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A)
车队驶入了伏击圈,邵殿堂举起驳壳枪,朝天上放了一枪,半山腰上骤然枪声大作,纷纷向鬼子射击。邵殿堂手下的那门迫击炮也朝前面一辆汽车发射炮弹,连打几发,最后一发,正好落在鬼子头一辆汽车的车头上,汽车顿时爆炸起火,车顶上刚刚还密集射击的那挺歪把子机枪,连同鬼子机枪手一同被炸飞上了天。
日寇占领宿城之后,国民党宿迁县长鲁同云率领县党部一班人员及部份军警逃奔两淮,其在宿迁城乡的政权土崩瓦解,宿迁广大农村处于权力真空地带。
张英华随万团赠给的那部份枪支弹药赶到保安圩运东县委。县委书记马林异常高兴。马林书记把这些枪支连同张英华原来的乡勇连同县委那部分武装,组成县抗日游击大队,令张英华任游击大队大队长,马林书记兼任政委。整个游击大队编成三个中队,共有人枪近二百人。张英华愉快地接受任命。他从县委出来,听身后有一女声喊他:“张大队长,还认识我吗?”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回身一看,见一个女同志二十多岁,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这不是以前在宿迁城里演出、作抗日宣传的费瑞芳吗?张英华好奇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费瑞芳依旧笑说:“想不到吧?”两个人并肩走着聊着。费瑞芳告诉他,在宿迁城里演出一段时间后,她又到广大农村演出宣传。本来宿迁演出结束后准备南下到苏中、苏南演出,但南方已被日寇占领了大部地区。往南去已走不通,费瑞芳又想转回山东老家,但山东也已到处都是日寇。往西去更不行了。她不得已打听到宿迁运东县委住在县城东北远乡保安圩,她就辗转找到保安圩,表明身份,要求留在宿迁抗日。中共运东县委又派人到山东党组织处了解清楚,证实费瑞芳的确是我方人员,于是费瑞芳才留在保安圩,正好运东县委缺少宣传人员,县委就委任费瑞芳为县委宣传科长。形势所逼,这是一个原因。费瑞芳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她对张英华产生了好感,尽管张英华已有妻室,费瑞芳也在县委有所了解,可爱情似乎就有这股力量,不在乎张英华有什么没有什么。这第二个原因,费现芳并没有说出,只是深埋在内心深处。张英华听到费瑞芳的叙述,心中也比较敬佩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子: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远离家乡和父母亲人来到宿迁小地方抗日,艰苦自不必说,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就难能可贵。他对费瑞芳说:“费瑞芳同志,今后就称呼我英华同志吧。你这样喊我张大队长,我听得别扭。”费瑞芳笑道:“那好,今后我喊英华同志,你可别听着不高兴啊?”听着这清脆的话语,就好像在戏台上的唱词一般,赏心悦耳。张英华忙说:“那当然。”
马书记又交给张英华一个任务。张英华来到书记屋内,马书记说:“英华同志,宿迁县城被日寇占领之后,必然会在广大农村成立伪政权,而国民党也暂时无暇顾及,趁这时候我们不但要建立我们自己的广大政权,还要扩大武装,以利今后进行持久游击战争。”张英华在倾听:“英华同志,听说你有位师哥叫邵殿堂,在骆马湖一带手下有千把人武装,你去争取一下,就是争取不过来,最起码也让他同情我们,如果我们不加争取,而被城里鬼子汉奸争取过去或被国民党争取过去,这将是我们的一个损失。对我们将来的抗战,会产生不利影响。”张英华听后说:“我和我这位师哥,虽然见面较少,但我们情同手足。至于他是否会加入我们队伍,这事我尽量争取,退一万步说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对我们有什么过激行为。”
马林书记说:“这就好,你还是去一趟吧?”张英华说:“行,我亲自去一趟。”
宿迁农村已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匪祸横行。张英华率领一排武装,带领贴身警卫周桂林,离开保安圩往西北骆马湖一带进发。他想途中回黄泥圩一趟,看看伤残的妻子刘氏。出发前,他又遇见费瑞芳。费瑞芳问:“张英华同志,又要去执行任务啊?”张英华笑着用戏词里的一句话回答:“在下得令出征啊!”费瑞芳看其警卫员小桂林手上拎着一些糕点水果,便又问张英华:“怎么,还要带些水果糕点出征?”张英华道:“途中想顺道到家中看一看,家中夫人被贼人打断双腿,所以稍微得闲总得回家陪陪她说说话。”费瑞芳说:“既然这样,我暂时不忙,想跟你去看望一下嫂子。顺便了解了解运东地方风土人情。”张英华说:“那好吧,和我们一道走吧。”队伍经过黄泥圩,张英华领着费瑞芳来见妻子刘氏。他向刘氏介绍道:“这位是我县新来的宣传科长费瑞芳同志,来陪你啦啦呱、说说话。”费瑞芳上前喊道:“嫂子,你好。”刘氏拉着费瑞芳的手说:“俺妹子,你长得可真漂亮,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费瑞芳害羞地说:“还是嫂子漂亮,我是山东人,现在你们运东县委工作,不离开啦。”她又说:“听说嫂子以前骑马打枪,巾帼不让须眉,嫂子你真是女中豪杰。”刘氏笑对费瑞芳说:“那是以前,可现在不行了,人也残废了,还是妹子你好,我真羡慕你啊!”张英华对刘氏说:“我有任务,不能陪你了。”又转身对费瑞芳说:“瑞芳同志,你工作不忙时,不如就在我家住下来,好在县委离我家不远,也就是十几里的路程,闲来陪你嫂子说说话、解解闷。”见费瑞芳犹豫,刘氏说:“俺妹子,是不是你嫌弃我是个残疾人。”费瑞芳忙说:“不是不是,我是怕麻烦你们。”刘氏才又笑说:“还是俺妹子体贴人,你来住吧,正好我一个人闷得慌,巴不得有人跟我作伴呢。”费瑞芳嘴抿着,点点头。刘氏说:“这就对了,真是我的好妹子。”
张英华离开黄泥圩上路,路上不提。来到骆马湖边,转到一偏僻小渔港,这是师哥邵殿堂的联络点。小渔港中停放几条小鱼船,随风摇晃,岸上树下蹲着几人,见来了一群武装,个个紧张起来。张英华对这几个人说:“弟兄们不要怕,我是你们大舵主邵殿堂的师弟张英华,速领我去见他。”树下蹲着的那几个人将信将疑,其中一个人吹了声口哨,哨音刚落,从湖边斜对面的芦苇荡中划出一只船来。小船靠上岸边,船上跳下一人,是邵殿堂手下一小头目。此人认得张英华,见面后道:“这不是我们大舵主的师弟张少爷吗?”张英华答:“正是,请你领我们进湖。”那小头目命令一人去找船,接张英华等进湖,随后跳上小船离去。一会功夫一条大船从芦苇荡中驶来,张英华他们上了船朝湖心驶去。这边早有人摇轻便快舟报告了邵殿堂。邵殿堂得之师弟来访,高兴不已,忙率领众人站在湖中岛岸等候。船靠稳岛上,张英华下了船,向邵殿堂问候:“师哥向来可好?我好想你啊。”邵殿堂把张英华抱了抱,说;“师弟,师哥我也想你啊,走,进屋说话。”张英华随邵殿堂来到屋内。张英华把来意说了一遍,邵殿堂听完说:“师弟呀,你师哥我已五十多岁了,经不起折腾了,既不想投国民党,也不愿投共产党。至于日本鬼子,不管他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都是我的仇人,也是你张英华的仇人。因为你的亲生父亲,我的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曾是义和团,痛击过八国联军。后因为抢德国人开的面粉厂才遭惨死。”张英华点头称是,对邵殿堂说道:“师哥不愿加入共产党我不能勉强,但请师哥今后能跟我们多多联系。抗日是我们共同的事情。”邵殿堂道:“这个可以,他又对张英华说:“师弟,你可知道你还有一个师哥,叫仇发家。”张英华道:“听师哥你提过,怎么今天忽然提起了他?”邵殿堂拿出一封信给张英华看,对他说:“这就是你这位师哥写来的,你的这位师哥如今是新安镇警察分局局长。只是人少枪少,想把我拉过去。名义上是组织一支抗日武装,实际上自己想拉起一支队伍,以便将来左右逢源捞取资本。”张英华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师哥邵殿堂兄,你我自幼同拜师父门下,学做人,勤练武,义字当先,打抱不平。如今国难当头,小弟我受党国之恩,欲精忠报国。故想拉起一支队伍抗日,怎奈小弟人单力薄,欲借大哥一臂之力。大哥如能随我,日后荣华富贵当享受不尽。封官许爵也未尝不可,从而可享受正规待遇,洗刷草寇之恶名也。情真意切,望师哥三思而行。师弟仇发家。张英华看完信后,对邵殿堂道:“师哥,这位仇发家师哥我并不熟悉,可我知道共产党人做事说一不二,讲究实事求是。”邵殿堂对张英华说:“师弟,什么事我心里清楚,仇发家为人我最了解,他目前代表国民党跟我处事,可国民党是什么东西,以往的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我能忘记吗?师弟你放心,这国民党和日本鬼子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不跟你们共产党走,也决不可能跟他仇发家做事。”张英华虽然没有说服师哥加入共产党队伍,但双方达成了协议,即互不干涉,互不为敌,如共产党人到邵殿堂的地盘活动,邵殿堂还有暗中保护的义务。这个协议对张英华来说也不虚此行,算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