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痴嗔错
得知北辰出了远门,锦鸿和陆离一致认为将伊人留在“归云庄”里养病更为上策,映雪叹“御剑阁”中人丁单薄,孤寂冷清,再怕遇上什么不测自己应付不过来,便也就欣然同意了。
无边丝雨细如愁。
西风又送梧桐雨,不知不觉地,秋日到了。
在“归云庄”的这些日子里,伊人从未出过房门,除却几个姑娘,也没有一个男儿敢进房一步,再多关心,也只能是拉着映雪嘘寒问暖的。
映雪照顾着伊人,陆云照顾着映雪,帮她一起熬药,一起送饭,时日长了,倒也两相惬意了。陆离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在中原呆了有好些时日了,暮晨觉得该是时候回去了,西宁也是一直不断地催促着,锦鸿不好深留,便只能由他去了。众人将他二人送到渡口,目送着他们乘舟远去,直等得“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时,这才一一地散去了。
皇甫忆及在“长春岛”上送二师兄诚烈的场景,不由得触目伤怀,吟着白居易的那首《南浦别》道:“南浦凄凄别,夕风袅袅秋。一看长一段,好去莫回头。”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皇甫正要回去,才一转过头来,却见了一个姑娘清瘦的背影,她落寞地回过身来,只是徐徐地向那渡口走去,皇甫这样形容着她那时的模样儿:“轻盈弱质,鬓发如云,乍回雪色,依依不语。”
青烟蔓草的渡口,伊人盈盈孑立地立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水中那早已消散不见了的船儿留下的些许涟漪。
秋色瑟瑟,秋水无波。送君南浦,伤之何如?
秋水盈盈的眼眸里蓄满了一眼眶的泪水,透过模糊的视线,伊人的眼前闪现出了这样的画面——
香而暖的闺阁里,一片沉寂。暮晨迅速地闪进门来,关上房门时,心中却是忐忑。透过透明的幔帐,暮晨能够清楚的看见床榻上的伊人正深深地睡着。
暮晨在床前逡巡不前,犹疑了好半晌才近到床边,轻轻地掀起了帐子,但见深睡中的伊人仍旧深深地锁着愁眉,面如白纸,形容憔悴,醒时的满目苍凉也可想而知,暮晨微微的忍不住就有些心疼了。
看着她一缕秀发散在枕畔,一床杏子红绫被齐胸盖着,衣领微斜,一弯雪白的膀子裸露在被外,暮晨不由得避开眼去,迟疑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坐到伊人床边,隔着被子,轻轻地托起伊人,温柔地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伊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等我不在了,你才肯面对自己的真心呢?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真的曾经为了你‘取次花丛懒回顾’,为了你‘除却巫山不是云’,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伤心呢?为什么一次一次地让我觉得那么的无望,你怎么能够狠得下心?伊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可是,可是我已经有西宁了——”暮晨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伊人,你要我如何是好?”——暮晨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仿佛还回响在伊人耳边,深深的无奈和痛苦将伊人从对暮晨的回忆之中打了回来,伊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暮晨,如果来世还似今生的相逢,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伊人眼中含泪,双手颤抖着捧出了一方素帕,这帕子原是她无意间遗失了的物件,却让暮晨收藏了两年之久,而今又还与她了,只是昔日的素帕空有一株幽兰,不知从何时起,在兰花畔又多了五个字,伊人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五个字,忍不住泪水一程一程地直往下落,尽数滴在素帕之上。
那方素帕到底是随西风而去了,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水里,顺着水流一路东去。
“暮晨——”伊人失足,将自己重重地砸进了水里——
顾暮晨走了,一辈子把心掏走,于她而言,一个没有心的人,人生又还有何意趣呢?
有诗为证:
纤衣扬,云鬓散,风动流苏,菱镜啼花乱。
剑网尘丝错鸳鸯,香遗音残,玉垒浮云畔。
汀沚岸,霞光淡,和泪吟送,暗暗遥天望。
星沉缘寂同归幻,青冢迎却,百年离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