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相见
程毅和时鸟羽赶到野人渡的时候,已近黄昏,落日残照,晚风清凉。
程毅早换了时鸟羽先一步买来的紫色长袍,夕阳晚照下,他大步走在码头前的大道上,英挺的脸颊在晚霞的余光中镀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只要脱去那件标志性的龙袍,谁也不会把程毅和唐玉联系在一起。
时鸟羽也收起了那对硕大的翅膀,穿着一身蓝衣,他虽然瘦小,长得还算是清秀,扛着两只短戟,跟在程毅后面,一望便知是主仆出行。
“少爷,”时鸟羽此时也改口了,“少爷,咱们此时与赤诚王会合,恐怕有些不妥,想那奸贼对赤诚王的行踪肯定留意,要是大船旁边有密探,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呵呵……鸟羽,这段时间咱们正好饱餐一顿,在山里吃了这么些天的野味,肚里都淡出水来了。”程毅笑着说道,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人流密集的繁华场所,心中很是兴奋,一心要尝尝星罗大陆的口味。
码头之上,楼阁连绵,店铺林立,人流如潮,喧哗声嘈杂震耳,热闹之极。程毅好奇地东张西望,看过一个个参差错落的匾额招牌,一个巨大的金字招牌落入的他的眼帘——“水仙居”。
“少爷,这里可是野人渡最大的酒楼啊,听说吃一顿饭最少二百两银子。”时鸟羽吃惊地看着程毅,尴尬地说道:“少爷,我这次出门,带的银子不多,恐怕不足二百两了。”
“呵呵……”程毅笑道,财大气粗,正是此时程毅的心理,他那乾坤袋中有着成堆的金银珠宝,区区二百两银子,何足道哉!“鸟羽,你尽管跟我进去就是,我埋单。”
时鸟羽没想到皇帝仓促出逃,身上还带着大把的财宝,对程毅更是刮目相看了。
两人进到酒楼内,伙计殷勤招呼,满口公子长公子短,把请他们请到了五楼临街窗旁一个雅间坐下,从这里看去,正好把整个码头收入眼底。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如一弯银钩倒悬天际,码头一带大大小小的船舶,紧贴岸边,抛下锚,密密麻麻一片林立的桅杆。
“少爷,那艘桅杆上挂着七色灯的船,就是赤诚王的坐船,是专门来接您的。”时鸟羽压低声音附在程毅耳边说道。
程毅顺着他的指引望去,但见七色灯下一片漆黑,与周围船上星星点点的灯火相比,似乎一头怪兽悄悄蹲伏在黑暗的岸边,从七色灯唯一光源可以看出,大船并没有落帆,完全是一副随时起航出发的模样。
“看来这个未见面的赤诚王心思缜密,办事老辣,是个人物。”程毅暗暗夸赞道。
少顷,伙计端上了酒菜,都是程毅看着菜单顺口点的,什么酱爆蛇肝、醋扒熊掌、金鱼卧篷、蜜汁火莲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外加一大坛“老刀”酒。虽然说不上珍馐百味,异果佳肴,也算十分丰盛。
程毅飞行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闻到美食的香味,顿时食指大动。时鸟羽显然对美酒更是情有独钟,他知道程毅不喝酒,也不再谦让,端起酒坛倒了满满一大碗,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眯着眼睛重重巴砸巴砸嘴巴,打了个酒嗝道:“酒倒是好酒,只是没有我自家酒的烈度。”
程毅看着时鸟羽喝酒时认真模样,不禁莞尔,“鸟羽,你给我说说这武道分为几个层次,什么武仙,武神的,我不太懂。”
“啊……少爷,看你的功夫这么高,难道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时鸟羽对程毅的表现感到非常奇怪。
程毅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整日闷在皇宫里头,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些,再说宜妃丝毫不懂武功,我连向人请教都不可能。”程毅编了个谎话,倒是十分贴切,不由时鸟羽不信。
“是了。”时鸟羽点点头,“少爷这些年也真是受苦了。”他心中对程毅泛起了一丝同情,随即说道:“这武道可以分为武夫、武士、武豪、武真、武仙、武神、武帝七个层次,每个层次又分九段,层次越高越难修炼,武豪是一道坎,九成九的习武者止步在这里。只有达到武真层次,才能算作修真者,可以有百年寿命,武仙三百年寿命,武神五百年寿命,而武帝基本就可以和天地同寿了。少爷,我看你至少已经是武真高手了吧?”
“那么你是什么层次呢?”程毅没有回答时鸟羽的问话,而是反问道。
“嘿嘿……不瞒少爷您,我现在是武豪八段,我一直担心卡在这里突破不了,这一生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程毅拍了拍时鸟羽的肩膀,安慰他:“鸟羽,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你突破到武真没有问题。”“我那叔叔现在什么层次?”程毅指着窗外那盏七色灯问道。
“王爷他老人家现在是武真初段,也算修真之人了。”
吃完饭,二人又喝了会子茶水,看到水仙居内的客人基本走光了,天近二更的时候,他们才走出饭店。寒风吹来,竟然还夹杂着零星的雪丝,程毅不禁打了几个冷战,他很自然地观想出脑中那尊大佛,登时寒意全消,刹那间仿佛暗黑的天空、青石板道路、灯光摇曳的房舍、熙攘的行人车马似乎和自己形成了一个整体,甚至数百步外一个酒鬼站在树影下撒尿的样子都看的清清楚楚,不是眼睛看,而是反映的大脑中的图像。
“这算什么功夫呢?”程毅心中不免诧异,随着对《大手印》的谙熟程度不断提高,他发现自己增加了不少特异功能,“这种感知功夫在武道排名中,算第几位呢?”
“少爷,我在附近转转,观察一下,看有没有奸贼的密探。”时鸟羽低声说道。
程毅看着时鸟羽飞快地隐没在夜幕当中,但时鸟羽的行踪却一直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时鸟羽也是了得,他以极快的速度把周围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就和一位站在树影中的人会合了,看他的对那人的神态甚是恭谨,密谈了半晌,方才往回走来。
程毅十分留心观察继续留在树影下的那人,乃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华服汉子,在时鸟羽走后,便倒背着双手,仰望黑沉沉的天际,似乎正想着心事。从那汉子的面庞上依稀可以看出唐玉部分特征,瘦消的脸颊,恐怕是唐家的家族特征,正好与程毅的脸型有些吻合。
在那人身旁十几步远处,站着两名大汉,身高都在两米以上,面色冷峻犹如石雕,冷漠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过往行人,每人的腰间都悬着一把巨型弯刀,显然是那人的保镖。
“少爷,王爷正在那边等候,咱们快过去吧。”时鸟羽来到程毅身边催促道。程毅跟在时鸟羽身后,果然是向那人走去,完全证实了他的判断,那人就是赤诚王。
来到近前,时鸟羽躬身低声说道:“王爷,小人把万岁带回来了。”
“玉儿?”赤诚王猛然转身,两只眼睛放射出热切的光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程毅。“你——你真的是玉儿?”
“皇叔在上,请受无能侄儿一拜。”程毅也低声应答,到了此时,只好假戏真唱,把自己完全当做了唐玉,对着赤诚王拜了下去。
黑衣人颤抖着双手,托起程毅的脸颊,仔细地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王爷,小人敢用脑袋担保,站在您面前的就是万岁,小人见到万岁时,万岁还穿着龙袍呢。”时鸟羽在一旁说道。
“为什么唐弥泰那个奸贼宣布玉儿患天花驾崩了,还举行了隆重的国葬?”赤诚王问道。
“皇叔,事情是这样的……”程毅就把恒阳山中发生的一切解释了一遍,只是把唐玉说成了自己收留的仆人。“皇叔,唐弥泰找到的人头是我的仆人李微的,他为了掩人耳目,将李微说成了侄儿。”程毅当然把阅微石窟那一节省略了过去。
“哦,事情原来还有这么多隐情。”赤诚王恍然大悟般地拉起程毅,“孩子,这些天你受苦了。”说话间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显然是动了真感情。
“王爷,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以后你们叔侄整日在一起,说话时间长着呢,还是赶快交待正事吧。”时鸟羽忍不住提醒道。
“鸟羽说得有理。”赤诚王稳定了一下情绪,看着程毅道:“玉儿,你即使在我那牧羊城里,也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天下间想要你性命的人太多了。”
“是,侄儿明白。”程毅应道。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身份,就充作我府上的老师吧,每日教你弟弟妹妹学些经义、礼法、策论之类的东西,这是暂时的韬光养晦之策,我们慢慢再图东山再起吧。”赤诚王如此安排也是有道理的,云锣国尚武,吴凡国崇文,要找好的教书先生到吴凡国来请是顺理成章的事。
“多谢叔叔的安排。”程毅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还需要给你起个假名字,叫什么呢?”赤诚王捻着胡子说道。
“叔叔,以后我就叫‘程毅’吧,这‘程毅’可以理解为‘成一条龙,成一条蛇。’到底能成什么?叔叔就看侄儿以后的表现吧。”程毅赶忙把自己的名字搬了出来,他心中暗笑,转了一圈,自己还是使用原来的名字,似乎冥冥之中真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安排一切似的。
“好,玉儿有志气,以后你就叫程毅吧。”赤诚王很高兴,“你婶娘这次和我一同前来,我告诉他此行是到吴凡国找一位专门教授孩子们经义、礼法、策论的老师,此时她正在船上,一会儿我带你上船与她相见。就是在你婶娘面前也不能透露你的真实身份,就说你是我刚刚请到的叫程毅的老师。”
“一切由叔叔安排。”
“关于你的真实身份,只有我和鸟羽知道,一定严防泄露给其他人。”
“是。”程毅和时鸟羽齐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