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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静心庵往日香火顶盛,今日来见却是门庭冷落,庵堂看去已似多年废弃,但更显往日清雅。一位身穿玄色道袍的师太执帚正在院中扫雪,玉儿上前躬了一身道:“师太,这静心庵怎么变得这么冷清了?” 师太回礼道:“施主有所不知,这里曾被魏贼所劫。逃的逃,死的死,如今也就只剩平尼一人了。” “就剩你一人?”玉儿忙问,“那师太可曾知道玄静师太?” 师太眉眼一惊,只问:“不知施主是…” “在下是玄静师父的弟子,名叫薛玉。” 师太对玉儿打量一翻,方才瞧出她是女扮男妆,便道:“施主请随我来。”她便引着玉儿来至一间厢房,从席下取出一张信笺递与她。玉儿不明所以:“这是…” “这是玄静师姐写与你的。” “我师父她去哪里了?” 师太幽幽一叹:“师姐上个月已经圆寂了。”玉儿只想是自己听错,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登时红了眼眶,泪珠子已止不住地扑簌簌地向下落。只听师太道:“师太云游回来,听闻太尉府遭受剧变,只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却寻你不得。她身体素来有恙,又不知你的生死,心里这一着急便就一病不起,只能在处云居里住着,强撑了好几月,终日盼望着能见你回来。你若能早些时候来,倒还能见她一面…”师太哽噎不能语,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泪水。 玉儿的手瑟瑟颤抖,信笺上的字确是师父亲笔,她眼中噙泪,一大滴泪珠子顺着脸颊滴落纸上,便晕开一圈水痕。 师父的坟就修立在娘亲坟侧,玉儿跪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看着冰冷的石碑,她只觉头脑晕沉,如何也立不起身子。碑上刻着“玄静师太之墓”,旁一行小字:孟君。她第一次知道师父的名字:孟君。 在她印象里,师父总是沉默少言的。她自幼就没了母亲,跟着师父,师父只把她当亲生儿女看待,样样对她好,从不曾苛责她一言半语。今日却是因为自己而害了病,丢了性命…同娘亲一样,都是为着自己… 娘亲在这墓里一睡就是二十年。从未见过面的娘亲,只从父亲口中听过形容… 自己再没亲人了… 玉儿走至母亲墓前,从靴桶里取出匕首,只在碑上一刀一刀刻着…一横、一点、一点…刻下父亲的名字。 总算刻完了,玉儿手一软,匕首便顺势落在地上。刻痕歪歪斜斜的,可这样,父亲母亲终归是可以在一起了… 两座冰冷的石碑就埋葬了她所有的亲人,她第一次有了怨,有了恨,长久以来第一次痛哭失声,哭得就是个孩子。就像小时候,她还未懂事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要找娘,哭得面红耳赤,哭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 她今日才明白,他是皇帝,自古帝王多薄情,薄情帝王家哪会有海誓山盟、哪会有独一无二?事过境迁,早该忘了,而她不舍的不过是段往事… 玉儿下山时已近日暮,天边半抹残阳,如嗜血的唇,殷红。毕竟是帝京,虽不及往昔繁华,但相比前线,人流可是多了不少。玉儿走在街上,神思恍惚,不小心被人一撞,生生地就跌在地上。她却只如被夺了魂去不知身往何处。“薛玉!”人群中有人喊道。玉儿这才稍有清醒,怔愣回过头去,却见雷振正向她走来,一走近便道:“你不是去宫里当差了吗?怎么在这里?” 玉儿见着他也觉奇怪,只道:“我告假出来的,你呢,怎么会到长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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