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事关风与月
话没说完,便叫锦鸿和铭野一边一个地架走了。
立在另一处看了半天的顾暮晨,也静默地背转过身去,满怀心事地往前挪开了步子,一面走着,一面想着皓天问楚芙的那一句“你不恋着我,你还想恋着谁啊?”
是啊,既然她不恋着你,就必然恋着别人,或许伊人也早已是心有所属了,那么伊人喜欢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就是诸葛北辰吗?
他早闻“医神医”诸葛北辰的大名,深知此人亦非池中之物,伊人会喜欢他,也并无可能。况且那诸葛北辰三番五次阻挠,不肯让他去见伊人一面,心中就已明了许多,那诸葛北辰分明就是有私心的。
暮晨哪里会不知道北辰对伊人的心意呢,而想那伊人,年年月月与北辰同宿一个屋檐之下,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这么想着,暮晨不由得又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会觉着绝望的人,往往是抱有着莫大的希望的,暮晨的心里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的,他想他应该要孤注一掷,最后再做一次的努力,这样,即使什么都得不到,至少也觉得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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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来自“归云山庄”的书信,由映雪的手交到了伊人的手里。
展信便是顾暮晨遒劲而不失秀气的字迹,让伊人错觉,仿佛是那熟悉的人儿就在眼前。
信上,他惜墨如金地写了四句诗:“腰妒垂杨发妒云,断魂莺语夜深闻。秦阁应被东风误,未遣罗敷嫁使君。”
——诗句中充满了他对她的倾慕与怜爱之情,也明显地表露了他的相求之意。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素心岛”上二人共度的两年时光竟然在他的心中种下了深深的情根,魂牵梦萦——
正是“未见先愁恨别深,那堪帆影度春阴。湖中细雨楼中笛,吹入孤衾梦里心”,只恨不能以一叶木兰舟将心上人接到身边来。
而今,他不远万里从“素心岛”来到了中原,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求,她知道他定是要了好大的勇气,才能这么自行其是的。
——伊人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暖流,两道红晕飞上面颊。映雪觉得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那么舒心愉悦地笑过了。
只是笑过之后,伊人又忍不住伤心地哭了。
——就连自己的生命都把握不住了,还拿什么来爱他呢?还是不要开始吧,爱得深了,一旦自己撒手人寰,弃他而去,岂不是伤得他更深了吗?自己既然不能给他幸福,那又为何不肯放手让暮晨得到他自己应有的幸福呢?
这么想着,伊人就更忍不住泪如泉涌了,直到后来,她仍在问自己,为何当时要这么狠心地回绝他,对他关上了爱的心门——
伊人低了低头,径直走到书案前,望着眼前的一尺白萱,缓缓地坐下身去,握起笔时,却仿佛是有着千斤之重。
映雪上前来给她研墨,只是静静地看着伊人,看着她用笔杆儿抵着下颚,下颚不停地微微颤抖着,像是想大哭一场,却又极力地抑制着自己。
映雪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不忍,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伊人方才落了笔,那么秀雅而灵动的字迹,却是一字一泪地挤出来的,诗没写完,纸却泪湿了。如若有着那“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台。”一般的哀怨缠绵。
——这么一首决绝的诗,要她如何能够忍心写得出来呢?在她的心里,暮晨就是她早已认定了的,今生非之不可的“真命天子”。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如今摆在眼前的幸福,她连拆封的机会都没有,便就要完璧归还了,心上定然压着怎样的愁苦啊?想必早已经是铭心刻骨,难以释怀地痛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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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畔芳草香岸沚,亚相勤王慕迟迟。旭阳一片千里梦,无缘堪叹有缘时。”——“慕”字与“暮”同音,“旭阳”便是“晨”,重点则在那一句“无缘堪叹有缘时”,诗中借用岑参诗中“亚相勤王”的典故,高度肯定了顾暮晨的才干,却也将今生有缘无分,哀哀怨怨地娓娓道来。
暮晨看罢痛心疾首,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是拿酒浇愁,欲哭不能。只道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空对着流水落花,触目伤情。
皓天和楚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暮晨边上,却也不好一同近身去陪他,皓天看看楚芙,两相示意着。
“暮晨?”皓天独自上得前来,在暮晨身边坐下,试着探寻他为何如此不快。
楚芙只见暮晨落寞地摇着头,很是伤心地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就只是静默不语,神色黯然。皓天也是一脸同情与欷歔地叹叹气,伸手搭上他的肩,好生安慰着——
楚芙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免担心了起来,却也不好去问暮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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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姬借口去“御剑阁”看师姐伊人,却有意无意地问起北辰,听映雪说北辰出了远门,隐隐地透出了一些落寞的神色。
百无聊赖,拾阶而下,正打算回“归云庄”去,却迎面碰见楚芙神色匆匆地赶了来。
“芙姐姐?”婵姬堵拦住楚芙。
楚芙这才发见了她似的,问道:“你去看过伊人师姐了?”
婵姬点点头,却分明是一脸的伤怀与叹息。
楚芙看她的脸色,便知此时或许不方便进去找伊人,于是就同婵姬一道在石阶上并肩坐了下来。
楚芙问:“师姐她怎么样了?”
婵姬拿手肘抵着膝,掌心托着腮帮子,寞然地摇摇头,“映雪姐姐说她整日整日的将自己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见人,也不说话——”
楚芙因为怜惜师姐,忍不住就愤愤地怨道:“诸葛北辰不是号称‘医神医’的吗?怎么就连自己师妹的病都治不好呢?”
婵姬只是替北辰辩护道:“为了师姐的病,北辰师哥又何尝不是操碎了心呢?”说着也有些忿忿不平了,续道:“明知道师姐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来看待,他却还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要挽回她的心;就像我哥哥一样,放着那么好的心兰姐姐不管不顾的,空对着一个死人念念不忘的——唉,都是傻哥哥!”
楚芙也似颇有体味地点点头,说了句:“情到深处无怨尤,也许,这是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