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看他会不会做人。” 　　有人笑，“什么都可以慢慢学。” 　　“刘俊文这一走，表示邓轩案或有转机。” 　　大家面面相觑，不再发表意见，分头工作。 　　郑韵叫苗湘进办公室，低声问：“可有陈文消息？” 　　苗湘微笑，象是很放心的样子，“有友人的友人在橄阳见过她，说象是变了个人，胖得象气球，反应迟钝，不认得朋友。” 　　郑韵点头，“你消息灵通。” 　　“受伤后，她好似没有完全复元。” 　　“她心身受伤，恐怕还要捱一段日子，不过你放心，时间会治疗一切创伤。” 　　苗湘终于说：“我有一张她的近照。” 　　“可以给我看看吗？” 　　苗湘出去一会，回来时手里有一张生活照。 　　“咦，这是橄阳扬名广场。” 　　在金色洛浦修女塑像下有三个吃冰淇淋的中年妇女。 　　郑韵问：“她们是谁？” 　　“你不认得？最左那个是陈文。” 　　郑韵霍一声站起来，“不可能。” 　　最老最黑最胖那个是前《埔报》之花陈文？ 　　郑夫人吓得怔怔地，“照片从何得来？” 　　“我友人的友人是陈文阿姨的女儿，照片自她处影印得来。” 　　“这真是陈文。”苗湘低下头，她也为之恻然。 　　郑太太问：“她不再读书进修，也不打算再回《埔报》？” 　　苗湘叹口气。 　　郑太太呵地一声，落下泪来。 　　再一次求婚 　　苗湘说：“她有一个要好男朋友，他最近找到一份新工作，打算到缘川极北地区那奴域参与开发钻石矿，不知陈文可会与他同行。” 　　郑太太如万箭穿心：“湾潘朵人人还不够用？你给我订一张飞机票，我即时去看她。” 　　“郑太太。”苗湘按住她的手。 　　郑韵摇头，“要不，她已完全放弃，要不，她已抵达拈花微笑境界。” 　　苗湘答：“我想她已不再留恋旧日种种。” 　　这是十分折中的一个说法。 　　《埔报》一日廿四小时，忙个不休，郑韵哪里走得开，他们都为名利劳役。 　　或者，可以讲得好听些，说他们喜爱热闹。 　　那一日，灯塔主人招呼一班小学生参观灯塔设施。 　　小学教师循循善诱：“为什么设有灯塔？它是苦海明灯，导航救船，大西洋近牛绵湾有巨型海洋暖流，碰上北极寒流，形成暴雨，本省气候无常，就是这个道理。 　　学习结束，她向陈文道谢。 　　访客离去之后，林森帮她收拾，忽然说：“我们结婚吧。” 　　陈文想起，这已是第三个向她求婚的男性，真是殊荣。 　　至少，他们对她有这点尊重。 　　陈文微笑，“你只知我姓吴。” 　　“有些人，知得更少，象只知对方家居富有。” 　　林森笑笑，“我俩知心。” 　　“从此刻开始，你应先了解我。” 　　“婚礼后才慢慢倾诉好了。” 　　“为什么心急？” 　　“钻域公司建议我签署两年合约，如有家眷，可获额外房屋医疗津贴。” 　　“钻域公司，他们在中帝成功采到钻石，你想到夫德市去？” 　　“我跟他们到那奴域去找新矿，我擅长控制巨型挖掘机械。” 　　“那奴域。”陈文喃喃说：“那在北极圈之内。” 　　“工作时间每日十二小时，每做两星期，休假两星期，请你与我一起。” 　　“我家人在多市。” 　　“你已成年，迟早要离开父母。” 　　“那是冰天雪地亮月族居住之处。” 　　“闲余你可以跟长老学习雕刻，彼处人心善良，夜不闭户。” 　　陈文点头，林森了妥尊重她的意愿。 　　世界真大真够宽恕，陈文可以一起退避，直到没有人记得她为止。 　　她缓缓说：“我从未结过婚。” 　　林森笑，“那多好，我们一起去打探手续。” 　　“先得见一见双方家长吧。” 　　林森说：“我是孤儿。” 　　“我尚有寡母。” 　　他俩忽然笑起来，紧紧拥抱。 　　陈太太得到消息，这样说：“只要女儿高兴。” 　　一个女子，一生中开心时刻真是寥寥可数。 　　注册后，林森随时可以携眷出发。 　　他们到市中心采购物资。 　　陈文如常留恋书店，她留下听一个讲座。 　　林森在不远喝咖啡。 　　他坐下没多久，有人坐在他对面，这时的林森忽然沉着精明判若两人，与对方轻轻交换暗号。 　　对方是一个时髦年轻人，与时下所有穿北心戴银链的滑板族并无不同，但他一开口便低声说：“邓轩祝福你们。” 　　邓轩！ 　　林森却镇定地点点头。 　　不可思议的结局 　　“邓轩说，他亏欠陈小姐，希望你善待陈小姐，作为补偿。” 　　“我明白。” 　　“邓轩又尊重你的意思！他与你从此没有瓜葛，终止雇主员工关系。” 　　林森放下心头大石。 　　“对于这个意外结局，邓轩十分欢喜，他护照被有关当局扣留，不能外出旅游，否则，他说他会到苏兰一游。” 　　“有什么事，你可以亲自联络他，他会尽力。” 　　“替我多谢他，他的案件，进展如何？” 　　“胶着状态，一件件罪证上诉，再上诉，官司打到枢密院，每堂律师费近百万元，心洋集团日渐萎缩，已不成气候。” 　　“他的敌人目的已经达到。” 　　“敌人又找到新对象，连场恶斗，邓轩说他隔江观火，甚觉刺激。” 　　林森不禁微笑，邓轩还有这样兴致，可见老兵不死。 　　这时年轻人的手提电话响起。 　　他一听，立刻必恭必敬地说：“是，邓轩，他在这里。” 　　马上把电话交给林森。 　　林森听了一会，只是回答：“是，是。” 　　然后他轻轻说：“许多事，她不大记得，象个孩子般，吃饱睡足已经很开心，” 　　声音中充满怜惜，“仍然爱看书。” 　　然后，他说了几声明白，随即把电话交还年轻人。 　　年轻人站起来：“再见。” 　　林森又再点头。 　　年轻人混在人群中，一下子失去影踪。 　　林森低头感喟。 　　咖啡已经凉了。 　　一件案子，改变了四个年轻人的命运，一死一伤一流亡，最终得益的，只有他林森一人。 　　这时听得那边讲座主持人高声这样说：“莫信未来好，过去任埋葬，努力有生时，心诚祈上苍。” 　　林森细细咀嚼，只觉每字如橄榄，其味无穷。 　　稍后陈文捧着书本过来。 　　林森爱惜地说：“已经带了十多箱书。” 　　陈文笑，“我不懂其他，衣食住行，由你负责，我只管琴棋书画。” 　　林森一口答应。 　　他俩拎着书袋离开书店。 　　“不如去吃海鲜甘宝汤。” 　　“湾潘朵人人吃什么？” 　　“熊掌、海豹肉、鱼干。” 　　“蔬菜呢，如何吸收维他命丙？” 　　“你同我放心，钻石矿所到之处，一切还不跟着来：夜总会、名厨、南国名牌……”他们笑起来。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