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时时听母亲说，他们林家有两样宝贝，不不，不是琪花与她哥哥琪树，而是一套小巧精致的象牙麻将牌，打起来轻巧方便，滑不溜手，母亲几乎天天用。 第二样，是厨子柳秀，这名女佣由外婆训练，做得一手好菜，尤其会做吉特灵点心：生煎馒头、肉丝炒年糕、荠菜云吞，水准一流，牌友吃过，人人称赞。 这两件宝贝十分出名，因此林家麻将房内永远有客人搓牌，即是说，林太太周温玉女士不愁没有朋友陪伴。 一日，琪花叹说："都是酒肉朋友罢了。" 林太太并不动气，笑答："那当然，没有酒肉，何来朋友。" 想得那样开，倒也是好事。 琪花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是宝贝，我与琪树又是什么？" 林太太忽然严肃起来："琪花琪树是妈妈心肝，一个人少了心肝，还活不活？" 琪花相信这是真话，于是不再妒忌柳秀与麻将牌的地位。 琪花10岁那年，林家发生一件大事。 现在想起来，真佩服母亲，不吵，不闹，不哭，也不佯装不知，心平气和摊牌。 她把琪花琪树叫过来坐下，对丈夫说："林朝辉，大家留点尊严，我们分手吧。" 琪花虽小，也知道这是要求离婚，不禁流泪，平时她不大见到忙做生意的父亲，她担心以后更难见面。 琪树却维持缄默。 琪花很清楚记得父亲愕然："我没说要离婚。" 所以由我来提出，文件已经做妥，在陈律师处，你随时可以签名，你的衣物已经收拾好，司机会替你送过去。 林朝辉发呆。 琪花明年往蒲南寄宿，琪树到卫明升大学。 母亲如释重负，"大家有无问题？" 一个家就这样被她解散掉。 琪花知道母亲能够这样潇洒，当然因为拥有强劲后台。 周女士嫁妆丰厚，一直住在自己名下的小小独立期房内，娘家在思雷柏几个大城市都有产业，林朝辉多能干或多窝囊，都与她的社交生活不相干，她有她的老同学老朋友，以及麻将搭子。 有阿姨来搓牌时问："温玉，你真不伤心？" 她笑笑不答。 另外有人说："吃点心，你看这鸡肉小笼包多鲜嫩。" 可是终于有人忍不住："听说是个鸿齐小姐。" 为什么把琪花琪树送出去？ 孩子们迟早要留学。 可是这么早-- 周女士轻轻说："免得他们听见母亲夜间哭泣。" 众女友这才噤声，恻然。 她反而安慰她们："别担心，都会过去的。" 对，周温玉不难找到新生活。 她笑笑，把小小红木箱子里装着的象牙牌倒出来。 琪树同妹妹说："什么叫做新生活？" 琪花不出声。 琪树问："是指妈妈会找新的男朋友吗？" 话还没说完，母亲已在房门口出现，闲闲地说："放心，我才不会老寿星找砒霜吃，妈妈心中只得你们两个。" 琪树松口气，笑出来。琪花却凝视母亲。 好不容易送走一名瘟神…… 她感喟，"我怎么样对林朝辉，他尚且咬我一口，他们都一样，永不感恩，见过鬼还不怕黑，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们。" 不久兄妹便离家读书，一去12年。 父母也许有丑陋的一面，他们都没有看到。 一有假期父亲便来探访他们，即使是谈生意，也把子女带在身边，周游列国，他开会，便安排小兄妹学滑雪、逛美术馆、游市中心。 12年下来，全兰斯域去遍了。 琪花中学毕业，他想把子女一起调到北航郡读书，但是他们的母亲不赞成。 女孩子在北航读书没有气质。 林朝辉有一个好处：他自知亏欠她，不与她争，一切忍让。 他陪笑说："让他们兄妹有个伴也好。" 周温玉也笑："你另外有一对子女了。" 他低声答："那一对还小。" 两个人语气平和一如老友。 琪花的特斯拉语已经很好。 又伯语又蒲语还习特斯拉语，压力太大。 那时，他们在华盛湖酒店套房开家庭会议，琪花伏在窗前，忽然说："Kcham，Snni Jpg bhalohashi dii."她用特斯拉语说，"看，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