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之路，比她想象的要容易许多。没有惊慌没有追兵，没有马不停蹄。一路悠哉，那一角车帘飘起的弧度很缓和。漠然垂眸看着自己的木屐，那木齿上一层黑黑的，湿湿的黏黏的，似乎是青苔。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如初温润的声音响起。“小五，我能进来吗？”
纤细的手挑起了车连，朝他扯了扯嘴角。她的笑好牵强，如初上了马车，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低头看着手上的红薯。
“夜如初，出忻城了吗？”
“恩，才一个时辰还在东城，快出城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都没有人盘查你的马车吗？”舜华斜靠着望着他。他很安静，似乎在深思如何开口。
他说他从未离开过忻城，是为了自己吗？是不是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一路顺利。他为何这么傻，什么都不说？
舜华轻叹一口气，过去的这一段日子，她身体所承受的苦，内心所受的煎熬，这一刻想来，似乎都没了真实感。她只知道自己好累，累到无法再忍受一丝一毫的暧昧和隐瞒。为何每个人都不肯简单一点？她自己也一样，一直活在伪造的身份里，小五，多可笑的存在。
“鞠老板说的，是真的吗？”
“对不起。”
“既然不是你的错，又为何要和我说对不起？”舜华别开眼，抬起袖子遮脸，泪如雨下。“你为何要这样温柔，你知不知道要我恨你，有多难？为什么不跟我解释，为什么要借别人的口，告诉我，我误会了你那么久？”
她的哽咽声被华丽厚重的袖子听着阻隔更加沉重。夜如初连日的局促不安这一刻烟消云散。
“为什么，你都不说话？”沉默的尴尬，舜华嘶喊。她的手无力地坠落在裙裾，露出她惨白的脸，泪凝滞。
如初默默掏出了手帕，递到她面前。“因为是我把你带到北疆的。”
一语中的，来到北疆，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龙君玥，逃脱不了的劫。她还要回去吗？京都里那高高在上将军夫人，帝国最高贵的公主。她是否还有勇气守着那孤城？
君玥，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大发雷霆。要走，庆幸心中还有执念，若留下不过是行尸走肉。可惜他是不会明白的，是吗？
瘦弱的手紧紧抓着心口，呼吸困难。
如初紧张万分，越矩握住了她的手。“小五，你怎么了？”
舜华猛得回过头，“我……饿了。”
好牵强的笑，她该怎么办，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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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鼎香阁被重重包围。重兵压阵，街上净空。昔日繁华的大街，这一刻人影全无。鼎香阁内，鞠青一脸镇定，任凭那手握利器的士兵在鼎香阁内翻天覆地地找。
君玥脸色极为难看。“她人呢？”
鞠青弯腰作揖，他浑身冰冷的气息压得他几乎说不出话。“回……将军，人……人是在鼎香阁不见的，小人难辞其咎。”
“你认为本将军会留你的狗命？”
“虽然我没有将军聪明，却也不傻。”他一直低着头，所以君玥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他的鲜血一点一滴地落下。君玥上前一步，单手抓住他的肩膀。人如纸一般轻飘飘的。轻轻一摇，摔倒在地，没了气息。
“该死！”君玥低呵，转身质问刚转醒的刘义庆和花月容。
“说，怎么一回事？”
刘义庆完全不明所以，跌跌撞撞跪下。“回将军，奴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是这样照顾人的？五儿不见了。”
“不见？”刘义庆抬头，吓得瑟瑟发抖，“去哪儿了？”
“本将军要是知道的话，还会在这里？”
“将军，不久之前，妹妹曾经遥奴家帮她逃走。我不知道，她真的……”
君玥近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肩，厉声问，“你说什么？”
“将军……”花月容吓得花容失色，泪水涟涟。“我不知道，也许妹妹是被人掳走的。”
“我在问你，她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要……”逃！这个字，君玥发觉自己真的很难说出口，他不愿承认，从始至终她都是执意地要逃离他的身边。
为何会心痛？为何会舍不得？为何只是一个时辰便开始想念？
“妹妹没有说过，是奴家猜的。而今鞠老板畏罪自尽，不是最好的证明吗？”花月容哽咽难言。
刘义庆突然想到，急忙开口，“将军，调香师似乎是算计好的，他用的香有问题……”
跟随而来的军医正在验那点过的香末，赞同地附和。“这香是马蹄莲和郁金香，人闻了，定会昏迷不醒。这香唯有那竹心里的水可以解。”
君玥低头看着茶几上的茶杯。军医上前端过浅尝了一口。“这茶没什么特别。看来五夫人也中计了？”
君玥的手狠狠拍向茶几，瞬间打翻。“在忻城，有谁有这个胆，敢动本将军的人？”
瓷片割伤他的手，殷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她上前用丝巾包住他的手，紧紧捂着。“将军，今天鼎香阁来的调香师是传闻中的白雪。据说此人，儒雅别致，风流俊俏。调的香更是千金难求。倒也有不少人见过……”
军医正忙着收拾他的伤口，突然有人大声喊。“报——将军，在鼎香阁地下发现密道。”
他猛得抽手，飞奔而去。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滴滴。
花月容捂嘴痛哭。他的宠爱，对她而言是奢望。她也中计昏迷，他却是漠不关心。
刘义庆站起身追着他一起到了那地道。
这条密道，很老很旧，地面墙上斑驳的青苔。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一条笔直的道，有着鲜明的木齿的印记。
她从这里走过，逃离他的身边。手心的血滚落，这痛怎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五儿，敢逃就要有勇气承受我的怒火。纵使是千山万水，也会找到你。你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