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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醒
自那日之后,事情竟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一颗被嫉妒与绝望支配的心能作出怎样残忍的事来,她从没怀疑过。 最后的最后,还是牵累了梅若莘,也利用了宸寞...... 她恨这样的自己,但也恨过去懦弱无能的自己。她鄙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更不想回到任人宰割的过去。 然而这一切都还不算什么,若是同渐渐虚弱的旭儿相比。 悯柔每日,每时,每分,每秒都在看着旭儿渐渐一丝一缕地失去以往的活泼与灵气,脸色愈来愈苍白,咳嗽得越来越剧烈...... 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却眼睁睁地等着,看着,痛恨着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这是她的计划,她的复仇大计。 宸宇近来愈来愈不常来了,她却也无心去探究个中缘由。 从黎明破晓至更漏夜长,她只陪着旭儿。 她确是不忍心看着旭儿小小的身子在痛苦中煎熬,但即使心中再痛,她却也要强迫着自己看下去,逼着自己在痛苦愧疚中挣扎着,让这景象深深地刻在脑中,永志不忘。因为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她必须要陪着旭儿,也惩罚自己。 渐渐地,宫中众人都知道皇长子病了,杏林馆的人整日在懿和殿进进出出。 众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送来各种慰问的补品,悯柔也只如往昔一般迎来送往。 不出几日,各宫各殿几乎都已来过一遍,甚至连皇后都已来过。 唯有宸宇,自始至终,不曾来过。 悯柔虽然失落,却也有着莫名的安心。 而宸寞每次来时,悯柔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搪塞着,不敢让他见旭儿。她害怕,她害怕寞知道这一切,知道她究竟是一个多么蛇蝎心肠的女子。 但是该来的却始终无法逃脱,自己酿成的苦酒终将由自己饮尽。 宸寞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坚持要见旭儿,温和却不容质疑。 悯柔无奈地拿出了各种托辞借口,但却被宸寞一一巧妙化解。最终她发现自己竟似已穷途末路,就像那临刑前的死囚,既害怕又似乎有一点解脱,但无论如何,结局最终却都是相同。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悯柔静静转身,吩咐燕草去把旭儿抱了出来。 宸寞一见旭儿,脸色立刻变得阴暗,眉间紧锁,薄唇紧抿着,不发一言。 悯柔只凝视着宸寞,仿佛在等待他的宣判。 宸寞却开口道:“怎么病成这样?杏林馆却没有半点法子么?” 悯柔有些意外,随即接口道:“他们倒是尽心尽力,只是这症候太过奇异,他们也从未见过,故此也无法对症下药。” 宸寞将手探进锦被之中,寻到旭儿的小手,替他把了脉,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只怕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却是中毒了罢。”宸寞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起旭儿来,而目光却最终停留在了旭儿胸前佩着的那枚白玉长命锁上。 悯柔听到“中毒”二字,心中狠狠地一跳。但还来不及说什么,却突然看见宸寞猛地一下子扯下了玉锁,就要往地上砸去。 悯柔本能地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宸寞的手。 宸寞只是深深地望着悯柔,不置可否,但眼神却是少有的锐利,似乎是要看进她的心底里去。 两人就保持着这颇为怪异的姿势,相对无言,宛如一齐化作了石像。 “你当真不知这是什么?” 悯柔无言以对,千百个圆滑的谎言涌上心头,但她却像突然失去了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 宸寞此时多么希望悯柔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知道,哪怕是谎言也好,他也愿意相信。 他只是不愿面对眼前这残酷而无情,同时也饱含着悲哀与绝望的现实。 悯柔只是无言,躲避着宸寞的眼神。 “...终究...在你心中,仍是仇恨大过一切...是么?”半晌之后,宸寞有些艰难地缓缓道。 悯柔仍是默默无言,只是突然之间似乎失却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渐渐地软了下去,瘫坐在了地上,苦涩的泪水终于开始肆意蔓延。她知道自己现在狼狈至极,但是在寞的面前,她永远无法用谎言和虚伪装点自己。 无论是过去抑或现在,他始终能看到真实的自己。 宸寞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已冰凉,手中紧紧攥着那玉锁,恨不得将它化为糜粉。 但最终,他还是矮下身去,将旭儿轻放在悯柔裙上,握起悯柔冰凉的手,将玉锁放在了她手心,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悯柔注视着宸寞离开的方向,只感到一种沉重的哀伤笼罩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自己...终究是连寞...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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