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昏暗的光线。 虽然不是第一次光临这里，但沈明哲一进门依旧产生了一种阴森的感觉。 沙发的旁边，站着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姚纲。 “姚叔叔，我想，陈医生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沈明哲试探地问道。那天接到报案电话，沈明哲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又是一个百货中心——汇百。陈国栋的死状十分安详，他倒在停车库的楼梯口，面朝下，表情不像是死前做过剧烈的挣扎，反倒像是熟睡时的样子。通过法医验尸坚定，陈国栋死于氰化钾，俗称山埃，它是无色或白色，有杏仁味，外观与糖相似并易溶于水的固体。中毒者一般会首先陷入深度昏迷，如不及时得到治疗，短时间内便会死亡，死因多为心脏停止跳动。 氰化钾也被用为死刑注射。 看着陈国栋软绵绵的尸体被台上担架，沈明哲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讽刺。一个医生死于医学，恐怕他到了天堂也不会安心吧。而且法医说，陈国栋死前曾被人用乙醚迷晕，之后在他的手腕处注射毒针，使其心脏逐渐停止跳动。那么，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堂堂的心理学教授，最后落了这样一个下场，沈明哲心里面多少有些难受。更何况，据他推测，陈国栋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才被凶手如此灭口。不过这个凶手也算是个懂得尊重知识分子的人，至少他没有让陈国栋死得十分痛苦。 看着汇百中心被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沈明哲忽然想起，刘义也是死在百货大楼。只不过，他是从高空坠落，而陈国栋是死在了地下。 好一个天上地下的反差。不过只怕二人死后去的地方与自己的死因会是截然相反的。 沈明哲感觉，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不过，他唯一肯定的是，凶手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据陈国栋了解，刘义确实是死于一场意外，只不过沈明哲现在还没查清导致这场“意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本来刚刚有一点头绪，想找陈国栋商量一下，不过现在看来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也许陈国栋的死，也意味着一些线索的中断。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凶手很可怕。 在查清陈国栋死前几个小时的通话记录时，沈明哲意外地发现了姚纲家的号码。姚纲是没有配手机的，陈国栋找他可以推测为是姚靖言的事情。但通话时间仅仅持续了两分钟，他相信在这两分钟内是说不清楚任何事情的。 除非，陈国栋要去他家拜访？ 这一重大发现使得沈明哲双眼一亮。 —— “我当然听说了，挺可惜的。”姚纲微微皱了下眉头，一副惋惜的表情。 沈明哲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是，他当然没有成功。 “他死前的三个小时之内，给你打过电话。”沈明哲只得开门见山地说。 “对。他要来我家，跟我谈靖言的病情。”姚纲干脆地回答。 “那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挂下电话半个小时以后。” “你们聊了什么？”沈明哲穷追不舍。 姚纲又皱了一下眉，使得他原本深刻的皱纹看起来像一张被折过的泛黄纸张。很显然地，他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还能是什么？靖言的病。他前天在单位闹事了，陈医生正好来电话想到我家来谈关于他的病情，我就顺便把他闹事的情况告诉了他。” “你们聊了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吧。然后他跟我说还约了别人，就先走了。” “能不能说一下姚靖言在单位的事情？” —— 听闻了陈国栋的死讯，姚靖言这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家里。原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就不太敢去单位，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当他听到沈明哲的声音时，忽然产生了一种想冲出房间的冲动。他感觉十分无助，只想求救。而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了，值得信赖的，也许只有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警察——沈明哲。 打开休息了足足两天的手机，姚靖言意外地看到了柳琴发来的短信。都是问他在哪，过的好不好，让他好好休息。 在单位的事情，他已经听楚梁跟自己说了。只是没想到柳琴被他吓成那个样子，居然还如此的关心自己。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非常过分的事情。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额头，姚靖言忽然不觉得疼了。 他甚至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打的重一点，直接打死，一切也就一了百了。 另外，楚梁还告诉他，其他股东要召开董事会，商议关于姚靖言接任总裁的事情，上次是临时代理，这次便是正式选举。虽然他没有说的那么清楚，但姚靖言明白，是因为自己的病，动摇了大家对他的信任。不过这样也好，本来他对总裁这个职位也就没什么兴趣，更何况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现在他关心的，就是自己发病时，到底跟柳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些，后来闻声赶到的同事们都一无所知，看来只有去问柳琴了。 姚靖言拿起手机，刚想拨通柳琴的电话，却忽然犹豫了。 这时，他听到门外沈明哲告辞的声音。不知怎的，姚靖言忽然条件反射地用力将门推开，那巨大的声音将他原本带伤的前额震得剧烈地疼痛。 “姚靖言？”沈明哲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在家，有些惊讶。 “我没告诉你是想他好好休息，但他在家都已经呆了整整两天了，昨天听说了陈医生的死讯，更是连房间都不肯出。”姚纲忧心忡忡地说。 “我可以进来吗？”沈明哲轻声问。 姚靖言点点头。 “你好些了吗？出来吃点东西吧，你脸色不太好。” “沈警官，麻烦你一定帮我查出杀陈医生的凶手。”姚靖言连眼睛都不眨，呆呆地说。 沈明哲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姚纲，后者依旧面无表情。 —— 无疑地，离开姚纲家之后，沈明哲又开始了漫长的思维旅程。首先，他决定去良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到了诊所楼下，他发现门大敞着，于是便直接走了进去。第一幕映入眼帘的，是陈国栋的助手小林在一边摸着眼泪一边收拾行李。 “怎么，要走了？”沈明哲走上前，将手搭在了小林的肩膀上，怎料小林轻轻地颤抖了一下，那颤动并非惊讶，而更像是恐惧。 “是我，沈明哲。” “沈警官！”小林扭过头，双眼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恐惧。这沈明哲就看不懂了，他在怕什么？ “我……我是要走了。”小林很快恢复了正常。但依旧未能消除沈明哲的疑惑。 “去哪里？”看着他肿得如桃子一般的双眼，沈明哲不仅有些心疼。陈国栋曾对他提起过小林，这个孩子是孤儿，恐怕目前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陈国栋了。可是现在…… “等办完陈医生的后事，我就去另外一个地方。”小林说。不一会儿，他又抓住沈明哲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说：“沈警官，求求你，一定帮我找出杀害陈医生的凶手，我会回来的！” “你放心，这是我的职责。”沈明哲被他抓得快透不过起来，但还是严肃地向他保证。 沈明哲环顾四周，发现了办公桌上的座机，忽然灵光一闪：“小林，我问你，那天你下班之前有没有什么电话打过来是找陈医生的？” “这个……”小林抓了抓脑袋，有些为难地回答：“每天找陈医生的患者太多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那个。” “就是你离你走之前时间最近的那通。” 小林的脸色有些紧张，随即回答：“那个……好像是有一通，但是接起来没人说话，我以为是恶作剧，就生气的给挂掉了……” 沈明哲微微点了点头：“好吧，谢谢你，你去忙你的吧。” 小林走了出去，继续收拾着东西。 沈明哲站在原地，双眼望着那部白色的电话凝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