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风情
所有的禽兽都喜欢活物,喜欢好动的,白晴一番惶恐的逃脱不仅没让三只饥肠辘辘的豺狼退缩,反倒是令它们更往前几步,面对眼前的食物,是怎么也不会放过的。白晴周身的血液充满了绝望,倒退已然无力。就在中间那只豺狼已经要靠到她裙裾的时候,一阵狂风吹过,马蹄声嘶鸣,一只手从后方伸来,以迅尔及雷的速度轻巧地环住她的腰,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使力,她猝然一跃上马。惶然回眸,是顾近雪。
心中百味参杂,有惊,有喜,有怨,更多的是还生后的惊魂未定。刚要出口说话,忽觉脚踝剧痛无比,俯身望去,有一只豺狼用尖锐的牙齿咬住了她。裙裾下摆破裂,瞬间溢出的鲜血刹那间染满白色衣裳。白晴想要拔出自己的腿,顾近雪阻止她,喊道,“你不要命了吗?这样腿会断的!”他迅速于腰间拔出匕首,快速一挥手,豺狼发出如同哀悯般的嚎叫,倒在草丛间,随之抛出的,是它的一只爪子。
有惊无险,白晴显然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吓得无法言语。顾近雪护住她,策马飞奔。白晴渐渐觉着脚快要麻痹了,顾近雪低声沉吟,“别动你的脚,这样毒会流串得更快!”白晴身子一颤,才从方才那惊魂中觉醒,小脸遍布草屑与泥尘,头发也有些散乱了,眼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红遍。一路无语,只听得耳畔风狼藉的声响。过了城门,过了街道,被街头的三三两两纷纷议论着,总算是到了顾府。
顾近雪下了马,伸手给白晴。白晴看了他一眼,却如同无视般避开双眼,慢慢扶着马的侧沿,她小心拉住缰绳,想要靠没受伤的左脚先着地,再慢慢放下右脚。怎奈马鞍太高,她一个没有拉紧,整个摔了下来。“啊!”痛苦渗入四肢百骸,掉落在地上的右脚又开始流出血水。顾近雪低下身不顾她强烈的挣扎打横抱起,“你逞什么强?你自己能走么?”她咬住嘴唇,春色已然泛白却仍然不愿屈服。顾伯见二人回来,立刻朝去禀报了白淳和筱韵。白淳扶着筱韵到厅堂,白淳的脸色显然不好,一夜未眠,双眼也布满血丝。
“怎么回事?”白淳上前。“她被豺狼咬伤了,筱韵,你带她回屋子替她去一下毒。”筱韵疾步上前小心翼翼搀扶白晴,“晴姐姐,你小心。”白淳手捏紧,上前抓起顾近雪的前襟,“顾近雪,你到底对我二姐做了什么!”白晴止住了脚步,筱韵扶住她的背,勉强笑道,“晴姐姐,别管他们,我们回屋子。”白晴分明透过筱韵那双漂亮的眼眸窥探到了她的疲惫与凄然。她心下不忍,便转过身阻止白淳,“白淳,别这样,是我自己没有仔细,误入了林子,又运气不好,才会……”“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白淳打断她,嘲笑般地斜视顾近雪,“他自私,自认为痛苦甚于任何一个人,所以不顾一切躲避我们所有人,他不仅不能接受自己母亲已死的事实,还要你替他瞒着你受伤的事情。顾近雪,这样会让我看不起你。”顾近雪平静自若,“你说够了吗?白淳,我不让任何人替我隐瞒什么。白晴受伤是我的错,我把她抛下她才会入那片林子,然后……”咚的一拳,白淳一下子将他打倒在地,“我让你再说!”白晴怎会料到事情越发在向她无法掌控的方向逾越?眼见筱韵背过身去拭泪,白晴心急,蹒跚上去拉住白淳的衣裳。
顾近雪屈膝坐在地上,“你打够了吗?打够了就一边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一句话令其余几个人都微微一怔。“大哥!”筱韵首先明白过来,从顾近雪的眼睛她看透彻了,她的哥哥又回来了。心里发烫,昨个夜里承受了一夕变故的她顿时满脸泪水,哀戚与喜悦同时交替,在姣好的面颊上辉映。
顾近雪和白淳同时站起身,白淳伸手上去环住他脖子,给与缄默的欣慰。白晴望着眼前的三个人,禁不住眼前模糊。悄然用袖口擦拭,扶住檐廊,屋外一片春光泄入。春寒料峭,却抵不过屋内的暖意。
顾夫人的丧事在两日内都办的妥当。白老爷和其夫人听闻消息,也匆匆赶至。未能见故人最后一眼,于白老爷来说,也是遗憾。白夫人则执住筱韵的手连声宽慰,筱韵算是勉勉强强荡起一抹笑,却是虚弱的。白夫人趁空儿往白晴住的别院走了一趟。
白晴脚受伤,行动自是不便,这两日由银莲照顾,银莲倒是个体己的丫鬟,小丫头年岁不大,倒是心思甚密,她现今全依赖她。顾夫人推屋门进来的时候,银莲正同白晴说着话,“这两日见少爷日夜难休,小姐又挺着个肚子,也怪难受的。顾府过去荣耀的时候,那是有多热闹呀,如今……唉!”小丫头是从小被带入府中的,加之顾府对待下人一向宽厚,她自然对顾府有着难以割舍的情谊。“银莲,你过去是伺候谁的?”
银莲俏脸没有来的一红,“是……少爷。”白晴瞥见她如此,有些了然。刚要说些什么,门被推开了。见来人是白夫人,她有些诧异,“娘?”想下床榻却被白夫人阻拦。“你都成这样了还不安分?”虽说是责怪的话语,但却掩藏着浓浓的忧心。
白夫人执意要看女儿的伤口,亲眼瞧见如此深的印记,顿时揪心了起来。“走,回头我就和你爹说让你回白府。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在这里都成这样了!”白晴拉住母亲的手安抚道,“娘,我根本没有大碍,再过几日便可活蹦乱跳了,你有见到晴儿歇过吗?我会很快好的,更何况,顾府如今变故,你又何必添乱?”“晴儿,你也要谅解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断了你对宋家公子那念头。”白夫人柔柔摩挲着女儿的发梢,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晴儿,你有些变了。”白晴微微一怔,笑道,“娘,为何这么说?”
“过去的晴儿有些娇纵,也淘气,如今,却学会为别人着想了,内敛了许多。”白晴因娘亲的话而陷入暗忖。是么?她变了么?昔日那个不顾一切没心没肺的白家二小姐真的发生了转变?又是为什么?白夫人瞧了一眼立于一边的银莲,“好俏的小丫头。”银莲稍稍垂首,“夫人。”白夫人点头,又对着白晴说道,“我还带了一个人来。”“谁?”
屋门外一身红衣胜火的是谁?白晴看清来人后迟疑地唤了一声,“嫣儿?”嫣儿冲进屋内就抱住她,潸然泪下。白夫人说,嫣儿听闻她受伤,万分担忧,今日便吵着要来顾府。白夫人想了想,也只有嫣儿最了解白晴的平日素喜爱好,于是就带了她来留在白晴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