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明一边摸着手腕上的牙印，一边往妹妹房间走，连续几天他都觉得妹妹的行迹很可疑，他怀疑胡文月是否还在和学校发几个激进分子来往，他决定趁她不在家，去她房间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尽管胡文明知道这样到女孩的房间里不好，但是他始终报着一种挽救妹妹的心态，更何况房间的主人是自己的亲妹妹，有什么不好呢？胡文明刚刚拉开胡文月的抽屉，就听见门外传来的欢笑声：“新写的剧本在我抽屉里，我来拿给你们看。”
“正好让然然试试剧服”
胡文月和几个话剧社的同学一起回来了，当然还有吴欣然，胡文明慌忙地钻进床底下，看着三双脚走了进来，站住。
“就是这个。”胡文月把剧本拿给朋友们。
“《热血忠魂》，文月，这个我先拿回去给社长看，咱们还是先让然然试试《巴黎圣母院》的服装吧。”
趴在床底的胡文明听见女孩们的欢笑声，抬起眼皮，看见一双光洁雪白的小腿在眼前走来走去。
“很好看，不穿袜子的效果更好，本来爱丝美拉达就是不穿袜子的。”是胡文月在说话。
“然然，你腿好白啊！”
“去，去！我换回来了。”
“我们抓进时间，社长还在等我们呢！”
一阵脚步声后，胡文明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来，猛一站起来，头有点晕，眼前晃悠着一双白玉般的小腿。
王景明的棋牌室里洗牌声哗哗响，王局长弹了弹了烟灰说：“要讲这共产党还真有两下子，总统派了那么多部队去围剿都没赶尽杀绝，那么长的路线也走完了。”
王景明看看手里的牌说：“共产党能够生存至今日一定有它的群众基础。”
“什么群众基础？”李司长说，“无非是一些乡巴佬。”
“乡巴佬也厉害啊，陈胜、吴广、朱元璋……哪个不是乡巴佬？”王景明边说边出了第一张牌。王局长笑了，不知道是因为这话，还是手里的牌。
“笑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把日本人打扫打扫干净，不然我们这生意都不好做啊！”王景明叹道。
“政府靠我们发家的，再不给我们打扫出一条干净的发财路，对谁都没有好处啊！”胡万舟看着王局长说。
“知道了，知道了，胡老板，我一定把你的意见汇报上去啊。”王局长摊开牌，笑道，“开牌！”
刘尽忠从王家棋牌室走出来，看见吴欣然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专注地叠一张白纸，觉得很有趣，便坐在石凳子上看着那张平整的白纸是怎么一点一点变成了一只鸟。
吴欣然拿起手中那只“仙鹤”时，抬头看见了刘尽忠。“你不给王伯伯站岗了？”王局长每次去打牌都会把刘尽忠像警卫员一样带在身边。
刘尽忠没说话，只是看着吴欣然手里的鸟。
吴欣然无趣地打量了他一眼，又继续摆弄手里的鸟。
刘尽忠忽然问：“你多大了？”
“我？13啊！”吴欣然漫不经心的说。
“年少多好啊！”刘尽忠感叹道。
吴欣然突然笑起来，歪着脑袋问：“你才多大啊？”
“我23岁，比你大10岁。”
“哦？”吴欣然打量着他，刘尽忠在比较他们之间的年龄，他嫌她小！吴欣然噘了噘嘴，说：“23岁又不老，正值壮年啊。”
刘尽忠用一种叹息的眼光望着吴欣然，说：“已经过了无忧无虑的年龄。”
吴欣然深深地望着他忧郁的眼睛，那是真正的忧伤，超过她年龄所能理解的忧伤，那是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绕了吴欣然，她总是会分出一些时间来思考刘尽忠的眼睛，以及眼睛后的内容，直到抗日宣传进入新的高潮。
吴欣然在学生会抗日宣传团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不仅要整理发言稿作演讲，更要组织合唱团，还有话剧团的演出。忙碌的生活突然让吴欣然仿佛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迷人的少女，即使在战乱的年代，歌舞升平的上海人在工作学习之余仍有闲心谈情说爱，学生会的男生们开始注意这个多才多艺又活泼可爱的学妹了。
“真是忙啊！”吴欣然一边脱下戏服一边说。
“然然，今天的演出很成功，台下的观众情绪也很激动。”胡文月帮助她解开后背的拉链。
“那是你觉得，”吴欣然不以为然，“我实在觉得这种抗日宣传已经成为一种很，很‘fashion’的行为，大家都来赶这趟热闹，至于你精心写的剧目，有谁真正能领悟？”吴欣然很坦白。
“会有人明白的，国人麻木的心得慢慢医治。”胡文月说。
吴欣然看了看她，觉得胡文月真是鲁迅的忠实书迷，但是又充满了理想主义。她想打击她说：“连我这个演员都不知道你剧本的真正内涵呢！”可是她忍住了，因为她十分喜欢站在舞台的中心。
“然然，晚上来我家里吃饭吧！”胡文月代表她哥哥邀请道。自从她听见胡文明感叹说：“然然长大了，成大姑娘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迷人的地方呢？”她就竭力想帮助自己腼腆害羞的哥哥。
“我今天回家还有点事，”吴欣然推辞说，“先走了。”她背上书包，离开剧团，她知道就在这个时间巡捕房的人正在巡逻。
“刘尽忠！”吴欣然快活地招呼道。
“吴小姐，噢，然然？”刘尽忠想起吴欣然曾经要求他能亲密地喊她“然然”，“今天没有宣传活动吗？”
“现在几点了？”我们刚才才从码头下来。
“那你早点回家吧，我们……”刘尽忠看看身后的队友，“我们还有任务。”
吴欣然失落地望着他的背影，噘起嘴。她晃着手里的书包漫步在回家路上，快到家的时候，她猛然回头去捡自己落在地上的发卡，却发现一个男人停在自己的身后。“啊！”吴欣然还没来及看清他的脸就拔腿向家跑，却听见男人爽朗的笑声，“流氓！”吴欣然回头骂道，一脚已踩进了家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