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天气。
黑暗中,原本细碎的雪花大概是由于凉度不够,逐渐转化成了冰冷的雨滴。
很重的雨滴,它们如同炮弹般打在行人们的身上和脸上。这是冬季的第一场雨。
奇怪的雨。
应该说,这原本应该是场雪,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雨,但又似乎是雨夹雪。而这种天气,似乎像人们暗示着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有暗示,人们对它的理解也许取决于自己的心情罢了。
夜晚八点三十分,亨瑞公司楼顶的天台。
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嘴里时不时地吐着烟圈。雨夹雪从遥远的天际朝他砸下来,而他却丝毫不在意,继续抽着烟。不过当然,那烟圈持续不了多久便被雨水浇灭。但他也并不恼,不厌其烦地再次点亮另外一支烟。
就这样,周而复始,不是点了第几支烟,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男子的手终于在最后一根烟被雨水浇灭时停了下来。他竖起耳朵,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身后慢慢走近的人。
“凌董,条子盯上咱们了。”是他,唐国山。
“你慌了?”凌天华嘴里依旧叼着没有吐掉的烟蒂,口齿不清地回答。
“没有,只是有些担心,那小子会不会查出什么?我看他不简单。”唐国山有些担忧。
“你怕什么?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孩能把咱们怎么样?跟你说了,做什么事情都要冷静。”凌天华吐掉嘴里的烟,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小雄那边我打好招呼了,万一条子来查让他别慌,千万别跟咱们说串了。”
凌天华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楚梁一回来,这部戏就好玩了。我倒是要看看,刘义是怎样被一步一步地整到精神崩溃的!哈哈哈……”说完,他仰天大笑。
一旁的唐国山不解地问:“凌董,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话音刚落,凌天华一下子拉下了脸,严肃道:“不该问的别问,拿钱办事,把好口风,这才是你该做的。”
“是。”唐国山只得点了点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
雨仍旧在下着。
出租车依旧在泥泞的公路上颠簸,前方的路,似乎越来越漆黑,路,也越来越不平。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钱穆美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是说了么,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姚靖言不耐烦地侧头看了看她。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钱穆美有些害怕了,因为她注意到,前方路灯的光线越来越昏暗。
“好了,就停在这里吧。”姚靖言忽然说。司机明显愣了一下,停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任谁都不会理解的。
他到底想去哪儿?相信这个时候不知是钱穆美,就连出租司机也十分纳闷。
“六……六十块。”司机似乎还有点害怕,说话结结巴巴的。
姚靖言不屑地甩给了他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
钱穆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下了车。没想到下车后,姚靖言二话不说,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前方的路灯越来越暗,最后索性一片漆黑,但他还是继续埋头前行着,黑暗中连手电筒都不打,也绝不碰壁,就仿佛对这里十分熟悉一样。
钱穆美紧张得抓住了姚靖言的衣角,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继续往前走着,只不过步伐放慢了许多。此时她心里除了害怕,但还在奋力思索着姚靖言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种荒凉偏僻,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终于,前方有了一丝微弱的灯光,姚靖言在一堆乱草堆前,停下了。
是,的确就是一堆乱草。在钱穆美得视觉所及下,只有一堆乱草。
姚靖言蹲下身,拨开了草,只见丛中路出了一个矮矮的墓碑,钱穆美定睛一看,上面刻了几个醒目的红字:姚靖语之位。
姚靖语是谁?这个名字很陌生,但似乎有些熟悉。钱穆美仔细想了想,姚靖语……姚靖言!这八成是他的亲兄弟!可是,只听说姚靖言有个父亲,哪里有什么兄弟呢?
钱穆美在纳闷的同时,又隐隐地感到了什么,当然这种直觉是另她害怕的,她浑身如同筛糠般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姚靖言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看见了吧?好玩吧?告诉你吧,这是另一个我——
钱穆美心里一惊。
“他本是我的孪生兄弟,可却没想到生下来就夭折了……哎,原本我是很替他心痛的,可是这个家伙,竟然趁人之危,敢跟我抢!”说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怒火。
“抢……什么……?”钱穆美虽然被吓得不行,但她依旧理智地压制住自己的恐惧,颤颤巍巍地问道。
“哼,那可多了。家庭,事业,名字,父亲,女人,兄弟,还有……我的魂。”
钱穆美再次吓了一跳,魂?是灵魂?
“哈哈,算了不跟你说了,在我还没打败他之前,我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胜利了,那么,我以后可以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伸手将一旁早已浑身冰冷的钱穆美揽到了怀里。
钱穆美一点也不傻,此时她似乎全都明白了,但又似乎都不明白。一切理解,只能说是模棱两可。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根本就不敢按照姚靖言说的继续想下去。因为钱穆美忽然意识到,也许现在这个姚靖言,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她真正喜欢的,是白天的那个他。
可是,照这个思路来讲的话,白天那个根本就不是姚靖言!他是……钱穆美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难道白天那个其实是姚靖语?!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忽然,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钱穆美挣脱开了姚靖言,跑到一旁捂住了嘴,痛苦地干呕着。
“身体不舒服了?哎,也都怪我,大晚上的那么冷不该带你来这里,走,送你回去。”说完,姚靖言搀扶着钱穆美,往外走去。步行很久以后,姚靖言拦了辆出租车,二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钱穆美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二人一路无话。
钱穆美甚至都忘记自己最后是怎样下车,怎样回到家里的。只记得在洗手间那强烈的反胃把她的身体折腾得排山倒海,最后当她在水池前用凉水拍打着自己的脸,看到镜子里那已毫无生气的神色时,这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虽然不能够百分之百确定,但应该也逃不过了。
钱穆美想到了怀孕两个字,这两个有时能带给人莫大的喜悦,有时却能让人害怕得不知所措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