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妈笑："琪花怎么忽然回家来？" 她真还似小孩，率性而为。 仍然小嘛。 不小了，她只爱吃爱睡，单纯之极，并无七情六欲。 是惟一像少女的少女， 姨妈这样称赞，"别人十七八岁，已成妖精。" 琪花听到这里，笑笑，回房休息，柳秀捧来生煎馒头，她一口气吃下十个，然后倒在床上入睡。 妈妈形容得她再正确没有。 只是，一个人的喜怒又何必暴露出来，她要向妈妈学习。 本来预备吃吃睡睡，几天后回学校考毕业试，见一见母亲，偿了心愿。 但是生活中总有意外。 父亲叫她出去见面。 琪花应邀到朝辉建筑公司，只见规模不小，三四十名员工忙碌工作。 林氏迎出来："琪花，毕业后你就是我伙伴。" 他办公桌上放着新林太太电脑处理过的照片，她有一张亮丽的瓜子脸，以及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这就是她父亲的新家庭。 同样是一妻及一子一女，他觉得这一家好一点，于是遗弃了另外一家，造成无可弥补的创伤。 这是一个奇人。 琪花，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琪花立刻客套地婉辞："我暂时不要男朋友。" 不不不， 他哈哈笑，"我介绍我太太钟灵见你。" 会客室门一推开，一个精妆年轻女子推门进来。 啊，是照片里的人。 她染一绺金发，穿小腰身碧绿色金钮扣套装，同色高跟鞋手袋，大钻戒，祖母绿耳环。 琪花微微笑，春意盎然，很好呀。 她热情地走过来，握着琪花的手，行泽度礼节，碰了碰她的脸颊，揩了琪花一面孔香粉。 琪花，总算见到你了。 像是壮志得酬的语气。 林朝辉笑不拢嘴："一家人，一家人。" 琪花沉着的遗传这时显露无遗，她的肉身得体、礼貌、大方地坐着应酬客套，灵魂却在一边发誓，不会再踏进父亲的办公室一步。 她不要做他的一家人。 大约30分钟之后，琪花站起来告辞。 新林太太挽留她吃饭，琪花婉拒。 就在这个时候，门一开，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走进来。 一左一右围住琪花："姐姐，你好，我们是琪语与琪言。" 琪花忽然笑了。 那钟灵一直全神贯注看牢琪花，一开头只觉琪花朴素平实，毫无锋芒，十分意外，她自幼跑惯江湖，却不会因此怠慢琪花。 然后，她看到琪花展开笑容，啊，像一朵紧紧裹着的花蕾忽然绽放，琪花双眼弯弯，闪烁晶莹，露出雪白牙齿，神情松弛，仿佛换了一个人。 全靠小孩子打动了大孩子。 只听得她问："你是琪语，10岁；你是琪言，9岁，在哪个学校读书？ 那琪语非常伶俐："同姐姐一样，在休斯学校，成绩想学姐姐那么好。" 这些说词分明一早练习过，但一直想要弟妹的琪花才不理那么多，高兴地与他们攀谈起来。 林朝辉看了妻子一眼，意思是"捏到她的穴道了"。 钟灵没想到那么成功，推一推女儿："同姐姐说呀。" 琪花问："说什么？" 那小女孩与母亲一般精灵："姐姐，下星期天请到我的生日会来。"语气诚恳。 琪花也不弱，她答："我得回蒲南读书，下次一定到。" 琪语说："我们来看你，我也要读建筑。" 琪花点头："那确是很有趣的科目。"心里想，你那么聪敏，不必啦，这种专科一读六年，毕业已经老大，坐得起茧，读得发呆。 她再三说要走，父亲送她到门口。 琪语这才放开她的手。 回家途中，琪花怀恨在心，停下来，在小店买一客双球冰淇淋吃下肚子，才消了气。 母亲仍然在搓麻将。 她替琪花买了一大叠新内衣裤带走。 自幼寄宿读书的琪花时时在洗衣房遗失内衣，不是忘记自干衣机中取回，就是被人顺手牵羊，母亲总是三五十套那样替她添置，全体白色纯棉。 第二天一早，她乘长途飞机返回学校。 她同琪树说："那两个孩子能说会道，胜你我十倍，想必是有父亲教育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