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风，似云，又似水，反正此刻我绝对不象人，轻盈的落在高山之巅。了无人迹，四处都是光秃秃的大石头。山风和煦，师父松懈的斜身半卧在一块平坦的山石上，手握酒囊，居然是双目迷蒙，半醉半醒。 见我来了，收起酒囊，笑道：“呵呵，比我预料的稍稍快了些。” 我抬头看看天边，朝阳如火。不休不眠，我居然熬了整整一夜。 我拱手作揖，客气道：“师父，呵呵，弟子总算不辱师命。” 师父带着些许疑惑，冲我招招手：“过来，让为师看看你究竟到了哪一层。” 乖乖的走了过去。 他猛的伸手扼住我的右手手腕。霎时，一股火辣的霸气侵入体内。我体内的真气本能的聚拢反抗之。 “当！”似金石交接，一声脆响。转瞬间，师父一跃而起，连退三步。 嗯了一声，他定下身形，脸上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我，他连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师父！”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了？”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我不象是走火入魔了呀。 双目如注，师父啧啧的赞道：“奇材！果真是千古奇材！没想到！想不到哇！” 心总算放了下来。不是走火入魔，只是进步太快了，出乎他老人家的意料而已。 不容我谦虚一下，他激动的拉着我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着：“你居然完全悟透了！第十层啊！自祖师到我，我们师徒三代，从来没有人能练到过第九层。你竟然达到了风灵法术的最高境界！” 哦，原来我学得是风灵术呀。以前听说慧娘练得是地灵术。这样说来，应该还有什么火灵术、水灵术、金灵术。正好就是五行了。五行八卦就全了。 师父继续说着，完全不容我插嘴：“我也算是勤奋的。常常入定苦练，可是，好象永远都冲不破第八层的困扰。蕊儿啊，你能帮我分解分解不？” 感情他不是好睡，是借睡的名义入定练功呀。大家都误解他了。 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笑靥如花，拱手道：“师父……” 师父一把按下我的手，讪笑道：“唉，如今你的道行比为师不知高出多少。老实说，你在底下修炼，才开始时，我还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那时，我还暗笑你为人蠢笨，不知你何年马月才能悟出真谛，替你捏着汗呢。谁知，后来，竟然完全看不清你的影像了。现在想来，那时你的修为就已经超过我了。老实说，我也是看到山中祥云涌动，灵气中充满祥瑞，才猜到可能是你悟了道。不料，你站在我跟前，我都看不出你的修为。惭愧啊。我已经不好意思在你面前称为师了。这师父以后就不要叫了，羞煞我也。”说罢，一张脸儿真的象红布一样，红到耳根。 长江水后浪推前浪，这在我们后世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规律。没想到让他羞愧成这样。我忍住笑，慌忙解释：“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没有师父的提点，哪有徒儿今天的造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谢谢师父再造之恩。”除了那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是场面上的话外，其余句句是肺腑之言。我说得情真意切。 师父被感动了。眼里多了一分晶莹。好纯朴呢。木木的，仍不知如何自处。 嗯，还得继续加把火，煽煽情。咱可不能做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 “师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因为徒弟站在师父的肩膀上，所以才取得了些许成绩！师父，这是我们师门的胜利，也是师父教导有方，是师父的功劳，是师父的胜利啊。”说罢，学着某些电视剧的情景，我做出架式要叩头谢师恩。 师父回过神来，慌忙拉住我，连声说道：“惭愧啊，惭愧。为师小器了。提不起、放不下，过于在乎名利。这第八层也许就是名利关吧。听了蕊儿一席话，为师竟然有所顿悟。” 这话有道理，的确，在山底时，我一心只想过关，早日见到师父。什么名利、生死的确都没有顾忌。况且，我是一个五千五百年以后的未来人，正因为没有融入这个时代，所以肯定不会在这样个时代被功名利禄、生老病死等欲望困扰。无欲则刚。或许就是这样，歪打正着，我才能够获得成功吧。 “蕊儿，为师现在有所悟，恨不得立刻入潭修炼。离一甲子的赌约还有些年月，你回到坳里带着土遁去凡间历练历练吧。为师老是觉得，做神仙不关心人间疾苦，高高在上，是枉然。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悟性高，慧根深，也许游历一圈回来，会又是另一番天了。”他说得合情合理，至诚至恳，显然当我是至亲之人。 我点头应允了。想起先前的约定，问道：“师父，现在可以告诉徒儿第二件事是什么了吗？” 不料，师父讪笑道：“哪有什么第二件事呀！阴阳说了，你性情耿直执拗，唯有如此这般，你才会服我管教。为师不也是一心求胜么……” 好个腹黑的家伙！想起自己这么辛苦就只是为了早日找到答案，到头来却又是中了计，一个爱心计。心里空落落的，我竟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他又拉住我说：“土遁虽然是个妖类，但是，心地纯良。跟着我，也算是有了些成绩。他既然以你为首，你就多提点提点他吧。这个酒囊，替为师送给他。土遁拿了，自有妙处。” 一个古人来劝说我不要有等级之分。这算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看看师父，一脸的爱屋及乌，恨不得把心肝全部掏给我。我唯有双手接过酒囊，拼命的点头。 还是不肯放我离去，象个老头一样，他继续说着：“山下的洞府里，洞顶上挂有上千把灵剑，为了收集它们，为师上天入地，花费了半生心血。那些灵剑遇到有缘之人，自会脱去石壳，发出剑鸣之声。你先前是身上没有灵气，所以它们认不出你。现在，你去试试，看能否找到心仪的兵器。至于御剑之术，你在石道之中早就习过。为师不再罗嗦了。” 这哪是师徒间的离别赠言，分明是现代的一个父亲在送孩子离家求学时的谆谆教悔。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这是到这个时空来，第一个这么死心为我打算的人。我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甩掉眼角的泪珠，明媚的微笑道：“为师只是暂且闭关修练一些时日。我们学得是风系法术。世上凡是有风存在的地方，都能彼此感应。赌约到时，为师自然会来寻你。不过，你事事还是要小心。不要再粗枝大叶了。嗯，你去吧。”说罢，背过身去，让我先行。 我只得含泪做了一个揖，转身腾云离去。走了很远，回过头来，看见他还站在山顶，向着我这边伸着脖子张望。搞得我心里酸酸的。 很快，我就站在了山坳的山石前。一夜的功夫，这里居然冷风回旋，花草尽凋，树叶尽落，两壁的青苔剥落了一大半。俨然严冬时节提前到来了。 用手摸了摸，结界还在。我笑道：“嗯，回家了。”再摸，那结界竟然依然存在。换口令了？！什么时候的事？ 熟门熟路的搬起那块麻灰的石块，下面果然还是有一方丝巾。捡起来一看，赫然写着：“芝麻开门。”嘿嘿，师父还真是从谏如流，偶随口说说，他就改过来了。 不等我说“芝麻开门”，山门大开，荒芜的小径上一溜烟的跑来了一个青色的身影。清朗的声音兴奋的响彻山坳：“老大，老大。” 是土遁？！我揉了揉眼睛，分明不象。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大约一米七出头，身板苗条的象根豆芽菜，虽然长得不是凤眉龙目、俊秀非凡，但也唇红齿白，清清秀秀。我家土遁可是一个还没扫帚高的三寸钉，贼眉鼠眼的，外带肥嘟嘟的。还有他那嗓音男不男，女不女，跟一太监差不多。哪有这么清脆嘹亮！ 一愣神，来人已经窜到我面前，一张小小男子汉的脸红扑扑的，在我眼前晃悠不停：“老大，老大，我是土遁呀。” 啊，真的是土遁！我凝神打量了一下，一只灰毛老鼠的元神端端正正的坐在那清秀的身子里。师父说他有些成绩，没想他是脱胎换骨了。 右手习惯性的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哎哟。”他好象是忘记我有这么一招了，不适应的慌乱闪开，捂住脸，惨叫连天，“老大，你手劲又长了很多，土遁可吃不消。”把手拿开，腮边又青又紫，居然肿得跟嘴里含了个馒头一般。 我愕然的望着自己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的。”懊恼极了，左手打右手，小小惩罚一下。 “老大，你一去五十年。昨晚真人说你可能练成了，说是去接你。你真的练成了吗？咦，真人呢？”土遁好脾气，不跟我一般见识，运功自行消了肿，好奇的问我。 我惊叫道：“什么？五十年！”第一反应是摸摸自己的脸袋，从背后拉过长发瞧瞧。吓死我了，幸好，脸上依旧滑溜溜的，青丝光亮柔长。哈哈，长生不老！传说中的长生不老！ 拉着土遁转了好几个圈，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他。把酒囊交给他：“师父说你自有妙用。这可能是一件宝贝。你自己去研究研究吧。” 土遁晕乎乎的如获至宝，兴奋的挤眉弄眼，还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老鼠：“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次给真人打酒，我就知道了。我跑遍了所有我知道的酒家，打光了他们全部的酒，忙呼了一晚上都没把它装满。这个酒囊可以装数不清的东西呢。”原来是这样。师父这礼物可算送对了人。土遁就爱收罗些零碎东西。这下，他可以把全世界装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