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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现在碧凌寒突然利用“天亮”的环境变化,邀约戈可波觅地拼斗,并且不让他跟去,想那戈可波当然会答应的。碧凌寒这一手,耍得比刚才还要凶狠要命,使于詹航又陷入狼狈之境。 这数重打击,若是落在别人身上,决计承受不起,不是狼狈走开,就是决裂火拼。可是黄衫客于詹航,仍然保持极佳风度,碧碧而言,可见得他的修养和城府,竟有多么的深了。 碧凌寒抱抱拳,诚恳地道:“于前辈放心,在下与戈兄此去,纯属比划武功,别的事一概不提。”戈可波也道:“无名氏说得对,咱们实是不宜为居民瞧见。否则不出两日,大江南北都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 于詹航衡量一下实力,自知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看来,只好任得这两人离去了。只是最不甘心的是他这等人物,折腾了一夜,用尽了词锋和武功,却还未摸出这个神秘敌人的底细。 假如碧、博二人一走,他就等如全军尽没,尝到平生第一次的惨败。因此,于詹航心有未甘,仍然要努力挣扎一次。 “那么你和戈兄去吧,但记着荣华富贵只在你自家一念之间。如果你回心转意,你当必知道到哪儿找我。”碧凌寒微微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可是他急于要离开这个老狐狸般的敌手,当下连连点头。过后他与戈可波来到一问深宏的宅第中,不禁又想起了于詹航。 “是了,一定是他平静自若的声音神情,使我觉得有异。”他马上抛开此念,转眼观察这座宽敞高大的大厅。周围的家俱,以及墙上的对联和直轴字画,都甚是富丽,字画皆是出自名家之笔。厅中静悄悄的,只有他和戈可波两人。若以地势而论,单是这座厅子,就足够他们动手拼斗了。戈可波作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在东首坐下,把铜人放在脚边,一头靠着椅子。这样他随时可以抄在手中,应付任何突击暗算。碧凌寒坐下来,默默地望着对方。过了一阵,戈可波才道: “阁下实在令人莫测高深,似你这等对手,咱还是生平第一次碰上。”碧凌寒只笑一笑,没有作声。戈可波道:“阁下的胆色,亦是咱所平生仅见,请问一声,你为何敢随我来此?”碧凌寒直到此时,才开口道:“也许在下是天下第一糊涂人之故。”戈可波重重地摇摇头,道: “若果阁下是糊涂人,天下可再也找不到一个聪明人啦!你到底是谁?能不能讲点实话?”碧凌寒道: “在下与戈兄之间,至少最近期间,不会有任何冲突。是以戈兄根本不必得知在下姓名来历。”戈可波慨然道: “不行,像你这等人才,自是中原有数的高手,咱千山万水到此,幸而相会,岂可不知?”碧凌寒倒是感到不易推却了,但他终于笑一笑,歉然道: “对不起,恕难奉告。”戈可波眼睛一瞪,泛现怒气,道: “阁下既敢踏入此地,自是深信无人能够拦阻得你;咱家此处虽然没有 铜墙铁壁,亦没有千军万马,但还有几个手下碧凌寒摆摆手道:“戈兄,别说啦!以你这等人物,岂肯命手下助战?”戈可波怒声道:“本来是不会的,但现在却会啦!”碧凌寒平静如常道: “既然如此,在下只尽力而为,戈兄请把贵手下都叫出来吧!”他在平淡之中,含蕴有极豪雄的气概。戈可波不禁一怔,凝目而礼。 过了一会,他才沉吟道: “无名兄大有横绝四海,做视一代的豪情胜概,兄弟总算是开了眼界啦!但平心而论,以兄弟的武功修为,加上手下之力,即使是当代宗匠大师,谅亦不敢夸称有突围之力,难道无名兄自信是天下第一高手?抑是不知兄弟实力??” 碧凌寒道:“在下既不是天下第一高手,亦不致于小觑戈兄的实力。” “然则无名兄何以胆敢应战?”碧凌寒道: “在下能迫得塞外三奇之一的戈兄,下令手下助战,仅仅这一宗就足以流传武林之中,博得不朽之名了。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在下坚信戈兄决不会命手下助战。是以在下存心在瞧瞧,戈兄到底会不会下此命令?”这一番话,虚虚实实,教人难以猜测。戈可波但觉一阵头痛,平生以来,第一次泛起了无法应付的感觉。碧凌寒微微一笑,突然问道:“戈兄认为于詹航前辈的为人如何?”戈可波寻思了一下,才道: “他么?他是当代高手,性情略略孤僻了一点,但这也不足为异。” “难道孤僻两个字,就足以解释他想杀死你之故么?” “这个??这个??”碧凌寒迅即接口道: “戈兄用不着拟思言悟来搪塞我了,老实说,他如不是有着至关重要的理由,岂有不顾一切后果而拉拢我合力杀你之举?”戈可波脸色变得很难看,道:“他何曾说过要与你合力对付我?” “当然没有明说,”碧凌寒道:“但暗示已足够啦!以戈兄”这等人物,哪里会听不出来?”戈可波不再否认、重重哼了一声,道:“也许是因为他嫉妒咱顺利抵达江南。”碧凌寒摇摇头,道:“如果他有心相助,你们就算再走远些,也不成问题。”碧凌寒回想了一下,才又道: “固然他确实不想你安然抵达江南地面,但杀害你的理由,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莫非他怕咱发现他的秘密?” “对了,”碧凌寒高声道:“这一定是他想加害于你的理由,只不知他有什么秘密,能够使他如此的害怕你发现?”戈可波眼中光芒闪动,略一忖想,道: “除非他已背叛了敝主上,不然的话,更有何事能令他如此畏忌?” 碧凌寒笑一笑,道: “戈兄说到背叛这话,未免有欠三思了。想那于詹航身为汉人,并且受封我大明天子,贵为妙化护国西凉散仙,尚且与贵主上互通声气和出力办事,他背叛大明天子,如何会忠贞于贵上?” 戈可波道:“无名兄这活甚是。”他拱拱手,又道: “以无名兄这等一代之雄的人物,竟然不敢透露姓名身份,实是使咱对 你疑信参半。因此,无论无名兄的分析何等合情合理,咱也是不能全信的。”碧凌寒微微一笑,道: “在下不是不敢告诉戈兄,而是生怕说出来之后,戈兄仍然不易相信。” “如若无名兄泄露姓名之举,并无大碍的话,还望赐告。”碧凌寒道:“在下姓碧,名凌寒,乃是五帜帮之人。”戈可波惊异地注视着他,接着摇摇头。碧凌寒道:“戈兄敢是不信?”戈可波道: “不错,五帜帮虽是大明疆土中第一大帮,雄踞大江南北,势力庞大。 但终是江湖上的帮会而已,哪能网罗得了像碧兄这等人才?” “戈兄此言差矣,以兄弟这一点能耐,敝帮之中多的是,说是‘车载斗量’亦不为过??” “碧兄的武功固然很高明,但这还是其次,咱不是谈你的武功。”碧凌寒内心一阵惊然,感到这个塞外来的异族敌手,实是非同等闲。 换言之,他也不是徒俱武功而已,胸中实在真有点学问。 “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兄弟不大明白。” “咱瞧你不但武功高强,和才智过人。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志行节操,真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这两句话是你们大汉古代圣人说的,咱不用多解释了。总之,以你这种风格之人,不似是五帜帮能够收罗任用的。”碧凌寒压住心头的震动,淡淡一笑,道: “戈兄过奖啦!兄弟虽是极有宗旨之人,但还谈不上风骨志行??”他目光四下一扫,又道:“兄弟已报上姓名,戈兄大概可以让我走了吧 厂戈可波道:“那么另一个暗中保护毒蝎子彦斌的人,也是你五帜帮的高手了?”碧凌寒点头道:“是的,假如戈兄的手下大将秃鹫尚未回转来,可见得敝帮的这个弟兄,身手不弱,对也不对?”戈可波沉吟道: “假如碧兄当真是五帜帮高手,自然可以和平解决。但咱家却有两个疑问,得不到解答??” “戈兄有何疑问?” “第一点是贵帮何以派出像碧兄这等两位高手,暗中保护彦斌?第二点是碧兄的大名,咱家竟是第一次听到。五帜帮中的高人,咱家差不多都知道,可是没有听过有碧兄这么一个人物。” “关于第二点,很容易证明。”戈可波问道:“只不知碧兄如何证明法?”碧凌寒道:“只要你现在向相熟的敝帮之人打听一下,保证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戈可波道:“好,即使是相反的答案,也可算数。但第一点呢?碧兄可有以教我?” “彦斌亦是敝帮之人,只不过他所作所为,不易被人谅解,是以不许他泄露身份的秘密。”戈可波眼睛睁得更大了,浓眉耸竖,道:“这真是太惊人了,彦斌竟是 五帜帮的人么?” “不错。” “你们也都知道他干的什么勾当,对不也?” “是的,我们都知道。”戈可波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道:“这话实在叫人感到难以置信。” “戈兄信也好,不信也好。兄弟只想知道,咱们之间,是打算和平解决呢?抑是须得分出生死?”戈可波答非所问他说道: “奇怪?于詹航何以竟有对咱们不利之意?而碧兄你竟然会是五帜帮之人?那彦斌居然也属五帜帮的?还有就是另一个保护彦斌之人是谁?竟敢杀死了冥河暗界的高手?今天碰上的事,全都令入迷惑不解?”碧凌寒等他想了一阵,才道:“兄弟也有一个疑问,只不知戈兄可肯解答?”戈可波精神一振,问道:“你有什么疑问?”碧凌寒道:“于詹航与你既是一路,早先为何不邀你出手助阵,把兄弟当场杀死?”戈可波道:“于詹航成名多年,岂肯求我帮忙?” “假如他出言相邀,戈兄会不会出手?”对面的异族人笑一笑,摇头道:“咱也不会帮助他。” “这却是什么道理?” “因为咱已查看过四下,确知没有其他的人潜伏。同时咱又亲眼得见碧兄的武功,深知你们硬拼下去,必成为两败俱伤的结局。到了那时,你们不管哪一方失败,于我都是有益无损。” “这样说来,戈兄与于詹航虽是同路人,但一直都暗斗得很厉害了?” “不错,于詹航虽是受敝主上之聘,立过不少功劳。但一来他每做一事,必定讲明报酬,敝上并没有亏欠于他。二来他又同时得到大明朝御封‘散仙’,虽说那只是宫中得势的太监,替他弄到的封号,可是他仍然是明朝的人。咱家如有机会??” 说到这里,他只笑一下,就充分表示了底下的意思了。碧凌寒耸耸肩,道: “贵主上得到戈兄这等人才辅助,无怪能够久踞河套,虎视中原了。”戈可波道: “碧兄身在江湖,耳目通灵,自然晓得大明朝的官吏腐败,朝廷中也没有可以支撑局面的人才。这个江山,早晚不保。碧兄如果明鉴天下大势,把握机会,肯为敝主上出力,将来大明朝瓦解了,敝主上席卷了天下之时,碧兄就是开国的功臣,贵不可言??” 碧凌寒笑一笑,道: “兄弟就算千肯万肯,无亲身为汉人,总是得不到贵方之人真心信 任??” “那么退一步说,碧兄如是与敝方联合,将来天下纷乱之际,碧兄以五帜帮的基础,亦可以割据一方,立国封王,岂不甚美?”碧凌寒道: “这一点兄弟倒不反对,相信敝帮大计早定,我个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他跟着压低声音,道:“戈兄可要见见敝帮帮主?”戈可波审慎地道:“碧兄作得了主么?”碧凌寒心头一阵迷惑,忖道: “我故意拿话套引,想知道五帜帮帮主玥临仙除了贩卖人口的滔天大罪之外,还有没有与敌寇暗通声气?听戈可波的口气,好像还未搭上线呢?”当然这也许是戈可波放的烟幕,因为如果玥临仙与敌寇已通声气的话,势必是最高的机密,戈可波即使知道,亦不会轻易泄漏。碧凌寒只好使出最后一个试探手法,当下道: “假如戈兄有诚意,三天之内,敝帮帮主将要到此地与戈兄会晤,兄弟告辞啦!”戈可波点点头,道: “这个约会,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大收获,只是碧兄在离开之前,最好有法子能证实你的身份。”碧凌寒面无难色,道:“使得,敝帮之人,均有信物,以表明身份高低,这就是了。”说时从囊中取出一面小小金牌,可不交给戈可波,而是让他观看而已。戈可波的眼力自然高于常人甚多,故此无须拿到眼前,也看得出这块 金牌上,刻有五支旗帜,镂以五种颜色。他脱口道:“这是五旗令么?”碧凌寒点点头,道: “戈兄虽是看图而猜出了此物名称,但事实上并未听过,更未见过,是以戈兄不妨设法查证??” “如何查证法呢?” “当然是问问敝帮之人了。”此法费时甚多,只怕窒碍难行。” “不然,兄弟说一个地点,戈兄派人前去一同,即有结果。”戈可波尚未回答,碧凌寒又道: “这个地点距此甚近,一盏热茶时间,足够来回了,兄弟不在乎多等这一阵。” “可是??”戈可波沉吟道:“可是咱们一时派不出人手。”碧凌寒一愣,道:“这儿只有你一个人么?” “这倒不是,而是没有适合派出去之人。”碧凌寒谅解地道:“你手下之人,如果都是鞑靼人,当然不便上街去。”戈可波点点头,道:“只有秃鹫还可以混充一下,但他还未回来??”碧凌寒一伸手,提起长剑,道:“既然如此,你只好相信我啦!”戈可波也抄起那尊独脚铜人,诧异地望着他,道:“碧兄杀机外露,难道要迫咱动手?”碧凌寒仰天一笑,声震屋瓦,道:“当然啦!咱们说过要分胜负,这话岂能说过就算了?”戈可波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现在他对于这个敌人的变化莫测,的确很感到迷乱和头痛。不过戈可波却不让自己心神摇动,因为这个敌人,实在是他平生出道以来,除了于詹航之外最强的对手了。是以他定须全力应战才行。碧凌寒见他已蓄势待敌,突然再次仰天大笑,道: “戈兄,你难道还不知道,你的手下老早都完蛋了么?”戈可波心头一震,膛目道:“这话怎说?”碧凌寒道:“你不妨先召集手下之人,如果召不到人,咱们再说不迟。”戈可波道: “老实说,本人的手下不多,一共只有两名,除了秃鹫之外,还有一个,目下想必正在沉沉大睡??”碧凌寒淡淡道:“这个人居然叫不醒么?” “此人甚是粗野,头脑迟钝,只有一身勇力,却不是灵警之士,一旦睡着了,便不易惊醒。”他的话也有道理,中原武林中也常有这种愚钝而勇猛之人。碧凌寒摇摇头,道: “在下刚刚方始明白于詹航何以态度镇静得异乎寻常,敢情他已经下手湮灭证据,也就是说,已经把杀害你们的阴谋付诸行动了。所以秃鹫一定不会回来的,而另一个我记得于詹航好像叫他做老熊的,大概也遭暗算了。他本人将负责对付你。”戈可波道:“他杀害了咱有何好处?”碧凌寒道: “他不能杀死彦斌,只好杀你灭口,回到塞外,只要他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谁知道彦斌未死?同时他亦可以在贵主上面前,成为最有力量之人,永远没有你从中掣时和监视。”戈可波越听越觉有理,唯其有理,他才不能不暗暗焦急了,当下问道: “莫非于詹航也是五帜帮的?” “这个在下就不知了。”。他一面回答,一面侧耳查听,接着移步行出厅门,戈可波提着铜人,只看着他,没有拦阻。碧凌寒果看过没有人潜行迫近,于是又回到戈可波面前,低声道: “你走吧,现在也许还来得及。”戈可波讶道:“你可是叫我逃返塞外?” “是的,于詹航算准咱们拼斗起来,至少要到中午,方能分出胜败。所以赶快抽空虚理其他的事,例如收拾秃鹫,召集人手等??” “碧兄何以暗暗相助?”碧凌寒对这个问题,感到不易回答,最后才含糊地道: “在下对戈兄的豪放性格,觉得很对心思。再说,我又何必被子詹航利用?”戈可波点点头,道:“若然如此,咱就此别过。”碧凌寒道:“在下也得趁这机会溜走,使于詹航摸不清底细。”事实上当戈可波到后面巡视,发现另一名心腹勇士,果然已被杀死,然后收拾了一点衣物,离开此屋之后,碧凌寒还未离开这间屋字。他若有所待地等到快近晌午,这才听见大门推开的声音,接着一个人走到厅门,双方一望之下,那人怔住了。碧凌寒哈哈一笑,道:“于前辈来得正好!”来人正是塞外三奇之一的黄衫客于詹航,他惊异地瞧着对方,随口问道: “这话怎说?”碧凌寒道:“因为在下正是在等候大驾。” “于詹航迅即收摄心神,恢复如常,潇洒地走入大厅,道: “阁下准知本人会到此地来么?”碧凌寒道:“在下不但知道,而且算得出您老是来替我收尸的。”于詹航显然又为之震惊,脚步一停,道: “何以见得呢?你的武功,绝不逊干戈可波,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了。”碧凌寒道: “这也并不见得是真心话,反正你认为我与戈可波先拼上一场的话,结局不论是谁得胜,对你都有利无害。”于詹航耸耸肩,问道:“戈可波呢?”碧凌寒道:“他刚刚死于你双笔之下,何故还来问我 y于詹航愣一下,一时说不出话,可见得碧凌寒没有猜错。碧凌寒又道: “戈可波虽是一派高手,才智亦有过人处。但他失了地利人和,这一踏出此屋,全然无法掩饰行踪。故此你派在这儿的监视的人,毫无困难地跟踪他,一面向你报告。以我猜想,你与他之战,相当困苦,所以直到现在,方解决了他。随即到此瞧瞧我的情况。? 于詹航道:“阁下侃侃道来,好像确有其事一般。”碧凌寒道:“在下向来自信得很,于前辈若是认为不当,还望指点茅塞。”于詹航沉吟一下,才道: “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理解,例如说你的料事奇准,应变高明等等,皆可用‘天资过人’一语解释。只有一点,本人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碧凌寒问道:“只不知是哪一点?”于詹航道:“那便是你的谦虚风度。”碧凌寒道:“在下哪一点特别谦虚,而使于前辈有此感觉?”于詹航道: “便是在称谓上,老实说,以阁下之能,肯称本人一声于兄,已经很客气的了,而你居然口口声声于前辈??”碧凌寒仰天一笑,道: “你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在下的前辈,是以在下作此称呼,这事何奇之有?” “本人受宠之余,实在有点惊怕,只不知你信是不信?”碧凌寒摇摇头,道:“于前辈惊得全无道理。”于詹航道: “要知阁下口口声声尊称我为前辈,但行为上却专断毒辣,分寸不让,相形之下,使人不能不触目惊心??”碧凌寒淡淡一笑,道:“想来这就是于前辈定要杀我之故了?”于詹航道:“当然不是,本人还是那句话,假使阁下真肯杀了彦斌,本人保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碧凌寒道:“于前辈可知道在下是谁么?”于詹航摇头道: “不知道,但阁下如果手刃彦斌,自然会把身份来历惠告。是以目下对这一件事无须着急。”碧凌寒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突然自言自语道:“啊!在下须得赶回去啦!”于詹航道:“很好,只要阁下自信能过得本人这一关,尽管请便。”碧凌寒道: “以前辈的盛名和地位,何必与在下过不去,万一于前辈疏忽失手,岂不遗恨终身之事么?”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于詹航说得很坚决:“阁下不是归降于我,就须得凭真功夫杀出去。”碧凌寒淡淡一晒,道:“于前辈凭什么认为在下须得杀出去?”他话锋变得十分奇怪,于詹航一时测不透,讶道:“这话怎说?”碧凌寒提高声音,道: “于前辈难道全不考虑到,你重来此地,等如自投我的罗网。因此要杀出去的是你而不是我。”于詹航眉头一皱,道: “本人人屋以前,已经填密查看过。除非是本人眼力不济,功夫未练到家,方会失陷在阁下的罗网中。”碧凌寒道:“这样说来,于前辈带了多少人前来擒杀在下?”于詹航做然道:“本人独自前来,想必已足够了。”碧凌寒脸色一沉,其寒如水,冷冷道:“于前辈如此小觑在下,今日若不一决生死,誓不为人!”话声甫落,随即“锵”一声,掣出长剑。于詹航也冷冷道:“你果真不肯归降于我么?”碧凌寒道:“在下说过,若不决出生死,拆不为人。”于詹航感觉到此人口气坚决无比,大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概。而且眼中透出的凶毒杀机,更是最有力的证明。但他全不慌忙紧张,碧碧道:“阁下可是五帜帮的神机营副统领碧凌寒么?”碧凌寒冷冷点头,对于于詹航道破自己来历,居然一点下表惊异。于詹航大感意外,不由自主地问道:“碧兄可是早已料到本人晓得你的底细?”碧凌寒道:“不错,在下早知如此。”他跟着举起左手,作个手势,阻止对方说话,自己这才接下去道: “于前辈若是认输,咱们再谈别的,如若不肯认输,那就在武功上先分出高低??” 这凡句话迫得于詹航简直无路可走了,这位名列“塞外三奇”之一的高手,生平哪曾向人服输过,当下冷笑一声,断然道:“好,咱们先一决胜负,再谈别的。” 霎时间,一个长剑欲吐,一个双笔作势。大厅内弥漫着一片杀气,还有两大高手的强劲气势互相激荡,形成阵阵潜力暗劲,在厅内旋卷。 于詹航黄衫飘拂中,人影如俊鹊投泻,刷地向碧凌寒扑去,双笔挟着劲风声,分点对方右肩“气户”和左胸“乳根”两大穴。碧凌寒长剑比划,一招“白云归帕”堪堪破解了敌人的毒手。但于詹航双笔方向一变,飕飕飕一连七八招,宛如奔雷掣电连环疾攻,其间没有丝毫间隙。碧凌寒运剑封架,剑式也极尽奇幻多变之能事,但见他这一招施展少林绝艺,那一招便改为空海门的不传秘技。于詹航这七八招攻下来,虽然不曾击败碧凌寒,但却已占了机先。他继续一口气挥笔疾攻,使出平生绝学,也用上了全身功力。但见他双笔幻化出无数光影,招招不离对方大脉要穴。 这等情况,正合干詹航的预料。他原本就不曾打算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方。只要能继续占得先手,激战下去,必有可乘之机,那时一招就可以要了对方的性命。现在他胸中也涌满了杀机,假如当真抓到机会,他百分之百不会留情的。 不久工夫,两人又拼了十余招。于詹航但觉对方唯一与早先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的功力似是比预料中更为强韧。而由于此故,显然剑势也灵动得多,隐隐有一股强大绝伦的反击力量。 他发现了这一点,反而斗志更增,杀机也越盛?? 要知于詹航向来自负得很,假如碧凌寒不是一流高手,他根本连出手也不屑为。虽然他已承认碧凌寒有一拼的资格,但他仍然深信自己稳握胜算,故此对于碧凌寒的横蛮凶恶,才会感到十分生气,因而决计击败此人,纵然须得杀死对方,亦在所不计。 他们虽然只拼了四十余招,但这开头的一段,乃是最凶险激烈的阶段,任何的一方,只要在招数、内力、判断、速度等多方面有一丝暇疵,定必马上就遭遇尸横就地的命运。 过了这个阶段,于詹航猛可提聚功力,双笔攻得更为凶毒。只见碧凌寒一剑迎胸棚入,招式虽是奇奥神妙,但力道上显然未臻完美之境。 于詹航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下了一个大胆而又骄做的决定,他身子一侧,让过胸口要害。可是左边衣袖以及臂膀的肌肉,已被锋快的剑刃所伤,就在他受伤之际,一支判官笔由下而上,翻击在敌剑剑身。 “锵”的一声,碧凌寒手中长剑,脱手飞出。他的人亦同时被另一支判官笔迫得往左后方跃退。于詹航如影随形般追到,碧凌寒脚一沾地,刚刚稳住身形之时,于詹航亦同时停住了。双笔一上一下,罩指着对方身上两处大穴。他狞笑一声,道: “碧凌寒,你已犯了大忌,退到死角之内,这个错误,恐怕须得付出很大的代价??”他臂上衣袖破裂之处,流出殷红的鲜血。但这个当代高手,瞧也不瞧自家的伤势一眼。碧凌寒道:“于前辈拼着金身受损,迫得在下无法不自投绝路,这岂算得是在下的错误?”于詹航道:“假如你现在答应归降于我的话,我告诉你“他没有马上说下去,确实足以令人心痒之极。碧凌寒淡淡道:“用不着于前辈多费唇舌了,在下知道答案是什么。”干詹航道:“那么你不妨说来听听。”碧凌寒道: “于前辈刚才不借金身受损,好不容易才把在下迫到死地。目下自然要杀死在下,以免留下了后患。” “不错,不错,本人正是这个意思。”于詹航冷冷的说,心中却暗暗惊异这个对手,何以到了这一刻,还没有任何垂死的挣扎行为出现?所谓“垂死挣扎”,并不仅仅指说以武功突围,还包括了投降认输,或是提出条件赎回性命等举动在内。 于詹航的两支判官笔,指住对方的要穴,在形势上以及他各种条件上,碧凌寒都没有突围的希望。也就是说他生机已绝,决不是略略负点伤就可以解决得这个危机的。 碧凌寒镇定如常,当此之时,他给对方的印象是冷静得不近情理,如像他的性命,是捡来的一般廉价,故此他毫不顾借地抛弃。于詹航迫前半步,碧凌寒也退了半步,身体已碰到两面墙壁。原来他所站之处,正好是屋角,他的身体嵌在两墙形成的角落中,故此左右都动不得。 这一点是地形的限制,使得碧凌寒除了向前冲之外,别无他法可施。但于詹航手持一对判官笔,而碧凌寒却赤手空拳,在他们这种同是一流高手而言,分别可就非常之大了。 碧凌寒直到这时,脸色还未曾变,同时他的气势,依然保持一贯的坚强凌厉。他能在如此凶险中,保持冷静和强大的气势,答案马上出现了,原来是一把锋炔无匹的捂铁刀。这口招铁刀在墙上,恰好是碧凌寒的手十分合式地握到刀柄的位置。 可见得此刀的出现,其实是碧凌寒精心设计的。强烈的刀光倏然间出现,如惊雷掣电般的向于詹航攻去。这一刀不但来得奇特,而且蓄势已久,是以格外凶厉。隐隐可以听到阵阵的风雷之声。于詹航仓卒间运笔封格,一面后退,但刀光过处,呛的一声,竟然磕飞了他左手的判官笔。这是于詹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之事。但这刻他已来不及惊愕或激怒,随着电飞的刀光,拼命对挡和跃退。 碧凌寒口中发出震耳的叱咤声,宝刀翻飞,气势之凶猛;比之早先大不相同。原来他一则用惯了长刀,这刻才是他使出全身功力之时。二则对方又相对的减旨了,益发衬托出他的强大绝伦的攻势。碧凌寒使到第八刀,刀光在于詹航胸际扫过,于詹航惨哼一声,腾腾腾连退四五步之多。 这位塞外三奇之一的于詹航,黄衫上迅即出现一大块血渍。他微微弓着身子,定睛向碧凌寒注视。碧凌寒凛然道:“于前辈敢是怪我心黑手毒?”于詹航虽然没有出声承认,但那样子已不啻是默认了。 “本来在我辈武林之人来说,胜败生死原是没得怨的,于前辈既是怪我狠辣,可见得另有缘由。”于詹航点点头,他功力深厚,是以虽然身负重伤,换了别人,早已倒毙,但他却还支持得住,他道: “不错,这里面另有原因。”碧凌寒道: “这原因晚辈也晓得,不外是由于我是五帜帮帮主的心腹,是以不该对你下这毒手,对也不对?”于詹航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与玥临仙的关系了?”碧凌寒道: “他们守口如瓶,我事先并不未得知,但其后从你行动上种种迹象,悟出你其实暗中保护彦斌,可见得你与贩卖人口有秘密关系。”于詹航道:“你这一说明,使我反而更不明白了。”碧凌寒道: “请耐心一点,我先试作说明你这方面的想法。那就是你虽是贩卖部门的高级人物,但你一身具有多重身份,故此也不一定要维护彦斌。假如我不出现,则你可能任得冥河暗界之人,把他杀死。”这一点他猜对了,于詹航轻轻地点头。 “但既然我已现身,你判定我方实力之弱,是以大为放心,一方面暗杀戈可波手下。另一方面,你故意与我激斗,给戈可波瞧看。万一搏洛多能返回塞外,他仍然是对你有利的证人。”于詹航虽然命在须臾,但仍然泛起震惊之色。 “我测破了你的用心,决定争取回主动之势,特地与戈可波协议,到此处交手。当然我还不知道他的手下已被消灭之事,但我却有把握可以脱身,所以跟了他来,到了这儿一瞧,立刻拆穿你想加害于他的计谋,便促他逃走。他果听信我的推论,立即离开??” 于詹航道:“此人若是逃走成功,于你有何利益?”碧凌寒道: “他若是逃走成功,于我全无利益。可是在这南直隶地面,以他一个胡人,若想顺利潜逃得返塞外,那是没有可能之事。如果你截杀失手,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于詹航马上问到要点上道:“你何以定要杀死他?”碧凌寒道: “此人气魄甚大,才略过人,加以武功出众。这等人才,如是让他回到 塞外,岂不是我大明朝的祸患?”于詹航皱起眉头,但显然不是为了疼痛。 “碧兄这般关心起大明朝来,实令人感到可笑。”碧凌寒冷冷道: “老实告诉你吧!我虽然是五帜帮神机营副统领,可是真正身份,却是由五老会议选出来的大尊者,负责执行灭匪计划。而于前辈你便是应予屠杀的孽龙之一了??” 于詹航直到这时,方始恍然大悟。要知“五老会议”,乃是武林诸大门派公认的最高领导阶层。虽然外问无人得知这个会议,由哪五老组成?平时亦不与这些门派有什么接触,可是“五老会议”的存在,却是事实。 “这个灭匪计划,”碧凌寒加以补充:“并不是专门对付五帜帮,而是要彻底摧毁那万恶的贩卖人口组织,你既是其中一名高级人物,自然越早除掉越好。”于詹航哼了一声,道:“无怪你一出手反击,就如此恶毒了。”碧凌寒道: “在你心中,你并不打算杀我,只要透露与玥临仙有特殊关系,料我马上明白,化敌为友。这便是你为何会单身到这儿来查看之故。因为你不必防范于我??” 他的话声嘎然而止,敢情是于詹航突然倒在地上,碧凌寒默然注视了一阵,确定这个一流高手已经身亡,这才行近去,以刀尖翻动他的身躯,使他正面朝上。再经查看,果然已死,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午他回到家里,见到虞罗刹虞玥然。虞玥然又惊又喜,问道: “你这一夜到哪儿去了?今日过了中午还不回来,真把人担心死啦!”碧凌寒道:“听说你杀死三个冥河暗界之人,可是当真?” “是的,那厮手段恶毒得紧,差点让他炸死了彦斌。”碧凌寒道: “据我所知,冥河暗界之人,每一个都按照天性之所近,均习得有一宗特别功夫。只不知你这一次,可曾发现他的绝艺没有?”虞罗刹虞玥然道:“好像没有,不过却有一件相当奇怪。”碧凌寒道:“什么事使你奇怪?”虞玥然道: “那斯临死之前,口口声声说我逃不出冥河暗界的追杀。同时又喷过一口鲜血,却像是使邪法一般,但事实上全然无事。”碧凌寒点点头道: “幸亏你告诉我,不然的话,你也许遭了暗算,还莫名奇妙虞玥然讶道:“冥河暗界哪得如此厉害?”碧凌寒道: “他们固然厉害,但也因为他们已有可靠线索之故。要知那厮的一口鲜血,虽是不曾当场伤了你,但你只要沾上过一点点血雾,在冥河暗界之人看来,不啻是额上凿字就是凶手。”虞玥然这才明白,道:“原来如此,但我不怕他们。”碧凌寒道:“冥河暗界乃是天下两大邪派之一,你若以为曾经收拾过一个并不困难,因而生出轻视之心,那就错了。”虞罗刹虞玥然沉吟一下,才道:“我想知道这一口血雾,叫什么功夫?”碧凌寒道:“他们称为‘血咒’,意思说好像咒诅一般,终能置敌人于死地。”虞玥然道:“管它血咒或什么的,我心中有一个更迫切的疑问,只不知你肯不肯解答叩碧凌寒笑一笑,道:“你还未说出这个疑问,我怎知能不能回答?”虞玥然深深地注视着他,美眸瞬也不瞬,道: “你的气质、谈吐以及胸中之学,都不是你那种出身之人所应有的。请问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从哪一个人的口中,识得冥河暗界的血咒功夫?”碧凌寒冷静地回望着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过了一阵,才道: “假如我回答,使你感到为难的话,你将如何自处?” 他先探询对方的态度,其实这个答案,他不要听他回答,早已知道。虞玥然却着实为难了一阵,最后轻轻道:“我一定在你这一边,你信是不信?” “假如你须得叛出五帜帮呢?你仍然在我这一边?”虞玥然美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毫不迟疑地道:“是的,仍然在你这 边。”她一旦已作过表示,其后便全无顾忌,所以答得很快。碧凌寒正要说话,房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步声,他赶紧改变话题,放大声音,道: “你今天还是呆在家里的好。”虞玥然道:“以我猜想,总督府今日大概会派人请我们去玩。”房外传来余麽麽的声音,道:“大少爷,有客人登门造访。”碧凌寒问道:“是谁呀?”余麽麽己出现在门口,但见她侧身作出请客人入内的手势、接着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露面,迅快跨入房内。碧凌寒一看来人,赶快起立,躬身施礼,道:“不知总座驾临,有失迎近??”虞罗刹虞玥然那么据做之人,这时也泛起笑容,施礼道: “席叔叔大驾亲征,敢是有什么大事?”来人原来是五帜帮中,握有重权的总务司战天堑,他潇洒地向他们颔首还礼,但锐利的目光,却使人感到他并非像外表那么温文可亲之人。战天堑在当中的椅上坐下了。先叫碧、连二人也坐下,又等余麽麽奉 过茶退下了,才道:“本座奉命前来,暂时还没有什么大事。”他的目光转到碧凌寒脸上,接着道: “凌寒,帮主面命本座回谕于你,第一件是关于虞玥然的终身大事。”虞玥然一听,脸色都变了。她作梦也想不到战天堑此来,竟是与她的终身大事有关?? 事实上虞玥然并不怕提到她的终身大事,她吃惊的是帮主的谕令中究竟要她嫁给哪个?难道要她嫁给碧凌寒?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帮主何须特地派战天堑前来,传达此令? 由此可见,对象一定不是碧凌寒,她芳心大为震动之故,正因业已考虑及此。碧凌寒道:“哦!是连香主的终身大事?只不知对象是什么人?”战天堑道: “根据各方的报告,帮主又断定那总督大人罗清夜的公子黄子轩,对连玥然十分倾心,黄家上下,亦对她甚为属意。预料在最近期间,将会涉及婚嫁之议。帮主谕令,虞玥然须为本帮着想,不得拒绝婚事。”虞玥然登时呆住了,心中不知是欢喜好抑是失望好?碧凌寒干咳了一声,才道: “黄府果然有此意向,而且一旦求婚成功,很快会接着举行婚礼,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咱尚可设词拖上一段时间。”战天堑笑道: “咱们想法催黄家快点办喜事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故意拖延之理??”他的目光转到虞玥然脸上,声音变得很柔和,又道: “玥然,愚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如果还能亲眼得见你下嫁与总督大人的公子,不论在公在私,都是值得安慰庆贺之事。”虞玥然垂头道:“不,席叔叔,我不嫁给黄家。”战天堑道: “你不是平凡的女孩子,所以愚叔也不必多兜圈子说话。老实说,你能嫁到黄家,这等机会,休想有第二次了。本帮自当全力为你掩护,总教你在黄府中,不致败露了行藏。”虞玥然没有作声,战天堑又道:“凌寒,你个人可有反对之意?”碧凌寒苦笑一下,稍稍斟酌过字眼,才道: “属下为公家着想,自然赞成这一亲事,但不瞒总座说,属下私心,可真不是滋味呢!”虞玥然身子一震,抬起头来望他。战天堑不让她有发言的机会,道:“这就是本座须得全程赶来之故了。”碧凌寒避开虞玥然的目光,问道:“总座这话怎说?”战天堑道: “我们都认为你一则尚未娶妻,二则卓厉骏发,一表人才。玥然则是待在闺中的少女。若是让你们再相处下去,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生怕你们生出感情,难以割舍。故此赶来,作一了断。”他直接了当地把重点说出来,碧、连二人听了,都没有话说。战天堑又道:“你们目下纵然已有点感情,但幸陷溺未深,尚可以控制,对也不对?”他以目光轮流询问这对青年男女,碧、连二人在他注视之下,只好先后点头承认。战天堑欣然道: “如此甚好,咱们五帜帮的千金,嫁给总督之家,两不亏辱。帮主已答应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本帮也不过于伤害罗清夜,而且在任何情况之下,亦不利用玥然你向罗清夜摊牌胁迫。”虞玥然暗暗透一口气,她深心中最感不安的,正是这一点。战天堑又道: “这一头亲事,本帮只有寥寥数人晓得,所以玥然你务须小心隐蔽行藏,别让江湖之人得悉秘密。”碧凌寒又泛起了苦笑,道:“总座,还早着呢!人家还未求婚??”战天堑道: “帮主命你须得全力促成此事,并且列为首要任务。别的事暂时搁下,以免影响了大局,本座将匿居于此,督促你进行这件婚事。”碧凌寒一听,心中暗叫不妙。万一到了木已成舟之时,他纵想抽身,亦是有所未能了。他迅即想到一点,道: “若是连香主嫁到黄府,属下这个大舅爷岂不是当定了?行动之时,自是大受掣时无疑??”战天堑笑一笑道:“你放心吧,本帮立即就安排你的死亡,并且要做成是黄子轩的疏忽大意,才使你遭遇意外。”碧、连二人都觉得十分讶惑,不明白何以要黄子轩担任这出悲剧的主角?战天堑已加以解释道:“这么一来,黄子轩一辈子都会感到内疚而对玥然特别温柔体贴??”碧凌寒转眼望去,只见虞玥然艳如桃李的面靥上,泛起恍懈迷惆的神情,一时看不出是愁是喜? 这刻虞罗刹虞玥然的确陷入一种至为奇怪的感觉中,她已预见到自己行将居住于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中,且不谈什么珠围玉绕,锦衣玉食。最使她感到新奇的,反倒是那种钟呜鼎食,规矩很多的大阀门第的生活。 比起她在五帜帮时的自由日子,那是彻头彻尾的不同。而且黄家在宦海中的浮沉得失,将与她发生密切的关系。 这在一个自幼从江湖帮会中长大的女孩子看来,那简直是难以思议的一种生活。虽说束缚很多,可是却有光明堂正的各种社会关系。尤其是她的夫婿一旦春风得意,获得权势的话,她生活中的趣味,更不是江湖女儿所可以梦想得到的。 战天堑也注视了她一阵,起初颇为不悦于她的神往,但旋即谅解地叹口气,忖道: “一个女孩子,骤然得到这等归宿,焉能泰然处之?这实在也怪她不得。”碧凌寒道:“总座这等安排,可说是天衣无缝了。”战天堑点点头,脸色变得一片森冷,道:“有一件事,本帮不得不全力追查的。”碧、连二人都被他神色声音中的严重意味所震惊,齐齐向他注视。战天堑接着道: “本帮内三堂的兵马堂堂主姚鸣峰,前几天来到南京,奉命与凌海帮接触,但一夜之间,凌海帮固然灰飞烟灭,完全瓦解,而辛堂主亦同时失了踪,至今消息杏然。不知去向。”碧凌寒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战天堑道:“本座正要调查出内情。”碧凌寒道:“凌海帮现下怎样了?”战天堑道:“周翼跟辛堂主一同无影无踪,本座有理由相信与大尊者有关。”虞玥然一怔,问道:“大尊者是什么人?”但两个男人都没有回答,碧凌寒更是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一阵,碧凌寒才道:“假如大尊者手段如此高明的话,那就非得总座亲自出马不可。”战天堑道: “你们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啦!现在本座须得与碧凌寒商谈一些别的问题。请玥然你代我们查看把风。”虞玥然起身走了,虽然她很想再听听他们的谈话,但想到自己行将嫁与黄家,自然有一些秘密,已不便让她得知了。战天堑待她出去了,才又道: “本座刚刚才抵达这南京地面,但已感到情势紧张,在这金陵一地,不但是藏龙卧虎,各方高手云集,而且本帮已有着束手缚脚之感。”碧凌寒道:“但咱们已打入总督府,这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一大成功。” 战天堑道: “现在我们立即要发动全力,调查五老会议的‘灭匪计划’,以及负责此一行动的‘大尊者’,同时须得查出辛堂主的问题。碧凌寒问道:“辛堂主最后的行踪,与什么人接触?” 战天堑道: “他奉命到南京,与凌海帮帮主周翼见面,要设法把周翼卖给本帮的消息来源弄过来,由本帮直接利用。因为周翼人手不足,极可能失误而把消息来源破坏。辛堂主抵达南京后,曾经留下讯息,表明他已抵达。但自此就失去了联络。” 碧凌寒问道:“周翼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战天堑道。 “周翼本身固然失踪,连他特地挑选出来的好手多人,亦全部被杀,不留一个活口,所以周翼的下落,也是无人晓得。”碧凌寒沉吟一下,才道: “既然周翼所打听的是大尊者,则这次辛堂主以及凌海帮的遭遇,自然与大尊者有关了,只不知本帮对这个无形无影的大尊者,还知道些什么?”战天堑沉重地道:“这一点最为可怕,本帮对这个人全无所知。”这五帜帮之忧,却正是碧凌寒之喜,他道: “属下倒是想得一计,或可查出大尊者以及灭匪计划的内容。”战天堑大感兴趣,道:“你说来听听。”碧凌寒道: “既然这大尊者是五老会议派出来,主持灭匪计划之人,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本帮直接找上五老会议,或是正面探询,或是旁敲侧击,多多少少, 也能弄出一点眉目无疑。”战天堑道:“你可知道五老会议,乃是什么样性质的集团?”碧凌寒道: “听说是武林各派公推出来的前辈眷宿,可以说是各派的联合决策集团。但帮主曾经赐示,说是五老会议,实质上亦是佛道两门联合的至高无上的一个会议。”碧凌寒道: “你知道得比别人多得多了,既然这个会议,属于这等性质,本帮如何敢与之抗衡?”碧凌寒笑道: “总座可别误会,属下决不是与他们作对,而是向这个地方下手侦查而已!以属下想来,越是这等高高在上的团体,每个人都得讲究保持风度和身份,故而防范越见松懈,必有可乘之机。”战天堑沉吟道:“此计非常大胆,直有泅出意外之妙,也许可以加以考虑。”碧凌寒奋然道: “只要查得出大尊者是哪一个,不管他本事有多高明,本帮倾全力去对付他,明攻暗袭不择手段,定可迅即除去这个大敌。”战天堑点头道:“只要查得出此人真面目,本帮倒是有把握可以狙杀了他。”碧凌寒沉默了一阵,才道:“属下还有一个想法,却不敢贸然说出来。”战天堑道:“假如本座可以担待得起之事,你但说无妨。” 碧凌寒道:“属下实是恐怕总座见怪而已!”战天堑道:“本座不见怪你就是。”碧凌寒道: “既然如此,属下就斗胆说出来,关于那灭匪计划,属下前此接到密令调查,虽是毫无头绪,但属下却忽有所悟,依属下愚见,这灭匪计划不会是对付本帮的。”战天堑讶道:“何以见得不是对付本帮?”碧凌寒道:”属下意思说,不是对付表面上的本帮。”战天堑登时明白了他的暗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碧凌寒道: “如果是为了对付本帮,则对方大可以一直侵袭本帮总坛,胜负立分,何须如此神秘?”战天堑道: “我们心中大概都是这样想,但没有一个人肯面对现实而已!好,只要判断正确,得悉对方的目的,便有办法应付了。”碧凌寒道:“在局面尚未澄清以前,最好停止一切行动,避避风头??”战天堑道: “自当如此,本座这就草拟报告,加急呈送帮主,相信在一两天之内,就有了稳妥的决策。”他们谈到此处,暂时告一段落,直到次日的中午时分,战天堑又和碧凌寒在书房中见面。战天堑道: “今天本座所接到的消息,据说南京城内这一两天,屡屡发生怪火命案,现在官家非常紧张。”碧凌寒道:“这些怪火命案是不是与大尊者有关?”战天堑道:“想必如此,在武林中,有所谓塞外三奇,这几个高手,你可曾听过?”碧凌寒微感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找到线索,把自己卷进去了?当下应道: “属下离开总坛时,承蒙帮主指点了许多奇人异士的姓名来历,其中就有塞外三奇,他们怎么啦?”战天堑道:“塞外三奇,已经死了两个。碧凌寒道:“以塞外三奇的身份和武功造诣,如何竟有这等事情?实是教人感到难以置信。”战天堑道: “其中一个名叫戈可波,乃是胡人,使一具独脚铜人,有万夫莫当之勇,他之死倒不奇怪,因为他乃是死于同列三奇中的黄衫客于詹航双笔之下,但干詹航其后也被人杀死,这一件就值得奇怪了。”碧凌寒道:“总座可知道于詹航乃是死在何人之手的么?”战天堑道:“现在还不知道,但相信不难查出。”碧凌寒讶道:“敢是已有了线索?”战天堑道:“可以这么说。”碧凌寒哪肯放松,连忙追问道:“那是什么线索?” 战天堑道: “据本座所知,于詹航狙杀戈可波时,尚有帮手,由于于詹航身亡时间,距戈可波被杀不久,于詹航杀了戈可波之后,不久便被别人杀死,因此本座深信于詹航在杀死戈可波之后,当时的行踪去向,他的帮手一定略有所知,甚至可能知道很多,例如于詹航是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等等,循此线索追查,这件命案,实是不难侦破。” 碧凌寒额首道:“总座说得不错,于詹航命案不难侦破,但属下却有两件事感到不解?”战天堑道:“你有哪两件事情不明白?”碧凌寒道: “头一宗是这黄衫客于詹航虽是边塞之人,武林中有数的名家,固然他的事情,大家都愿听听,可是照总座的说法,咱们竟是非常关心他的变故,并且要出动人马,调查真相,只不知于詹航此人,与咱们有何关系?值得咱们如此重视?”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 “第二宗是那戈可波与于詹航既然同属塞外三奇,何以又互相争杀?”战天堑道:“这两个问题,其实只是一个答案,那就是于詹航是咱们的人。”碧凌寒啊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之状。战天堑又道: “能够击杀于詹航之人,放眼天下,寥寥可数,想来不难查出,凌寒你也可以列入有能力击杀干詹航的名单内,因此,本座须得循例问你一声,今天清晨时分,你可曾出去过?”碧凌寒心头一震,暗想莫非已露了什么马脚?要知如是普通之人,兜了好些圈子才问到这件事上,碧凌寒便不致于大惊小怪了,但战天堑是何等人物,手法自是虚虚实实,不易猜测。因此,从现在起,他每一句答话,都可能被战天堑用以证明有杀死于詹航之罪嫌,亦可能由于答对了一句话,使战天堑不问。他立刻应道:“属下没有出去。”战天堑道:”若是没有出去,可有证据?”碧凌寒道:“这个??恐怕很难找到什么证据了。”战天堑道: “如果不能找出正面的证明,咱们就从反面求证,假如你离开此地的话,那一个人最可能发现?”碧凌寒暗中泛起了透不过气来之感,但表面上仍须装出不动声色,道: “大概只有虞玥然吧?”战天堑道:“这话甚是,待本座亲自去问问她。”这位位居五帜帮总务司司主的人物,果真站了起身,举步走去。碧凌寒心中的震骇和紧张,真是难以用文字形容。因为战天堑询问连玥然之时,自是会用点技巧,不让虞玥然听出他询问的真意。另一方面又没有与虞玥然串通过,她全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当然想不到须要替他说谎掩护。 总而言之,战天堑这一去,必定把真相弄出来。这时唯一解决之办法,就是把战天堑迅即干掉,如果不然、杀死于詹航之事一泄,紧跟着集中全力调查他的行动,最后定能发现他就是“大尊者”了。 说到干掉战天堑,当然不易,一来他本身武功高强,不是三五十招就可以赢得他的。其次是环境的不利,由于有余娠媛以及另外一些下人,如若拼斗起来,惊动了所有的人,虞玥然在这等情势之下,决计无法正面叛出五帜帮。换言之,她只好帮助战天堑,向他动手了。处于这等极为险恶的境地中,碧凌寒发现以往受到的严格训练,已发挥“临危不乱”的妙用。战天堑行出数步,只听碧凌寒道: “总座,虞玥然她目下一定是在厅子里,与一些下人在一起,何不让属下传话,着她进来?”战天堑停住脚步,心中虽是不甚赞成此议,却没有马上驳回,只道: “你去叫她,怕也不大妥吧?”碧凌寒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法有什么用处,口中说道: “属下用不着亲自前往,这儿有传召下人的唤人铃。”他走到这书房的一个角落,伸手指指一条锦绳。战天堑点点头,道:“也好,你着人叫她来吧!”他回到座位上,瞧着碧凌寒扯动锦绳,眨眼间,一阵步声来到院落中,但见一名家人出现在书房门口。碧凌寒吩咐下人道:“去把小姐请来。”那人应了一声,转身自去。碧凌寒接着道:“总座,属下这就回避一下。”战天堑点点头,但旋即改变意思,道: “不必了,这只是例行公事,本座按规矩问她几句,咱们还有要紧之事??”直到虞罗刹虞玥然的轻盈步声,来到书房门口,碧凌寒才又紧张起来。虞玥然一迳走入房内,艳丽的面靥上,挂着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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