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
朝阳洒在几十尺宽的河面上,粼粼晃着点点金光。河畔林子里忽然窜出两条人影来。跑在前面的是个紫衫男子,有着堪比女子的绝色容颜,身量颀长,轻功很是了得,风采卓然。他怀中俨然抱着个同样俏丽的女子。追在后头的,是个黑衣女子,蒙着同色面纱,叫人看不清楚面相。
可不就是南宫瀚他们!
黑衣女子脚底生风,纤秀的长臂一伸,眼见着就要抓中南宫瀚那头飘舞的蓝发,谁知极品妖孽美男南宫瀚回眸狡黠一笑,纵身一跃跳进洛水河里,扑嗵一声溅起无数白白的水花!原本只是试试运气,不料这黑衣女子幻化前竟真是飞鸟,特别的怕水,不仅不敢继续追,还慌忙往后倒掠几步,生怕被水花溅到。
南宫瀚见状哈哈朗笑,狭长凤目眯起,嘴角弯弯,像是只得意的狡猾狐狸。既无生命忧患,玩世不恭的兴头便上来了,长臂戳入水里,猛地向上一掀,一道水柱便直直朝着黑衣女子飞去。他玩得不亦乐乎,边打趣黑衣女子边叫唤:“喂,姑娘,你怎么不追了呀?不抢公主啦?哈哈……”
“你个臭小子!”黑衣女子恶狠狠道,仿佛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咯咯声。她又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不停地四下搜索。石头。她看到了正在找的石头。还很大颗。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也顾不得脏,抓起石头就往河面上扔去,目标正是南宫瀚那张英俊到欠揍的妖孽脸。
“呀!火气真大!姑娘家可不能经常发火,容易老的。”南宫瀚看似嬉皮笑脸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头微微一偏,巧妙地躲开石头,只听不远处咚的一声,溅起偌大的一条水柱,这女人,居然暗暗将几分内力藏在石头里,果然不容小觑。
怀中有什么在不安地扭动,南宫瀚低头看时,只见是方才一不小心把童颜的脑袋浸到了水里,此刻她正十分难受地挣扎着。童颜不久前才中了吴才德的迷香,神智尚混沌不清,自然不知潜到水里该要闭着气,只一如既往的自由呼吸,肯定的会被河水呛着。
“咳……咳……”南宫瀚慌忙将童颜的头托着抬出水面,立即就听到她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苍白冰凉的小脸瞬间就变得通红,惹人怜爱不已。雪白的发丝杂乱覆在额头,似摇曳的水草,别样妩媚。咳了几声后,她渐渐睁开眼。吸入的迷香不多,在冷水里一浸,便清醒过来。
“你怎么样?还好吧?”南宫瀚关切地问道,眸底的担忧让童颜有一丝温暖的错觉。她虚弱的摇摇头,把目光转向岸上的黑衣女子,那女子,又捡了块大石头掂在手里。
“臭小子,你以为躲在水里,本座就无何奈何了?”黑衣女子掂量着手里的石头,轻蔑地笑着。“你以为就本座畏水?别忘了你身边这位可是羽族人,还有着副千金贵体,可比本座更下不得水!本座什么都不用做,只须在这等着,等到她不行了,任务也就完成了。臭小子,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她交出来,她付你多少酬金本座付你双倍。不然等她死了,本座也走了,你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白白浪费时间,可不值得。”
南宫瀚心中一恸。自己怎么光想着这黑衣女子可能畏水却没想到凤凰是羽人,也怕水?
却见童颜奋力昂起头,极力压制颤抖,对岸上的黑衣女子道:“你是谁?”
那黑衣女子目光撇开去,不与童颜对视,只冷冷道:“将死之人,知道杀手的名字有何用?既然无用,那便不必知道了。”
童颜又道:“是何人授意你杀本宫?”
黑衣女子道:“墨羽是讲信用的杀手组织,绝不会对任何人说东家的资料,即使这个人马上就死,也不可以。”
童颜秀眉紧蹙。
墨羽?这黑衣女子竟是墨羽的人?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墨羽这两个字。下至三岁幼齿,上至八旬老妪,哪个不是对墨羽耳熟能详,闻之丧胆?只因墨羽乃是幻翼国,也是整个十州大陆上最庞大、最有效益、最有信誉的杀手组织。他们要杀的人,不是已经下了地狱,就是正在黄泉路上。
但墨羽不随便接单。能请动他们的,要么是王公贵族,要么就富可敌国。到底是谁要请人来杀自己呢?童颜回想自己出生十八年来,为人生性恬淡,与世无争,并未与任何人结过仇怨。听这女子口气,是知道她公主身份的,那又是谁,要花重金请人刺杀幻翼公主呢?
她非但是幻翼公主,还即将成为南殇国主的女人,表面上看来,最有可能下黑手的就是水上王国——隐泽。但也不能排除是幻翼或南殇的某个显贵。到底是谁?杀她目的何在?童颜苦苦思索,虽天资聪颖,但到底对险恶人心知之不多,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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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拓在拐角的另一面靠墙坐下,抱着繁星剑望着蔚蓝的天。他怕看到茉姿微微颤动的肩膀,楚楚可怜的,像只受伤的小兔子,令他的心狠狠抽痛,久久不息。
他想起十五年前,他们最初的相识。
那年他七岁。那时他的名字,不叫阿拓,而是司徒朗。那时候的他,还用不着东躲西藏,因为他是南殇七皇子殿下,但是,却是个由极致受宠到渐渐被冷落的皇子——因为他越长越不像他老爹——南殇国主司徒棣。有天晚上,皇宫里来了刺客,母亲蓝珊瑚便带着他趁乱逃了出来。
当然地,不是说逃就有条阳关大道摆在面前任你使用的,他们杀了很多人,就用这把断了的繁星剑,然后踩着他们还未僵硬的尸骨,踏着他们尚且温热的鲜血,逃出了皇宫。追杀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死了一群又一群。终于有一天,母亲对他说:“朗儿,母妃替你找个伴儿吧。”
那天天气晴好,就像现在这样。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刚解决掉一群冷血杀手,空气里还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味。母亲的脸色很慈祥,声音很悦耳。她站在路边,露出倾城倾国的笑容。她指着所见的花草树木道:“朗儿,说吧,你想要哪个做你的伴儿?母妃替你将它幻化成人。”
一股芬芳的气味吸引了他的注意。这香而不浓的味道于无形中安定了他的心神,因杀戮而后怕、颤抖不已的他此刻竟觉得从未有过的宁静、舒坦。循着香寻过去,他看到开得正好的一树茉莉花。纯白的花朵,淡淡的香味,高雅的姿态中又不失小小的俏皮,总的给人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朗儿喜欢这株茉莉花?母妃也喜欢,开得真是不错,很招人喜欢呢。”母亲蓝珊瑚笑道,“就将它幻化成人,做我朗儿的伴儿,日日陪着朗儿,可好?”
他郑重地点头,眸底盛满愉悦、欣喜。
母亲蓝珊瑚拍拍他的头,宠溺一笑,口中念念有词。一团幽幽蓝光覆在茉莉花上,渐渐地显出人形来——是个白白胖胖肉乎乎极可爱的小女婴。目光触及女婴两腿之间时,他的脸微微泛红。因为母亲曾经说过,大部分魅幻化人形时,如果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会选择与之相应的性别。
他虽不怎么相信,却还是暗自开心不已。现在想来,母亲说的,是真的吧?茉姿自幻化时便已经对他怀有那般特殊的情愫。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个女婴,可她的智商、情商却不低。她的本体——即那株茉莉花,开在路边多少年,她其实就有多少岁。只是,这些都因她稚嫩可爱娇巧的外表而被他忽略了。
那时,母亲问:“她是茉莉花化身,不如,就叫她茉姿吧?”
他说:“好,我喜欢这个名字,茉莉之姿,淡雅芬芳,真是好名字。”
茉姿的出现令他又恢复了往日在宫中极受宠爱时的喜悦。只是不曾想,母亲将茉姿送来他身边,自己却离开了,且永远不会再回来。阿拓至今不敢去想那日的场面,那长长的一柄剑,对着他直直的刺过来,正对着眉心,他抱着茉姿,避无可避。他绝望了,紧紧地闭上眼,许久之后,额头都没有触到预料中的冰凉。
耳边萦绕着母亲温柔的低语,她道:“朗儿,无论何时都要想办法活下去,不可以轻易绝望。”他蓦地睁开眼,却见母亲有如残花败絮般,四散,飘扬在空中,然后,什么都没有了。刺入她心脏的那柄剑,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地上,没有血。他的脚边,躺着原本就断了的繁星剑。
这就是传说中的形神俱灭。世上,自此再不会有蓝珊瑚这个女人。因为,她是魅。千娇百媚的魅。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魅。爱上一个人便至死不渝的魅。被利器刺中心脏就会灰飞烟灭的魅。
十州第一美人,蓝珊瑚,她是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