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点了点头,愈现怜惜:“夫人倒是不易,不知夫家可还有亲眷?”
妇人含羞带媚地悄睨他,朱唇掀掀,吐气如兰:“夫家人丁本就不旺,亡夫这一去,也难寻照应之人了!”
李谡如本是冷眼旁观,蓦然欺身坐至赵璟身侧,长袖下的手指不为所察地紧紧按住了赵璟腰侧的穴道。
赵璟似未所觉,毫无异色,径自对妇人温和地问道:“敢问夫人何氏?”
“小妇人夫家姓瞿!”瞿氏朝他徐徐应着,只是眼丝儿若有似无的投在了李谡如温婉的容颜上。
李谡如脉脉含情地凝望赵璟的侧脸,方朝瞿氏轻声细问:“未知瞿夫人何以到此处来为夫祭拜?”
瞿氏似乎知他们必会有此一问,颇为从容的慨然凄叹:“夫人有所不知,亡夫一个月前从徐封镇探友回家,路经这条秀嵩官道时被歹人所害,尸首无还,小女人只能在此祭奠……”说着,瞿氏似又悲从中来,哽咽不成声。
李谡如一脸怜悯的移身至瞿氏身旁,轻扶住她颤抖的肩,柔声安慰:“瞿夫人,人死不能复生,尚请节哀!”
瞿氏抬首望住她,面浮感激,捏着绢帕的手握住她的双手,李谡如霎时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闪而过的轻微刺痛。“多谢夫人,小妇人失态了!小妇人只是忆及亡夫生前恩好,一朝却已天人永隔,死后且无安寝之所,这该如何是好?”
李谡如心中一笑,脸上依然同情之至,“瞿夫人,你与我们相遇自是有缘,夫人若不嫌弃,就让我与我家相公助你一二吧!”话落,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赵璟。
赵璟漆眸深深的盯着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却又见他爽快的道:“瞿夫人之事甚是让人同情,到了镇内,我即请人筑坟修墓,让瞿兄能够入土为安!”
“这、这如何使得?小妇人怎敢叨扰尊夫妇?”瞿氏一脸惶然,连连摆手。
李谡和回握住瞿氏的手,仿佛十分亲热:“瞿夫人不必相拒,这等助人之事,我家相公素来乐而为之。况且,夫人你也不想让瞿相公孤寡郊野,不得安所吧?”
“这……”瞿氏仿佛被她的劝慰打动了,犹豫片刻方感激不已的对赵璟二人深一稽首,噎泪道:“小妇人今日是遇到贵人了,小妇人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妇人低着眼角,未察觉到赵璟无声勾起了嘴角,而李谡如则不动声色的扇了扇鼻头。
两辆马车一路无事的驶入了永漋河镇。
永漋河镇属锦州管辖之地,亦是通往锦州的必经之处。此镇被翠山环依,山明水秀,风光颇是秀美。
镇中街道上人丁不稠,商铺却不少。
马车在一家棺材铺前停驻下,苏笑生跳下车,放下踏脚凳。
赵璟率先下了马车,尔后温柔地扶住李谡如下了车,脉脉含情地柔声道:“如儿,让你一路受累了!”
深知他是做戏,但他极为少见的情意绵绵仍让李谡如感觉一丝悸动。但旋即她又想及,若这冷峻威仪的天子在宫中对她摆出这幅含情模样,只怕她早已被众妃用唾沫星子淹死了。
她眼底的哂笑让赵璟有些不悦。这女人当真不识好歹。
瞿氏亦下了车,莲步小袜至赵璟身侧,“景公子,景夫人,这家是镇内唯一的棺铺!”
赵璟颔首,提步正待往铺内走去。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记欣喜的呼唤:“如儿!”
李谡如诧然回首,顿见一位面如傅粉、沈腰潘鬓的年轻公子朝她疾步奔来,看来他所叫唤的是她不假了。
那公子很快从不远处奔了过来,白皙的脸上堆满了激动,他一奔至李谡如面前,陡然就握住了她的手,双目泛红的道:“如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苏笑生等人方要阻止,赵璟却悄然对他们使了记眼神,未让他们有所动作。
李谡如霎时感觉到了赵璟冷厉如刃的视线,她未觉害怕,但仍灵巧的挣脱了男子的手,眨了眨眼,不无困惑的问道:“阁下是?”
那男子依然满脸激动,改扶住她的双肩,不停摇晃:“如儿,是我呀!我是你的陆哥哥呀!”
“陆哥哥?”李谡如清澈的眼里蓦然掠过一丝惊喜,仿佛想了起来,“陆哥哥!陆哥哥!是哪个陆哥哥?”
她这最后一句话让那男子霎时黑了半张俊脸,他咽了咽口水:“我、我是你、你青梅竹马的陆哥哥,陆松之啊!当年在桃花灯会上,你一去不返,让我独等了这些年,我终于等到你了!”
李谡如一派恍然大悟模样,惊喜的笑了起来:“原来是陆哥哥!”
“是啊,是啊!如儿,你终于想起我来了!”陆松之松了一大口气,又准备改握她的手。
赵璟适时上前将李谡如揽入了怀中,冷冷盯着陆松之道:“陆公子与拙荆相识?”
“拙、拙荆?”陆松之一愣,错愕地望向了赵璟。紧接着,又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面含歉疚的李谡如,“如儿,你、你成亲了?”
李谡如一叹,哀怨的道:“陆哥哥,我与你、我与你今生是有缘无份了!”话落,她立即感觉到赵璟的手将她的胳膊捏得生疼。
此时街道上已有了围观人的百姓,无不朝他们指指点点。
瞿氏掩面上前,握住李谡如的手,颇是不满的苛责道:“景夫人,你怎能在大街之上与其他男子说这些不知羞的话?太有违妇道了!”
李谡如一脸羞惭,“我、我……”
赵璟退她一步,冷面冷言的叱道:“原来你与他有这样的过往!我待你可薄?你对得起我?”
李谡如掩面泣声,不作言语。那陆松之此时掏出了一支银簪,满脸哀戚的喃喃道:“我变卖家财去寻你,你却已嫁做裙衩!花下定盟,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陆松之的凄楚让围观的百姓不禁纷纷将忿忿地眼神投向了李谡如。
“你与他花下定盟,这些年可有藕断丝连?”赵璟同样愤怒不已。
做戏的天份他从不遑多让!
李谡如掩住的面容上堆满了笑,但她仍泣声不断地摇着头。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直把这棺材铺前堵得水泄不通。
苏笑生等人警惕的围绕在赵璟身侧,忽地载着赵蕴的那辆马车旁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死、死人啊!杀、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