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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生天
  如果龙飞得知李不讳的言语,只怕有瑜亮之叹,甚或有知己之感。李不讳的推断和仇魁的“聪明”说法与实际情况分毫不爽。   一点不错,龙飞就在猎鹰底下,就在追捕者的眼皮底下。   他现在就在厚厚的冰面下温暖的暗流中漂浮着,惬意地舒展开身子,任由水流带着自己前行,一点不费力气,只要保持漂浮的状态就可以了。   尽管李不讳料事如神,却有三点判断错了:第一,龙飞有饭吃,并不会饿死。第二,河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冷,龙飞也不会被冻死。第三,龙飞有呼吸,在冰面下不会被憋死。   龙飞早已料到这是一场凶恶的持久战,所以出门前已经带了六个大馒头,在骑马狂奔的时候,已经细嚼慢咽了三个大馒头,现在腹中充实,精力充沛。河道里的水是奇妙的: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下面的水却很温暖,这是冰封保持了水温的缘故。更妙的是,深达数丈的河水是暗流汹涌的,冰面下一米到两米地方的水微微温热,水流却很快,可谓是静水深流。穿着劲装的龙飞在河水中便捷轻快,像鱼一样快活。白银盔甲早已脱弃,沉入河底。这劲装是父亲遗物,据说是由不知名的特殊材料编织而成,被好几种油脂染过,有保暖防水功能。龙飞在此地为兵卒数年,经常骑马出军营独自嬉戏,主要自娱节目就是练习骑术和游泳。他特别喜欢捉鱼,经常练习在河水里憋气,天长日久,憋气的时间越来越长,如今憋气半个时辰毫无问题。眼下,他有十几枝麦秆在手,这些麦秆,两端口子都滴蜡封住。每半个时辰,他都用匕首戳破薄冰或者游到河道的冰面边缘,抽出麦秆,把麦秆伸出水面,折断露出水面部分封蜡端口的一截,另一端叼在嘴里,紧抿嘴唇,用牙齿和舌头折断封蜡部分,两端通畅,遂得以大口呼吸。   龙飞就这样躺在冰面下的河水里,舒舒服服地漂浮着。李不讳等到来时,他已经漂浮了两三里,把李不讳他们远远地甩开在上游的三里外的河岸森林处。   现在他又想透透气,漂浮到薄冰处,准备用匕首凿个小洞。他选的这处冰层很薄,透过冰层可以看到灰白的天空。雪已经不下了,天空惨白白的,隔着冰块望去,更是呈现一片死灰色。   龙飞一惊,赶忙揉揉眼睛,再次细看。大块的灰白色中,赫然有几个黑点在天空转着圆圈移动。越看越清晰:分明是猎鹰!   如闪电照亮夜空,龙飞霎那间心中雪亮:自己先前苦心经营的种种隐蔽妙计已被人识破,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利剑依然悬于头颅之上。龙飞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然后凝神静气,思索应对之策。   智者千虑,难免一失。   猎鹰依然在天空盘旋,猎犬却漫无目的地狂吠。河面上静悄悄的,猎物并没有浮出冰面。望着远近的积雪和白雪覆盖的河面,茫然失措感觉悄然从心头升起,李不讳陷入沉思之中。   “啊哟,不好!”李不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天黑了怎么办?”   三个小时后,天就完全漆黑了。意识到自己能利用的时间不多,李不讳再也坐不住了。   明知猎物就在眼皮底下,可是却无处下牙,真是折磨人!   李不讳走到河道的冰面上,抡起带柄长刀,猛击冰面,“咔嚓”一声,塌下一大块冰面,露出暗幽幽、冒着薄薄雾气、静如平镜的河水。   “谁擅长水性?下去探探。”   一随从自告奋勇,二话不说就脱个精光,“扑通”一声,跃进河水里,转眼间没了人影。   “禀报先生:河水深达三丈多,冰面下两米左右的河水是尿温热,再下一米,河水向下游流动很快,我好不容易才逆流回到这儿。”这人浮出水面汇报道。   “嗯,”李不讳吩咐道:“穿好衣服,别着凉了。你带三十人骑马奔到下游离此地五里左右的河岸,把冰面拦腰砸掉,露出河水,然后把所有人横列成一排,不间断地用长矛、长刀等兵器戳击河水。把猎犬也带去。快去!其余人等,互相拉开距离,沿着河道骑马来回巡视,一发现情况,立刻发出信号。”   一众人依令行事。   李不讳想到的龙飞也想到了。   天一黑,就是蛟龙入海了。想到这点,龙飞宽心不少。但是,在水中漂浮再快,也快不过在河岸上骑马。龙飞想到应该找一处可以藏身歇息的地方,养精蓄锐,以待天黑。   功夫不负有心人。龙飞在河道两侧岸壁摸索一番后,得偿心愿,发现一个绝好的藏身休息之所。   河水的冲刷,使河岸的岩石壁上形成了一个向地面突起的葫芦形凹槽。葫芦尾巴高于河水结成的冰面,却又躲藏在冰面后面,处于河岸的土层下。河岸的土层和冰面严丝合缝,使这个葫芦尾巴成为一个如同倒扣的碗的空间。真是一个绝好的暗洞!更巧妙的是,在葫芦尾巴这个空间里,在岸壁上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正好可以躺在上面。躺在石头上,不用借助麦秸秆,就可以自由地呼吸。龙飞从怀中掏出老头交给他的东西,打开锦缎,只见锦缎上面绘着常安坊的地图,上面标有“张府”二字;被锦包裹着的,是一块巴掌大的厚厚的铜牌,土色的铜牌上镌刻着两个阳文凸起字“国材”。   “国材?”龙飞喃喃念道,脑里打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思忖其中的含义。   不由多想,岸壁的石头和土壤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和犬吠声。龙飞灵机一动,重新潜入到河底,在烂泥里打几个滚,细心地使使全身从头到脚涂上一层厚厚的淤泥。然后才缓缓地浮出水面,爬到石头上,像黑色的蜥蜴一样一动不动。龙飞再把脸贴在冰冷的石头上,屏住呼吸,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地想:“这下,就是猎犬也嗅不到我的气味了。”   虽然河面的下游凿开了一条宽阔的冰面,虽然有三十人逼视着黑幽幽的河水,并不断地用长矛和带柄长刀戳击河水,间或用硬弓向河水深处射击弓箭,虽然数十人不断骑马逡巡河岸,虽然猎犬来回搜寻,但一切都注定是徒劳。李不讳看着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的天空,慢慢坠入无奈和失望的深渊。他开始考虑如何编织一套合理的言辞塞责,心中自责不已:“这回可算是栽了,唉,都怪我托大,好表现自己,考虑不周。唉,只料到敌人的狡猾,却没有料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说大话了……”   终于,天空和地面都被一片漆黑笼罩了。李不讳仍然没有收回成命,让他手下的人忙碌不已,但是心里却一点也不着急了,知道事不可为,也不再自寻烦恼,索性一门心思考虑塞责之辞和总结得失了。   养足精神的龙飞,再次缓缓沉入依旧有些许温暖的水中,顺着水流而下。   鱼归大海,鸟飞天空。他不费吹灰之力、安然自在地挣脱天罗地网,逃出生天。   春节后的东都城四处仍然弥漫着节日的味道:车水马龙,走亲访友的人们络绎不绝,喜庆的鞭炮声不时响起,街市坊间的地面上积满了燃烧后的鞭炮纸屑。   唐代东都城是举世无匹的伟大都城。     与东都城内四处一派热闹喧嚣相比,外郭城西南角的常安坊却显得冷清寂寞。   一处灰溜溜、外墙略显暗淡斑驳的院落悄悄地藏身于常安坊中,没有朱漆大门,门口没有张牙舞爪、威严雄踞的石雕狮子,这处院落就是前宰相公孙先生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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