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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碧凌寒冷笑接道: “李先生怎知我不是你们敌对之人?你们组织秘密集团,贩卖人口,通敌卖国,早就为在下所不齿。”要知他们虽是强梁之辈,自然无法纪惯了。可是贩良为娼,十分卑鄙龌龊。 私通外寇之举,更属无耻。所以这些年少气盛之人,都沉不住气而现于形色。战天堑厉声道:“碧凌寒,你这般说话,敢是造反?”碧凌寒躬身道: “席司主的重责,属下不敢当得。难道咱们敢做之事,竟不敢说出来不成?”李连生冷冷道: “碧凌寒,你今天胡说八道,我瞧你八成是害了失心疯啦!”碧凌寒不服气地抬起头,大声道: “这等事情虽属至高机密,但敌人既已得知,咱们何须掩饰?属下窃以为李先生与其责怪属下无状,倒不如向静心上人询问一下,瞧瞧他们如何得知咱们的机密为是。李先生意下如何?”他把话题一变,转移对象,果然把李先生的怒气化卸了大半。特别是查问对方如何得知秘密之举,的确至关紧要,甚至是成败的关键所在。忽听宁婉然说道: “碧凌寒,你曾经文书明理,又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大丈夫何患没有出头之途,如何与这等卑鄙的卖国贼混在一起?”碧凌寒道:“只不知你们怎生得知我等的机密?”宁婉然道: “统辖天下佛道两门的五老会议,得悉此事,故此拨定了一个灭匪计划,派出一位天下无双之士,称为大尊者,主持这个计划。所以我等得悉他们的秘密勾当,何奇之有。”碧凌寒哦了一声,战天堑突然接口道: “我们也晓得五老会议派出大尊者,对付本帮,只不知道这位大尊者是谁?现下在不在此地?”宁婉然神色庄严,高声道: “不是对付五帜帮,只要铲除诛灭你们这些卖国的败类。五帜帮中现下 尚有无数忠直义气之士,从前更是天下共钦的最大帮派。只要你们这些害群之马诛除了,五帜帮即可恢复清白。”她说到这里,眼角已见在前排的神机营的年轻人,大多数翟然动容。战天堑道:“这等闲话不必多说,大尊者在不在此地?” 宁婉然道:“当然在啦!”她此言一出,不但玥临仙、李连生等人失色动容,连静心上人等人也莫不转眼顾视,找寻可能是大尊者的人。战天堑厉声道: “他既是在此,那就最好不过了,你认不认得他,敢不敢把他指出来?”宁婉然没有立刻回答,可是气氛不但没有松弛,反而更为紧急,没有一只眼睛不是注视着宁婉然的。这位秀丽淡雅的空海门高手,微微一笑,清澈的眼波环视众人一眼,才说道: “我不但认得大尊者,而且可以当场指出他来。这一位曾经使你们这些万恶好贼寝食不安的大尊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碧凌寒碧大侠便是。”她的话声停歇之后,好一阵子全场都静寂无声。碧凌寒站在场中,最是突出,恰好成为双方注视的焦点。他站得气定神凝,宛如渊淳岳峙汽度之庄严雄浑,使人感到他真不愧是五老会议选出来的“大尊者”。他的身份发生如此极端的变化,委实教人泛起了喘不过气来之感。这种夺人的先声,于静心上人这一方是勇气倍增,于五帜帮这一边却是大为胆寒气夺。一消一长之间,出入至大。 战天堑厉声道:“碧凌寒,你当真是大尊者?”碧凌寒仰天长笑,笑声洪洪烈烈,只震得众人耳鼓嗡嗡生疼。全场之人,见他内力如此深厚强劲,无不大为震动。他笑声一收,才朗声说道: “本人正是大尊者,奉五老会议指令,诛除所有贩良为娼通敌卖国的好贼。”他声如洪钟,神态威凛,玥临仙、李连生这边的人,竟没有一个敢开声驳骂。碧凌寒又长笑一声,道: “五帜帮领导非人,百年令誉,竟被玥临仙等毁于一旦,凡属此帮之人,如若不愿附从,须得及早表示。”直到这时,李连生才冷笑一声,道: “碧凌寒,你不妨瞧瞧,本帮有哪一个人听你的话。”碧凌寒大喝道:“五帜帮白鸠英前辈何在?”十余丈外有人宏声相应,随即六七道人影,纷纷从丛树茂草中现身,走了出来。这一批人以白鸠英为首,俱是五帜帮的替宿前辈,聚立在另一边,与这边的敌对双方,恰成三角之势。白鸠英道:“碧大侠有何见教?”碧凌寒道: “白前辈好说了,今日要收拾贵帮残局,还须仰仗威名令德。所有不愿附逆的忠义之士,请到白前辈那边去。”季来之首先应道:“我去!”他大步走去,走了数丈,还回头向玥临仙这边呸地吐一口唾沫,以示鄙视。有人带头,便有人响应效尤,霎时神机营所有年轻高手,全都往白尚奇那边奔去。玥临仙、李连生脸色仍然未变,要知虽然这些变故打击不轻,但以他们目下的人手,仍然强绝一时。谁知在他们的阵营中,一道人影刷地纵出。众人瞧时,竟是身居总务司要职,掌管着全帮内外情报大权的战天堑。他环顾全场一眼,高声道: “席某人自悔从前所作所为均属错误,愿向白副帮主领罪,接受应得惩罚。” 众人耸然动容,群情骚然。原来以战天堑的身份地位,只要白鸠英这一方,已经十分惊人,何况他还甘心受惩,这种谦卑之言,实在教人不敢相信真是出诸战天堑之口。 碧凌寒作个“请”的手势,道: “席前辈勇于认错,即此已非大智大勇之士无法做到。碧凌寒既敬且佩,请!”战天堑向他拱拱手,便走过白鸠英那一边。白鸠英咳了一声,弓!起众人注意,这才说道: “碧大侠,我白鸠英可不是怕事,也不是借词推卸责任。只是在今日的情势之下,我这里的人手,都不便参加这一场争杀,还望碧大侠见谅。”碧凌寒哈哈一笑,道: “白前辈的决定,极为合理。在灭匪计划屯并没有把白前辈以及各位忠义之士列入,诸位不必动手,也不必介意!”他的目光转到玥临仙脸上,又凛然道: “玥帮主,你是罪魁锅首,如若愿意担当,便请出来,与碧某决一死战!”玥临仙冷冷道: “等本座要出手时,自然会下场。袁二弟,你可全权调度应付此人。”李连生道: “碧凌寒,你虽是手段过人,居然混人本帮探悉了不少机密,但今日之战,显然出乎你意料之外。各家派的掌门人,俱不克参加。这一点你纵不承认却仍是铁一般的事实。”他扫瞥静心上人等众人一眼,又道: “不才倒是有一个速战速决之法,只不知你要不要听听?”碧凌寒道:“碧某甚愿听听高见。”毒剑李连生道: “所谓速战速决,不外是敌对双方的领袖人物,决一死战,一旦分出胜 负,大局便定。”碧凌寒道:“李先生说得不错,玥帮主敢是愿意出手决战?”李连生道: “玥帮主和不才,均可以代表我方,你如能代表贵方,可从我们两人当中,随便挑选一个,决一死战。” 直到现在,他才透露口气,敢情他不仅是玥临仙的智囊,而且还是与玥临仙分庭抗礼的身份。甚至证以前此玥临仙事事叫他掌主意之举,这毒剑李连生可能是真正的首领,连玥临仙也得听他的。 碧凌寒道: “如此甚好,若是咱们决战一场,分出胜负,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话,碧某极是乐意遵命。”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玥临仙和李连生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似是考虑要向哪一个挑战!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沉重,大家都在猜想碧凌寒到底会选出哪一个做对手?但不管他挑选哪一个,今日之战,也定必激烈艰险万分,将在武林史页上,写下惊人的一页。碧凌寒态度非常沉着,目光凝注在玥临仙脸上,久久不移。玥临仙端坐在太师椅上,微微冷笑。他的神态也十分冷静和深沉莫测,使人猜不透他究竟心中打什么主意?更猜不透他愿不愿意被碧凌寒挑选出来决斗。碧凌寒还未开口,静心上人突然诵了一声佛号,道: “大尊者,假如这一战没有决定性的结果,贫袖窃以为最好暂勿出战。”毒剑李连生冷笑道: “除非上人不听碧凌寒的指挥,不然的话,他既是代表贵方出战,若是输了,贵方自应俯首投降,不得异议。”静心上人道: “敝方之人没有问题,倒是贵方没有法子叫人相信。这道理十分明显,除了正邪分别以外,还牵涉到惩罚问题,试问贵方之人,哪一个肯束手就缚,听候审判?”李连生不答这话,目光转到碧凌寒脸上道: “大尊者已拿好了主意没有?”碧凌寒颔首道:“碧某已经决定啦!”李连生道:“只不知有何决定?”碧凌寒道:“碧某打算先行决战一场,再谈别的。”李连生点点头,道: “如此甚好,我等自当奉陪,只不知你选择哪一个人做对手?”碧凌寒朗声道: “尝闻太乙神指玥临仙玥帮主,身怀不世绝学,碧某今日首先请玥帮主指点几手。”全场寂静无声,连蚊子飞过也听得见。只有碧凌寒朗劲豪雄的声音,兀自余音缭绕,久久不散。玥临仙哼了一声,脸色微变。李连生也皱起眉头,道: “大尊者此举,乃是射马擒王之计,高明自然是高明,但却不免有不智之讥。以不才想来,你应当先挑选本人才对。”碧凌寒道: “本人此举若是不智,则对贵方有利无害,李先生何须多言?”他这一反问,果然使全场之人,都滋生了疑窦,无不认为此中必有某种道理存在。李连生耸耸肩,道:“好吧!不才不多说啦!”他退回去,低声与玥临仙说话。碧凌寒也回到己方阵中,宁婉然关心地问道: “你不是说过玥临仙练就了先天真气的奇功么?如何还首先挑选他决斗?”静心上人也问道:“大尊者何故不先斗一斗李连生?”碧凌寒道: “诸位有这个疑问,实是合理之至。玥临仙论地位身份声望等,都高于李连生。论武功,玥临仙分明已练就了先天真气之类的奇功,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堪为敌手?故此在下自应选择李连生才对。”推出手韩傲天接口道: “是啊!但大尊者的选择,却与这些有凭有据的道理相反,却是什么缘故?”碧凌寒应道: “诸位当也瞧出一件事,那就是毒剑李连生出题目之时,他也深信我会选到他作为决战对手的,对不对?”众人无不点头,同意此言。碧凌寒又道: “由此可见得李连生已经有了预谋,这个预谋甚至可能是他早在建立秘密组织的开始时,已经考虑过而设下的计策。用意何在,目前尚不能臆测,反正他预定一旦有事发生,改由他代替玥临仙先行出手。”高廉倩道: “这样对他本身有何好处?照说他应当为自己打算才对呀!”碧凌寒道: “他何以为此,目前不要多费心思,总之不妨相信他此举必有好处。以我当时的判断,他越是先要出手,而我能够不使他达到目的,定必有利于我。”静心上人道: “那当然啦!可借的是咱们一时查不出他们的用心,否则的话,咱们或者还可以更有效地利用这一点。”君山梅花观主常天景拂尘一摆,道: “善哉!善哉!可惜现下无人可代大尊者出马应战。不然的话,大尊者一面观战,一面推算,定可找出此中微妙消息众人都纷纷颔首同意此言。静心上人道: “论身份像常道兄韩大侠,都是宗派之主,论声望都不弱于玥临仙。可是在这等两军对垒之际,玥临仙终究是一方之主。所以咱们亦须有一个地位高于大尊者之人,或是身份超然的人出头,方可替下大尊者。”碧凌寒摇头道: “这个险宁可我去试试,玥临仙的秘艺奇功不知厉害到什么地步。若是换了别人出战,更划不来。”他目光转到假罗汉高廉倩这位少林名家脸上,微微一笑,道: “段前辈不妨用贵门的传声心法,向贵派掌门人拂晓方丈大师禀告,请他老人家亲临指挥。” 他直到此时才道出这个大秘密,自然是决意先打头阵,不让少林方丈拂晓大师涉险之意。但不管怎样,这个消息使得所有的人,无不惊喜交集,登时起了一阵骚动。 玥临仙已站起身向场中走去,李连生突然道:“帮主请稍留步。”玥临仙回头停步,旋即退回,问道:“什么事?”毒剑李连生满面惊疑之色,道:“对方不知何故,起了一阵骚动。” 玥临仙道: “咱们除非派人过去打听,不过此举大可不必,因为局势已摆得很明白了。”李连生道: “对方人数虽然不多,可是每一个人都极有份量,皆是当代知名高手,个个见多识广,不比等闲。可是以他们这等人物,居然也起了骚动,可见得他们一定发生了万分惊人之事。”符遥之插口道: “不管怎样,今日只须收拾了大尊者碧凌寒,正所谓蛇无头而不行,对方决计没有获胜之机了。”李连生兀自沉思忖想,玥临仙在他寻思之时,居然不言不动,静静地等候。过了一会,李连生叹一口气,道:“他们何事骚动,实是无从猜测。”玥临仙问道:“那么我还出不出战呢?”李连生道: “帮主请吧!好在咱们从所获得的种种情报推测所知,大尊者的武功,不会超过他的才智。” 众人听了此言,都大感安慰。因为李连生言下之意,已暗示说玥临仙可以赢得碧凌寒。以他们平日会晤时的经验所知,玥临仙已具有先天真气的神功,自应赢面较大。 玥临仙走出场中,但见碧凌寒亦大步出来。这两位领袖正邪的人物,在场中碰面时,互相施礼寒喧。玥临仙道: “想不到碧兄就是大尊者,以致本帮秘密尽泄。这头一阵本帮已经失利啦!”碧凌寒毫不骄慢,忙道: “帮主好说了,碧某除了处世立身的宗旨,不敢苟同之外,其他方面,对帮主和李先生都极为钦仰佩服不过。若然不是你们两位主持,换了别人的话,碧某自信老早就可以得手啦!”玥临仙道:“碧兄说得大客气啦!现在请划下道来,钟某人尽力奉陪。”碧凌寒道:“玥帮主的指功,天下无双,看来咱们无须使用兵刃了。”玥临仙点点头,左手抄起长衫下摆,右手提到胸口,动作十分潇洒。 但一看而知他已经功聚右手,随时可以出击。全场人无不屏息静气,紧张地注视这一场关系重大的决斗。突然间一阵梵呗之声,随风传来,悠扬悦耳,使人心头大见宁静。场中的玥临仙首先退了两步,缓住攻势,碧凌寒也随他转头望去。全场的目光,都向梵呗声传来处瞧看,只见那边空荡荡的,目光可以一直透到湖面,哪有人影,然而这阵梵呗声却越来越近,霎时已变成在耳边似作禅唱一般的清晰和接近。玥临仙、李连生等人无不色变,因为他们查听得出这阵在耳边的梵呗之声,少说也距此有里许之远。因此这个发出梵呗声的人,定是功力超凡入圣的高僧。据他们所知,字内恐怕还没有这等人物。李连生突然厉声道:“碧凌寒,是哪一位佛门高僧,诵经大显神通?”他实在迫得没有办法,才出言询问。 要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如果这等绝世无双的高人驾到,并且支持碧凌寒那一方面的话,他就根本不要抗拒了。碧凌寒也大为疑惑,因为他也测度出这阵声音乃是来自里许之遥,据他所知,纵是少林方丈拂晓大师,亦办不到。他只好据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梵呗之声仍然清晰地在每一个人耳边缘绕,碧凌寒转眼回看,忽见假罗汉高廉倩神色有异,当下迅即走过去,问道: “段前辈认得出声音是不是??”高廉倩迟疑一下,才道: “是的,这阵经声,分明是敝派藏经阁上座晓木大师的口音,可是?? 可是??”毒剑李连生高声问道:“大尊者已知诵经之人是谁了么?”碧凌寒应道:“不错,已经知道了。”李连生急于摸清底细,故此有点沉不住气,问道: “是哪一位高人,大尊者能不能见告?”碧凌寒道:“是少林寺藏经阁首座晓木大师。”李连生方面之人,无不耸然变色。玥临仙道: “晓木大师名震武林,无人不知,但他武功如此精湛深厚,却大大出人 意料之外。”碧凌寒笑道: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正如李先生一般,举世无人能测度他的武功造诣。”他这话随口回答,却不料钟、袁二人都为之动容。碧凌寒看在眼中,心里已有几分明白。 所有的目光忽然向草地尽头处望去,但见树影中现出一道人影,宽袍大袖,飘然行来,竟是一位高大的老僧。紧接着又是一名僧人行出,腰佩戒刀,还抗着一根长大的禅杖。 此时梵呗之声随风传来,飘过水面,清晰可闻。由此可见得这前后走来的两名僧人,与经呗之声无关。 场中三方面的人,识得这名高大老僧的一定很少,所以大家都静静地注视着他。至于后面抗着禅杖的中年憎人,一望而知是老僧的随从弟子,所以都比较不注意他。 这位老僧行向场中,直到距巍然屹立的玥临仙尚有丈许,才停下脚步。玥临仙双眉一皱,问道:“大师敢是为了钟某人而来?”这个老僧点点头,碧碧转首扫视全场之人。他还未开口,却已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派风度,使人不假思索就能知道他来头甚大,而且可以肯定他的武功亦将是深不可测。现在奇怪的现象是,碧凌寒方面的人,都没有一点反应,故此这个老僧的来意,不但一时不易断语,而他的身份更是无从推测了。 毒剑李连生素负智名,不消说得。便其余如符遥之、谢进等人,莫不是当代赫赫有名的高手,何等见多识广,却也没有一个瞧出这名气派极大的老僧,是何来历? 玥临仙得不到李连生的消息,便知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没能识得出老僧来历;他盘算了一下,才道: “大既与钟某有缘,那就务请不吝指教,钟某这厢听着。”他的话说得很含蓄很技巧,既无敌意,亦不失身份,也不曾透露他瞧不出对方来历这一点。 如果换了别人,当然可以直接询问老僧的法号来历,但玥临仙身为五帜帮之主,还领导着一个秘密组织,自应详悉天下所有高人名家的面貌特征,否则岂配担任首领,进行这等举世侧目仇视的大事? 老僧微微一笑,道: “玥帮主居然不认识老袖,却率众做出贩良为娼,通敌卖国之事,倒行逆施,人神共愤,不啻是自取灭亡。”他这话一出,玥临仙阵营之人,都微微心动。玥临仙严厉地注视老僧,冷冷道:“咱们以前曾经见过面么?”老僧道:“没有,我们素未谋面。”玥临仙峻声道:“既是素未谋面,何故晓晓,你报上名来。”他的威严气派,亦十分罕见,甚为震慑人心。龙君谢进等诸人,都大感有理,认为玥临仙指斥得甚是。事实上他们 心理的转移,与其说是为道理所说服,不如说是在玥临仙的威严气派之下,恢复了对他的敬仰信服。老僧微微一晒,道: “玥帮主此言差矣,假如你安安份份,守着五帜帮前贤所创的基业,为帮众谋福利,同时也替贵帮势力范围内的良民着想,这等行径,可获江湖同道赞许,则你认得不认得老袖,没有什么相干。现在你所作所为,丧尽良心,成为天下公敌,则你可能遭遇的敌人是谁,岂能惜然不知?” 他从慈眉中透出杀气,善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又道: “老衲忝领少林一派,历时颇久,玥帮主居然连老衲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晓得,显然才识有限,未足成为一代好雄。一些从前误入歧途跟随你的人,不妨对老袖之言,仔细想一想。” 他强有力的结论,登时在玥临仙的阵营中发生莫大的影响,一股暗潮,在这些老好巨猾的武林高手心中激荡。不过在表面上,可没有一个人露出丝毫声色。玥临仙却不禁微露讶色,问道: “大师竟是少林寺掌门人拂晓方丈么?”老僧碧碧道:“不错,老衲正是拂晓。”玥临仙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道: “尝闻少林寺拂晓方丈肤色如玉,视若婴儿,几时变得如此衰老?”拂晓方丈晒道: “外间传说如此,老衲不得而知。但老袖向来是以这副面目与世人相见,玥帮主不去调查清楚,却硬称老衲不是,难道老袖当着天下英雄面前,竟冒充起少林寺的方丈不成?”他的驳斥,简直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叫对方全然做声不得。毒剑李连生一瞧,对方这一记攻心之计,已收大效,将发生何等影响,殊难测度了。当下高声道: “玥帮主,如若这位高僧真是少林寺拂晓方丈,那就更好了,你何不趁此机会,瞧瞧少林寺有什么绝艺?”玥临仙面色一沉,杀机外透,道: “二弟此言甚是,拂晓大师可愿赐教?”假罗汉高廉倩胸膛一挺,话到口边,突然忍住。原来碧凌寒的手掌几乎掩住他的嘴巴。碧凌寒摇摇头,低声道: “段前辈不要打岔,拂晓方丈以悲天悯人的心肠,大显神通,这里面的道理幽深曲折得很。”高廉倩不管信服与否,时机已经错过。因为拂晓大师朗声应道: “玥帮主好说了,老袖不远千里而来,正是要领教帮主的惊世绝艺。”他这么一答口,战局已经确定了。因为除非有人自问武功更高妙,身 份也显得更高,方能插口拦阻,或是挺身代替。碧凌寒大步走出去,那边的毒剑李连生也越众而出,一望而知他乃是防范着碧凌寒之意。其他的人全都不动,静静地注视情势的发展。现在由于领袖少林寺的拂晓方丈出现,还有晓木大师显示功力的梵呗声,使得碧凌寒这一方的声势陡然大增,也使人联想到碧凌寒这个“大尊者”,实是有神鬼莫测的手段。碧凌寒来到场中,拂晓方丈侧过身子,合什答道: “老衲拂晓,见过大尊者!”碧凌寒躬身道:“晚辈碧凌寒,参见方丈大师!”他们这么一行礼对答,人人都恍然明白“大尊者”的身份,果然十分尊隆,连身为少林寺的拂晓大师,亦须得行礼问候。而接着碧凌寒则是以个人的身份,参见拂晓方丈,故此他才自称晚辈,还提名道姓。这寥寥两句对答,竟使得会场之人,都有着庄严肃穆之感。他们这种守礼的精神,必须是在这等正派人物中,方更见不苟。 拂晓大师道:“大尊者有何谕示?”碧凌寒欠身道: “不敢当得方丈大师这话,只是刚才方丈大师曾当场晓示利害,使附从歧迷之人,豁然知晓,晚辈因想说不定会有人幡然改悔,脱离那万恶的组织,故此特地出来作一个声明。”李连生冷冷道: “咱们最好动手决战,在真才实学上分出高下胜负,若是一味唇枪舌剑,岂不教天下英雄嗤笑?”碧凌寒颔首道: “袁兄之言深获我心,不过本人的声明,对你有益无害,只不知你信是不信?”没有一个人不觉得他这话十分奇怪,目下既是两阵对垒,快要决定生死荣辱的关头,他身为“大尊者”,怎肯说出有利对方之言?李连生也测不透他的心意,沉吟道: “这话岂不是近乎欺人之谈么?”碧凌寒仰天一笑,声音豪雄奔放。所有的人在他这等豪放笑声中,都感到碧凌寒含有讥笑李连生不能了解他这等人物的胸怀情操之意。碧凌寒笑声收歇,才断然道: “本人的声明是,凡是参加玥临仙秘密组织的人纵然幡然改悔,决意脱离这个组织,重新做人。这等弃恶向善之志,诚然可嘉可佩,但本人奉五老会议谕令,必须严守赏善惩恶之旨。故此凡侮改来归者,从前恶孽并非一笔勾销,日后尚须接受公平审判,追惩其罪。”他的目光像两道电光似的,刷地扫向第三阵营中的战天堑,严肃地道: “席兄,你怎么说?”碧凌寒这一着,真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静心上人等都愣住了。宁婉然跌足叹道:“唉!他何故节外生枝呢?”高廉倩也摇头道:“是啊!难道麻烦还不够多么?”战天堑在碧凌寒炯亮强烈的目光注视之下,心中着实有一瞬间感到茫然。 但他旋即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因为他已预见得到当他受过公平审惩之后,他将是一个清清白白之人,俯仰天地丝毫无愧。定须如此,他方是彻底悔改,恢复了真正的尊严。 他心中热血沸腾,胸臆充满了感激,昂首挺胸走出数步,响亮而坚定他说道: “席某人既敢认错,自然也敢面对一切后果,将来的公断惩处,本人甘愿接受。”战天堑所愿接受的屈辱,发射出人性的光辉。会场被笼罩在高贵悲烈的气氛中,寂然无声。毒剑李连生一阵冲动,大怒道: “战天堑,快夹着尾巴给我滚得远远的。如此贪生怕死,还算得是一个人物么?”战天堑厉声道:“李连生,敢于认错,方是人物。我明明错了,为何不改?”李连生忽然道:“你出来,我李连生发誓要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战天堑难以置信地道:“什么?你说三招内要取我席某人性命?”李连生厉声道:“不错,三招之内,你敢不敢出来?”会场都起了一阵骚动,一来李连生的话,好像太离谱了一点,若是三招之内便可以杀死战天堑,他李连生立时可以是称为“天下无敌”了。其次是李连生露出一种嚣张的态民说的话也不征询玥临仙意见。倒橡是他有控制全局之权,玥临仙已退居次位,并非真正的领袖了。 战天堑大步走出来,神色激越患忿。他司掌情报之权多年,是以深知这个恶孽如山的秘密组织,几乎完全是由李连生一手策划推动的。是以他,肿有数,认定李连生方是第一罪魁,这刻既已悔改,对他也就感到特别嫉恶痛恨了。 毒剑李连生横移两丈,远离碧凌寒拂晓方丈等人,右手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剑,长度最多不超过尺半,剑身上泛刚一层湛蓝光芒。人人一望而知他这把短剑,定必淬有奇毒。因此只要彼此剑划破了一块皮向,亦将是致命之伤无疑。 战天堑对他手中剑,并不多看。那倒不是此剑不厉害,而是李连生外号称为“毒剑”,同时以前也曾亮过此剑,所以他不必再度观察,当然他对此剑是很忌惮的,故此也迅即降出他的兵器,乃是一对判官笔。 他脚下不停地向李连生走去,口中厉声道; “李连生你有本事在三招之内击败本人双笔的话,我战天堑从今以后,永在武林除名。”李连生冷笑道:“当然除名啦!你连性命都丢了,还说什么声名?” 战天堑一直走到距李连生尚有十二三步之时,身形一顿,看来乃是停步作势之意。但众人心中掠过此念之时,战天堑的人影,倏忽间已冲到了李连生面前,双笔凌厉刺戳,竟然快得使众人念头都没赶上。 他左笔上刺咽喉,右笔下刺小腹,势式手法刚柔不同,这一招攻出,但见李连生闪电般疾退。战天堑内力山涌,从笔尖透出,口中“嘿”地大喝一声。忽觉两股内力都碰上铜墙铁壁一般,反震回来,登时抵住了他前冲之势,故此身形随之而停住了。 李连生这一退不过是七八步光景,此时与战天堑相距极近。面上挂着阴森险恶的冷笑。战天堑气势仍盛,双笔化为圈打之式,疾取对方的两边太阳穴。李连生喝一声“来得好”,短剑起处,护住面门。那短剑剑身蓝光泛射,使人触目惊心。战天堑的两只判官笔,刺不下去,急急缩退。但李连生的短剑却其势未尽,剑气森寒,罩射战天堑面门。战天堑想退时,感觉中敌剑必定快得很,又感到如若不动,敌剑反而不会淬然出手,是以身子动都不动。李连生冷冷道:“刚才只拆了一招半,还有一招半,你记住了!”战天堑心想,刚才明明已经化拆了两招,为何说是一招半?念头转动之时,忽听碧凌寒大声喝道: “席前辈,不可分心计算招数。”战天堑才听清楚,但见一片蓝光耀眼,腥气扑鼻,心知敌剑已到了鼻尖,而不禁骇然。但他临危不乱,面孔缩退两寸左右,便不再退。前面说过,李连生手中之剑,不比凡物,只要擦破一点油皮,剧毒即行传入,置人死命。所以战天堑缩退那么一点点,他自家还没有怎样,旁观之人却无不为他出了一身冷汗,都想他只缩退了这么一点点,岂不是死定了? 李连生也一清二楚的晓得只须略略叱剑,便可立毙敌人,正符他三招致命之言。但他乃是老好巨猾无比之人,心想天下哪有这样子奉送性命的?因此打死他也不肯相信这么一剑可以杀死对方而自己却可以平安无事。 说时迟,那时快,李连生短剑刷地撤回,封住中下两盘,不许敌人双笔入侵。谁知战天堑根本不曾反击,趁机退了数步,仰天冷笑道: “李连生,阁下够不够三招了?”原来他使一招“空城计”,居然真把稳操胜算的毒剑李连生给吓回去了。李连生忖道:这回我再也不上当啦!口中应道: “席兄必是打算应了三招之数,便抱头鼠窜么?”战天堑做然道: “姓袁的你想错了,席某人今日为赎前葱,决难与你善罢干休。再者你自以为已尽知本人的武功路数,事实上是与不是,咱们动手后;便知分晓。”他轻轻数语,便把自己隐藏于深浅莫测的烟幕中。鉴于他刚才险绝的一记空城计,他的话真真假假的确极难测度。碧凌寒忖道:我如不暗助战天堑一臂之力,如何对得住茗绢锦?念头一转,便朗声喝采道: “席前辈用那一招‘羚羊挂角’,已深得天竺神髓,晚辈不胜钦佩之至。” 李连生一听敢情战天堑并非使空城计,而是天竺秘传绝艺,同时顾名思义,佛家所谓羚羊挂角,亦即无迹可寻。换言之,他反击的招数只是难以察觉而已,并且又因为他当时不曾继续叱剑追杀,是以敌方未生反应,招式威力也就没有发挥出来。 老实说,他也不知信好抑是不信好,方一犹豫,碧凌寒又朗声道: “请席前辈暂息雷霆之怒,今日的场面,你还是不便插手,何如且退,待晚辈毕竟全功?” 战天堑明知碧凌寒摆个噱头,把李连生唬住,察其用心,自是为自己安危打算。他一来自问实是赢不了李连生的毒剑,二来也不想以被杀的事实拆穿碧凌寒的噱头。当下欠身道: “大尊者既有吩咐,席某不便有违。”说罢,扬长返回己方阵营之内,获得了白鸠英的赞美,以及接受一众年轻高手的钦佩眼光。碧凌寒举步向李连生走去,长刀上寒光冷闪,厉声道: “李先生,在下也要接你三招。”李连生面色阴沉,冷冷道:“很好,看剑!”只见他手中之剑,划出一道蓝光,比口中的招呼快了一线,攻到碧凌寒面前。这一剑虽是极尽阴毒迅快之能事,却丝毫不显得匆急。功力之精纯湛深,表露无遗。在场数十高手看了,没有一个不为之惊心动魄,生出了自叹弗如之感。 碧凌寒长刀迅劈,手法雄健豪放之极。一阵风雷之声过处,当的一响,长刀恰恰劈中了毒剑,把李连生震退一大步。 他这一刀也充分显露出他超凡绝俗的刀法,以及湛深雄劲的内力。于是静心上人这一方之人,个个色然而喜,在玥临仙、符遥之这一方,人人泛现骇然之色。只有少林寺拂晓方丈,仍然庄严肃穆如故,毫无惊喜变化。 碧凌寒大喝道:“好强的臂力,再接我一刀试试。”但见他幢腕一扬,长刀高举,直上直落的向李连生迎头迅劈。不过长刀落下时的速度,却比举起时反而慢了一倍有多。 所有旁观之人,不知如何感到碧凌寒的这一刀,无论身法多快,也无法在刀下兔脱。一般的情形是敌刀既然不快,大可腾挪避让,趁隙反击。因此他们目下的感觉,恰与正常之理相反。 毒剑李连生双目如电,瞪住敌刀,冷冷道: “这一招巨灵大亡式,还未臻绝顶境界。” “咄”的一声,李连生已左闪了四尺。人人瞧得清楚,敢情他乃是横剑略 略一挡,才闪避开去的。由此可见得他必是利用对方刀法尚未臻绝顶的空隙,得以不须硬拼。碧凌寒挺刀屹立,凛然道: “李先生的眼力以及一身绝学,已足以开宗立派有余了。可惜你不作此图,自甘下流。”毒剑李连生冷哼一声,道:“闲话休提,看剑!”他剑随声发,指向碧凌寒面门,然而这回和第一剑全然不同。上次是快得叫人瞧不清楚,这回剑身跳弹摇颤而出,去势简直慢得令人不耐。碧凌寒脸色凝重,手中长刀忽然弹起,忽而斜划,尽在敌人剑尖之前比划。由于两股兵刃不曾相触,是以不闻金铁交鸣之声,只有他长刀挥舞时的霍霍劈风声,份外扣人心弦。李连生之剑叱出一尺,碧凌寒就退一步,刀势舞得更为迅疾,变化无方。全场无人出声发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李连生这一剑是什么名堂?威力 在什么地方?又见碧凌寒刀法变得精奇,却似乎还封挡不住那柄毒剑缓刺之势;是以都只有愕然注视的份儿。碧凌寒已退了四步之多,忽听一个清越劲朗的声音道: “善哉!善哉!袁檀樾几时练成了这一招戳魂魔剑?无怪胆敢把天下之士都不放在眼中了。”此人的语声十分陌生,而且是从湖面传来,是以人人都急急忙忙的看一眼,立即又把目光回到碧凌寒和李连生两人这边。 事实上湖面出现的景象,也足以教人瞧上老半天了。敢情在水波上,有一位星冠羽衣,相貌清奇的老道人,飘浮在水上,看起来好像是踏在陆地似地。他手中拂尘飘摇,背后斜插一支松纹古剑,真像是画图中的古仙人一般。 然而碧凌寒和李连生的拼斗,实在古怪得扣人心弦,是以无人有余暇多瞧老道人一眼的。碧凌寒又退了一步,突然一刀劈落,“当”地大响一声,把李连生震退两步。他们额上突然微现汗迹,可见得他这一刀,几乎已使他心力交瘁才发得出去。李连生也现出运功调息的样子,碧凌寒朗声道: “璇玑真人仙驾降临得真恰到好处,只怕当世之间,也只有真人能认得出贵派三丰祖师秘创的剑法了。唉!在下是曾受指点,但身历其境之际,便正如真人所料,当真认不出来啦!”众人一听这位望之如古仙人一般的老道人,竟是当今武当派掌门漩现子陆真人,都情不自禁地望去。自然那惊与喜的心情,又大大的不同了。 那璇玑子陆真人足下有一方木板,是以在水上飘浮泛立,如履平地。他只向大众微微稽首,不再开口,亦不登岸。龙君谢进突然暗暗叫一声苦,忖道:“这个牛鼻子若不上岸,我纵然水性天下无双,也休想借水遁逃。” 随着这个念头过处,这位身为五帜帮副帮主的魔头,猛可涌起满腔悔意,暗悔当日不该妄生裂土封侯之想,以致参加了玥临仙的组织。如今眼看大势已去,不但众叛亲离,声名狼籍,而且这些领袖天下武林的人物,也相继现身。有这些人出面声讨,则天下之大,竟已变得无处容身了。 李连生调息已毕,只见他面上布着一层淡淡的白气,生似是蒙上了一层白霜似的。他的声音也冷似冰雪,道: “碧凌寒,不管是谁来了,咱们这一场还是要分个强弱胜负的,对也不对?”碧凌寒雄壮地大笑道:“当然啦!咱们势难两立,岂能不拼?”李连生道: “本人手中之剑,未免太占便宜了一点,你纵然败亡,谅也不能心服瞑目。咱们都舍弃兵器,以真功夫徒手相搏,你意下如何?”碧凌寒颔首道: “如此甚好。”他眼睛瞧着对方,直到李连生把毒剑丢到两丈远的地上,他才将长刀扔掉,道:“李先生请!” 李连生抱抱拳,道:“碧兄请!”双方摆开门户,俱有高远森严之势。李连生首先发动攻击,左手护胸,右手竖掌切去。碧凌寒道:“这不是‘破天手’么?李先生从何处学得的?”说时使出大擒拿手法,扣脉抓穴,锁拿敌掌。李连生化掌为拳,呼地捣击他小腹,碧凌寒挥掌一封,“啪”的一声响处,两人各各退了一步。双方身形乍分便合,但见他们拳掌翻飞,风声呼呼,不时传出拳掌相交的响声。但两人脚下都钉牢在原地,纹风不动。不久工夫,双方已攻了四十余招,手法招式已精细到无可复加的地步,碧凌寒反而好像略略占了上风。 李连生突然跃开六七尺,双手连环划个太极,接着骄指如乾,遥遥点去。指势甫发,便有一阵尖锐得极为刺耳的声音传出,拂晓方丈和璇玑子陆真人都齐齐出声警告道: “大尊者速速退下!”众人都听得出这两位高人的声音中含有心灵震撼之意,无不感到惊诧。那毒剑李连生锐厉刺耳的指力破空之声,霎时又把全场之人的注意力吸引住。只见他指端隐隐有一股白气射出,情状奇异可怖。 碧凌寒纵退了几步,双掌合什当胸,目注敌人指端激射而至的指力。他这时眉发皆竖,形态威猛无比。同时亦可看出他业已运集全力对付敌人的指功。此时异声大作,全场之人都泛生宛如置身于万顷波涛中一般,心悸神飞,感到很不舒服。 李连生指端那股淡淡的白气,碰上碧凌寒第一道掌力之时,全无阻滞的刺透穿过。接着又碰上他第二道掌力,这时去势方告顿挫,也才没有一直射中碧凌寒身上。 拂晓大师叹声道: “袁施主的指力,乃是先天真气奇功,不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可以当得,陆道兄,咱们过去挡他一挡如何?”他说话之时;已一手接过了粗长的禅杖。湖边水面上的武当掌门璇玑子陆真人撤出背上松纹古剑,应道: “道兄说得是,咱们自应出手一试!”这两位武林中的领袖人物,不但取出兵器,表示要双双联手对付李连生,而且口气之中,还透露出没有把握的心情。全场之人听了,无不大为震动。 碧凌寒第二掌虽是抵住了敌人指力,但显然相形见继,先发的一掌收回来,又推拍出去。他的神态越发显得威猛惊人,神威凛凛,世所罕见。可是他对付敌人的指力的情况,却大是不妙。 这两人指掌发出的异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玥临仙仰天大笑,道: “拂晓方丈、陆真人,我钟某岂能让你们过去打扰?”他这几句话可不算夸口,因为李连生身份比他低,而他又是以“太乙指”著名的,试看李连生的指力尚且如此厉害,则玥临仙的本事可想而知了。他话声甫歇,众人忽觉心绪宁静了许多,原来一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从遥远不可知处传来。 这一阵经声悦耳之极,登时把全场弥漫着的残酷森杀之气消去。李连生是最先受到影响之人,这阵经声一入耳,他心神大大一震,指力登时减弱了三成。碧凌寒如响斯应,对方指力方一减弱,他随之而大喝一声,双掌连环拍出。两股掌力如骇浪惊涛般激荡卷去。 李连生但觉全身被一阵难以形容的重量压住,仿佛平空掉下一座大山当头压落似的,霎时连报气也透不过。这一刹那间,他只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今日已难逃杀身之祸了。 要知碧凌寒的掌力,也是属于先天真气奇功,只不过功力未达精纯境界,当时堪堪抵挡不住李连生的指力而已。如今那阵遥遥传来的经声,不知如何竟化解了李连生指力部份威势,故此他得以催掌反击。而这一击之威,当真有推山移海之势,是以李连生登时晓得逃生无望。 李连生在绝望的心情下,运集全力一指点去,指势方出,身子也瘫软倒地,变成一团肉泥。对面的碧凌寒大叫一声,连退七八步,终于站不稳,一跤仰天跌倒。这两人显然已是同归于尽,现场虽无一点血迹,可是情况之惨烈,却予人难以磨灭的印象。宁婉然飞身出现,抱起了碧凌寒。不知是谁大声疾呼地问道: “大尊者怎样了?”宁婉然茫然抬起头,美眸中泪光涌现。她不必开口,人人都明白了。拂晓方丈和璇玑子陆真人,都是道行高深极能割舍之人,当下连瞧也不去瞧碧凌寒一眼,拂晓方丈首先道: “玥帮主,想不到李先生已秘密练成先天真气中的奇功,无怪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中。老袖这就向玥帮主请教!”陆真人道: “拂晓道兄锐身自任,这等胸怀叫愚弟不胜钦仰,只是他的话被玥临仙的声音打断,只听他道: “两位的身份不比等闲,若是以二敌一,以众凌寡,只怕要被天下英雄耻笑。”他话声略略停歇一下,又道: “假如你们两位当仁不让,谁也不能后退,钟某倒是有一个建议。”拂晓方丈点点头,道:“玥帮主不妨说来听听。”玥临仙道: “我袁二弟不幸丧命,此事对我打击至为深巨,目下已无恋战之心,咱们何不约期再斗?”拂晓方丈没有作声,璇玑子陆真人心知这位得道高僧乃是不便抢着说话,以免贬低了别人,当下说道:“拂晓道兄作主就是。”拂晓方丈合什欠了欠身,这才向玥临仙道: “玥帮主之言恕难从命,老钠先行请教,如若老钠不敌败阵下来,陆道兄自有分数!”他脸上泛起了坚毅不移的神色,任何人一望而知他心志已决,万万不能更改。玥临仙皱眉头,突然仰天大笑数声,道:“好!好!”谁也不知道他又笑又叫好的意义何在,方自讶想,玥临仙突然全无声息,恨恨地回头向自己阵营望去,厉声道: “你们怎么啦?”他这一问,别人才恍然大悟,敢情是玥临仙发出全面攻击的暗号。但他麾下之人全都不动,是以惊怒交集。铁板道人大步走出,满脸凶气,道: “玥帮主息怒,贫道来也!”他一出去,便有人跟上,却是那冥河暗界的符遥之。静心上人和梅花观主常天景迅疾奔出,绕过来拦住了铁板道人和符遥之的去路。双方根本没交谈一句话,齐齐出手。白鸠英威严有力的声音响彻全场,说道: “谢进、岳音弥、于关里,你们何不就此降服,听候公平审判?”他这话一出,连已经动上手的四人,也不禁齐齐松懈了一,瞧瞧谢进等人有何反应。龙君谢进转眼望望水面上的漩现子陆真人,轻轻叹一口气,接着猛下决心,举步走去。岳音弥和于关里不知不觉也跟着走去。对面高廉倩、段湘韵、上官雪、韩傲天等人都纷纷走出来。谢进朗声道: “诸位不要误会,谢某人乃是归顺认罪,听候审判??”说时,解下兵刃,扔在地上,这才大步走去。岳音弥、于关里愣了一下,也学他的样子,丢下兵器,随着谢进,走到白鸠英那堆人那边去了。 静心上人对付铁板真人,常天景对付符遥之,齐齐得见谢进等降服的一幕,登时在双方发生截然不同的影响。加上高廉倩等人纷纷围上来,形成一圈天罗地网。陆真人飘然上岸,一举步便到了拂晓大师身边。 拂晓大师横杖作声,道:“玥帮主,请赐教!” 玥临仙脸色一阵灰白,心志摇动,忽然感到除了禅杖的巨大压力之外,尚有阵阵剑气,侵肤蚀骨。他面对当世两大高手,狠劲怎样也提不起来,当下说道: “两位身份非同小可,只不知可曾练就了先天真气奇功?”拂晓方丈首先道:“没有!”陆真人也摇摇头。玥临仙道:“既然如此,两位苦苦相迫,实是不智之举。”陆真人长笑一声,声如鹤嗅,应道: “我等今日决难罢休,再说玥帮主分明是李连生副手,是以敢信你指力比不上李连生。”凉亭那边传来段湘韵的声音道: “启禀掌门尊人,玥帮主的座椅,嵌有紫星石两枚,是以寒气激射,当者定必误以为乃是先天真气中的一种奇功。” 段湘韵的话,揭破了玥临仙永远要坐在这张虎皮太师椅上的秘密原因。谢进等登时深感自己及早认罪降眼,实是明智之举,如果等到揭破秘密之后才降服,情况自然又大不相同了。 玥临仙念头电转,已深深明白今日的情势,逃既不能,战又不可。如若俯首就擒,亦难免判处死刑。胸臆间充满了惊怒患恨的情绪,但觉无法解脱,当即运功左掌,向自己天灵盖拍落。砰的一声,登时脑裂浆迸,尸横就地。现在只有符遥之和铁板道人犹在奋力抗拒,但这两人已是跳梁小丑,无足深虑,拂晓大师和陆真人,齐齐举步,走到宁婉然身边。只见碧凌寒的面庞靠贴在宁婉然胸口,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如上,嘴角渗出鲜血,一望而 知生机已绝,纵有灵药,亦无法救治。拂晓大师沉重地叹口气,道: “大尊者反复用计,查知李连生方是第一劲敌,抢先应付,这等仁侠心肠,义烈肝胆,教人钦佩之余,永难忘怀!”陆真子连连点头,满面哀悼之色。宁婉然的清泪已经抹去,面上宁恬如常。然而拂晓大师和陆真人却看得出,碧凌寒之死,已在她心灵划下一道永难磨灭的伤痕了。突然一阵香风送到他们鼻中,一道人影娜娜走来,霎时来到切近。陆真人皱皱眉头,道:“来者莫非是阴晴谷的左瑶仙姑娘么?”宁婉然娇躯一震,抬头望去,接着说道: “不错,她便是左姑娘!”左瑶仙向拂晓大师陆真人略略点头行礼,便迳自抓起碧凌寒左手,三指搭在他脉门关尺上。拂晓大师和陆真人对看了一眼,会意于心,拂晓大师便道: “林姑娘,大尊者的事情,有劳你负起全责。”陆真人道: “此事委由林姑娘最妥,那里尚有两人尚作垂死挣扎,道兄咱们且过去瞧瞧。” 他们不等宁婉然回答,便转身走开。刚走近战圈,恰恰听到静心上人大叱之声,但见他慈眉高耸,杀气满面,左手袍袖卷入敌人铁板影中,右手长剑,一招接一招劈去。他的剑式如长江大河,蕴含滔滔不绝之势。劈到第七剑,血光冒现,铁板道人被他劈为两截。 现在只剩下了符遥之一个人兀在负伤顽抗,他本来尚有一拼之力,忽见四方八面的敌人之中,多出了拂晓大师和陆真人,登时心胆皆寒,常天景剑势一紧,刷一声在他长衫胸口处划了一道口子。符遥之打个寒噤,飓地跃起寻丈。常天景大喝一声,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化为一道精虹,追上符遥之身形,夺一声深深插入他背后要害。符遥之惨哼一声,身子坠地,发出一声大响。 全场之人直到此时才松一口气,可是人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当然这是因为碧凌寒惨死的缘故。上官雪突然失声道: “咦!她打算把大尊者的尸体弄到哪儿去?”人人转目望去,只见左瑶仙已走出六七丈,双手横抱着碧凌寒。宁婉然作个手势,拦住了几个放步追赶的人。“拂晓大师和陆真人都不作声,过了一会,宁婉然走到他们面前,平静他说道: “贫道曾获两位掌门前辈授权,是以大胆作主,把大尊者交给阴晴谷的左瑶仙了。”众人都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却见那一僧一道都连连点头,可见得她果是得到他们许可作主的。宁婉然又道: “左瑶仙言下好像很有把握,当贫道之面,将她的独生女儿许配给碧凌寒。”陆真人颔首道: “阴晴谷世世代代秘传一种双修绝艺,相信当真可以救活大尊者一命!”他这话一出,全场之人,立时都传遍了,五帜帮那边,首先爆发出欢声。静心上人等虽是年高修行之人,也都不禁泛露笑容,大家都额手称庆。 白鸠英过来请示审判之事,拂晓大师说道: “此事尚俟五老会议定夺,白檀樾可着谢进等三人,先行面壁思过,战天堑则无须管束行动。快则半个月,定可了断这宗公案。” 白鸠英谢过,接着又一一向静心上人等一众见过礼,这才率众告辞先走。拂晓大师当下又命宁婉然暂回总督府居住,须得等到虞罗刹虞玥然的地位没有问题,方可离去。 陆真人率了冰翁段湘韵自返武当,其余韩傲天、常天景。上官雪等,都各自辞别。在这莫愁湖边,一场关系到天下气数的龙争虎斗,已经沓无影迹,只剩下那少林寺拂晓大师和高廉倩,站在湖边。 他们仁立了大半个时辰,只见一艘鱼船缓缓驶来。拂晓大师脸上泛起安慰的笑容,向高廉倩道: “你师父晓云师叔晓木等一共七人,都在舟上,咱们少林寺晓字辈八大金刚,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一齐离寺呢!刚才那几阵经呗,便是他们合七人之力化而为一,施展龙华禅唱落魔无上心法,才制服了李连生。” 船上的人渐已看得清楚,七位黄衣老僧盘膝端坐,在粼粼的绿波中,突然又升起了悠扬悦耳的呗音,似是把这份可贵的和平,传播给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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