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忆微微闭上眼睛：“荣若，明明知道，不管吃什么都不会再好了，又何必如此浪费了。你看到了，我已经不能用云龙剑了，不然我也不会用手扼死姒君。我憎恶那些边族的皇室将人民当做奴隶，所以将王族赶尽杀绝。天下人都说是因为我害怕他们复辟，其实，我害怕的是平民的暴动。我害怕我的战争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平静的生活。荣若，皇室是为了让人民更好的生活而存在的。并不是在他们富足的时候要求他们进贡，在他们贫困的时候抛弃他们。妹妹和陛下没有看到过贫困的人民有多么痛苦，他们认为自己做的够了，但还远远不够。” 荣若不再说话，而是将额头靠在了风无忆搭在卧榻边上的手背上，感受那手冰凉的温度，最后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滴在了风无忆的手背上，风无忆睁开眼睛，向钟离挥了挥手，钟离会意的悄悄推出，风无忆微微直起身子，抬起另一只手抚上荣若的脸颊，抹去他的泪水道：“怎么了，荣若，好好的哭什么？” “姨母……您为天朝国祚绵长呕心沥血至此，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姨母……”荣若说着眼泪流得更急了，涌出眼眶流到了风无忆的手上，风无忆叹了口气：“这是我们的责任，荣若。因为是风氏家族的一员，因为被寄予了这样的重任。舅舅说过，真正的皇子皇女将比平民承担更多的责任。因为获得了更多的荣誉所以要比别人付出更大的代价。平民做错了一个选择，可能只会受到律法的责罚，但是皇子皇女做错了，则会战火灼天，血流天下。我从小开始征战，就是为了一统天下，再无纷争。若是因此造成了皇室弃之人民不顾，藐视人民的安定，我便是……万古罪人……”风无忆说着，咳嗽起来。 荣若连忙站起身，拿来一边放着的天蚕丝斗篷为她盖上，并端来参茶，一边喂她一边道：“荣若知道了。惹得姨母气又上来，是荣若的错。” 看着风无忆的气息调匀，荣若跪在她面前，将身子深深伏在地上道：“姨母，荣若会时时记得您的教导，以万民的幸福为己任，节制自己的欲望，谨慎行事，更加规范言行，绝不做皇族的罪人。” 风无忆微微笑了一下：“我相信你，荣若。” 后来，风无忆每次回忆起这一刻的荣若，都会在穆轩怀中不断地哭泣，如果自己没有跟他说这些话，如果他的荣若能自私一些，那么那一切不会发生，他以一个皇子最高贵的荣耀死去，却让她永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的荣若是因为她的正义而死。 第二晚的宴会一开始，风婴宁看到桌上的粗茶淡饭便知道自己的姐姐大概会说些什么了。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风无忆从吃饭开始，只是零星的聊着宫里皇后和娘娘们的事，风玄和风岚开始学了什么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按照天朝宴会的制度，最后一道菜应当是鱼，为了俭省，最后上来的鱼并不是一贯王室宴会所用的无刺的无骨鱼，而是一般平民家吃的鲫鱼。鱼小，所以刺多。鱼盘一端上来，风婴宁着实有些为难，若说其他人还吃过有些刺的鱼，她却是从没吃过，并不会拨刺，纪书便道：“殿下稍等，我将这一盘去了刺，呈给您用。”风婴宁点点头，便端起桌上的桂花酿，自己慢慢的啜了一口，看了一下四周，风净璃正在帮官明月剔鱼刺，而荣若也挽起袖子，准备帮风无忆剔鱼刺，却被她挡住了：“不必了，我自己来吧，荣若。” “无妨，殿下。”荣若坚持道：“御医说您不能太劳累，剔鱼刺着实花费精力。” 风婴宁看到这里竟没有克制住自己，冲口而出：“这样，又何必故意买来这鲫鱼费事。” 风无忆抬眼看了她一眼，风婴宁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便低下头不再说话，所有的人都停下了交谈，看着气氛突然变得尴尬，就连梧桐都有些惊讶风婴宁会说这样一句话，便勉强道：“婴宁她看来是太担心殿下的身体了，说了这样不得体的话。” 这话一说，到让风婴宁有了个台阶，她没有想到梧桐居然会开口为她说话，但她也连忙道：“是我失礼了，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风无忆没有回答，只是将鱼盘推到一边：“我不吃了，荣若，你一起吃了，不要浪费。我知道你爱吃鱼的。” 说完她起身伸手向钟离抱过风影，将风玄也招手叫道身边，逗着两个外甥玩，荣若就被安排在风无忆的身边坐着，风婴宁进来的时候就知道，荣若坐的是王夫和子侄才能坐的位置，虽然有亲王之名，但他并没有风氏的血统，姐姐将他安排在那个位子，是婴宁心中别扭的，到现在，居然可以共盘食，以荣若的身份，这样的恩赐已经超过了对属下宠幸的界定。 荣若拿过鱼盘，规矩的一口一口吃着，偶尔看向被风影握着头发纠缠的发梢散乱的风无忆，微微一笑。就在这时，纪书挑好了鱼刺，将鱼盘呈上，谁知还没有放稳，失神的风婴宁却因为没有注意到纪书，而被他吓得一怔，反射性保护自己的动作将剔好的鱼盘撞翻，撒了一地，这巨大的声响，又是让全场一惊，风无忆回过头，看到地上的鱼，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没有说话。纪书连忙俯身在地上，不敢说话，风婴宁厉声道：“你哑了吗？端来不会说话吗？” 纪书没有辩解，只说：“臣死罪。” “他说了。”荣若开口：“纪书他说了要为您呈上鱼盘，您也应了，不过或许您正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随口应得，没有注意。也没有必要苛责纪书。” 纪书还是伏着身道：“是臣的错，应当更仔细些了。” 风婴宁咬着牙，看着一脸坦然坐在自己姐姐身边的荣若，那个少年，还是那样清澈，风神俊秀，对自己不假辞色，却可以犯上的坐在自己姐姐身边，他难道不知道坐在那里就等于承认了他是洛安王的男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