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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自古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消失了。 那之后,无论他如何疯了一般上天入地地寻觅奔找,阿曼拉都是再也找不到了。 那样疯狂的寻觅却是无果,最后,万般无奈,他跪在楼兰故城的佛塔顶上,苦苦等待了三天三夜,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凭着最后的执著一念兀自守着,只希望能看到她的再次出现。 然而,整整三日三夜,他已憔悴得不成人形,仍旧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一切,终于在狂风中散如烟尘。 那之后,他东归中原,浪迹天涯,浑浑噩噩地买醉消愁,恍惚度日,不知不觉,又是十年的时间过去。 有道是今日少年明日老。十年之后,已经于江湖浪荡中老去的他终是归于了这片魂牵梦萦的大漠。但那些过往中的一切都已逝去,他什么都找不到了。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那么多年的分离,他与她隔离了千里。大漠迢递,曾以为再也没有了相见之期。但一切悲欢离合、是非对错都去得尽了,她却是一直留在他的心底,不曾离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那十年的星离云散里,他曾无数次地思索,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少年时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那么,十七岁的他,还会抛下她独自东归么? 不会,绝对不会。 他不会再离她而去,哪怕一步,他也一定要带她一起离开,断不会留下她一个人在西域,孤独守望他的归来。 然而,不管他多么想有这一刻的实现,时光也无法倒流,少年时的那一切也都无法重新再来。 一切都已逝去,除了寂寞,他的手里就什么都没有剩下。 “阿曼拉……”他反反复复地只是唤着她的名字,心中悲哀无限,‘醒来啊……阿曼拉,快点醒过来啊……” 无限的悲哀在心底怒涛一样汹涌,几乎要将他的心生生撕裂了,痛楚不已。但即使心中的悲恸深重无限,他的眼中仍是空空荡荡的,一如既往地没有一滴泪水。 为什么等到他想要为她好好地流一场眼泪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欲哭无泪?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不但要夺去他身边的一切,他的人生、他的未来、他的幸福、他所爱的女子……连为她痛哭一场的权利都要收走? 他的呼唤没有回答。 那个被他呼唤的白衣公主,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沉沉睡着,如白玉般无瑕,如水晶般剔透,如琉璃般易碎。 “阿曼拉……阿曼拉,醒来啊……阿曼拉,醒来啊……”那种欲绝的哀痛撕扯着他的心,将他的心脑车裂,鲜血淋漓。剧痛下,他茫然地抱紧了她,喃喃自语,一遍一遍,“我是玄卿啊,是我回来了,……我们已经说好了,你一定会等我回来的,你明明是那样告诉我的!现在我回来了,你又为什么没有等我?……醒来啊,阿曼拉,醒来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哪怕看我一眼都可以!我求你了,你醒过来吧……阿曼拉,你听到了么?快点醒来啊,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无论他如何呼喊,她都不能再回答他了。 “阿曼拉……”他无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手指无意识间紧紧扣起,攥得一片青紫,却毫无感觉,仿佛那种难以承受的痛苦的猝然降临已经让他失去了一切知觉,“醒来,醒来啊……” 风雪大作,黑衣男子抱紧了怀中女子温暖的躯体,心已在暴雪狂风中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阿曼拉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无穷无尽,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那个梦里,现实与往事交织,过去和未来重叠,无数记忆中的画面同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分不清何者为虚,何者为实。 ——她梦见了与他相关的一切。 十年前,她经过罗布淖尔的时候,发现湖边伏着一个昏死的黑衣少年,不忍心让他就这样葬身荒漠,就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寝宫;她一直亲自照顾着他,等到他醒来,才知道他正是终南山庄的北护法薛玄卿,那一瞬间,她心已暗许;她在佛塔顶上为他起舞,那是她第一次献舞于外人;他的父亲伤重,他得到消息,必须日夜兼程赶回终南山庄,她终于鼓足勇气向他表白;归去之前,他在落日下第一次拥抱了她,要她等他回来;十年之后,她等到了他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日,但刚一相遇就被他错手重伤;为了救她,他不惜用一切向夜魔大人交换她的性命;那一刻,她才明白,他竟也如此深爱着自己,虽然临死,心中亦欣喜若狂…… 一切一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虚实交错的幻象终于消失,接着出现的,是一片无垠的瀚海。 绝域苍茫,黄沙荒莽,星辉黯淡,冷月无声。皓月皎洁一片的光辉下,大漠无声无息地延展向天边,伸向四野夜垂的天幕。天地之间荒凉无边,空寂如死,除了月野之下的她,万里的黄沙里,就再看不见一个人。 那一瞬间,她心中蓦然就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这是哪里?为什么除了她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惊怖交加地四顾,目光在不经意间掠过了远方的某处。 那里,分明是那样熟悉的身影,黑衣,长剑,临风,在夜空下的极远极远处,面对万古不变的星月与大漠,静静伫立。 “玄卿!”她不假思索就惊喜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向他跑去,“玄卿,是我!你等等我!” 她飞奔向前,跑向那个离她无限遥远的黑衣男子,但还不等到她接近,他的背影就在瞬间消失不见。 “玄卿!玄卿!”她无法相信那个所爱之人居然就如此弃自己而去,努力地唤着他,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不要走,我是阿曼拉啊!你说了要回来找我的,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你不要走,等等我!” 然而,她的呼喊再也没有用了。 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 “玄卿,不要走啊!玄卿——”她依然没有放弃,脚下却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扑倒在黄沙上。 她回头,看向方才摔倒的地方,只得一眼,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 那里,冰冷的黄沙上,静静放着一个男子的头颅,被齐颈切断。凛冽的夜风呼啸来去,夹杂着粗砺的沙砾,吹乱了男子的黑发。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死前的痛苦之色,反而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安静而宁谧,那双明亮的眼睛灿如星辰,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亦是含着一丝静静的笑意,仿佛在探询她此刻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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