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
钟钢和马老四都在远处的屋檐下避雪,看见龙飞走过来,马老四喜道:“我没有带错路吧?我可以走了吧?”
龙飞示意马老四可以走了。马老四喜形于色,双手捂紧怀里的四十多两银子,屁颠屁颠地往回跑。
钟钢哈哈大笑,笑骂道:“老财奴!吃爷一脚!”对着马老四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把马老四踹了个“猪啃泥”。
马老四“哎哟”一声,扑到在地,满嘴是雪,银子滚了一地,他不敢抱怨,赶紧捡起银子,跌跌撞撞,一溜烟跑了。
龙飞笑道:“师兄这又是何必呢?不是他,我们没有这么容易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钟钢笑道:“被这样的人宰了一顿,心里难免有点不痛快。”又笑问:“莫非铁匠请你喝茶了吗?这么大半天功夫才出来?”
龙飞把在铁匠铺里的情况说了。
“不好!”钟钢一跺脚说。“这老头八成今天晚上会溜走!”
龙飞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只好守株待兔,在他溜走时把他逮个正着。”
两人当下把铁匠铺和巷子里的通道围住了,把马牵到铁匠铺看不到的地方拴住了,两人在不同的拐弯处的角落藏了起来,监视着铁匠铺。
那铁匠老头在天黑前果然有三次打开门,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查看外面的情况。
等待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慢的。好不容易天黑了。
龙飞两人都又冷又饿,但也只得忍着。
巷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夜深人静,阒无人声。
约莫子时时分,“吱”地一声,铁匠铺的门开了,影影绰绰中,铁匠挑着他的工具,出门了。
龙飞和钟钢一前一后夹上来,龙飞压低声音道:“师傅莫走!”
老头放下担子,轻声叹息道:“该来的,躲不了。迟早有这一天。也好,做个了结吧。”
钟钢低声道:“师傅误会了,我们没有恶意,绝对不会伤害师傅,只是求师傅给我们打造一柄神刀。”
“哼!”老头低声道,“痴心妄想!我宁愿死,也不会为我的仇人打刀!”
“我们跟师傅素昧平生,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何来仇人可言?”龙飞惊讶道。
“哼,”老头冷笑道,“不错,你们不是我的仇人,不过是我仇人的走狗罢了。”老头握着扁担,两眼冒火,咬牙切齿道:“我虽然没有武功,拼死也要抽你们一扁担!今生今世报不了血海深仇,也要做个厉鬼,缠着我的仇人和仇人的走狗,让你们这些狗东西不得安宁。来吧!狗东西,别假惺惺了,爷爷不是三岁小儿!”
龙飞双手抱拳道:“师傅真的误会了,我们千里迢迢、费尽心血来找您,不过是想请您打造一柄神刀。绝对没有伤害您的意思,更不是您的仇人。我们都是独来独往、顶天立地的男儿好汉,不是谁的走狗!”
老头冷笑说:“来吧,狗东西,要杀便杀,何必啰嗦呢?花言巧语,爷爷见多了!”
钟钢冷笑道:“什么狗屁铸造大师?欺世盗名而已!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连朋友和仇人都分辨不了,还能打造什么绝世神器呢!唉,师弟,我们找错人了,真是白白浪费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那老头大怒道:“激将计,爷爷我不吃这套!爷爷我打造神器的时候,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还没有从娘胎里出来呢!”
龙飞走近老头,躬身坦诚道:“师傅真的误会了,我们不是您的仇人。在下偶尔得了朋友的一块天外奇石,想请您打造一柄绝世神刀。”
那老头冷不丁地拼尽全身力气,用扁担兜头击打龙飞。
“蓬”地一声响,扁担碰到额头时,龙飞体内的真气自动生发,抵抗了扁担击打的大部分力量,饶是如此,额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青肿了一大块。
龙飞眼前冒着火星,头昏眼花。
钟钢大怒,闪身过去,一把抓住老头的衣襟,扬起拳头,正要痛揍老头一顿。
龙飞急忙阻止道:“师哥不要鲁莽。我没事,千万不要伤了大师。”赶忙跃到老头的身边,拉开钟钢,对老头再次躬身说道:“大师,我们真的不是您的仇人!我们跟您无怨无仇,只是慕名而来,想求大师铸造一柄神刀。只有大师的惊人神技,才不会辱没一块从天而降的神石。”
老头像庙里的一尊泥菩萨,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龙飞和钟钢也静静地站着。
大雪落在三人的身上,一会儿工夫,三人的衣服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过了好半天,老头说道:“好吧,我们先回铁匠铺里看看你的那块石头再说。”
回到店里,老头点亮了油灯,对着龙飞的石头看了又看,不发一言,面色凝重,但眼睛里却闪着光彩。老头又点了一支蜡烛,不住地观看起来。过了不多久,老头又点了一支蜡烛。
老头细细地抚摸着石头,弯着腰,从不同角度不断地打量着石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热切、惊奇的光芒,他还伸出舌头,舔舔石头的味道,咂摸了好久。
老头看了一个多小时,才说:“这块石头是怎么得来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对我说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一点隐瞒和欺骗,被我发觉了,即使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们打造神刀的。”
龙飞于是把严牧石头来历说了,又把严牧无意中找到老头打造了一副马镫的事情讲了。
老头又追问他是怎么认识严牧的。
龙飞于是把寻找灵狐的来龙去脉讲了。
老头又追问龙飞是从哪里来的。龙飞便把自己的人生际遇都讲了。只是关于公孙先生的情况都隐而不提。
老头冷冷地说:“你隐瞒了一些关键的事情,我不会给你打造神刀了。你杀了我吧!”
龙飞脸色凝重道:“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不能说,我怕给某位有恩于我的重要人物带来麻烦,关于他的只字片语我都不能泄露。”
老头冷冷道:“这确实是一块稀世罕见的石头。可以用它来打造一柄空前绝后的神刀。人世间出现这柄神刀,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虽然如果我用这块石头打制成神刀,这柄神刀一定是我毕生的巅峰之作,虽然它可以让我拥有超过古代铸剑大师的名望,但我不能为奸恶之徒打造一柄神刀。你隐藏了一些关键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们打造神刀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龙飞道:“大师,您能发誓吗?如果您能发誓把我所说的烂在心里,永远不告诉第二个人,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对你和盘托出,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老头点头说:“我发誓,如果我把你的话告诉第二个人,我这辈子永远再也不能打造一件像样的东西,哪怕是打造一把像样的菜刀也不成。”老头的目光清澈如水,坦坦荡荡地看着这龙飞,眼里满是坚毅,诚恳。
铸造大师在人世间最看重的是自己的手艺,对他们来说,他们的手艺,他们的作品,比性命还宝贵一百倍。什么“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等,他们都不在乎。
真正的铸造大师,毕生的梦想和追求就是打造一柄超越历史、超越时间的神器!
龙飞把如何与大公子比武、如何被李不讳追杀,如何被公孙先生的仆人选为“国材”,公孙先生苦心挑选、培养“国材”的目的和动机,如何遇见王维,如何遇见萧慕白,一五一十,都对老头说了。
老头听了不断点头,最后说:“这就是了。”又扭头对钟钢说:“你也得把你的经历对我说一遍,不许有隐瞒。”
钟钢也把他如何讨饭,如何被公孙先生的仆人选中,如何打猎,都向老头说了。
老头听完后,站起身来,对龙飞和钟钢各鞠一个躬,谢罪道:“我错怪你们了,向你们道歉。”
龙飞和钟钢赶忙还礼,也对老头鞠躬。龙飞说:“您是旷古绝代的铸造大师,我向您鞠躬是应该的。您向我们鞠躬,这不是折煞我们吗?我们承受不起!再说,不打不相识。”
老头淡淡道:“我不过是会打铁这门手艺而已,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老头又亲自搬来两个木头砧子,并排放在一起,硬把龙飞和钟钢按坐在上面,神情凝重道:“铁匠铺太简陋,连张胡床都没有,你们都坐在这木头砧子上,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们说。”
老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龙飞和钟钢的面前,以头碰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龙飞和钟钢惊得赶忙站起来,要扶起老头,都说:“大师,当不得,当不得!”两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头却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起来,老泪纵横道:“我有一个请求,也是我之所以忍辱负重地活在世上的一个未了的心愿,只能落在你们两个身上了。”
龙飞和钟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双双跪在老头面前。龙飞慌忙道:“大师,您请讲,只要办得到的,我们一定帮您办到。”
老头固执道:“龙飞,钟钢,你们两位少侠快坐好。你们坐好,我才肯说。”
龙飞和钟钢只好坐着。
老头咬牙切齿说道:“我答应为你们铸成绝世神刀,但要求你们给我报仇,用此刀杀了两个人。”
“谁?!”龙飞和钟钢不约而同地问。
“盟、主、魏、谋。”老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如果他们罪大恶极,确实该死,我一定帮您杀了他们;除非我在杀掉他们之前就死了,否则决不食言。”龙飞大声道。
“我也一样。”钟钢道。
“该死?他们太该死了!他们死有余辜!天地不容!”老头愤恨道,“他们不死,我活着一天也不得安生,寝食难安,即使是死了也不得安宁!”老头眼里射出刻骨的仇恨的光芒,“我要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如果这个故事有半个字的假话,上天惩罚我活着和死了都报不了血海深仇。”
“大师,您起来讲!我们洗耳恭听。”龙飞扶起老头子,让他坐在木头砧子上。
“如果你们听了我的故事,觉得应该为我报仇,并且听完了我的故事,发誓为我报仇,我才起来。”
“好,我们答应你。如果盟主和李不讳确实罪该万死,我龙飞一定发誓为你报仇。”龙飞一脸严肃道。钟钢龙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来,我估计两位少侠都没有吃晚饭,我这里有一只烧鸡,还有一碟花生米,来,凑合着吃点。”老头站起来,端出一瓶烈酒,找出三只碗,都倒满了。“老夫活着已经了无生趣,这么多年之所以东躲西藏,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或者找到报仇的机会。”老头举起碗,和龙飞和钟钢碰了一下,“也许,你们可以了却我的心愿。”
龙飞吃了几颗花生米,喝了一碗酒,对老头说:“想必大师有不为人知的伤心事和难办事。”
老头又喝了一碗闷酒,放下酒碗,沉默不语,面部的肌肉在痛苦地抽搐,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过了大半天,他的充满感情的话语,在微弱黯淡的油灯下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
故事终于接近尾声了。
老头闭上眼睛,任凭老泪在皱皱巴巴的面皮上流淌,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锦囊,从锦囊里取出一个小牛皮袋,从袋子里取出几张折叠好的纸,递给龙飞。
龙飞接过带着身体温热的纸张,看着纸背面上透着的隐约的血红色,一颗心急剧地跳动不已。
老头转过身,背对着龙飞和钟钢。
龙飞感觉那几张纸彷佛有千斤重,手不由自主地抖索了,好不容易把纸张展开了。
只见纸上的字都是用手指头蘸着血写的:
“夫君,今天我用手指头蘸血写下这些字,心里很痛很痛。跟你结婚后共同生活的二十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本指望这辈子和你就这样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直到白头到老。不料,上天嫉妒我们这样的恩爱夫妻,派来一头饿虎和一只恶狼,毁了我,毁了女儿,毁了你,毁了我们的家。想到你还蒙在鼓里,为虎狼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地铸造神器,我悲愤得透不过气来。盟主和李不讳是披着人皮的恶毒的虎狼,是戴着面具的邪恶的魔鬼,是猪狗不如的禽兽。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这两个千刀万剐,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狗东西,趁着你在绝密铸造局中一心一意为他们铸造神器,今天带着一群畜生闯入了我们的家,把我们的仆人都杀了,还威胁我和女儿,如果不写我们先前放在卧室桌上的纸上的留言,就杀了你。等我们战战兢兢地写好留言后,”字迹到这里都凌乱了,甚至指头把纸张都划破了“这两个魔鬼欺负了我和女儿。盟主这狗贼,露出了凶恶的毒牙,先糟蹋了我们可怜的清白的女儿,后又糟蹋了我。继而李不讳这畜生,又糟蹋了我,再糟蹋了我们可怜的女儿。当着我的面,当着他们走狗的面。夫君,如果不是为了写下这些字,告诉你真相,让你为我们报仇,并指望你看到这几张纸上的字后,不再为这两个狗贼铸造神器,我当时就一头撞死了,或者咬舌自尽。这两个魔鬼说明天还要来,并派走狗把我们的奴仆的尸体都清理了,还派走狗看着我们。现在,我们的家毁了,什么都毁了,什么都完了。我和女儿没脸再活下去。走狗还在门外,我和女儿把房门关起来,我在哭,我们的宝贝女儿还在哭,我咬破手指头,写下了这些字,等会去放到你心爱的铁砧下面,期望有一天你能看到。为我和女儿报仇雪恨。夫君,我知道你有生以来,只知道一门心思打铁,不知道人世和人心的险恶。我知道,你的心肠很软,你也很脆弱,但是,夫君,为了我和女儿,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一定要忍辱负重地活下去,一定要为我们报仇雪耻。我知道你会活得很痛苦,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办到。但是,夫君,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为我和女儿报仇。我和女儿写好了这些字后,就离开人世,实在没有脸面和理由再活下去。对不起,夫君,活着让你蒙羞,死了也让你蒙羞。夫君,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为我们报仇,不然,我和女儿死了也不得安宁。这辈子和你做了二十年夫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来生来世,我还要和你做夫妻。夫君,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保重。含泪永诀。
“爹,我和娘都要到另外一个干净的世界去了。我放心不下您,爹,女儿今生今世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不能再孝敬您,遗恨无穷。来生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女儿。爹,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女儿永远爱您。爹,您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为我们报仇。我和娘的魂魄会一直追随着您的,保佑您的。爹,您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报仇。永远爱您的女儿。含泪的绝笔。
龙飞看了,浑身颤抖,忍不住一拳砸在铁匠铺里放工具的桌子上,咔嚓一声,桌面砸出一个洞,桌腿折了,桌子坍塌了。
“天地不容!”龙飞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剑眉倒竖,怒吼道,“吏大师,只要我不比狗贼们死得早,一定为你报仇,不杀这两个狗贼,我龙飞誓不为人!”
钟钢也拿过纸张看了起来,看完后,脸涨得通红,吼道:“也算上我钟钢一个!从今往后,我钟钢跟那两个狗贼不共戴天!”
老头转过身,满脸都是泪痕,泪水和鼻涕都挂在雪白的胡子上,紧紧地攥住龙飞和钟钢的脸,像抓住两棵救命的稻草,不停地晃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好像枯萎的树苗重逢久违的甘露,焕发出了生机。
那炽热的眼神,那激动的神情,再明显不过了: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为他报仇的人,他活着充满了希望,人生有了价值,夙愿有了着落。
三个人都彼此交替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里是信任,是同情,是仇恨,是希望,是理解,是宽慰。
好半天,老头的情绪才平静下来,用袖子擦干眼泪。
“从昏死中醒来后,我躺在满是灰尘的冰冷的地上,人忽然冷静下来了。当时想不明白:盟主和李不讳这两个狗贼,有数不清的娇妻美妾,他们并不缺少女人,这世上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要糟蹋我的老婆和孩子呢?我已经帮他们铸造了‘静沙刀’和‘定边剑’,按理说他们不应该那么对我呀。现在想明白了:这两个畜生这么做,或许一部分是出于他们本身难以遏制的兽欲,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刺激我,让我心如死灰,一心一意为盟主这畜生铸造‘战神刀’。显然,这两个贪婪成性的禽兽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毫无疑问,我府邸中的金银珠宝和一千两黄金,在我妻女自尽后,就被他们夺去了。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杀我妻女灭口,是因为他们胜券在握,只是想多欺负我妻女几次,满足他们的兽欲,满足他们的变态心理。我傻乎乎地一心一意为他们铸造神器,他们却糟蹋我的妻女,想想他们两个畜生是何等得意呀!
“我的仆役们虽然没有我手艺好,但是比我更懂得人性人心,他们比我更熟悉这两个狗贼的为人。那个善良的仆役,不忍心看我被人这么欺诈玩弄,给了我至关重要的暗示。唉!我吏薛这辈子多失败呀,虽然可以铸造人世间最好的神器,却是一个白痴,不知道人心的幽暗和叵测。确实,我吏薛很软弱,也很脆弱,但是从昏死后醒来的那一刻,我好像第一次感觉自己长大成人了,我这个五十岁的老小孩终于成为男人了。要报仇,一定要报仇,不能再辜负老婆和女儿了。
“我若无其事地回到绝密铸造局中,我发现,给我重要暗示的那个善良的仆役不见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问他的去向。我又花了一个月的工夫,完成了‘战神刀’的倒数第三道工序。我想这两个狗贼心里很定欢喜死了,他们的奸计就要得逞了。但是很快从绝密铸造局中传来吏薛发疯的消息,仆役们都说是累得精神失常了。我装疯了,天天傻傻地对着别人傻笑,痴痴呆呆,不吃不喝,手舞足蹈,在绝密铸造局中捣蛋,咬别人,把手塞进火炉里,拿铁锤砸打自己的手臂。盟主这狗贼很有耐心,他指望我为他完成‘战神刀’呢。可是我这一疯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到处乱窜,白天胡言乱语,晚上随便找个地方躺着,蓬头垢面,甚至吃狗屎,喝马尿。他们对我的监视放松了,我在街道上捡脏东西吃,睡在臭水沟里,赤身裸体,神神叨叨。饶是如此,盟主这奸贼还是对我心存怀疑,暗中派人跟踪我。我就这样装疯卖傻地度过了两年的光阴。盟主始终心存幻想,贼心不死,指望我给他完成‘战神刀’的收尾工作,无论我把自己糟践成什么样子,他还是将信将疑。到了第三年,他终于对我完全放松警惕了,没有再派人秘密跟踪我。在世人的眼里,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溜回我的府邸,把我心爱的铁炉和铁砧一担子挑了,从此销声匿迹,流浪天涯。
“我每到一个地方,呆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不再铸造兵器,只打制一些简单的东西以糊口度日。盟主那狗贼发现我失踪了,立马派人在茫茫人海中搜寻我,想把我抓回去为他铸成未竟的‘战神刀’,好几次差点就被抓住了。这十几年来,我东躲西藏,可是我的手艺屡次出卖了我的行踪。我无法说服自己打制一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在铸造方面,我有追求完美的毛病,简直是不可救药。只要拿起铁锤,我就没有办法不打制一个精品,哪怕是一把菜刀,一柄锅铲,一副马镫。
“我每天都在仇恨中活着,除了打铁的时候,没有一分钟我能忘记耻辱和痛苦。至今我都不知道我老婆和女儿的骸骨在哪里,只有这个铁砧,这几张带血的纸陪伴我。我的仇人比以前势力更大了,现在是范阳、河东、平卢三大军事重镇的节度使。这两个狗贼不但自身武功惊人,而且还有许多高手护驾。我不会武功,我不知道怎么报仇。有时候我很泄气,也很绝望,不知道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希望和价值可言。可是,我总不甘心,我无法甘心。若是能报仇,要我做什么,我都一万个愿意,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都不皱一下眉头。
说到这里,吏薛沉默了,定定地看着龙飞和钟钢。
“所以,我愿意为你们铸造我吏薛一生中真正的巅峰之作,远远超过‘静沙刀’和‘定边剑’,也大大超过‘战神刀’,因为你们手中的这块石头,世所罕见,材质妙不可言,可遇而不可求,真正是一块千载难遇的好石头。这块石头是本是天上的‘破军’星,坠落人间,燃烧后的残骸。这块石头是‘破军’星的精华所在!”
龙飞和钟钢都很激动,望着吏薛,不住地点头。
“只有我吏薛才可以成全这块石头,这块石头由我吏薛来铸造,才不辱没了它。这块石头铸成的刀就叫‘破军刀’,我要你们其中的一人亲自用它杀了盟主和李不讳。”
“好!”龙飞和钟钢大声道。
“那么我们齐心协力,一起铸造这柄神刀,我保证把它铸造成一柄空前绝后的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