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痴
经过了一场血的洗礼,皇城的大门再一次向他的主人敞开。
而罪有应得的人也都迎来了各自的结局。
林亚夫见自己大势已去,于乱军之中自刎而死;林氏一族被株连,所有男丁被斩于刑场,女眷皆流放八百里;潘凤死于骆建业的刀下,身首异处;其余一干与谋逆有关人等也全都获罪,依律论处。
唯有林宝臻,她一听闻自己的父亲兵败,全家株连,便心神俱溃,失了神志,狂症大发。
她如今这种境况,原本是极有可能被从轻发落,毕竟她也在宫中多年,念在往日情分上,宸宇应是不至于赶尽杀绝。
只可惜她不该私自刑囚梅若莘,更不该刺伤悯柔,尽管她本意并非如此。
所以当裴兆请示宸宇该如何处置林宝臻时,宸宇不发一言,眼中所蕴含的唯有冷漠和绝情,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裴兆心领神会,不敢再多问,默默地退了下去。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当裴兆领着几个内监,带着白绫来到宝成殿时,珍儿却披头散发地扑了出来,大声哭喊着不让人处死自己的主子。
裴兆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两边各站出一个身强力壮的内监将珍儿拉至了一边。裴兆正欲往里走时,珍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将他定在了当场,再迈不动一步。
“主子,主子她早已有了身孕!”
裴兆战战兢兢地向宸宇回报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消息,毕竟谋害龙裔的罪名,他是担不起的。只是站了这许久,却始终没听到宸宇的一句示下,只是隐约有些碎裂的声响。虽然有些顾忌,裴兆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这一看几乎没把他惊得魂魄出窍。
只见宸宇铁青着脸,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只茶杯早已粉碎,鲜血汨汨地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又沿着桌檐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正在裴兆惊慌失措时,宸寞平静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宸宇,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裴兆暂且退下。
裴兆如蒙大赦般地快步退了出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宸寞依然平静地走了出来,告诉裴兆即日起将林宝臻迁往离宫待产,待诞下皇子之后再另行处置。
这一场几乎倾覆江山的劫难就在这个不受欢迎的生命出现之后到达了尾声。
尘埃落定。
一切都慢慢地回到了正轨,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来势汹汹的暴风雨已经过去,但是宸宇的心中却不曾有一日放晴,放佛一场没有尽头的绵绵细雨正不断飘落在那颗疲倦麻木的心上,悲悲戚戚,冷冷清清,淅淅沥沥,点点滴滴。
这天地似乎一下子都空了,世间万物竟也变得如此乏味。
每日都有各式各样不同的人在他身边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宛如过江之鲫。百官,宫娥,内监,妃嫔......光怪陆离,形形色色,只是在他眼中却都不再有任何差别,只是一个个被操纵着一举一动的傀儡。
每日都有许许多多的事物正在等待着他的停留,临朝,理政,廷议,论功,善后......千头万绪,百废待兴,但是这一切也不再令他介怀,不过是一页页的白纸黑字,乏善可陈,千篇一律。
原来,没有了她的存在,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这世界竟是会失色的啊......
究竟是天下为了她而存在,还是自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呢?
曾经以为,自己若是失去了她必定会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原来自己还是错了。
疼痛有时恰是实实在在活着的证明,倘若连痛也感觉不到,那是不是意味着死亡?
自己是依然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抑或是迷失在了梦境的彼端?
宸宇弄不清着一切,只觉得天地一片混沌,而自己竟也变作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同其他的傀儡一样,每日游走在这世间,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