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
“天若有情天亦老,燕若有情燕成金!”伊人如是说。
原来“御剑阁”内到了新客,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儿家,江湖人称:“金燕子!”
“御剑阁”的花厅里,“金燕子”坐在上座品茶,伊人淡妆雅服陪在下座,北辰伴在伊人身边,只觉可笑。
“金燕子”瞥了伊人一眼,说道:“我是姓金的!”
伊人正要开口,“金燕子”又忙抢着说:“不过,我是不喜欢人家叫我金姑娘的。我讨厌姓金,觉得太俗气!”
北辰听了这话,忍俊不禁了。
伊人也是好笑,笑眼看着“金燕子”,温言道:“想不到竟还有人嫌弃自己的姓的,伊人可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呢。”说话之间,隐现萧索。
北辰心中微微一动,满眼柔情的看着伊人。
见伊人似乎有些神伤,“金燕子”不由问道:“那你的名字怎么来的?”
伊人轻轻一笑,“我娘名叫红梅儿,我便就叫了红粉伊人,却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又姓什么——”
北辰一听伊人提起自己的身世,便就大感心疼,看着伊人,满是怜爱的眼光。
“金燕子”却不以为然,奇道:“你不知道就算了,难道你娘也不知道吗?”
北辰一听“金燕子”提到伊人的娘亲,不由得微微瞋目,似在警告一般;而“金燕子”却并不领会他的用意,皱着眉看了北辰一眼便就不再理他了。
伊人一想起娘就忍不住鼻尖儿发涩,微微的湿了眼眸,却对着“金燕子”强颜一笑道:“小的时候,我每一向娘问起爹,娘便只是哭泣不语,一见到娘伤心落泪,我便也不敢再问了——”
“唉,瞧你就那点出息!”“金燕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北辰立时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金燕子”不由奇道:“喂,你老瞪我干嘛?”
“你——”北辰见伊人转头看向自己,便也不再多言。
“哼~”“金燕子”回瞪了北辰一眼,偏过头不再看他。
北辰一时无语。
伊人却不以为怪,对“金燕子”续道:“我是娘的全部,娘是我的全部,娘痛苦,我就不幸福!看到娘伤心欲绝,我又怎么能够忍心继续追问呢?”
“金燕子”一面点了点头,一面说道:“这么说,我要是不来找你,你就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伊人不由一奇:“燕姑娘说什么?”
北辰也是诧异的看向“金燕子”。
“金燕子”离了坐,负着手,往前踏了几步,回首向伊人笑道:“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燕妹我可知道!”
伊人仓促的看了北辰一眼,期待地凝视着燕妹。
北辰则侧身倚在扶手上,看着“金燕子”,将信将疑。
燕妹双手绞在胸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扬着声音说道:“其实你是姓尹的,尹修就是你爹!”
“尹——,我爹?”伊人不由吃了一惊。
北辰也觉错愕。
燕妹又道:“我‘金燕子’行走江湖多年,识人无数,当中就有尹修这个酒鬼!”
北辰显然不满意她那样称自己的师父,可看在伊人面子上,也不好说她什么。
伊人却并不计较太多,忙起身问道:“燕姑娘见到过我师父了?他现在在哪里?”
燕妹叹了口气,抱憾的说道:“在‘断情谷’的‘蝴蝶泉’里。”
见伊人和北辰同时蹙起了眉头,燕妹续道:“八月十五的晚上,他硬抓着我陪他去‘蝴蝶泉’泛舟,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还说自己尘缘已尽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说着说着就哭了,然后就要学那李白非去水中捞月不可,结果一头栽下水,问道葛洪去了。”
八月十五?那不就是半月之前吗?
伊人听了就呆住了,忍不住哭了出来,半晌才嗫嚅道:“师父——”
北辰也早走到伊人身边,上前搭上她的削肩,似想安慰,却只道了句:“伊人——”
燕妹见伊人哭了,便又好言道:“他生前非要我拜他为师,还要我在他死后来找你,务必要告诉你,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看,这便是凭证!”燕妹说着便就从腰间取下了半块玉佩递到伊人面前。
伊人自是认得这玉饰的,因为她娘给了她另外的一半,拼在一起便就是两句完整的唐诗:“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从小将自己养在身边的师父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早些认她呢?不是在他生前,而是在他死后。现在她就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够见上,更不曾有机会叫他一声父亲了。
伊人伤心得不得了,她记得小时候受母亲的影响,问过而杳无结果之后,她便从此再不去想自己未曾谋过面的父亲了。
而在父亲的心里,又可还曾记得她的母亲吗?
蒲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又听燕妹说道:“你爹他说,他对不起你和你娘,叫你别恨他;他说,他虽然不曾亲口告诉你,但是他真的很爱你,从心里深深的爱着你和你娘;他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你别做江湖儿女!”
伊人亦记得尹修在她小的时候就不肯教她武功,只让她学那最上乘的轻功,用以防身,当时她还怨他的专横,却不曾想,他竟如此用心良苦。回忆起,几年之前,尹修手把手的交着她琴棋书画,经史子集,日历玄机,卜卦问医,只要他能交的,便无不倾其所有——
“爹,伊人在这里——”伊人立在那里就哭成了泪人,北辰伸手拥她入怀,让她自己肩上,抱着她好生安慰着——
“不曾想,我竟是姓尹的,我师父就是我爹。”晚上,伊人打来水给躺在床上昏睡着的锦鸿擦洗着双手,一面喃喃自语道:“我爹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竟然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伊人一边照顾着锦鸿,一边絮絮地同他说着话,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也不去理会他始终都没有反应——
“映雪?红梅——红珠——”伊人一回“水云阁”,忽然间发现三个姑娘躺在地上,正在焦灼之时,却见燕妹手里拿着一本书,端坐在书案前,书架上的书则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跟叫人打过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