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齐璟坐在王府后院的凉亭里独自浅酌。萧渐离如风一般掠过，坐在齐璟的旁边，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将里面的残汁一滴不剩的喝个精光。 “没想到你喜欢喝别人喝剩下的酒。”齐璟非但没有因萧渐离如此唐突的举动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浮动，他还饶有兴致的调侃起来。 “我也没想到，如此苦涩的酒你都能喝得下。”萧渐离笑语。然，他却是话中有话。 “你不懂品酒，自是喝不出其中的奥妙。”齐璟自是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毫不留情的反击。 “滋味再美妙，喝多了也是会醉。而酒醒十分亦是苦不堪言。”萧渐离的眼神从未停在齐璟的脸上，失神地望着远处的某一个点。 “是否真的苦，只有醉过的人才知道。”说着，齐璟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 “酒虽好，莫要贪杯。”萧渐离好心提醒道。 “多谢提醒。”说完，齐璟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既然你如此喜欢，那我也不再多做打扰。”萧渐离自知多说无用，便准备离开，却没想到齐璟却叫住了他。 “等等。”齐璟慢悠悠地开口，阻止了萧渐离即将离去的脚步。 “还有何事？”萧渐离略显困惑地看着齐璟。 “你对我，向来都是有话直说。为何今日会如此——”齐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渐离打断了。 “聪明如你，我认为你会明白。”萧渐离接过齐璟为他倒的酒，同他一样一饮而尽。 齐璟没有再说话，而是独自饮着杯中酒，仿佛萧渐离并不存在。 此刻，除了蝉鸣蛙叫再无其他，凉亭中的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他们一个自顾自的喝酒，一个自顾自的看着天空。 “有什么好看的吗？天就快黑了，月亮都出来了呢？”齐璟将壶中酒都喝光之后，这才停下来，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继而又道，“暮色含烟，花间浅醉归时燕……” “凄寒霜影，冷意无声现。堤上独行，空对梢尖月。天河畔，孤星自恋，难解其中怨。”萧渐离毫不客气地将他下面的词改掉。 “好好的一首词，你非要弄得如此哀怨。”齐璟摇了摇头，埋怨萧渐离坏了此时的美景，扰了他的兴致。 “词虽怨，却也是你现在的模样。”萧渐离从未如此苛刻地说过齐璟，但现在萧渐离却很想凑他一顿。“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你明明……” “不要再说了。如果你是为了我好，不要再提此事。”齐璟拒绝去想自己这么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他从不曾害怕过，但此刻他却开始害怕李璎，怕她会恨自己。 “我与你一起相处十余年，你的想法我又怎会不知。我知道你想除掉李仁，可是你如果这么做，便是将你和李璎推向绝路。”萧渐离不得不提醒他，要他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齐璟不只是在对萧渐离说，更是对他自己说。他在提醒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不能改变吗？为了李璎，放下心中的恨。做不到吗？”萧渐离想要说服齐璟。 “不止是恨，还有尊严。”他一直要的都只是齐杞的尊重。 “李璎对你的爱，你清楚，也明白。这么做，对得起她吗？”萧渐离开始为李璎感到不值。爱上他，注定不会幸福。 “我会补偿。”齐璟想要以此来安慰自己，却被萧渐离无情的扯下那层他一直不能放下的面具。 “如何补偿？她要的，你永远都给不起。”萧渐离的语气加重了，他真的想揍他一顿，好让他清醒清醒。 “不必你来教我怎么做！”齐璟怒喝，这是他第一次对着萧渐离发火。 “还真是难得，你每次发火都是因为李璎。还不想面对自己的感情吗？哪怕你已经承认，却还是倔强的不肯面对。何苦？”见他如此，萧渐离的怒火被浇熄的大半。他这何常不是在为折磨自己呢？ “我绝对不能功亏一篑，我筹谋计划了十几年，怎么会在此时放弃！”齐璟这话，更多是在说给自己听，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放弃。 “看来你已有了选择，我也不再多说。只是——对李璎仁慈一点，也对你自己仁慈一点吧。”萧渐离自知，无论自己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要怎么选择，谁都无权干涉。 而后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李璎便不得而知了。她只知道，当她听到齐璟说要杀她的父亲时，她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才刚与父亲冰释前嫌，如今却又听到自己的丈夫想要杀自己自己的父亲，一边是她最爱的人，一边是她最亲的人，她要如何决择？ 她要怎么办？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能去找齐璟，更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父亲的身边。如果他真的可以如此狠心，那就连她也一起杀了吧。 李璎急急地向李仁的寝室跑去，她要守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 “爹！”方才进屋，李璎便焦急地唤道。 “什么事如此风风火火的？”李仁微笑地看着向他迎来的李璎，他没想自己也能有那么一天，他盼了多久才盼到李璎对他敞开心胸，如果早知如此，他早就将真相告诉她了。 李璎慌乱的心在见到李仁之后，得到了短暂的平复，她暗中舒了很长一口气：“我来看看爹。” “你这丫头，不用陪你相公了吗？天都黑了还往自己父亲的房间跑，不怕被人笑话吗？”李仁拍了拍李璎的头，宠溺的道。 “爹——”李璎娇嗔，躲在李仁的怀中撒娇。 “好了好了，爹知道你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李仁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漠。 李璎一时语塞，不知要怎样回答他。然而巧合的是，就在此时齐璟进来了。见到李璎后，齐璟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恢复原有的笑容。依旧用那淡淡的声音，柔和地对着李璎道：“不是说好要父亲好好休息的吗？怎么现在还跑来吵他？” 齐璟这话原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传到李璎耳中时，这话却完全走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