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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强不息
   成瘸子的店里,晕黄的灯光映照着围桌而坐的这几张人脸,许是灯光阴晦了些,几张人脸也各自透着一股子灰惨惨的霉气。   屋外又吹起西北风,风刮得可紧,一阵一阵的啸唳,都像是在招人的魂,听在耳中,连颗心也麻了。   研宋长长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娘的,这算走的哪一步背时运?才出家门几十里地,就叫些吃横粮的截了道,跟头栽了不打紧,要命的是二小姐被他们掳了去,天大继漏啊,叫我如何向总镖头交待?”   面色青白的刘大全独自揉着心口,一说话五官便痛苦的扭曲起来,仿佛先前挨的那一记现在还余痛未已:“如今该怎么办呢?就算赶回酒馆去也是白搭,总镖头早领着石虎他们几个押着真货抄近路走啦,局子里没有作主的人,这桩麻烦一样解决不了??”   研宋忧急如焚的道:   “那些天杀的只限我们三天时间交货换人,过了期限便要撕票,总镖头这趟到魄力路,来回至少半个月,消息送不到,我们又心余力继,想不出救人的法子,莫不成就任令那干土匪强盗残害二小姐?”   李立志搭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接口道:   “总镖头不在,法子我们却不能不想,横竖颜面业已扫尽,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且看看有什么对象可求,干脆拉下脸来告帮吧??”   研宋愁眉苦脸的道:   “但是,求人也要有个目标,去求谁好呢?放眼这周围百里地面上三家酒馆子,就没有一家抗得过那四条凶狐,咱们找人帮忙,可不能明摆着教人家去送死,再说,力有不殆的事,人家也不会干!”   将下巴颏搁在桌沿上,刘大全形色沮丧:“唉,平日里唬大唬二,自以为身手不凡,功力一等,待到真个上场遇着硬扎货,才明白自己这点玩意稀松平常,微不足道,根本上不了台盘??练了八年武,却顶不住人家三两招,   不知是我笨,还是我主公同样没有开窍?”研宋怒道: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叫人砸了招牌又掳了活人,倒是赶紧定规出一   条应对之策才是正经,怨天尤人就能把事情摆平啦?”刘大全的朝天鼻唏嗦一声,他沉沉地道: “你也不用在这时穷叱呼,研宋,我固然不济事,你亦乃同棒子的货,   看你腰粗膀阔,身大力不亏,原当能做个样儿教我们瞧瞧,谁知一上手就躺在地下挺了尸,我他娘顶不住人家三招,我横了心也只得两式半,想一想,咱们还有什么混头唷??”   猛一拍桌子,研宋虎着脸叫哮起来:“我操你个流水舅,刘大全,你是吃多芥未粉啦,净放些辛辣屁!你他娘和我有什么比头?我凭什么就该做个样儿给你瞧?你为何不做个样儿给我瞧?自己技不如人,栽了就算栽了,你这一说,似乎大伙吃了瘪倒是我的过错!”   桌面的震动撞痛了刘大全搁在边沿的下巴额,他一手摸揉下巴,不禁也变了颜色:“姓研的,你冲着谁大呼小叫?当是我刘大全含糊于你?娘的皮,‘四山影侠,我打不过,对付你却不见得会输,你以为吃定了?”   李立志赶紧站起来两头劝架,成瘸子也急勿匆上前调换热茶,一边左恭右揖,安慰着这两位心情欠佳,几乎玩上窝里反的大倌爷。此刻,一直瑟缩在墙角的徐大哥忽然起身迈步,没有理会武阳探询的目光,径自来到研宋面前。喝了口换过的热茶,研宋鼓起一只眼珠子问:“怎么啦?你又是哪里不   对劲?”徐大哥微微躬腰道: “方才的几位镖头谈说去求人告帮,又找不着合适的主儿,研宋,我倒   想起一位,不知是不是相当——”研宋不寄什么希望的道: “说说看,你想到谁?”干咳两声,徐大哥低声道: “子午岭圣家堡圣运老庄主??”稍稍一怔之后,研宋不由得用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恍同大梦初醒: “看我这脑袋瓜,真他娘急糊涂了不是?现成的一尊大罗金仙不曾想到,   只在这里穷犯愁;徐大哥,有你的,亏得你心思活,记性好,二小姐有救了哇!”徐大哥嘿嘿一笑,十分谦恭的道: “研宋夸奖了,我也只是瞎琢磨,幸而提对了,却不敢受这等的高抬??”一侧,刘大全的朝天鼻冲向研宋,声声冷笑: “可别高兴得太早,求人的事,没这么容易,那圣运庄主亦未必然就爽   快允诺!”   两眼瞪起,研宋又冒了火:“刘大全,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想起一条搭救二小姐的路子,还错了不成?你浇我姓研的冷水不要紧,二小姐的性命却容不得你如此轻忽!   刘大全大声道: “犯不着给我扣帽子,我只是实话实说,圣运那老家伙精得出油,算盘敲得满场飞,若是没有便宜点的事,他包管不会朝上凑!”   研宋满脸涨红,粗厉的道:   “你知道个屁,圣运庄主名震天下,四海膺服,他的交游广阔,人面极熟,加以本身艺业超群,功力精深,正是一言重逾九鼎,跺跺脚山撼地摇的大人物,平日里他老人家就十分看得起我们总镖头与二小姐,说得上是爱护备至;他的公子胜知晓尤其对二小姐仰慕得紧,几次三番前来探望,巴结得恨不能把二小姐捧在头顶,含在嘴里,这些情形你莫非不曾自见耳闻?二小阻如今有难,只要我们前去一提,圣家堡上下必然会慷慨伸援,全力相助,似这等落情的事,他们恐怕想求还求不到哩!”   等研宋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堆,刘大全才冷冷的道: “你的话讲完了?”研宋按捺着性子道: “怎么着,难不成你尚另有高见?”刘大全阴阳怪气的道: “问题就出在圣运的那个独生儿子胜知晓身上;不错,胜知晓对二小姐   十分着迷,钟爱非常,但二小姐对葛却是一点点意思也没有,他多次来咱们酒馆子造访,意图亲近二小姐,二小姐却毫不假以词色,冷冰冰的拒之于千里之外,胜知晓碰了不少钉子,也憋了不少闷气,因去还有不向他老爹诉怨的道理?圣运头嘴里不说,心中必然不快,眼下二小姐出了漏子,他们要借机报复,袖手不管,否则提出相对酬庸条件,决计不会爽快帮忙,如果事情有你想像中这般容易,我便输你一颗项上人头!”   研宋愣了半晌才冲口道: “相对酬庸条件?圣运会提什么条件?要钱?他有的是--”刘大全不禁嗤之以鼻:“现在我才知道你人虽生得伟岸,脑袋里却没有几   条纹路,正所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圣运头当然不在乎钱,他若要提条件,   定规是要人!”也顾不得计较刘大全的嘲讽了,研宋直着眼道: “圣运是江湖中前辈,江湖上有地位的尊长,应该不会这样卑劣才对,   这??这岂不是乘人之危,迹近勒索了么?”刘大全生硬的道: “许多人都有正反两张脸,明暗的心思大不相同,地位愈高,威望越隆   的人,并不表示他的德行操守也和他的身分一样尊贵,就算圣运头正直不阿,义薄云天吧,亦耐不得他独生儿子的几番要求,便不朝这上面打算,也非朝这上面打算不可;研宋,你以为圣运头为什么会对总镖头和二小姐好?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他那宝贝儿子想要二小姐的人!”   沉默了好久的李立志接口道:   “研宋,听起来刘大全讲得颇有道理,我们去求圣运父子,假若他们推三阻四倒也罢了,万一提出这样一个条件,。有谁能代二小姐应承?不但你我没有这个资格,恐怕连总镖头自己亦不敢替他妹子作主!”   研宋颇为泄气的道: “这条件如走不通,我们又该去求谁?总不能任由二小姐丢命啊??”店里的气氛极其僵窒,各人的情绪也十分低落,成瘸子又亲自上来换   过热茶,却闷声不响的退了下去,看来他亦一样想不出好主意。站在一边的徐大哥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研宋,咱们虽有这层顾虑,目前却也只是猜测,事情会不会演变成那样还不一定,依我的笨想法,咱们何妨试一试?能行当然最好,不能行也算   走过这条路子,说不准圣运庄主一口允承亦难讲?”寻思一了阵,研宋面色凝重的道: “如今也只好这么办了,好歹总得去碰碰运气??”刘大全懒洋洋的道: “设若圣家老爷子未出我们所料来上这一招,则该如何应付?”喝了口茶,研宋用手背抹去胡须上沾着的茶渍:“他们如果来这一招,   我只有往总镖头及二小姐身上推,怎么哄得他们出力救人才是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看这样吧,我和老彭上‘子午岭,圣灵山庄去求帮,刘大全,你骑快马循着总镖头押货的路线去追,两头齐进,谁有了着落就先赶到那四条狐约定的地方救人!”   刘大全淡淡的道: “假使都没有结果呢?譬喻说,我未能及时追上总镖头他们,圣家父子   又不肯帮忙或提出难以接受的苛刻条件,那时又该怎么办?”张口结舌了一会,研宋急躁的道: “万一到了那等走投无路,前后失据的光景,大伙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抹脖子上吊或拿腿开溜任凭各位挑选,我,我他娘还有什么法子!”李立志苦涩的道: “反正我们是全力以赴,尽心尽义,能不能化险为夷,就看二小姐的命   了!” “唬”的站立起来,研宋昂然的道: “就这么说,我们不耽误时间,此刻便分头出发,大家千万记住,那四   条闪电只留下三天期限,兄弟们务必把握!”正当刘大全与李立志跟着起身的时候,徐大哥不由着急的道: “研宋,我们呢?我和武阳又该干啥?”研宋火爆的道: “你两个还能干啥?连车子都教人家砸了,难道还把你两个拿来当马骑?   我们一走,你和武阳赶紧回去。知会酒馆子上下加强戒备,这几天尤其要里外小心!”说着,他顺手丢下一锭银子在桌上,一阵风似的领着刘大全与李立志卷出门外。   马啼声由近而远,逐渐消逝,徐大哥失魂落魄的拈起桌上银锭,步履蹒跚的走回墙角,闷闷的坐到板凳上,形态中流露出一股被冷落及轻视后的消沉。   武阳同情的望着徐大哥,谨慎的道: “我们几时走呀?要不要先在这里窝上一宿?”眼神空洞的瞅着武阳,徐大哥的反应是一派索落了: “几时走都不关紧,像我们这种小角色,走到哪里都一样,横竖是上不   了台盘,到什么地方也只剩受人呵责,被人指使的命??”武阳十分恳切的道: “你要看开点、徐大哥,人不是生下来就应该这样,人的际遇、禀赋、才   情固然是往上挣的条件,但本身的奋斗与努力尤不可缺,自己莫先看低了自己,人要一气馁,别个想拉一把都难了。”徐大哥咧开大嘴,笑得凄惨:“兄弟,你倒会安慰我,却不想想,凭我们   这份出苦力的命,再怎么奋斗努力充其量也就是个昔力罢了,还能混到什么地步?又有谁肯体恤我们拉拔我们?这一辈子早经注定,想不认命都不行   灯影摇晃中,成瘸子走了过来,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外头在落雪,天气又这么个冷法,二位今晚上就别赶路,镖车出事,有几个头儿顶着,担子摆不到二位肩上,好歹先歇过这一宿,明朝再往回转也不迟??”   武阳陪笑道:   “多谢店老大的替我哥儿俩设想得这么周全,我原先也是这样盘算着,寒天冻地雪封着道路,两个人光靠四只脚摸黑趟赶,万一摸岔了方向,这一晚上耗下来包管耗成两条冰棍啦!”   成瘸子点头道:   “原是有这层顾虑么,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二位在‘如来酒家,吃苦卖力,却挣不得几文,犯不上陪着性命去硬卯;我这里把几张桌子并拢,铺妥被褥,二位凑合着炭火好生睡上一大觉,任什么鸟事也且放在天光以后再说。”   徐大哥没有吭声,只愣愣的呆坐着,武阳赶紧站起来向成瘸子道过劳,然后帮着人家并桌铺被;两个小伙子许是早困了,成瘸子对这一双正走背运的小人物仍关怀如故,里外亲手伺候,在这种萧煞的时令,寂寥的心境下,武阳越觉有一份难得的温暖。   灯光捻小了,只剩那如豆的一点焰火在沉暗的店堂中闪动不定,光景是有些无奈的悲凉,徐大哥的鼾声业已响起,武阳却睁着双眼凝视头顶上那一片灰暗,他不是不想睡,只因为他另外还有计较。   “四山影侠”约定交货赎人的地方叫做“石虎峰”,“石虎峰”隔着成瘸子这片野店大概有十多里路远近,武阳曾听研宋提起往“石虎峰”的走法——顺着向北的道路朝下走,约八九里地,便是一条分岔道,转右走,再过去不三四里路就可抵达“石虎峰”;“四山影侠”指定的所在是入山山口下的一栋樵棚。   雪下得很大,天是黑的,大地却一片银白,风势减弱许多,气温虽低,却比想像中要好一点,武阳悄然摸出店门外,顶着漫空飘舞的雪花往前奔掠。   不错,他正是要到“石虎峰”去。   他并不知道“四山影侠”在“石虎峰”的落脚处,甚至不能确定“四山影侠”是不是会匿藏在“石虎峰”附近,但他狠下心要去找一趟,他有个相当合乎逻辑的判断——“四山影侠”若非窝在“石虎峰”近处,却为何约了“如来酒家”的人在“石虎峰”下见面?人的通性,总喜欢找个较为近便的所在行事,土匪强盗也少有例外。   武阳看得出来,“四山影侠”决不顾忌“如来酒家”的人,这一层将会令他们减低警觉,必亦忽略了应有的各项预防措施,他们极可能约在那儿便等在那儿,不隐躲、不移动,端指望肥肉人口了??   这一阵狂奔急跑,大冷的天,也跑出武阳一身热汗来;经过云剑三年的提调夹磨,武阳的轻身功夫精进了一大截,他人在雪地上掠走,自己亦觉得怎么如此快速便到了地头?岔路右转进去,没有片刻,业已望见了矗立于前的“石虎峰”。   “石虎峰”的形势相当险峻陡峭,白雪覆盖下但见峰岭睁峰,银花凝枝,景象实堪一观,武阳此刻却没有半点欣赏雪夜寒山的兴致,他急呼呼的先找入山出口处的那栋樵棚,却比他料想中更容易的,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栋樵棚,一栋残;日破烂的樵棚,全由粗糙木板钉的墙、盖的顶,早已剥落裂损,那扇破门也半挂半倾的敞开着,棚里棚外,都铺着一层雪。   樵棚中没有一条鬼影,山上山下也不见有任何活人留居的迹象,周遭是一片沉寂,一片冷森,就连声狗吠狼嗥的动静都没有,真他娘静得带邪!   武阳在樵棚四周打了几个转,不禁有些失措,茫茫然拿不定主意,这个鬼地方,除了山就是雪,远近白糊糊的望不着边,又到哪里去找那四条杀千剑的狐狸?   原先兴起的一股热劲,到此时已慌慌冷却下来,武阳难免自怨自艾——这算哪一门子呢?强行出头扮这出“英雄救美”,不仅连到何处去救都找不着地方,就算找着了能不能救出人来在这节骨眼上亦少了把握;没有谁求他姓武的挺身而出,甚且那要救的对象与他也没有什么渊源,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不曾受惠承恩,大雪天里,岂不是拿自家的热面孔去愣贴别人的冷屁股?真是他娘的,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就在他意兴阑珊,正打算调头回转的时候,突然问他听到了一声马嘶,一声短暂的、却非常清楚的马嘶声!   武阳呆了好一会,虽说他对自己这趟冒险豁命的动机有了怀疑,但人总是到了这里,而且也的确有这份施援的心意,当然,练剑有成,正好拿这次机会试试自己的火候深浅亦是一个原因,但这一刹间,他竟起了怯念:   --万一所学的剑法不灵光该怎么办?   --“四山影侠”身手超绝,以一对一已经无甚信心,如果人家并肩子齐上,能否应付得了?   --打得赢固是光彩,要是落了败,恐怕性命难保,为这种不痛不痒的主从关系,又吃了好几天的窝囊气,犯得上“拼命以报”?命可只有一条啊!   盘算着,他几乎就想拔腿开溜,可是一只腿却又恁般沉法,重似千钧,生了根一样竟然移步艰难,一颗心也像是分成了两边,一边叫他赶紧打道回府,另一边却鼓动他不妨一试??   于是,又一声亢厉的马嘶声传来,声音不远,似乎就在山脚转弯的拗子里!   武阳直瞪着响起马嘶的方位,一边哺哺自语:   “那成瘸子说得对,镖车出事,自有几个头儿担待,与我什么干系?在他娘‘如来酒家’吃苦卖力,却挣不了几文钱,犯得上陪着性命硬拼?再说,水秀那娘们向来做岸跋扈,气焰高张,不把我们下头人当人看,活该她栽跟斗,这就叫做眼前报??”   嘴里是在不甘不愿的瞎嘀咕,武阳却像被勾了魂似的往那山拗子附近移动,等他惊觉这种下意识的危险举止,人已到了助子口。   连忙蹲伏到一棵覆满了积雪的松树后面,他极目向拗子里张望--哈,一幢青石砌成的矮屋可不正依着山壁起在那儿!石屋左侧还搭盖着一座草棚,六七匹健马便栓在棚里,先前那声嘶叫,必是这马儿当中的某一匹耐不得寒冻啦。   石屋的厚重门扉严丝合缝的紧闭着,由于窗垂棉帘,也看不清屋里到底有没有亮灯,人睡着了没有。   略一考虑,武阳悄悄掩到石屋的背面,却意外的发现屋后间一排的四扇窗口中有一扇未挂窗帘,更有隐隐的灯火闪映,他弯曲着身子,又轻又快的潜到窗下,小心翼翼的自糊贴的棉纸的窗框隙缝中往内窥视,这一看,差点就令他惊喜得叫出声来!   这间房里砌有一座石炕,再就是简单的一桌两椅,石炕上斜倚着的那个人,敢情正是平素目高于顶,习性骄盛的水秀二姑奶奶!   水秀眼下的处境却是十分难堪,她人虽倚在炕上,在她窈窕可爱的纤腰中间业已圈扣着一道铁环,铁环上连着一条铁链,铁链另一头从石壁上的一个洞眼穿出,不知拴在什么地方,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禁制,水秀就难以逃脱,莫怪没有一个监守于她,也莫怪门窗四周毫无阻隔设备了。   仅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这位二姑奶奶的容貌已经憔悴不少,她面色苍白,双眸失神,表情空空茫茫的望着桌上那盏油灯,相传焰火之中有灯光菩萨,不晓得水秀是否正在心中祈求菩萨搭救?   武阳敌着嘴唇,思量着如何下手救人,他推推窗户,却是由内扣紧,方待设法引使房中的水秀注意,那扇该死的房门偏就在这时被人推开,进入房里的仁兄,赫然是那猴头猴脑的“妖姬”阿桑地!   炕上原本斜倚着的水秀,一见姓黎的进来,猛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尖锐,脸蛋上如凝严霜,神情在冷峻中有着戒备。   阿桑地似乎并不介意,他闲闲的检视过水秀腰际扣连着的环链,然后才好整以暇的在炕前慢踱方步,尖嘴削腮的猴面上仍!日挂着他一惯的笑容——贼兮兮的笑容。   窗外的武阳屏住气息,不敢稍有动静,他倒要看看姓黎的在这夜深人静的当口,又想玩什么花巧、起什么歪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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