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欣然趁休息天独自跑到胡家串门。“吴小姐。”管家领她走进客厅。 “文月姐姐和文明哥哥呢？” 管家指指楼上，没说话。吴欣然顺着管家手指的方向望见胡文月的闺房紧闭，她刚走到胡文月的卧房门口就听到胡文明的说话声：“你怎么和他们混到了一起？还组织工人运动！这些传单要是让爸爸看见了怎么办？” “共产党打鬼子！” “鬼子在哪里？你得为家里想想，我们和政府有生意往来，我必须烧了它们”胡文明用打火机烧着了一堆搜出来的传单，“不管怎么样。以后不许和他们来往。” “哥，如今谁都知道日本人都把刀架在咱们的脖子上了，中国人要团结！可是你们居然还执迷不悟！哥！”胡文月从胡文明手上夺下传单。俩人争抢起来，吴欣然听里面声音不对，忙推门进去。 “然然？！”胡文明惊讶之余连忙放开手，“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啊。”吴欣然笑眯眯地往床上一坐，看着二人，“文月姐姐，我们出去转转？” “嗯，好。”胡文月平了气，点点头。 “那我也去。”胡文明说。 “不行！”吴欣然说，小心观察着二人的脸色，“我有悄悄话要和文月姐姐说。” “天快黑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恐怕不安全吧？” “在党国的管辖下能有什么问题？”胡文月讥讽道，拉着吴欣然走出去。 刚一出门，吴欣然就问：“文月姐，你真的和共产党……” “嘘”胡文月用手在嘴唇上一放，“然然，日本人如今占领了东三省，中国人得团结，一致对外！”胡文月义正严词，对当今的形势分析了一番，吴欣然崇拜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姐姐，无比佩服。“然然，你帮我保守秘密吗？” “什么秘密？”吴欣然小心翼翼地问。 胡文月环顾了四周，悄悄说：“我已经秘密加入共产党了。” “啊！”吴欣然惊讶之余，仍不忘点头说，“你放心，我决不会告诉别人的。”同时这个漂亮的小脑袋又在飞速地转着：共产党到底是什么？文月姐也太…… “然然，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胡文月感激道。 二人不知不觉中在渐渐昏暗的夜色下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弄堂，仿佛有两个黑影从身后闪过，胡文月才惊道：“哎呀，这是走到哪里了？”她环顾四周，紧张道，“然然，我必须回家了。”胡文月警觉地拉着吴欣然往回走。静静的弄堂里回响着四个人的脚步声。“不对！”吴欣然听出了身后的异样，拽着胡文月就跑，可是身后的脚步声也似乎加快了。突然前方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个人来，挡住去路。 “小心！”吴欣然一边叫着，一边本能地放开胡文月的手，仗着身形小，一下从那人的腋下钻出去，可是胡文月却一头扎进那人怀里。“放开我！救命啊！”胡文月大声呼救，吴欣然回头看见三个男人围住胡文月，狂喜地笑着，吴欣然没多想，脱下一只小皮鞋就砸过去：“流氓，放开她！” “又来一个！”其中一个被砸到的男人笑嘻嘻地朝她走过来。吴欣然又把另一只鞋砸过去，没砸中，自己反而被他抓住了。“放开我！”吴欣然挣扎着，冷静地说，“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阿公有的是钱，你要多少给多少！你要是伤害我，不但一分钱拿不到，我阿公还会找巡捕把你枪毙的！” “哦？”抢劫者的动作不像开始那么无所忌惮了，“钱？” “对，钱。”吴欣然点点头，傲慢地报出了阿公的名字，“我阿公是景明百货的老板。” “放开我！”那边胡文月还在歇斯底里地叫着，声音中夹杂着哭声和刺耳的笑声。 吴欣然忙又说：“你们没听过王景明吗？是我阿公。还有胡万舟。” “胡万舟？”那人打量了吴欣然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她是他女儿。”吴欣然说。 “都是有钱的主啊！”男人狂笑起来，仍然抓住吴欣然的手腕不放手。那边两个男人也淫荡地笑着，开始对胡文月动手动脚。 “救命啊！”胡文月凄惨地叫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枪鸣和马嘶鸣之声——“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强抢少女？！”吴欣然抬起头，只见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坐着一位骑士，举着枪。“救命！”吴欣然大喊了一声。 “巡捕房来了！快跑！”三个抢劫者一哄而散。 “追！”骑士指挥着身后的巡捕，自己却跳下马，走到坐在地上哭泣的胡文月身边，脱下衣服给胡文月批上，吴欣然这才注意到胡文月的衣冠不整，光脚跑过去，蹲在她身旁，问：“你没事吧？”胡文月紧紧裹着衣服，摇头。 “小姑娘，你也没事吧？” “嗯？”吴欣然抬起头看见刚才马上的骑士，标准的国字脸，只是略微显小的眼睛使这张东北人粗犷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清秀，“骑士？”她自言自语。那身笔挺的军装让吴欣然不自主想到父亲的军装。 骑士笑起来，低下头看见吴欣然只穿着丝袜站在地上，回头找到两只精致的皮鞋送到她脚边。 “你是谁？”吴欣然边穿鞋边问。 “刘队，抓到了。”巡捕们押着犯人向队长报告。 “带回去。”骑士手一挥。 “那这两位小姐呢？” “你们住哪里？”骑士起头问。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吴欣然问。 “巡捕房刘尽忠，你们家住在哪里？”刘尽忠再次问。 “小姐！”胡家的管家和司机开车找来了，“可找死我们了！”管家下了车看见坐在地上的胡文月慌乱地把她扶上车，“小姐，您没事吧？”又回头给刘尽忠打招呼，“原来是刘队长，我们家小姐……” “只是受了惊吓，没有伤着。” “谢谢刘队长，小姐，我们回去吧。”管家刚坐上车，才看见站在一边的吴欣然，问：“吴小姐，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吴欣然不满地撇撇嘴，说：“你现在才看到我吗？我阿公呢？” “王先生在家等您呢，我们开车送你回去？”管家识趣地恭敬下车请吴欣然。 “你还是先送你家小姐回家吧。”吴欣然仍然有怨气。 “我来送吴小姐，你们先回去吧。”刘尽忠给管家解围。 “多谢了。”管家匆匆上车，黑色的老爷车在夜幕中消失得格外快。 吴欣然正望着车影生气，却听到刘尽忠拍拍马背说：“上马吧。”她兴奋地望着这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也伸手拍拍马背，吃力地要爬上去。刘尽忠伸手抱着她的腰，托她上去。 吴欣然坐上马后，回头发现刘尽忠正消着看着他，就问：“你笑什么？” “小姐，你住哪里？”刘尽忠并不回答。 “你先告诉我你笑什么？”吴欣然逼问。 “你真是……”刘尽忠笑着说，“你就一点不害怕吗？” “怕什么？”吴欣然困惑地追问。 刘尽忠又不说话了，牵着马向前走。 吴欣然等待了一会，说：“霞飞路。” 还没到家门口，王景明已经站在路口守望了，吴欣然在马上一看见他，就招手呼唤道：“阿公！”她跳下马奔过去。 “我的心肝！”王景明一把楼搂住外孙女，关心地问，“没伤到哪里吧？” “怎么会呢？”吴欣然顽皮地伸伸胳膊给阿公看。 “那就好，那就好。”王景明才抬头和刘尽忠打招呼，“你就是刘队长了？要多谢你了。” 刘尽忠摇摇头。 “请进来坐坐吧。”王景明请他进屋。 “不，不，不用了。”刘尽忠慌忙说，“我队里还有事。” 王景明看看老实的刘尽忠，笑笑，说：“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登门拜谢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先走了。”刘尽忠骑马返回。 王景明望着刘尽忠的背影，笑道：“哪里来的小子，真实在。” “阿公！”吴欣然晃晃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再请他呢？” “改日。”王景明拉着外孙女走进家门。 “改日？”吴欣然悄悄地噘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