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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破梦不散
   剑称“残雪”,“残雪”是剑,人生不能常满如月,却时若弦月残缺,那么,剑名表示着什么意义呢?一个彻悟的出世观?一个自根本即不完美的轮回?抑或剑锋所现,象征着某一项幻灭?   武阳无声的在嘴里念着: “残雪??残雪??”另一头上,水杨禾也直愣愣的把目光定在“残雪剑”那闪烁生寒的芒   焰间,他只觉背脊梁一片冰冷,心腔子阵阵猛列收缩,拖着两条重似千斤的   腿,他蹭蹭挨挨的靠近水秀身边: “妹子,你??你真待和他们死拼?”水秀闭闭眼睛,嗓音亦带着微颤: “不只是我,是大伙都得和他们死拼!”舐了舐干裂的嘴唇,水杨禾惧悸的道: “如若抗不过人家,妹子,你可曾考虑到后果?”水秀冷冷的道: “假使不拼,就眼睁睁的看人骑到我们头顶在一番恣意侮辱之后,更裹   胁五万两银子而去?再说武阳的一条命虽不值钱,却不也是一条人命?赔   财赔命又落个懦弱懦无德的臭名,这种事,你干我不干!”水杨禾唉声叹气的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子,我是怕敌不过对方,弄到最后不可收拾??”哼了哼,水秀道: “大哥,你还在做梦?场面明摆在这里――拼与不拼全是一样的不可收   拾;武阳拿了我们多少月俸、欠过我们多少人情、或是和我们有什么深厚渊源?半桩没有,他却能挺身为我们赴险,我们如果只顾自己,卑颜苟安,将来道上尚有我们立足之地吗?我们又以何面目示人?所以豁到底可生可死,退缩图存则永难抬头,两条路选一条,大哥,你要选哪一条路走?”   水杨禾期期艾艾的道: “这??这??任是哪一条路,也不好??走啊??”水秀一摔头,道: “那就照我的决定,走拼的这条路;大哥,要死要活,大家全在一块!”喉咙中仿佛梗塞着什么东西,水杨禾想说想辩却发不出声来,当另外   一抹光华闪映进他眸瞳的一刹,他已知道什么话都不必要再讲了。   那是一抹蓝汪汪的光彩,湛蓝如湖水般的波颤里,还旋漾着一丝淡青,这片青蓝色的冷电便掣流于武阳手上的“未影风驰剑”间,短阔的锋刃宛如透现着生命,随着尾芒的不时伸缩而跳动着,剑在武阳掌握中似是活的!   像被一股无形的压力迫窒着,谭唔目注剑身,好一阵才挣扎似的透了   一口气,他哺哺的道: “未影风驰剑?”武阳的心隔间忽然充满了自信的感觉,手握着剑,就如同和一个生   死与共的老友并肩相连,是那么血脉交流,那么魂魄相通,下意识里,剑已   不只是单纯的护身武器,更是一位值得托心托命的伙伴!谭唔的笑声也透出沙哑: “老弟,果是一把好剑??”武阳的神色奇异,双目的亮: “这是我的好伴当,不错,是‘未影风驰剑’,执剑傲如爷!”谭唔早已注意到武阳形态上的变化,他不禁苦笑: “看你执剑的气势,我有点相信这句话了??”七步外的赢人提高嗓门道: “谭老留意姓武的手上家伙只怕足以断金切玉,谭老千万疏忽不得!”谭唔精神专注于前,眼珠子都不转动: “还用你说?练也练了一辈子,宝器俗物我岂会分辨不出?” “出”字尚在他舌尖上滚动,这位“风驰”已倏然身形暴起,银芒迸   射问兜头七十九剑分成七十九个不同的角度却在同一时刻罩落,刃面剖裂空气,引起锐啸如位!武阳原地不动,“未影风驰剑”快不可言的做着幅度极小的挥展,由于他的动作细密又迅捷无比,贸然一见,似是不觉他在运剑走式。龙吟似的金铁撞击声响成一串,谁也听不出共有几响,辨不清交锋几次,谭唔腾空两丈,但见衣袂飞舞中人剑一体,怒矢般反射而下。   武阳突然陀螺般就地飞旋,剑随身转,宛如一个通体蓝光璀灿的焰球在滚动地面与剑的连衡已融为一体,刃与刃的交连毫无间隙,那青蓝色的芒彩均匀细致,闪掣中圆润浑成,真是完美极了!   回扑的谭唔稍沾即退,他凌空三次跟斗,厉声叱叫: “并肩子上!”两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淬向前抄,两人使的也是一样的兵器——锤梭   链;这一头连着拳大铜链,另一头连着半尺尖梭的家伙、用钢链子居中一接,威力凭添十分,远打近攻,异常霸道,两个人的功夫更老辣精狠,甫一抄前,链梭齐飞,眨眼下已如祭起千百霹雳,无尽流芒!   谭唔顺势由左侧再攻,剑挥刃闪,亦是豁上真力,拼上老命了!那两个书生才一现出兵器加入战圈,水杨禾已蓦地抖了抖。 “我的天,这不是,风雷双秀’沙魁、沙斗兄弟两个么?”水秀双手翻处,一对临时打造的锋利银钩已到了掌心,她尖声道: “管他什么人,大哥,我们杀过去!”不等水杨禾有任何表示,她一头雌虎般当先跃出,更竟冲着那最棘手   的谭唔而去!   水秀的身形一动,赢人已阴冷的笑了起来,在他这种不带笑意的笑声里“妖姬”阿桑地打模拦截,两只“转轮剑”活脱两盘旋磨,凌厉无比的硬将水秀去路堵住!   银钩挑刺点戮,水秀竭力招架,却在照面之间就落了下风,她瞑目切齿,仍然悍不畏死的向前冲扑,一面嘶声叫骂: “阿桑地,你是个最不知羞的狗奴才??”   剑轮霍霍飞闪,阿桑地步步紧逼,僵着一张猴脸,神情怨毒:   “好样的碰不过,便拣个稀松货色捏上一捏,水妹,我面盘这一记,说不准就能在你脸上找回来!”   水秀左支右继,惊险连连,她却真个豁了出去,钩闪钩舞,全是拼命的架势,腾挪在寒光流灿中,她毫不认输:   “你是在做梦,阿桑地??”   于是,一声虎吼起处,水杨禾到底鼓起余勇,奋身来援;他手握一条栗木包镶钢头的三节棍,“哗啦啦”暴响声里,直取阿桑地!   “四山影侠”没有一人拦阻水杨禾的攻击,亦没有人加入阿桑地对抗水家兄妹,姓黎的怪笑有如果位,剑轮扩展仿佛光河骤涨,一下子就把水杨禾涵括进去,他以一敌二,竟仍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水杨禾的三节棍溜体挥飞,前拒后截,上盘下绕,但见剑轮掣闪如电,着着紧迫、式式占先,任他棍似泼风,愣是难扭颓势,他急得满头汗水,振吭大叫:   “研宋,刘大全??你们快上来帮一把,别孙子一样缩在那里,这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啊??”   早已混身透凉的众家嫖师,如何看不出眼前的危机、又如何不知道他们头儿急须帮上一把?然则心中明白是一回事,有意为力又是一回事,能不能动、敢不敢动却乃另一个说法了,自古以来,就是从容就义难,这住上一跳,生死攸关,岂是玩笑得的?   棍花旋舞间,水杨禾愤怒的吼喝:   “你们倒是快上啊,他娘的,都变成一群傻鸟啦?”   研宋咬一咬牙,抖起嗓门回应:   “来??来啦,总缥头,这就来啦!”   水杨禾窜过剑轮间那危可一发的空隙,叫得更是凄厉:   “要动手脚,甭他娘净在嘴皮上使劲,人呢?你们人在哪一块?”   研宋猛一声呛喝: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兄弟们,挺上去!”   这里几位大倌爷才待硬起头皮豁上一遭,赢人已大马金剑的往前跨站两步,半侧身,一对耀眼生辉的短柄烂银枪霍然并握右手,斜指向天的枪尖微颤之下,双枪倏分两掌,好一招漂亮的大鹏展翅!   大鹏展翅只是一记寻常的招法,问题却在施招之人绝对不比寻常,赢人一亮相,声威确是不凡,再加上“左旋”神宗、“闪电”孟煌朝左右对抄以为呼应,阵仗一摆,业已将众家倌爷那甫冒出头的三寸士气压制下去,空落得满心冰寒!   水家兄妹由眼角瞥及一干手下的此等反应,兔不了一肚子里窝囊,神情更有掩不住的羞恼,兄妹两个却不再催骂斥责,管自拼力应敌——他们明白,生死之事,是勉强不来的,人家不敢不愿担难舍命,你又如何逼他舍得?某些人看来,所谓仁义英风,只不过是个名目罢了。   现在,武阳已经与谭唔、吴家昆仲较斗了二十余招,确实说来,他们两拨四人间的拼杀,只是一种缠战,双方都极为小心,小心到稍沾即走、始触立变的程度,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弱点,对方的破绽,出手攻拒大多是试探性质,尚未往豁死了结的绝处于,制人而制于人么,谁也想不用赔上什么,便光光彩彩的胜这一场。   做爷剑在武阳手上闪动,宛若一道灵活闪烁的虹光,而谭唔的残雪溜转如电,倏忽游走,像是一条刁钻的芒蛇,吴家兄弟搭配着寻隙进退,却是身手迅捷利落,难以捉摸,看来哥俩好,这联合上阵的把戏玩得熟能生巧了。   突兀里,与阿桑地搏战的水秀闷哼一声,身子连连旋出五步,肩头上已是一片殷红,水杨禾狂吼着横阻硬截,棍起棍落宛似舞起一轮风车;阿桑地晃挪腾展,快速无匹,不但未退半步,眨眼间,更将个水杨禾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光景比他妹子犹要狼狈三分!   阿桑地如今又恢复了他那惯有的贼笑,不怀好意的在嘴里揶揄着:   “他娘的,我还道今天怎么会倒这种霉,一上来就吃‘如来酒家’的高手抹赤了脸,原来却并非这么回事,‘如来酒家’也同样有蹩脚货,见红挂彩竟不是我姓黎的独家享用啊??”   三节棍旋飞抖闪,纵横扫击,水杨禾双目泛赤,嘶声吼叫:   “阿桑地,你敢伤我床子,便拼上一死,我也要找你讨还公道!”   剑轮闪映着冷森的寒光流掣弹翻,一连串震开了水杨禾急骤的攻击,阿桑地皮笑肉不动的道:   “你也不用鸡毛子喊叫替自己寻台阶了,姓水的,我黎某人度大量大,你只管上来,我包能一并笑纳了!”   这时,水秀又自回头反扑,事到如今,她却出奇的平静:   “大哥,稳着点,咱们今天能否幸存皆不关紧,多少捞回本利才不算自搭!”   水杨禾侧走斜攻,边急间:   “妹子,你还行么?”   银钩封中,水秀清晰的道:   “行!”   阿桑地身形暴起淬滚,大喝如雷:   “且看谁行!”   三节棍的第一截“吭”声歪荡,水杨禾脚步略浮,他手执棍尾狠戮敌人,却是一戮未中,便觉胸前森凉,对方的剑轮扬起,光芒挣亮,业已炫花了他的双眼!   水秀一声“大哥”,猛向前冲,银钩翻飞九次,九次全擦着阿桑地闪电般滚动的身躯落空,她未及换式变招,只见斜刺里黑影倏掠,人已被阿桑地一脚踢中腰际,痛得她心腔收缩,双腿发软,一头栽倒雪地之上!   比水秀更早躺下的是她兄长水杨禾,管总镖头右胸上裂开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皮肉翻绽中显露着层次分明,颤蠕鲜赤的里肌白脂,就这瞬息,血已浸透了他的上衣,不论是否伤得须要躺下,只这景象看来,却是有些触目惊心,不躺下也难挺直啦。   目睹此情,武阳忽觉热血上冲,整个身心像在刹那间燃烧起来,似是天地万物顿时在一片赤辉中沸腾了――未影风驰剑“挣”声翻转一面,剑刃上雕镂的那只眼睛宛如开始闪动,更似发出魔灵般透蓝的光焰,剑在他手上跳弹,极快极快的跳弹,蓝焰便千百条毒火也似的向四周迸射流飞,形同一团突爆的烟花炸药。   炸药的光焰是炙热的,这以刃芒为辉源的光焰却是冰寒的,更是锐利的,锐利的锋镐割裂空气,空气便激荡呼啸,宛如多少冤魂厉鬼的呻吟了。   “总魂破一—”   谭唔的惊叫像是一声拖长了尾音的哀号,他几乎是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般亡命逃避――不往上飞,不向侧掠,而是滚倒雪地,手脚并用的翻腾蹬扒,当然,他采取的躲避方式应该是正确的,一个惯于取人性命的人,向来深知如何自保。   沙魁和沙斗,两兄弟就欠缺就样的经验了,他们在谭唔的仓皇叫声里,哥俩迅速朝斜角的空间退掠,而剑芒流电正是越往上面越密集,眨眼下两个人的身体竟如此怪异,又恐怖的分散支解,漫天的血肉横飞,像是千万把无形剑齐斩并落,生生将两个活人的皮囊,在难以思议的短时间里化为烂糜!   几乎在吴家兄弟死亡的同时,武阳已到阿桑地的头顶,做爷剑上雕搂的眼睛蓝芒焰映,他毫不迟疑的又是一记“总魂破”,这一次,剑光闪射却改成越往下越密集,仿佛斗然罩落的一面网——以锋刃与锋刃,交连交合而组成的网。   阿桑地是行家,是杀人的行家,也是练武的行家,方才武阳的“总魂破”他已经见识过,更看到谭唔与吴家兄弟遇异的逃命方法所产生的,遇异结果,在一阵心胆俱裂的震悸下,馋有样学样,活脱懒驴打滚,着地狂翻,翻滚的过程中,犹不忘剑轮旋舞如风,且将自家护紧再说。   耀眼的光华掣内穿飞,不单是那种森寒的清蓝,更隐现着赤辉——阿桑地保住了性命,却未能免除皮肉之痛,一只左手齐腕斩断,背脊是更加纵横十一道血糟,伤口卷裂,剑剑见骨!   阿桑地口中的号曝声,简直就不似是人的声音,他痛得满地打滚,血污狼藉的身子抽搐不停,脸上涕涎合着泥雪,抹得花黑一片,看上去,业已认不出是他阿桑地原来的模样啦。   武阳倒没有乘隙追杀,他呆呆的站在那儿,呆呆的望着一招之下所造成的情景,而情景恁般凄惨可怖,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这一记“总魂破”居然真个凌厉至此,屠魂如斯!   赢人、白有、神宗与孟煌四个,也全中了邪一样僵立着,八只眼睛不但发了直,四张脸孔更是白里透青,灰败得不带一点人味。死亡的惊窒非仅凝结在他们的形态上,尤其深镌进他们的内心里了!   阿桑地痛苦的辗转于地。声嘶力竭的干号:   “你们快来救我命啊??这不是看光景的时分!我他娘身上就似锥扎挫剜,一颗心若油煎剑绞,两眼发黑,筋骨寸断??你们哪一个快来救救我啊??”   晕未受伤,却胆寒魂飞的谭唔强恃镇定,暗哑着嗓门道:   “武阳,阿桑地受创甚重,若不速救必死无疑,你也是江湖人,应不作兴赶尽杀绝,还请放过阿桑地一马!”   武阳如梦初醒,他机伶了一下,声音发沙:   “我,我几时说过不能救他的话?人已伤成这样,再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该可以收手了??”   谭唔大叫:   “老狄,赶快救人!”   赢人、白有兄弟与神宗、右幻森四个这才透了口气,忙不迭的围到阿桑地身边,一齐动手展开急救,可怜阿桑地经过这一折腾,人已到了晕迷状态,险险乎便翻了白眼。   这边有人救护阿桑地,那边也有人照顾水家兄妹,就此须臾之间,“如来酒家”原来形若灰孙子般的一干倌爷,立刻有了生气,不但有了生气,更且个个精神抖搂,表情棱棱含威,宛如这场胜仗是他们协同一力打下来的。   水秀忍着腰眼的痛楚站立起来,步履艰难的走到武阳身边,她脸色苍白,却对武阳绽开一抹无比温柔的微笑:   “大德不言谢,武阳,我兄妹的父母只给了我们一条命,你却让我们重生了数次,你不但是我们的福星,更是我们的恩人,我,我不知该再向你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心中的感受于万一??”   武阳干笑一声,呐呐的道:   “老实讲,二小姐,我在片刻之前,还不知能否帮上你们的忙,甚至不晓得自己保不保得往老命,吉谭唔叔的剑法,我做梦也想不到竟有这大的威力??”   水秀低沉的道: “我也没料到你的修为已达如此境界,武阳,看来你已助我们渡过了   这场灾难,我们永不会忘记你的慈悲,与你的慷慨??”武阳觉得面孔发烫,他赶紧道: “只是舞了几趟剑,二小姐,这不算什么,实在不算什么??”这时,赢人一伙人已大致将阿桑地的伤势做妥了临时处理,看情形,   这条妖姬还不忙着去扮鬼,约莫尚能保命,就是形容难瞧,有点惨不忍睹的   味道。谭唔走向赢人,一脸的灰暗: “怎么说,老狄?”望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污,赢人唇角微微颤动: “谭老,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谭唔一双黄浊的眸瞳透着阴沉,缓缓的道: “残雪剑不知聚了多少生魂,竟奈何不了这个后生小辈,今天的斤头栽   得不小,老狄,以目前的形势而言,我们制不住他!”点点头,赢人沙哑的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谭老,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谭唔紧锁双眉,望向那一片零落血肉: “这一回去,我还不知如何向吴家人交代,兄弟两个,一张活口不剩,   唉??” “如来酒家”那边,已有人从屋内取出两大块油布来,开始收拾吴家兄   弟的残尸;武阳走近几步,朝后一指: “谭老,这两位的遣骸,你们要不要带走?”谭唔表情冷涩的道。 “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当然要把他们的尸体带回祖居安葬。”武阳愣愣的道: “那——你们还待再朝下拼么?”深深吸了口气,谭唔强忍住那股突涌的窝囊感: “艺不如人,夫复何言?我们认栽便是。”拱拱手,武阳道: “全是谭老承让,我领情得很。”冷冷一哼,谭唔道:   “用不着说这些好听的,武阳,你今天风光露脸,可别骄矜过甚,十   年河东转河西,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顺当!”武阳忙道: “我没有其他的含意,更不是讲反话,谭老千万不要误会??”双目毫不稍瞬的盯着武阳,谭唔生硬的道: “吴家兄弟的两条命,阿桑地的一身残,足够使我没有任何误会,我明   白这是怎么一桩事,又该如何来令它了结,武阳,你记着了!”武阳道: “你是说,谭老,这档子麻烦眼下还不算了结?”谭唔不再多言,管自大步离去,跟在他屁股后面,赢人背着阿桑地,   神宗和孟煌一人背一个尸包,由白有押尾,一行人竟是如此凄凄惶惶的出了大门。   长久以来就流传着两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意思武阳也懂,然则此情此景,再加上他的敦厚心性,却如何下得了那等毒手?春来若再生,就只有让它生吧??   身上的几处剑伤只是刚刚合口,武阳便向水秀言明了辞别的意念,水秀再三留人,武阳却离意甚坚,水秀急了,眼圈儿泛了红不说,连声调都带着便咽:   “你要走,可以,我跟你一起走!”武阳傻住了,他直挺挺的站在水秀坐着的大师椅边,双手连搓: “这??这怎么行?二小姐,你是主,我是仆,你跟我一道走,说出去   成何体统?而男女相处也诸多不便,尤其我这趟去不是游山玩水,乃是替吉   谭唔叔办事,危险性颇大,万一牵连了你,我的罪过就深重了??”水秀噎着声道: “谁叫你回来当差?你也不要口口声声把主仆,主仆挂在嘴边,武阳,   你摸着良心讲,打上次那白有的事发生之后,我几曾把你当成下人看待?”连连点头,武阳陪笑道: “是,二小姐是不曾把我当成下人看待,但我自己却不能失了分寸,我   进酒馆来是干什么的?又凭哪一桩支饷吃粮?岂可因为对二小姐略有小助,而忘记个人的出身?二小姐对我照顾是看得起我,我不该给了鼻子长了脸,顺着竿子往上爬呀??”   水秀是真生气了,她咬着牙道: “武阳,你,你是真不懂还是装迷糊?”咽了口唾沫,武阳惶恐的道: “我不知道二小姐指的是什么事??”闭闭眼,水秀的双眸浮映着一层水湿,她伤感的道: “武阳,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在某些地方显现出异常的关注,当一   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言谈举止间,不同于她惯有的习性时,你以为这个女人是   在做什么?想什么、打算什么?”武阳突然面红心跳,呼吸急促,他张口结舌的道: “二??二小姐,你,你是说??你该不是那个意思吧?”水秀肯定的道: “我就是那个意思,武阳,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用力在袍摆上揩擦手上的汗水,武阳的喉咙又于又沙:   “二小姐??我??我不成??我不能??二小姐,你是在开我的玩笑??”   霍然自椅中站起,水秀逼视武阳:   “看看我的样子,看着我的眼睛,武阳,我这像是在与你开玩笑吗?一个女儿家会向一个大男人开这种羞死人的玩笑?”   武阳竟混身颤抖起来,他有些晕眩,出声似在呻吟:   “你你??你??二小姐??可是我??”   水秀冷静的道:   “武阳,你不喜欢我?”   武阳心慌意乱,舌头发直:   “是是,啊,不不,我喜欢你,二小姐,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一个下人,和你身份太过悬殊,只怕配不上,不相衬啊??”   水秀轻柔的声调,似在耳语:   “人格与操守才有贵贱,身份并无尊卑,武阳,你不要妄自菲薄,看轻了自己,我不嫌你、莫非你还自嫌?”   武阳觉得身子发软发烫,兴奋加上激动像在他心里烧成一片熊熊烈火,这片火却燃得他熨贴满足无比;天地似在旋转,他晕晕沉沉的坐到太师椅上,我的佛祖,当爱来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滋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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