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晃动的布帘射进马车里,空气中带着秋天里落叶的干燥味道,风微凉,童颜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接着便觉厚重的暖意覆在身上,动了动,蹭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许久。醒来时,才发现那舒服的位置是南宫瀚的胸膛,身上覆着的,是他的外袍。
她努力嗅着那好闻的味道,眷恋他胸膛的温暖,不太愿意起身,小小的心脏,快被满溢的幸福挤到爆炸。许久之后,她才抬手揉揉惺忪的睡眼,嗓音中带有独特的娇憨,“嗯,瀚,这是到哪了?”
“醒了?”南宫瀚听到怀中人的问话,伸手替她捋好粘在脸上的发丝,动作极致轻柔。“快到隐泽边境了。这十多日来咱们连夜赶路,害你都没好好休息,今晚我们找个客栈,让你好好歇歇。”
“那样,不会耽误时间吗?会不会,在中秋节赶不到水晶宫?”童颜似有所担忧,不想因为自己误了他的归期,水晶宫里,他的父皇还等着他和蓝拓呢!
“不会。等到了隐泽,离水晶宫便不远了,所以今晚,咱们找间客栈歇息歇息,无妨。”
“那就好。”她应着,目光在马车里扫过。茉姿跟蓝拓呢?偌大的车厢里,柔软的坐垫上,只有她二人相拥而坐,完全没有茉姿和蓝拓的身影。“茉姿和阿拓大哥呢?他们怎么不在?”
“看外面。”南宫瀚微微一笑,转过头掀开车帘。童颜只觉耳边隐隐传来欢快的笑声,举目四望下只见不远前方的树林里,有两匹骏马正欢快的奔腾、追逐着。那马上坐的人,一个身材娇小玲珑,回眸间露齿一笑,唇间酒窝毕现,风情万种。另一人,英俊挺拔,骑艺精湛,背影潇洒不凡。
“哥,你来追我啊……哈哈……来啊,来啊……”茉姿银铃般爽朗的笑声响彻树林。蓝拓边策马追她,边嘱咐:“茉姿,慢点……你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倒……”童颜看得怔怔出神,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笑意。
“要一起吗?”
“呃?什么?”耳边忽然响起南宫瀚的声音,她没能立即会过意来,眼也不眨地仍然望着茉姿二人的方向,直到南宫瀚将她打横抱着起身,喊车夫“停”,她才回过神来,如烟似水的蓝紫色眸子定定望着他,柔荑攀上他脖子,任他抱下马车。“你是说我们也去骑马?”
“嗯。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童颜答道,脸突然漫上绯色,低埋在他颈间,嗓音细若蚊蝇,却有无限柔情蜜意,令那林间随风摆舞的树叶都感受到了幸福:“只要是跟你在一块,做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他抱着她下了马车,从随行的侍卫那里要了两匹骏马,各骑一匹,朝茉姿与蓝拓的方向驰骋而去。茉姿回首间见到飞奔而来的二人,愉悦的尖叫道:“哥哥快跑,颜儿姐姐和南宫大哥追上来了!哈哈……快跑快跑!别让他们追上了……啊哈,你们追不上的……追不上的……哈……”
“吖,你个狂妄的小妮子,我追到了怎么办?”童颜眸光乍亮,高声道,直看得旁边的南宫瀚笑着摇头,连连暗叹真是小孩子心性。
“追到了我就叫你一声……”茉姿故意一顿,露出坏笑,“叫你一声南宫大嫂!呵呵……”说罢猛的一鞭抽到马屁股上,大声喊着“驾驾”,箭一般飞出去,任蓝拓怎么喊都不肯慢下来。
童颜瞥了南宫瀚一眼,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底淌着笑意。顿时脸一红,有如火烧火燎,只觉羞臊难当,腿一夹马肚子,风驰电掣般去撵茉姿。“坏嘴的小妮子,看我抓到你了怎么收拾!”南宫瀚无奈地摇摇头,怕她不小心摔下马又不忍扰了她的兴致,只好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护着。
一时间,林子里欢声笑语响成一片。微凉的秋晨也因有了这几个欢快的人和这愉悦的笑声,显得有了些许暖意。偶有红枫随风飘舞,将这原本静谧、普通的林子更衬得别样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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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南宫瀚沐浴完毕,从里间走出。敞开的窗台上,一团白色的东西正发出“咕咕”的叫声。他快步走过去,抓起那只白鸽,从它腿上绑着的竹筒里取出一方纸笺,尔后放它飞走。他缓缓展开那纸笺,待看到上书内容后,浓眉深深蹙起,英俊到极致、甚至有些妖孽的脸上显现出些许担忧。
南宫瀚在外敲门时,童颜刚好沐浴完,正对镜理衣襟,湿嗒嗒的青丝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子,有几缕还顽皮地黏在她粉嫩的面颊上,更衬得那娇好的面容无比妩媚。她飞快地系好腰带,跑去为他开门。“这么晚,你这么来了?怎么不早些歇着,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他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继而窜起熊熊火焰,喉咙生硬地哽了两下,努力让自己平复。嗔怪且怜惜地看着她湿淋淋的秀发,一把搂住她的肩转身关上门。“头发怎么不擦干?受了风寒可怎么办?”揽着她一路走到床边坐下,去浴涌边找到干净的毛巾,轻缓地为她擦拭,生怕弄疼了她。
她满心眼里都淌着幸福。看来老天还真是待人公平的,前十多年她无父母至亲疼爱,往后便会一一补偿给她。老天赐给她这么好的男人——不仅外表天下无双,性格那般特别却不令人讨厌,对她深情还这么的细心。她仿佛能想象到未来的日子里,他和她一起,快快乐乐的样子。
“诶,你刚还没回答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为她擦拭头发的手显然顿了一顿。良久,方才开口,“颜儿,我说出来你别着急。”
“嗯,你说。”
“你师姐……她不会来了……”
“什么?不会来了?我师姐她怎么了?”明明说好不急的,她却猛地转头,似是要看着他才能确定这话的真实性。却忘了头发还在他手里,这一扭头,扯到头皮,痛得‘嘶嘶’倒抽两口凉气。南宫瀚忙不迭地察看有没有伤到她头皮,柔声安慰,“别急,别急,她没事。”
“没事,没事为什么不会来了?”
“方才我收到飞鸽传书。派去救安姑娘的人说,五日前武将军已抵达南殇国都,彼时安姑娘并不在他身边。早在他们到达南殇国都之前,武将军已妥善安置安姑娘。我的人便去找安姑娘,她知道你的近况后感到欣慰,嘱人带话给你勿须挂念她,武将军会护她周全,她自已亦会好生保重。”
童颜疑惑不已,“武将军妥善安置我师姐?没带她去见南殇国主?他会护我师姐周全?为何?我师姐又为何不肯到这来?她不挂念我么?”
“你呀,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通这点事呢。”南宫瀚语调极为宠溺,温柔的仿若能掐出水来。“那你说我为何总护着你?又为何不肯让你离去?”
童颜总算似有所悟,娇嫩的脸庞又飞出两片红霞。心怦怦乱跳了好一阵子,忽又想起什么,急切而担忧地问:“可是,武将军他负责迎亲,这会和亲公主‘死在他面前’,那南殇国主会不会判他个护主不周之罪?倘若他锒铛入狱亦或是发配充军,更或是直接推出午门,那时他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护我师姐?”
“小傻瓜。”她的头发已半干,他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从颈后抱着她,下巴磕在她头顶轻轻摩挲,嗅着那独有的清香,“你想想,公主是别国的,死都死了,这场战乱避无可避,南殇国主又不蠢,还能不知道幻翼老头玩的把戏?大战在前,你觉得司徒棣会斩自己的左右臂向幻翼赔礼道歉不成?”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如此说来,武将军倒是不会有什么事了。只是,若他将来被南殇国主派上战场,我师姐岂不是……难道她要陪着他征战沙场不成?”
“嗯。”他轻抚过她忧云密布的俏脸,“各人有各命,既是她自己选择的,你也勿须过多担忧。再者,你的功夫那般厉害,相信你师姐定然毫不逊色,别人见了她怕是只有逃命的份,又有谁能随便伤得了她?更何况她身边还有着武功卓越的武将军。放心吧……你此刻啊,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婚事啊。颜儿,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嗯,是盛大的?华美的?浪漫的?还是……”
“还早呢……”
“不早了啊,赶紧想呀,很快咱们就回到隐泽了。一见到父皇,我立即让他赐婚。”
她似有心事,迟疑道:“那你该如何与你父皇说我的身份?万不能告诉他我便是那逃婚的幻翼四公主锦姬。”南宫瀚嘴角勾起一抹笑,“小傻瓜,担心这个做什么?到时随便编个身份,不就行了?”
“可这是欺君之罪。”
“还欺君呢。我母妃是魅,本无身份,当年我父皇要娶她,还不是凭空捏造。今日我只不过子学父样罢了,再者你的身份,除你自己、我、阿拓与茉姿四人知道,还有谁清楚?茉姿与阿拓我会去交代,他们断不会说漏嘴。至于我,你还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