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肩并着肩亲密地走到楼道门口,柳琴却忽然踌躇着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姚靖言退后几步,关切地问。看着柳琴犹豫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原因——姚纲。
“你爸爸……不欢迎我怎么办?”柳琴想起了前不久与姚纲的那次见面。
“怎么会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爸他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姚靖言自嘲地笑了两声:“你看看你们家,工人房就跟我们家客厅差不多大了……”
“好了别说了。你跟我在一起又不是为了图那些,这点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柳琴为难地看了看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出进门后姚父的脸色。如果他刚找自己谈完话,自己就这样明目张胆又跟着他的儿子跑回家,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靖言,我觉得,我还是不上去了。”柳琴说完转身就走。
“诶……”姚靖言追上去拉住了她,正打算说些什么,谁知身后却响起了姚纲沉闷的声音:“来都来了,在楼道门口戳着干嘛?你们不冷啊?快进来吧,饭菜都好了。”
二人一回头,姚纲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楼道门口,双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柳琴尴尬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不知道你要来,饭菜也许会不够,你将就些,我再加双碗筷。”姚纲说。
“你看我爸都这么说了,你难道还不给面子吗?”姚靖言低声催促着,柳琴只得同他们走了进去。
姚靖言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柳琴如此惧怕自己的父亲?不过话说回来,似乎身边的人对父亲都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包括他自己……就连沈明哲上次造访,姚靖言也总觉得他看父亲的眼神多了些戒备。
是自己的错觉吗?
而柳琴在小小的感动后,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那天在监狱接姚靖言,沈明哲问她觉得姚纲怎么样的奇怪问题。
……
周丽这个人喜欢在上班时间聊天。此时,一个病人正好从隔壁乔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正好被她撞了个正着,那个患者也是话多的主儿,于是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聊了。
钱思齐低着头,朝着二人走来,但却没有打招呼,而是视而不见地就这么走了过去。
“诶,小钱……”周丽连忙叫住她,可钱思齐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兀自向前走着。
“好了先不跟你聊了我还有点事儿。”周丽破天荒地结束了谈话,追上前去,拉住了钱思齐。
“啊?哦,周姐,早啊。”钱思齐停下来,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丽,接着心不在焉地说。
“丫头,你中邪啦?可不早了现在,都快中午了,你怎么迟到这么长时间啊?是不是不加夜班不习惯?那改明儿姐帮你去跟护士长说说,这么迟到可不行。”周丽看了看手表。
“哦。谢谢。”钱思齐再次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给我过来。”周丽使劲儿一拽,钱思齐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如同没有骨头的木偶一般被周丽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下。”钱思齐只得乖乖地坐了下来。
“跟我说,是不是因为那小子?”周丽质问。
钱思齐软绵绵地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精神有点恍惚。”
“没睡好也总该有原因吧?我看你最近就很不对头,上次我帮了那姓沈的,本来还以为你们就能就此和好呢,现在是怎么回事?”
钱思齐抬头看了看周丽,说实话这人她平时不怎么喜欢,既多嘴多舌又很八卦,不过唯一的优点就是,人家如果找她帮忙,能做的她绝对不会敷衍了事。现在,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对她倾诉的念头。
“周姐……我……你说,男人会原谅曾经欺骗过他的女人吗?”钱思齐问道。
“小钱,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事情的话,那我也就不详细问了。不过我得告诉你,这个欺骗分种类,不知道你指得是那种性质的,感情上,还是其他什么的?”周丽问道。
钱思齐第一次觉得周丽似乎也不那么讨厌。原本担心她死缠烂打的想知道自己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她也许真的只是想帮助一下自己。
“周姐,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要保密。我隐瞒他的,是关于一些案情,因为那个涉及到我自己的家人,所以……你明白吗?我现在很为难……”钱思齐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但立刻又有些后悔了。毕竟本性难改,谁敢保证周丽不会将此事当做八卦聊天的时候说出去呢?
“小钱,我本人觉得,你这个欺骗是有道理的,如果某天不管那姓沈的以什么样的方式知道你在骗他,他都应该能够理解你这种心情。不过……姐劝你,就算不真的告诉他,找个适当的时机,对他旁敲侧击一下总是可以的。虽然我心里想的是最好去跟他说清楚一些,因为你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包庇罪,到时候会自身难保也说不定。姐可不想你坐牢。”
“那……我还是应该旁敲侧击地提醒他……”
“有机会的时候吧。不要为难自己。我就不多说了,因为这种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去考虑。时间也不早了吧?趁着护士长没发现,赶快到工作岗位上去吧。”
“周姐,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把这些话告诉别人?”走之前,钱思齐恳求道。
周丽想了想:“那好,你也得答应我,好好工作,别多想。”
钱思齐点了点头,她又何尝不想摆脱这种纠结呢。
——
这顿饭,并没有柳琴想象中的那么尴尬。
饭桌上,姚靖言不停地寻找着话题,试图让气氛变得更加轻松。姚纲见儿子如此用心良苦,也就随声附和,并且主动与柳琴聊起家常来,柳琴见姚父头一次有说有笑的,竟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饭后,柳琴主动提出要帮忙收拾,被姚纲谢绝了:“你们好好聊会儿吧,本来在单位就那么紧张,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看着姚纲离开大厅去了厨房,柳琴才松了口气:“紧张死我了,生怕说错话。”
姚靖言无奈地推了推她:“喂,我爸有这么可怕吗?对你不好你害怕,对你好你也害怕,那到底该怎么办啊?”他打趣道。
“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柳琴最后一个字说得很轻,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姚靖言听到这个字。
谁知姚靖言望了望厨房,回过头低声道:“我也觉得他有点怪,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柳琴吓了一跳,原来竟然连他自己的儿子都觉得他怪……不过,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收拾餐具的声音,柳琴的心底忽然对姚纲生出了一种既敬佩又怜悯的感觉。
“你父亲从小就是这么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你拉扯大的吗?”
姚靖言点了点头:“是啊,他吃的那些苦我都看在眼里。”
“既然这样,你就应该好好孝顺你爸,也许他脾气古怪,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吃得苦太多了,他其实内心很柔软的,因为他从你小时候起就又当爹又当妈,肯定有慈母的一面。你说呢?”
“嗯……你说的没错,我是真的不能让我爸再吃一点苦了。最近尤其是我的事情,让他苍老了很多。”姚靖言感慨道。
话音刚落,姚纲从厨房走了出来,柳琴下意识地看了看挂钟,道:“不早了,你爸爸该休息了吧,那我先走了,正好还有些文件没处理完呢。”
“那好吧,我送你。”姚靖言跟着她走到了门口。
“小心点,下次再来玩。”姚纲冲柳琴笑了笑。
目送着二人消失在楼梯口,姚纲在心底默默地念道:好好珍惜剩下的时光吧,也许不多了……我有预感,也许它就快回来了……
走到楼道门口,柳琴说:“你回去吧,我在这儿打辆车就行了。”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明天公司见。”
“嗯,对了,楚董不是说那个总裁的位置要重新选吗?怎么样,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啊,由他去吧。”姚靖言摆了摆手:“本来我对那个位置就没什么兴趣,早点罢官早点踏实,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别想太多了,记得吃药。”柳琴伸手拦了车,坐了进去。
“嗯。拜拜。”
车开了,柳琴转身从后玻璃目送姚靖言上了楼,车也开出了院子,柳琴这才将头转过来。?!
不对,她这才发现,这辆车并不是出租车!
“你……你是谁,快放我下来!”柳琴惊叫道,与此同时,却从反光镜内看到了沈明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小姐,打车你也不看看再上去,万一是坏人就直接把你拐走了。”
“你……想干什么?”柳琴的警惕放松了许多,她知道沈明哲是警察,不会对自己不利,但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别害怕,我只是想给你看些东西,跟姚靖言案情有关的。也许还能帮助我们破陈医生那件案子。本来想等姚靖言走了下来找你的,谁想到你自己先钻到我车上来了。呵呵。”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还开这么一个破车?”柳琴埋怨道。
“我之所以这么小心低调,是为了防一个人。”
柳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嘴巴微微形成了一个“哦”的形状。
“你知道就好,我已经料到你也该有所察觉。其他的不多说,先给你看我调查出来的那些资料吧。”
柳琴点了点头,从反光镜内看了看沈明哲那张刚毅的脸,忽然有些害怕。
怕什么?难道隐隐地害怕姚纲会牵扯到这几起事件?如果是这样,那么到了最后,真正可怜的,还是姚靖言。
“先别想那么多,看了资料再说。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那么逃避也没用,你说对吗?”沈明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柳琴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