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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闻事态
急转而下,殃神等人急急离去,倒又把一直默立厅中一角的洪安易忽略了。   洪安易眼望诸人身影消失不见,忖道:   “我甘冒风险来到此地,原望对二十年前那段疑案能寻得一些眉目,想不到依然一无所获,看来我又是白跑一趟了。”   他举袖抹去额上汗珠,转身便走,何清慵倦地望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拦阻的表示。   这时雨势渐弱,但仍不时有闪电划过天空,天空是一片阴霾,夜风呼啸和聒噪的雨声互相呼应。   庄外传来五更梆声,洪安易环目扫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绕经右侧通道走到后院。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支三角形黑色小箭,心中念头电转:   “这是天赐良机,我就将这支三角形黑色小箭放在一个醒目的地方,麦十字枪一回后院,必然会注意到,只不知我这样做是否妥当?”   犹豫了须臾,他到底还是将令箭插在一棵大树上,回身又从前院走出。   洪安易冒着风雨,步出院落,隐隐瞧见庄门外立着一个纤小的人影,他凝目瞧清那人面庞,当下只觉心子重重一震,登时愣立当地。   那人正是曾将洪安易折磨一阵子的风冰蓝,洪安易不意她于斯时竟会出现于此,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步出庄门,冲着武冰散道:   “姑娘,咱们又碰着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武冰散低哼一声,道:   “是么?我倒不以为如此。”   洪安易一怔,旋即会意过来,道:   “然则姑娘是有意到这里来了?”   风冰蓝道: “正是。”语声一顿,便道:   “我推度你会到十字枪麦府来,是以便在此等候……”洪安易暗叫一声“苦也”,不知她何以对自己夹缠不清,自家无缘无故惹上了这女魔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遂道:   “姑娘怕不是又要区区回到留香院去吧?”   武冰散花容微变,道:   “话倒说得轻松,洪安易你随那‘闾丘温书’破瓦逃出留香院,这笔帐可还没有结哩。”洪安易一惊,问道: “姑娘怎生知晓在下的姓名?”   风冰蓝暗笑忖道:   “爹爹手下驿亭遍满天下,岂会连此等事都查不出来,可笑这蠢小子犹浑然不晓……”心中想着,口上道:   “这个也值得大惊小怪,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洪安易吃她顶撞一下,但他早已摸清对方那喜怒无常的性格,是以并不引以为忤。   武冰散复道:   “此外你犹负欠本院一杯明珠尚未壁还,你以为撒手一走便可以不了了之?”   洪安易愕道:   “什么明珠?……”   风冰蓝勃然大怒,道:   “小子装傻!你进入东厢量珠赠与彭雪之事就此淡忘了么?哼哼,彭雪总该向你提过量珠聘美的规矩吧。”   洪安易恍然 “哦”了一声,蓦然之间那白袍人“闾丘温书”所说的一句话悄悄浮上心头:   “留香院那‘量珠聘美’是武林有史以来最大的阴谋,老夫不欲你沦入百劫不复之地,是以将你引出。”   想到这里,内心不觉震一大震,说道:   “区区事先并不明白此中内情,而且事实上未尝将明珠据为己有……”   风冰蓝打断道:   “废话!从来进入留香院之人,没有敢于寻托词耍赖,他们各有各的偿还明珠方法,你见过密室里那十三人啦,此即其中一例。”洪安易耸耸肩道:   “也罢,在下有生之年,总会设法壁还这一杯明珠……”他忽然想起,若果自己能说服彭雪,将那一杯明珠还与留香院,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但回心一想,业已出赠之物怎可要求他人奉还?此举非特在情理上说不过去,而且也毫无把握。风冰蓝冷笑道:   “好一个有生之年,可惜家父却不与你讲这一套。”   洪安易道: “依姑娘说,又待怎地?”风冰蓝道:“姑娘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洪安易道:   “还是这一句老话。”   风冰蓝瞪了他一眼,道:   “你竟敢不从么?”   洪安易默默不语,风冰蓝复道:   “若果你能将此事办妥,以往那笔债包括一杯明珠在内便一笔勾销,否则……哼哼……”洪安易钉了一句:“否则区区又要受到一番折辱,是不是?”   风冰蓝冷冷道:   “看来你很愿意再尝一次皮鞭的滋味,姑娘当然不致令你失望。”   她伸出皓手解下腰间皮鞭,挥腕一抖,疾扫洪安易门面。洪安易方听清后面那一句话,便已感到劲风拂面,虽则情知被这一鞭刷中,较之被刀刃砍犹要难受,却毫不作闪避的打算。他所以如此,并非反应不够灵敏,而是深知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躲也无用之故。   皮鞭扫到他的门面,迅即撤回,洪安易脸庞上非但没有留下鞭痕,同时亦不感觉到任何痛楚,不禁迷惑异常。   风冰蓝以另一手握住鞭尾,将整条长达七尺的黑色皮鞭圈成一个半弧状,冷冷地说道:   “你为何不躲避?”   洪安易苦笑道:   “躲又有什么用?我只指望有朝一日在武学上获得较高的成就,能将你手上的皮鞭夺下来。”   风冰蓝闻言,美眸中突然射出森冷的光芒,洪安易不愿和她的视线接触,便缓缓闭上双目。 风冰蓝道:   “似此空言凭谁也说得出来,堂堂大丈夫竟是这般软弱无用么?哼,好没出息?”   此刻庄院里忽然又走出一人,洪安易回目一瞧,却是才逃过大难的金翎十字枪何清。   何清乍见庄门前立着两人,似乎怔了一怔,接着便是吃惊的 “噫”了一声。   洪安易见他视线扫过自己,就一直投注在风冰蓝身上,可见对方的吃惊,绝不是针对自己而发。   只听何清道:   “是风姑娘么?”   风冰蓝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甚是倨傲,道:   “麦庄主好记性。”   何清道:   “昔日冯某尝去过留香院,在驿亭面谒令尊,适时风姑娘就在旁侧,是以冯某印象至为深刻。”   他见风冰蓝没有言语,又道:   “姑娘驾临鄙庄,恕冯某未曾远迎。”   风冰蓝道:   “客气了。”   何清对她那冷淡的态度,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说道:“请移驾入庄小坐。”   说着,做了一个虚引的手势,风冰蓝始却终没有移动足步,道: “不叨扰了,据说庄主今夜与职业剑手有个死约会?”何清道:   “原来风姑娘知道此事,敢是受令尊之遣而来?”   风冰蓝道:   “不是。”   何清讶然道:   “那么你……”   风冰蓝截口道:   “不瞒庄主,我是为找寻此人而来。”   边说边伸手一指洪安易。   何清骇讶更甚,望着洪安易道:   “这位小哥儿方才曾在庄中逗留一阵子,老朽还不知你的姓名。”   洪安易道:   “小可姓洪,草字安易。”   何清 “啊”了一声,一副未曾耳闻模样。   洪安易冷眼旁观,见风冰蓝态度傲慢十足,甚是令人难耐,而冯金尖枪却始终对她谦恭有加,相形之下便可推出风冰蓝本人或她的父亲必然大有来头,决非泛泛人物。   而冯金尖枪之所以吃惊,自然是想到以风冰蓝此等身份,怎会不辞远道奔波来此寻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何清道:   “刻前殃神曾误认小哥为职业剑手一路之人,但依老朽看法,似乎并不太像,老朽不解的是,小哥缘何要置身于这场是非之中?”他特别加重 “误认”两字的口气,洪安易道:   “恕小可不能回答这道问题。”   何清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心中有气,但他世故已深,是以犹能忍受,使怒气不泛于形表。   蓦然,一阵急促的足步声由远而近,一名中年劲装大汉在细雨下自庄内冲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师父……师父……”   何清皱眉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   地劲装大汉喘口气道:   “师父,你瞧……”   他摊开右手,掌心横摊着一支通体黑色的三角形小箭!何清一把将羽箭接过来,只见那箭身似是水晶雕成,虽在雨水浇淋中仍闪闪发光。   他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喃喃道:   “这是怎么回事?……”   风冰蓝乍见此箭,芳容也是一变,只听她惊咦一声,双目紧紧注视着麦炘手上的小箭再也收不回来。   那劲装汉子嗫嚅地道:   “弟子正要进入后院小憩,却在一棵树上发现此物……”何清直若未闻,自言自语道:   “老夫委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道着,面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死灰。   风冰蓝道:   “麦庄主,你又有麻烦了!”   何清身躯颤了一颤,再也顾不得有风冰蓝及洪安易在旁,茫然地与那名劲装汉子人庄去了。   一直默然不语的洪安易望着何清蹒跚的身影,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匪可思议的古怪笑容。   风冰蓝转过螓首,正好瞥见洪安易的奇怪神情,一霎间一道念头自她脑中一闪而过,冲口道:“莫非就是你么?”洪安易一震,立时恢复常态,道:   “姑娘此言何意?”   风冰蓝露出迷惑之色,却没有再行追问下去,洪安易心中暗暗打鼓,忖道:   “这风冰蓝好机敏的心思,方才她几乎对我动了疑念,有幸方才我留下令箭时未被人发觉,尔后我行动必须格外小心了……”风冰蓝虽已猜到了那支令箭可能是洪安易所留,但困旋又想到这个可能性竟是微乎其微,就连自己也无法相信,遂打消了此一疑念。   她重新拾回话头道:   “咱们谈回正题,到底你答不答应为姑娘办那件事?”洪安易道:   “姑娘无头无脑要区区做这做那,却始终未将事情内容说明。”风冰蓝俯首无言,像是陷入沉思中,良久始道:“洪安易!你可愿意去安然堡一趟?”   那 “安然堡”三字乍一入耳,洪安易内心陡感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失声道:   “你……你再说一遍!” 风冰蓝白了他一眼,道:   “姑娘问你!是不是愿意到安然堡去做几天上宾?”她一字一字说得十分清晰,洪安易心知自己是不会听错了,遂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为了什么理由?”风冰蓝道: “暂且不告诉你。随我来……”   娇躯一转,轻移莲步前行。   洪安易却呆呆立在当地,脑海中思潮千回百转,尽是在想着有关 “太昭堡”的一切事。   直到风冰蓝自前面密林中牵出两匹骏马,洪安易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举步迎上前去,道:   “姑娘是早有准备了。”   风冰蓝面寒如冰,道:   “上马!”   洪安易如言一跃而上马背,继着风冰蓝也翻身上马,冷冷道: “千万别打逃走的念头,否则以姑娘这匹马的速度,随时可以将你截获,不信便走着瞧。”   说罢当先策辔驰去。   洪安易一拍马背,纵骑在后跟上,两马沿着庄前大道驶出,顷忽便将庄院远远抛在后面。   豪雨已歇,天边现出了一轮弯月,朦朦胧胧勾出了周遭景物的轮廓,夜风瑟瑟,偶尔有几声锐急的鸟鸣,划破静寂的空间,属引不绝,使荒落的大地平添了几许凄厉的气氛。   洪安易忽然感到不安起来,自从他开始在江湖行动,接二连三遇到许多奇幻难测的经历,虽然自己一向洒脱自如,仍不免心中惴惴,尤以面对眼前这幽灵也似缠住自己不放的风冰蓝为然。他微喟一声,忖道:   “她长得虽是如此姣美,但举止谈吐间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冷酷的味道,令人难以接近,古人所说的蛇蝎美人大约就是像她一样了。”   走了一程,道路愈发平坦,洪安易果然发觉胯下坐骑驰骋的速度远较对方那匹马儿缓慢,因此风冰蓝不时须放缓马步,自己才不致瞠乎其后,显是她有意作此安排,以打消自己任何逃走之念。马行原野中,风冰蓝侧首面向着他,说道:   “洪安易你的真姓可是姓洪?”   洪安易愣道:   “自然是姓洪,姑娘缘何有此一问?”   风冰蓝唔了一声,道: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洪安易一时领悟不出她语中含意,只有闷声不响。   风冰蓝道:   “你知道姑娘要领你到何处去么?”   洪安易道:   “知道。”   风冰蓝道:   “说说看,什么地方?”   洪安易道: “自然是到安然堡去了。”风冰蓝道: “看来你并不太蠢,何以先时老是露出一副傻愣愣模样,令人见了便忍不住心头火起。”   她原想说: “令人见了便忍不住为你发急。”可是猛一想到此言多有不妥,遂改了另一种说法。   马行迅速,不一会便横过这一片原野,驰入一丛密林,行了半个时辰,忽见前面林间小径有两条人影比肩飞驰着!   来到近处,那右边一人听到蹄声回过头来,洪安易与他打了个照面,正好瞧清那满脸胡须,心头登时一阵猛跳,他口齿微动,一句招呼欲吐未吐,风冰蓝已自低喝出声:   “邹元缘!你停下来!”   那胡须大汉正是洪安易在密室里见过的邹元缘,他骤闻喝声便与身旁同行之人停住脚步,回身道:   “原来是风姑娘,久违了。”   他顾目一盼,已瞥见了马上的洪安易,却不动声色。风冰蓝面色沉寒,道:   “你几时从留香院密室逃出来?”   邹元缘打个哈哈,道:   “风姑娘言重了,邹某又非令尊阶下之囚,要来要去难不成还须别人作主?”   风冰蓝道:   “从来人留香院之人都是有进无出,姑娘要知晓你在密室住了如此之久,又如何脱身出来?”   邹元缘沉吟道:   “如果邹某说,东厢彭雪已对我失去诱惑魅力,不知你相不相信?”   风冰蓝微微愕住,摇头道:   “绝对无此可能,除非你打自入留香院伊始,就没有被彭雪迷住……”   语声一顿,复道:   “你既然未沉溺于美色中,却又自甘在密室稽留一段时期,可见其实是另有图谋:……”   邹元缘被她一语道破内情,不禁神颜大变,再也顾不得对方反应,转身便走。   风冰蓝喝道: “站住!”邹元缘步履微顿,道:“风姑娘还有何见教?”   风冰蓝伸出皓手指着邹元缘身旁之人,道:   “阁下这位朋友怎不介绍一下?”   那人闻言缓缓回过头来,却是一个满头白发,左额上有一条深红色剑痕,双眼细小的老者。风冰蓝道: “老丈大名?”剑痕老者低声道:   “伦夫野老何劳姑娘下问。”   风冰蓝朝剑痕老者上下打量一番,道:   “家父曾向我描述过老丈外像,那额上剑痕便是最突出的表记剑痕老者轻咳一声,似乎有意要打断她的话题,风冰蓝却毫不停歇,一口气不停继续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老丈应该是二十余年前业已过世的安然堡主段景住的总管陈俊友!”   剑痕老者蹬地倒退一步,呐道:   “姑娘好厉害的眼色。”   洪安易闻言,胸口也自一震,忍不住对剑痕老者多瞧上两眼。剑痕老者陈俊友道: “姑娘若无它事,老朽可要告辞了。”风冰蓝寒声道:   “你们再也走不掉了!”   陈俊友面色一沉,额上剑痕隐隐泛成紫红之色。   邹元缘朝洪安易打了个眼色,以 “传音人密”的功夫向他说道:“老夫所以离开留香院,乃是在该处寻到了段景住 吴堡主遇害的有关线索,你若要得知此中详情,可于一月后到首阳山岭来,老夫与奚老儿暂时索居在一座茅舍中……”   洪安易略一点头,表示已然听清他这句以内力传音的话。这当儿,武冰歆纵骑拦在道中,陈俊友道:   “姑娘不让咱们过去了么?”   风冰蓝道:   “正是。”   说着伸手入左襟衣袋,掏出一支黑色小管,邹元缘电目一瞥,道:   “姑娘敢是要发出讯号,联络驿亭下属?”   风冰蓝正要点燃信管,邹元缘陡然大吼一声,道:   “接我一掌!”   掌随声起,当胸朝对方纤手劈去。   风冰蓝不料他会突然动手,乍不及防,只有将手上信管抛弃于地,玉手接着一拂而出。   邹元缘发觉她玉臂这么轻轻一拂,自家一掌攻势非但悉数被化解开去,而且全身大穴皆已笼罩在她一拂之下,不由心神一凛。他欲待退避,其势已不可能,当下遂低喝一声,不等自己一掌招式用老,便换了另一个方位,连续攻出四五式。   这连环五式出招奇速,用劲尤足,风冰蓝却视若无睹,娇躯一晃,轻轻自马上飘下地来,那只葱玉般纤手不疾不徐拂了一圈,邹元缘劈出的雄浑掌力顿时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动静。在旁观战的洪安易只瞧得暗暗心惊,那苏继飞乃名震字内的一等高手,功力之高,自不待言,那日他在密室一举手便破去了郁保四的 “拖刀掌”,那等掌力端的称得上神乎其明了,不想目下竟被一个年轻女流轻描淡写就化去了他的重重攻势,洪安易不觉惊碍呆了……但闻邹元缘道:   “好功夫!”   喝声中掌出如风,掌力犹未拍实,身形陡地凌空而起,左手借势继之一翻,他已发出了独门绝学 “飞云十八掌”!他那飞云十八掌才发,掌风真力划过半空,一霎之间 “呜”“呜”锐声大作,气势骇人之极。   风冰蓝见对方来势惊人,果然不敢直攫其锋,足步一错,纵身退开五六步之遥……邹元缘并没有乘势追击,收掌道:   “邹某少陪了。”   他向剑痕老人陈俊友打个招呼,两人一前一后提身跃起,自风冰蓝头顶上飞掠而过,转瞬已在十丈之外。风冰蓝叱道: “慢走……”   欲待纵身追赶,却又惟恐洪安易趁机溜走,只有眼睁睁望着两人背影消 失于苍茫夜色……她别过螓首,冷冷瞧着洪安易,生似邹元缘和陈俊友之逸走,全是赵子原的过错,是以惹起她的怨怒。风冰蓝咬牙道: “都是你这小子碍事!”   右手一抬,给了洪安易一记耳光,发出清脆的响声。洪安易只觉脸上火辣辣的,鲜血涔涔从唇角流下,一时之间只感一阵愤怒填满胸臆,脑中尽是怨恨,他怒喊道:   “你……你欺人太甚了!”   盛怒之下一掌疾翻而起,就要拍击出去,但他视线偶一触及对方那冷峻的眼色,立时又恢复了先时的持重冷静,心道: “无论如何我终究不是她的敌手,妄逞血气之勇也于事无补,昔日韩信何等英雄,连胯下之辱都受得了,我难道这口气都吞不下去么?”   想到这里,单掌又缓缓垂了下来。   风冰蓝嘲讽道:   “姑娘正要瞧你敢不敢动手呢,还算你识相知趣……”语至中途忽然顿住,敢情她发觉洪安易模样虽是沮丧,但眉宇间却流露出做然倔强的神色,此等轩昂气概,反使她心底升起钦仰之念,下面那刻薄侮辱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一直迷惘的望着洪安易,自家也分不出心中那复杂的感情。   移时,风冰蓝才轻叹一声,道: “咱们继续赶路罢。”   她缓缓跨上坐骑,一夹马腹,马儿飞快向前奔去。洪安易见她神态忽冷忽热,不禁暗暗纳罕,当下亦纵骑前驰,穿过密林后地势逐渐转高,来到一处斜坡,风冰蓝勒住缰辔,道: “安然堡就在前方不及五里的崖壁上……”   洪安易定睛望去,但见四周都是峭立千仞的峰岭,远处古堡的影子像凸起的岛屿,又像一只蛰伏的巨兽,在黑夜中格外显得阴黯冷森!   风冰蓝道:   “打从眼下起,你要一个人设法混进堡内。”   洪安易视线一直停留在古堡上,内心激动莫名,风冰蓝说什么话,他可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他默默对自己呼道: “我终于投回安然堡的怀抱来了,昔年那一段公案也就要逐渐揭晓啦……”   风冰蓝瞧他如醉如痴,怒道:   “傻小子!听见我的话没有?”   洪安易骤然惊醒过来,略带歉意的笑笑,道:   “姑娘请复述一遍。”   风冰蓝怒火已燃,但轻轻一跺脚,道:   “我只能领你到此,自现在开始你必须单独进入古堡,未动身之前,我先提醒你一件事……”洪安易道: “风姑娘但请说出。”风冰蓝寻思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说道:   “首先你必须了解古堡的种种内情,这安然堡从前的主人乃是武林有数的高人之一,叫段景住 ,二十年前为仇家买雇职业剑手击毙……”   洪安易心道:   “这些轶事我早已知晓,哪还用你多言。”   私下虽如此想着,却没有说出口,风冰蓝续道:   “段景住 死后,他的女儿张文英偕同夫婿中州一剑庞万春高飞远走,古堡遂形同废墟,后来江湖上传出一道消息,庞万春在翠湖又死于职业剑手的 剑下,文英自此也生死不明,不知所终……”洪安易听到这里,陡觉胸中热血沸腾,忍不住露出痛苦之状。风冰蓝止住话声,奇道: “你怎么了!”   洪安易过了半晌才道:   “没什么,姑娘继续说吧。”   风冰蓝虽是对他的举措感到惊奇,却也未多问。   遂拾起先前话头,接道:   “然而就在三年前,业已变成废墟的安然堡突然又有了新的主人,据我所知,目下这个堡主姓段,名字不详。”洪安易心念一动,忖道:   “姓段,今夜到过麦府的峰改老人不是也姓段么……”正忖间,风冰蓝道:   “我所讲的都与你进入堡内的行事有关,你必须记清了。”洪安易点点头,道:   “姑娘仍未言明,究竟要在下为你办什么事?”   风冰蓝低首沉吟一下,似乎欲下决定该不该说出来,良久始压低嗓子,一字一字说道:   “你混进古堡后,第一桩要事便要设法亲近堡主的千金,博取她对你的好感……”   她说出这话,方始发觉自家内心委实矛盾得紧,竟然暗暗希望洪安易能率然拒绝此一要求。   洪安易呆了一呆,道:   “区区只道姑娘要我去做什么险难卖命之事,是以不惜以百般胁迫相加,不想竟是这等荒唐……”风冰蓝哼一声道:“怎地?你到底答不答应!”   洪安易道:   “姑娘没有说笑么?”   风冰蓝哂道:   “这当口谁有心绪与你说笑,简直废话。”   洪安易心忖现在是自己人安然堡的大好机会,若予以拒绝,便不知又要被对方折腾到何时?而且感情这个东西本就十分微妙,绝非人力所能勉强,自己纵然应允,亦不能作任何保证,思念及此,说道:   “在下旁无抉择,只好答应啦。”   风冰蓝心中猛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感到十分难受,她也分不清那是妒意,或是其他什么样的情感?   洪安易追问道:   “然后我怎么办?”风冰蓝寒着脸儿,道:   “十日后我会回到此地,到时再指示你行事机宜。”心想自己千方百计要他去做此事,他既已应允,自己本当欢喜才是,怎反而会有难受的感觉?   真是莫名其妙。洪安易道: “在下可以走了吧?”风冰蓝道: “慢着!”   她手腕一抖,陡然间一条黑影从她身畔飞起,洪安易刚瞧出黑影乃是对方手上的皮鞭,便已感到劲风拂面。   鞭身像一条长蛇般从他的头颈绕缠而过,将咽喉紧紧勒住,洪安易登时觉得胸中窒闷,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但他却坦然毫无俱色,沉声道:   “姑娘一再折辱在下,敢问是何居心?”   风冰蓝颓然一叹,抖手收回皮鞭,心头想道: “我本来要警告他不得对司马家女儿产生异念感情,但这话岂是我一个女儿家所能出得了口?”   洪安易可没察觉对方情绪的变化,只隐隐感到她冷热无常,好恶不定,令人无从捉摸。   他转身便走,胸中心事重重,方步出丈许,倏地身侧风声斐然,风冰蓝横身阻住他的去路。洪安易道: “敢情姑娘仍有话要说。”风冰蓝冷冷道: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洪安易道:   “什么?”   风冰蓝道:   “堡主的女儿叫段寒雁,这是你应该知道的。”   洪安易道:   “在下早已知晓,有谢姑娘提醒。”   风冰蓝侧身让开一旁,洪安易大踏步而去。   风冰蓝无言望着他去远,身子一直不曾移动,此际月儿已自云端露出大半面庞,水银色光晕投射在她身上,迷蒙中生似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直到洪安易身影杳不可睹,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竟没有追究他何以早就识得司马家女儿?   她跃上马背掉转马头循来路驰去,心神大是恍惚……冷月下,洪安易迈开大步往前行去,远处黑色的古堡像是张着两臂等待着向他拥抱。   他越过深谷,甫一踏上断崖,迎面崖顶突然传来一声吆喝:“什么人?”   洪安易情知已触动埋伏在古堡四周的暗桩,他剑眉方扬,眼前人影闪荡,五步前三名劲装汉子一字排开,同声喝道: “来者止步答话!”   洪安易道:   “尔等可是安然堡壮丁?”   居中一名劲装汉子道:   “不错。”   洪安易道:   “好极了,区区正要到贵堡去,便请领路。”   那劲装汉子朝洪安易上下打量一眼,冷笑道:   “堡门现已关闭,你要见谁?”   洪安易踌躇一忽,道:   “你可以通报贵堡千金,说是新交洪安易求见。”   那劲装汉子微愕道:   “哪有客人半夜登门造访之理,识趣的快快退回去!”   洪安易皱眉道:   “区区非要入堡不可,阁下若不领路,我只有自己过去了。”右首一名劲装汉子冷笑道:   “你准备硬闯么?”   洪安易无语,不啻默认了对方的话。   那劲装汉子道:   “奉劝你还是快些退回去,否则可来不及了。”   洪安易淡淡一笑,一步向前,右首劲装汉子蓦地大吼一声,一拳翻起直捣洪安易胸口。   他拳出万春,力道甚是威猛,洪安易双袖不疾不徐挥了一圈,敌手翻了一个筋斗,仰身跌倒于地。那名劲装汉子立刻蹬步跃起,戟指叫骂道:   “好小贼!竞敢跑到安然堡来撒野!”   他呼啸一声,三名汉子飞快转身将洪安易围在核心,抢攻出手,一时拳影交加,飙风激荡。   洪安易身形闪展腾挪,几个回合后,他觅个空隙,猛地吐气开声,双掌翻飞而出,但闻 “蹬”“蹬”连响,三人同时迟开四五步之远。洪安易心中一凛,对方三人功力大出他意中所料。心想他们只不过是堡内壮丁,已足以抵得江湖上高手,可见主人是何等人物左首一名劲装汉子忽然轻嘘一声,道:   “黑衣队的大哥来啦!”   语声方落,眼前劲风一荡,一个身材颀长,肩上披着一件银色大麾中年汉子端端立在五步之前!   三名劲装汉子乍见黑衣队之人出现,齐然垂手立开一侧。   银衣汉子环目四顾,冷冷道: “发生了什么事?”   居中一名劲装大汉冲着他躬身一礼,呐呐道:   “壮大哥,这小子自称洪安易,深夜欲求见公伯堡主千金,分明是有意惹事取闹……”   杜姓汉子重重的哼一哼,凌厉的目光移到洪安易身上,洪安易不动声色,凛然屹立。须臾,杜姓汉子始收回视线,沉声道: “随我来——”   三名劲装汉子不约而同露出不服之色,却没有一人敢于出声抗辩。   洪安易跟在社姓汉子身后走着,转过一面山壁,顿时眼界一广,一座黑色古堡坐落在崖壁之上。   他目光仔细投向四周巡梭,只见古堡建筑得甚是险峻雄伟,通往堡门的道上,只有一道窄长的吊桥,目下正高高悬起。   杜姓汉子低啸一声,堡内吊桥徐徐降了下来,他望着洪安易阴阴一笑,道:   “请先行。”   洪安易心中虽然犯疑,却是推辞不得,遂举步向吊桥行去。   寒冰似的夜色,森冷得有些逼人。   吊桥是用钢丝扎成,计分四节,每节约有寻丈长短,中段略为凹曲,成一弧状形,桥后的堡门洞开着,从这一面望去,但见一片黝黑。   至于桥下郁郁苍苍,则是深不见底的渊谷,任何人跌落下去都必然粉身碎骨,毫无生还希望。   饶是洪安易如何沉着,见了此等天险也不禁倒吸一口寒气,勉强按捺住心神,徐徐向桥面跨出一步。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当儿,桥面第一节倏然自动陷落,洪安易足步踏空,身子顿失重心,往前沉了下去!   尚幸他早有防备,满吸一口真气,衣袂呼地鼓涨起来,身躯一沉又起,凌空飞越而前。   眼看将近桥面第二节,陡闻“飕”“飕”劲响.自堡内连珠射出了六排羽箭,同时之间,擂鼓声音大作,长箭配合着鼓声节奏,几乎是毫无瑕隙脱弦而出。   变生仓促,洪安易身形不由微顿,衣袖一甩,一股劲风自袖底翻出,密麻的箭雨攻势为之一阻,洪安易的身子也毫不停滞的直掠而前。 他方踏上第二节桥面,乱箭又接二连三袭至,洪安易双臂纵击横扫,舞起一道无形风圈,乱箭纷纷向外折坠。   他一面移步向前,一面心念电转:   “长此下去,纵令我不被乱箭射死,也得要活活累死,必须想个脱身办法才行……”   一念方罢,咚咚鼓声骤然一停,一道清越的女音道:   “收箭退下!”   箭雨攻势一歇,接着堡头上现出一个女人面庞,高声道: “姓洪的,是你来了么?”   洪安易敞声应了一诺,放开大步朝堡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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