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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
     白袍人冷冷道:   “少年人你这指力只学到五成火候,还不到杀人于无形之间的地步……”   任元纬呐呐了好阵子,却是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风子石压低嗓子道:   “敢问尊驾大名?”   白袍人道:   “老夫复姓闾丘,草字道元,想来阁下必不陌生。”   风子石脸色一变,道: “幸会。”说着,拱手朝白袍人”闾丘温书”揖了一揖。   “闾丘温书”拱手还礼,道:“不必客气。”   拱手间掌心有意无意向外一翻,两人身躯同时晃了晃, “蹬”一声,武啸秋仰身退开半步。   再看 “闾丘温书”双足亦自陷入地下达二寸之深,风子石脑际思潮电转,猛然脱口呼道:   “原来——原来是你?!……”   “闾丘温书”哈哈一笑,道:   “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   风子石一闻此言,身子陡地颤一大颤,他戟指指着 “闾丘温书”沉声一字一语地道:   “山不转路转,你我将来总有再度碰头的日子!”   一挥手,带同任元纬转身推门而去。   洪安易只瞧得心惊不已,暗道:   “不可一世的风子石,居然会被两句不知所云的诗词惊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中狂跳,不知不觉脚底碰着木箱,弄出了一点声响,那 “闾丘温书”   霍地回过身子,道: “木箱后面的朋友请出来吧?”   洪安易情知对方已听到了自己一时大意所发出的声响,只好站将起来,走出藏身之处。   “闾丘温书”略感意外,道:“小哥儿,是你?”洪安易苦笑道:“这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上一次记得是在十字枪何清的府上,当时阁下一现,便惊走了众人皆惧的段元忠,与今日这个局面完全没有两样,瞧来阁下的能耐着实不小。”   “闾丘温书”盆开话题道:“小哥儿可否请先解释,为何要躲在里面?”   洪安易道: “长话短说,小可是不期来至此地,适值姓风的杀人后去而复返,我明白自己绝非他的对手,所以便躲将起来。”   “闾丘温书”望了僵卧的汤烨磊一眼,道:“死者乃是从前安然堡主赵飞星的下属,名叫汤烨磊,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被杀?”   洪安易道: “阁下也识得此人么?汤前辈可能为了一本黄绫小册而招致杀身之祸……”   “闾丘温书”思索一会,伸手入怀徐徐拘出一本黄绫皮的线装小册,在洪安易面前扬了扬,道: “黄绫小册?……不要就是这本册子吧?……” 洪安易一愕,脱口道: “它……它怎会在你的身上?”   “闾丘温书”不答,只是喃喃自语道:“册子我翻过不知有多少遍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怪哉,姓风的要它作何用处?”   洪安易暗想: “黄绫小册既非在汤前辈身上,然则他一命死得岂不冤枉极了!”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为曹土元感到难过。   “闾丘温书”道:“小哥儿若无他事,老夫要走了。”洪安易黯然点一点头,眼望 “闾丘温书”一步步走到门前,走出屋去,此际他脑中竟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对适才发生的一连串可以发动了。”   左边的 “暖兔”道:“老子就是不明白,咱可汗何以对一个糟老的少年,不觉怔了一怔。   那暖兔朝洪安易打量两眼,沉道:“你是呼唤咱们么?”洪安易道:“难不成此地还有第三者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暖兔双目连转,道: “既是如此,敢问有何贵干?”洪安易道: “区区要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右边一人不耐道: “打听什么?”   洪安易一字一字道: “除开你们两位外,土蛮可汗另外还派了多少人潜进中土来兴风作浪?”   霎时之间两人神色大变,右边一人冷笑道: “小子你方才就躲在土堆下面是吧?咱们所说的话你听到了?”   洪安易昂然道: “没错,是听到了,你待怎地?”   轰然一震过后,一股强力飚风四下撞散,噔,噔,噔,洪安易被那劲内力一带,立足不稳踉跄倒退数步。   暖兔、烘兔分自右围抄而前,四掌齐出,洪安易心知处身生死一线上,已没有迟疑的余地,他一咬牙根,双掌运足功力推了出去。   这一忽里,陡闻远方道上传来一阵 “得”“得”蹄声,烘兔、暖兔瞿然一凛,齐然撤回掌力,暖兔叫道: “有人来了,快走!”   语讫,两人相继纵身而起,一前一后落荒逸去,速度惊人,霎时便杳然不见踪影。   洪安易大为错愕,无法明白那两名鞑子何以会仓促退走?正自思虑间,背后蹄声已然大作,回头望去,一人一骑飞驰而来,只一眨眼工夫已到了赵安易身后。   洪安易电目一瞥马上骑士而容,脱口叫道: “冯金尖枪!麦前辈!”   那马上之人正是才从段元忠剑下逃生不久的金枪何清,此际他纵马飞奔,手上执着长达七尺的成名兵刃十字枪,脸上杀气森然,洪安易见他神情可怕,不由微微一愣。   将要错身之际,那马儿希聿聿长嘶一声,突地朝洪安易立身之处斜纵而至,何清厉喝道:   “姓洪的小子!看枪——”   手上十字枪一吞一吐,直指洪安易心口,洪安易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向自己突下煞手,眼看枪口即将戳至,本能里他大吼一声,双臂贯足真力,一上一下斜击出去,一面移身左跃。   何清毕生功力尽集于十字枪上,这 “飞骑斩杀”乃是他生平有数绝技之一,焉容敌手轻易逃出枪下,但见他长枪平舒,未见如何作势,倏然自赵子原双臂对势中一挑而出—— 枪尖过处,血光飞溅,洪安易仰面翻倒于地!   何清勒住缰辔,视线从洪安易身上扫过,嘴角忽然浮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自语道:   “嘿,老夫这‘飞骑斩杀’从来都是一枪得手,对付你自然也没有例外,嘿嘿,仅仅一枪就足够要你的命了!”他脸上阴笑未退,续道:   “只怪小子你命星不好,不明不白被老夫击杀于此,到鬼门关后也只好权充一名枉死鬼了。嘿!嘿!”   何清喃喃自语着,一夹马腹,如飞驰去。   迨飞尘消散,骑影渐没,蹄音不闻,那躺卧地上、胸前犹自汩汩流着鲜血的洪安易倏地一跃而起——他竟然没有在冯金尖枪的“飞骑斩杀”下丧命!   洪安易俯首自顾,见自己胸前衣袂已被鲜血染成一片赭红,他忍痛自怀中掏出创药敷上,继续赶路。   道上,他忍不住心中疑云汹涌,暗暗地想道:   “无缘无故何清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是不是我在麦府树干上插令箭那码事被他察觉了?但就只为了这个理由,似乎也不至于使他生出杀心啊,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他一壁走着,一壁胡思乱想,摇摇头低声又道:   “方才若非我见机得早,在对方十字枪触着肌肤时,立即藉势躺下去装死,而何清又自信十分,未曾下马仔细察看,否则我只怕不能如此轻易将他摆脱了……”   洪安易瞧瞧衣衫上沾染的点点鲜血,长吁一口气。这时夜幕已完全笼罩下来,月儿穿过流云,地面平铺着银色荡漾的光辉。   洪安易疾行如飞,忽闻后面有人说话声音,足步自然而然地放缓下来,下意识回目一瞥,后面的道上出现了两条人影,但觉两人的身影都极为眼生,遂没有多加注意,迈着步子继续赶路。   那两人前行的速度甚是迅疾,瞬息便已赶上洪安易,隐约听到两人交谈,其中一个低沉的嗓子道:   “河老,此番你我眼巴巴从西南赶来,若仍一无所获,那才叫笑掉人家的大牙哩。”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你也甭患得患失了,依我的话行事保管没错……”语声陡然中断,敢情那人业已发觉道上除了他们之外,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陌生的行人。   双方并肩而过时,洪安易凝目打量两人,只见右边的是一个身材雍肿、满脸肥肉的胖子,另一个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濯濯的秃顶,面上五官歪曲,尊容尤其令人不敢领教。   格外惹眼的是两人肩上各自扛着两口奇形怪状的黑色大木箱,这一来赵安易不禁多瞧了两眼。   那黑色木箱被扛在两人肩上显出沉甸甸地,不知里面装的什么物事,一种天生的敏锐感觉,使得洪安易暗暗起了戒心。两人越过洪安易后,那矮小的秃顶忽然驻足回过头来,双目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洪安易。   一会那秃顶开了口:   “这位小兄弟请了。”   洪安易一愣,抱拳道:   “阁下有何见教?”那秃顶视线依然停留在洪安易身上,道:“小兄弟 胸前衣襟鲜血斑斑,想是刚刚行凶杀过人是罢?”洪安易呆了一呆,道:   “区区看来像是刚杀过人么?阁下倒会说笑。”   那秃顶道:   “杀人又不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又何必急于否认?像咱老秃,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若一天没有杀人,便觉得手痒难禁。”   洪安易微笑不语,那秃顶一睁怪目,道:   “小子你不相信么?”   洪安易缓缓道:   “就说阁下一天杀害一条人命吧,纵然有这份能耐,便是累也得活活累死。”   那秃顶暴跳如雷道:   “说来道去你是不肯相信,哼哼,老子与你瞧瞧一样物事,也让你这井底之蛙开一开眼界。”   洪安易暗自好笑,心道此人之言虽则耸人听闻,但脾气却暴躁得如同稚龄幼儿,倒不知是何门路?   那秃顶将肩上两口黑色木箱置于地上,伸手就要去揭箱盖,侧立一旁的高大胖子适时出声道:   “老秃,你又沉不住气了!”   秃顶闻声停下手来,道:   “这小子不知天高厚,河老你不以为应该给他一点教训?”那胖子“海老”道:   “小辈无知,你怎能与他一般见识?”   秃顶瞪了洪安易一眼,悻悻道:   “若非河老在旁,小子你今日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洪安易对那四口黑色木箱充满了好奇之念,见那秃顶本已准备将箱盖揭开,却因胖河老一句话而罢手,不禁感到失望。那 “河老”朝洪安易道:   “老夫这位朋友玩世不恭,虽然满口曰杀,其实完全是一派胡语,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洪安易忖道:   “那秃顶性子粗暴,喜怒泛于形表,似乎没有多少心机,但‘河老’可不简单了,看来他要比秃顶来得深沉阴险得多。”他暗暗对 “河老”起了戒心,表面上仍装做洋洋如常道: “不妨,那箱中之物……”   “河老”截口道:   “小哥敢是对箱中之物发生了兴趣?”   洪安易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岂犹区区例外,阁下可否将箱盖揭开一观——”   “河老”面色微变,瞬即恢复如常,道:   “木箱里装的无非是老夫的一些零碎家当,小哥要瞧瞧自然可以,但如此一来又要耽搁工夫,老夫此去还要赶一段长路,却不能再磨菇下去了,小哥,咱们便此别过……”   洪安易心头疑云重重,亟欲启开箱盖一观究竟,只是对方既然婉词予以拒绝,自己当然没有坚持的理由,何况对方两人深浅难测,自己更不能鲁莽行事,当下只有侧身道旁,让他俩通过。   那 “河老”及秃顶扛着沉甸甸的木箱,扬长而云,洪安易寻思良久都没有头绪,再次抬头时,对方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他仰首眺望秋夜的星月,默默地道:   “司马俱司马兄不是约我于今夜到镇北广灵寺会面么?时候将到,我不如直接赶去赴约便了。”   心念既定,遂不再逗留,辨了辨方向,立即展开身形,直奔而去。   夜色笼罩下的广灵寺,显得异样的冷森宁谧,洪安易在寺外来回踯躅了两圈,方始上前敲门。   居顷,庙内足音跫然, “吱呀”一声,大门徐徐开启,一名身着黄色袈裟的年老僧人当门而立。洪安易冲着老僧一拱手,道: “请问大师……”   那黄衣老僧打断道:   “施主可是姓洪?”   洪安易错愕道:   “小可正是洪安易,大师怎生知晓?”   黄衣老僧正欲开口回答,突闻寺前亮起一阵异响,一前一后走来两人。   洪安易举目一望,心中震一大震,来者一秃一胖,正是方才在道上碰见的 “河老”及秃顶。   那两人双目一瞥,也自瞧见了洪安易,双方均为之发愣,那秃顶挤了挤眼,高声道:   “小子,咱们又逢上了。”   洪安易满腹疑念,想道:   “这两人分明走在我的前面,为什么我耽搁了一段时间,还会比他们先到,难不成他俩在路上曾经折到另一条岔路上去过?”只见两人肩上依旧扛着那四口黑色木箱,洪安易隐隐有一种预感,那箱内的物事必然十分古怪,但是那物事究竟是什么,他亦无法捉摸推断出来。   那胖 “河老”冲着黄衣老僧道:   “大师行个方便,咱们赶路错过宿头,可否权借贵寺落脚?”黄衣老僧沉吟不决,道: “这个……”“河老”加上一句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难道大师连此等小事也不肯答应么?”黄衣老僧宣了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   那秃顶脾气最躁,按捺不住道:   “和尚你到底答不答应,只要你说个‘不’字,咱哥儿拍拍手立刻就走,只是,嘿嘿,往后这座广灵寺只怕就不安不宁了……!”黄衣老僧长眉一轩,道:   “施主是在恫吓老衲么?”   秃顶沉哼不语, “河老”连忙朝他打了个眼色,道:“老秃出言无状,还望大师包涵。”   黄衣老僧想了想,道:   “好罢,老衲将尽可能予施主以方便,且请稍候。”言讫,一击掌,不一刻自内殿缓缓步出一个小沙弥。黄衣老僧道:   “戒尘,你领这位赵施主到偏殿内房安顿去——”   洪安易期艾道:   “但是小可此来并非……”   黄衣老僧摆手打断道:   “老衲完全知晓,那司马俱顾施主在内房候汝已久。”洪安易“嗯”了一声,无暇考虑到司马俱与眼前这黄衣老僧有什么因缘关系?他为何又约自己到广灵寺来会面?小沙弥伸手虚引道: “这边请——”   洪安易怀着一颗忐忑之心,随着小沙弥之后,走过大殿,隐约听见那秃子在后边怒声道:   “和尚你把那小子安顿妥了,留下咱们呢?”   黄衣老僧道:   “施主稍安毋躁,老衲……”   下面的话,这时已听不分明了。   小沙弥引着洪安易穿越廊道,前面便是一座院落,右边座落着五幢禅室,小沙弥一迳走到最后一间仁足,道:   “顾施主就在这房里,贵客请进。”   洪安易颔首道谢,小沙弥转身离去。房里传出一道熟稔的语声:“赵兄,是你来了么?”   洪安易推门进去,触目瞧见司马俱坐在靠墙一张檀木椅上,手上捧看一卷书正在展读,他神色悠然地朗吟着:   “白杨早落,寒草前衰。凌凌霜气,簌簌风威。孤蓬自振,惊沙自飞。   灌莽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   吟到此地,倏地一抬头道:   “赵兄你瞧这句如何?‘灌莽杳而无际,丛薄纷其相依。’寥寥几字便将塞野苍茫、大漠无垠的萧瑟景象勾绘出来,适令人有如置身胡风边月之中,发孤旅落寞之情……”   洪安易微微一笑,道: “鲍照芜城赋固是千古绝文,便是兄台对文中之情领悟深刻,吟颂一如身历其境,弟甚倾之。”   司马俱听他一语道出赋文之名,显见学识见闻之广,不禁也暗暗折服,当下连忙谦逊一番。洪安易道: “司马兄,关于你的毒伤……”司马俱笑道:   “有劳赵兄关怀了,那桃园露屋的残肢人不是曾说小弟身中玉花之毒的金针,只有四十八个时辰好活么?哈哈,也许是我大限未至,阎王老爷可还没预备将小弟这条命取走——”   洪安易诧然道: “怎么?残肢人恐吓之言是虚?”司马俱摇头道:   “不瞒兄台,小弟体内的毒素已经解去。”   洪安易诧讶更甚,道:   “但玉花之毒,不是只有残肢人才有解药可解吗?”司马俱道:   “这倒不见得,小弟在安然堡里就碰到了一位高人,他第一眼瞧见小弟脸上隐隐泛出紫黑颜色,就推断我是中了玉花之毒,遂让我服下了两颗像莲子一样的药丸,呵,那丸药可叫神效得紧,服后一连出了三次热汗,体内所有的毒素登时化解了去,哈哈,小弟岂非命不该绝么?”   洪安易只听得信疑参半,一瞧司马俱满脸诚挚,一本正经的说着,却又不能不予置信,道:   “只不知司马兄在堡中遇见的高人是谁?”   司马俱道:   “那人一身文士装束,中旬年纪,却不肯以姓名见示。”洪安易心头一大震,脱口低呼道:   “中年文士!?……敢情就是他?……”   他寻思一下,问道:   “那中年文士年龄不高,却口口声声以老前辈自居,说话间动辄流露出老气横秋之状,司马兄所碰到之人,其举止言语是否与小弟所形容的相同?”   司马俱奇道: “正是如此,赵兄莫非认识这位高人?”洪安易重重地点一点头,道:   “小弟在安然堡里也遇见了这个人,蒙他传授一套轻功身法,后来曾在无意中使出,被段元忠指称是灵武四爵中太乙爵的太乙迷踪步!”   司马俱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讷讷道:   “奇事……奇事……”   正自讷讷间,忽闻隔邻房门吱地一响,似乎被人打了开来,耳里传进那黄衣老僧苍劲的声音:   “山野陋寺可没有上房供来客居住,两位施主只有在这个小房间里委屈一夜了。”   那秃顶暴躁的声音道:   “和尚你甭嗦了,去,去,夜半无事莫要来打扰咱们。”黄衣老僧的声音道:   “要不要老衲帮忙,把这四口黑木箱提进房里。”秃顶急促的声音道:   “不,不,和尚你不要随便动手,咱们自己来——”黄衣老僧道:   “如此,老衲告退了。”   足步声音亮起,还有搬动木箱的声响交穿其间。   洪安易默默忖道:   “‘河老’与秃顶住进隔邻的房间去了,想不到住持和尚会应允他俩在寺内落宿……”   忖犹未罢,那黄衣老僧已从隔邻绕到司马俱这个房间来,顾、赵二人连忙起身相迎。   黄衣老僧稽首道: “请恕老衲打扰,小施主尚未就寝么?”   洪安易道: “大师有什么事么?”黄衣老僧正色低声道:“老衲必须问明一句:与你先后一道同来那一胖一秃的两位施主,可是小施主的朋友?”   洪安易猛摇其首道:   “在来路上小可与他们两人朝过面,小可连他俩身份都不清楚,哪里谈得上朋友。”   黄衣老僧道: “依此说,小施主不知晓他们是谁了?”洪安易道: “正是,大师缘何要追究这个?”   黄衣老僧沉吟不答,双目精光陡然暴射,长久注视在洪安易面上不放,仿若欲瞧穿他心中所想似的。   洪安易霍然一惊,心想从黄衣老僧目中所露神光而瞧,对方功力之高分明已到了韬光养晦的地步,此等荒僻所在,何来如此身负绝代功力的高僧?   黄衣老僧道:   “小施主你走过来一些。”   洪安易暗暗纳闷,猜不出黄衣老僧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仍然依照对方吩咐,举步上前。   他足步才停,那黄衣老僧蓦然一扬大袖,劲风随之发出,闪电也似地向洪安易卷涌而去!   赵了原惊呼道:   “大师?你……你……”   倏忽里,袖风已然压体,在强劲之中夹着一种兵刃刺肤的剧痛,洪安易大惊之下,慌忙倒转,身形继之向左一闪。 “飕”一响,劲风呼啸自洪安易胸腹侧部扫过,那一发一避真是间不容发,洪安易惊魂甫定,正要开口说话,黄衣僧忽地一步踏前,右掌暴伸,猛向洪安易胁肘五大穴道拿去。   他身手之疾,直令人不敢置信,洪安易欲避不及,只觉肘下一麻,被黄衣僧五指牢牢扣住!   洪安易又急又怒,道:   “大师何尔以武相加?”   黄衣僧沉声道:   “施主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你姓魏是也不是?”   洪安易又是一愣,方欲开口回话,旁立的司马俱已抢着道: “晚辈这位朋友叫洪安易,事先业已向你提过,慈信大师你怎么啦?”   黄衣老僧慈信侧头想了半天,猛然松开拿扣对方肘脉的掌指,道:   “老衲是太性急莽撞了,还望施主宽恕。”   说着也不顾洪安易有何反应,即行转身离去。   洪安易目送黄衣老僧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呆,良久始道: “这位大师是何许人?揣摩情形他显然对我有点误会。”司马俱道:   “慈信是先父生前老友之一,前两日我决定离开安然堡,却被公伯堡主属下黑衣队穷追不舍,只好暂时到慈信住持的广灵寺来避一避风头,适巧昨日在逃亡途中与赵兄碰头,遂约你到此地会面。”洪安易道:   “难怪当时赵兄行色那样匆遽,但赵兄既为安然堡黑衣队总领,何以又决定离开那里?”   司马俱欲言又止道:   “此事说来话长,容俟日后再与赵兄细说。”   洪安易忖道: “也许赵兄和我相同,亦有难言之隐,我又何必强人之所难呢。”遂一笑置之,将话题扯到旁的地方去。司马俱无意一瞥洪安易脸容,发现他肌肤隐隐泛出紫黑之色,并有红色斑点交穿其间,骇讶之余失声道:   “赵兄,你——你也中了玉花之毒?……”   洪安易经他一言提醒,苦笑道:   “小弟在堡里被迫服下毒丸,往后只有永远受制于人了。”当下将近几日来之经历原原本本道出,想起自己一生一世将为人奴仆,任人驱遣宰割,不觉意态消沉。   司马俱听罢始末,晶瞳里忽然露出异采,道:   “放心,赵兄之毒并非无救,让你我也与那姓段的和残肢人斗一斗——”   洪安易正自瞠目,司马俱已伸手从袋中取出两颗状似莲子的黑色药丸,在昏黄色烛光下闪闪生光,说道:   “那日中年文士所赠的玉花毒解药,我身边还剩有两颗,想不到会派上用场,赵兄请将嘴张开。”   洪安易虽然万般不敢相信,只是听他说得肯定,私心觉得未始没有一线生机,乃依言张口,司马俱屈指一弹,两粒黑丸直射出去,洪安易下意识用口一拉,骤觉唇间一阵清香。   司马俱急道:   “咽下,快些咽下!”   洪安易服了药丸,果然觉得中气流畅,片刻后复觉全身燠热难当,大汗淋漓而出。   司马俱道:   “兄弟你出汗了?”   洪安易挥汗如雨,道:   “非但出了一身大汗,抑且灼热得难以忍受,那解药当真有效么?”   司马俱正容道:   “等到汗水出尽,便是毒解之时,赵兄你无妨回到镇上客栈去,装作毒素未解,随残肢人到桃园露屋探察……”   话至中途,陡闻一声凄厉的惨呼传入耳膜,忙住口不语。惨呼过后,接着又传来一阵 “嘘”“嘘”怪响,像是兽类更有些像人类在极端痛苦中挣扎,声音凄厉已极,令人闻听之下,汗毛倒竖,凛然生寒!   洪安易低呼道:   “声音从隔邻房间传出,咱们过去瞧瞧。”   司马俱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蹑足步出,那 “嘘”“嘘”怪响仍然不绝于耳,不时有凄厉的惨呼夹杂其间,带着几分神秘,几分恐怖,顾、赵二人神经不知不觉已是紧张起来——洪安易率先晃身步到邻房之前,哈腰自门隙窥望进去,触目见到室中摆着四口黑色大木箱!他无端觉得一股透骨凉心的寒意自背脊升起,迅速袭击全身,仿佛那木箱上黑乌乌的颜色透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气氛。   洪安易下意识将视线从四口黑色大木箱收回,暗忖:   “奇怪,我心头始终惴惴不安,难道那黑木箱中藏有什么神秘惊人的物事么……”   司马俱压低嗓子道:   “那四口黑木箱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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