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如似娇含媚的话音徐徐落下,她也盈盈站起了身,然而未着秀履的玉足却毫不客气的踩在了他背上。
苏笑生还没顾得及诧异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顿时被她这一脚踩得闷声一哼,一股难忍的刺痛感霎时涌遍全身,背上更如负千斤,令他动弹不了分毫。
此刻,冷月徘徊的荒凉大宅里,映照出了一幕有些诡异的画面。狼籍的废墟间,一名仅着雪白中衣,乌发披泄一身的纤秀女子,脸上挂着如水的笑容,温柔地俯视着狼狈不堪趴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男子的俊脸早已皱成了一团,苦不堪言。
半晌,才听苏笑生张大嘴抽气不已的呻吟道:“元夫人,在下无意冒犯,出此下策不过是事态紧急,不得不为啊!”
“喔?是何紧急之事需让公子够时辰先在小妇人房中下迷药,继而才将小妇人掳了出来?”元墨如掀唇勾起一抹笑,清眸流盼俯睇于他,朦朦淡月之下,那漾开的笑靥宛如碧寒幽潭潋滟绮丽。那一瞬间,苏笑生只觉得眼前女子仿若月下仙魅,一时间只顾色授魂与的痴痴望着她,浑然望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被一个小女子踩在脚下,更忘了她逐字逐句冷厉起来的话语。
恍惚间,他听到她翕动的嫣红唇瓣间逸出轻柔的话语:“苏公子,你这眼珠子可不大安份,不如剜了给我炼药吧!”
她似柔却含着狠戾的话让苏笑生猛然打了个激灵,全身都绷了起来,目光迅速的从元墨如笑盈盈的脸蛋上挪开,连忙陪笑道:“夫人真爱说笑,我这眼珠子不干净,不好炼药!不好炼药!”他可是听说了,夏侯谨不过是搂了她的腰,一双手就差点给她毒烂了。他当初还道夏侯谨是在开玩笑,眼前这笑靥如花的女子怎么会那么毒辣?然而,眼下他可不敢肯定了。
见元墨如挑起了眉尖,他忙不迭解释道:“在下是奉皇上之命请夫人来此救人的!”
哎,也只怪他一时起了顽心,想着他神偷苏笑生这辈子什么宝贝没偷过,唯独没偷过人,况且还是从皇宫之中偷个人出来。他本可正正当当的请皇上命她随他出宫,但他偏要偷偷溜至她房中,费力的动了番手脚,准备将她迷个七晕八素后抗出宫。他确实做到了,不过结果是他现在被她灰头土脸的踩在脚下。看来,他着实小瞧了她呀!
元墨如眼眸动了动,压在他背上的脚缓缓收了回来。苏笑生顿时只觉如释重负,胸口的刺痛感消失顿弥。他赶紧爬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干干笑道:“多谢夫人足下留情!”若她再在他的命门穴上多三分力,他这会儿不死也瘫了!
元墨如失了垫脚的地方,刺骨的寒气霎时从脚心涌上了全身。她不觉倦起足尖,环顾阴暗凄凉的四周,不动声色问向苏笑生:“陛下让我救何人?”赵璟要她救人何必专挑李家旧宅?难道,他是在试探她?
苏笑生眼尖的瞅见她缩了缩玉足,身上单薄的中衣在灌入屋内的寒风中轻飘飘拂动,转眼竟忘了眼前的女子前一刻还说要剜了他的眼珠炼药。他心下浮起一抹自责,赶紧脱下自己脏兮兮的鞋子和外裳放在她面前,热切的道:“寒露深重,夫人还是快点穿上吧!以后晚上外出还是要多穿点才是!”
他的话让元墨如不禁为之气结,这偷儿显然忘了他才是造成她衣单体寒的罪魁祸首。她正想给他点教训,但含怒的眼眸一望见他真诚已极的笑脸,怒气竟不自觉的没去了八分。
她没好气的睨眼苏笑生穿着棉袜的脚,再瞧眼他外裳下的黑色丝袄,穿的皆比她厚实。当即,她也不客套的穿上鞋子,将外裳披在了肩上,终于略略祛了几分寒意。
“此处是座废宅,要救的人就在里面!”苏笑生摸出火折子,着燃后引她往屋后走去。
“你为何会将人藏在这里?”元墨如提起了警惕心。
苏笑生转过头朝她眨了眨眼:“若我说我对这宅子最为熟悉,你信还是不信?”
元墨如怔忡一下,旋即古怪的盯住他道:“难道你常来此偷东西?”难怪当年父亲时常叱骂侍卫无用,三不五时的就会被窃走些稀珍之物。不过,父亲也不太敢伸张,骂了几回后就偃旗息鼓了,只因那些所失之物也是来历不明的。
苏笑生显然不同意她的说辞,啧啧有声的摇头道:“天下间,窃不为偷,当为取。况且,我苏笑生从来只为值得欣赏之物出手,刚巧这宅子里总有让我欣赏之物,常来常往,赏来赏去,自是对此处了如指掌!”
元墨如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稍稍卸去了几分戒备。或许,他并非赵璟派来试探她的。
这间屋子本是书房,且避有内室以供歇息。内屋损坏的情况稍好一些,只不过生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家私尚算齐整。就着摇曳不定的昏暗火光,元墨如眯着眼眸的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让人看不清情绪。不过苏笑生也未注意她的表情,径自将软榻上盖着的披布掀起来,布下赫然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元墨如一看清那人的脸,不免吃了一惊,愕然的盯住男人道:“他是赵蕴?”
苏笑生点头道:“华阳山庄之时,夫人也在场,前后因果在下也就不多说了。皇上命我跟踪赵蕴,意在保他不死,但最后他仍伤成了这样,只能请夫人前来一救!”
元墨如拧紧眉,眼前的赵蕴除了浑身染血外,胸口仍插着一只短匕,脸上更是被横七竖八的划了数刀,一刀竟是从眉角直划至嘴角,猩血已染得他面目全非,骇人已极。此时他只余胸脯在微微的起伏着,只怕若再耽搁一会,这条命难保。她下意识的想去取身边的药箱,但一摸手一空,顿时想起自己是“孑然一身”被掳劫出宫的。她不禁瞪了苏笑生一眼,“你让我以什么东西来治他?”
苏笑生脸色变了几变,他懊恼的猛地一拍脑门,“怎么会忘了这个?”他当时仅想着元墨如来了即可,反而忘了没有药,她也什么都不能做!
“我立即进宫去取!”他提身就待飞掠出去。
元墨如一把拽住他,怒道:“等你取来药箱,他早断了气!”
苏笑生一听,登时愁眉苦脸起来,“那要怎么办?”如果皇上听说他是为了一己玩闹之心以至误了正事,那可有得他好受了。
元墨如抿了抿嘴。赵璟要留下赵蕴的命绝对有极大的理由,她是帮还是不帮?
她沉凝的目光在出气多进气少的赵蕴脸上打着转,喃喃自语:“见死不救,采秋那丫头定会念我念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