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彤云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为什么丝毫没有音讯呢？他心中真的很不是滋味。她走的时候便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现在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为何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呢？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知晓呢？每当夜晚来临，他总是静静地躺着，心中数着她离开的时日，夜夜不能成眠……而她呢？她晚上是不是也会想起他呢？是不是也会因为想念而无法入睡呢？ …… 这一首首词，句句血，字字泪，无一不表达出他的情深意浓。婵儿读着，眼前一直都浮现着那一幅幅的画面。从相遇，到相知，再到分别，然后就是刻骨铭心的想念…… 这个时候，婵儿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了，原来，容若对毓琳的感情竟然如此深，甚至已经深入骨血了。这样的情，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消除呢？ 她，现在更加羡慕毓琳了，这个从未蒙面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会令容若如此痴迷？或许，她真的比自己好太多了，而自己，永远也无法超越她的…… 那么，自己到底算什么，从头到尾，她只是府里的少夫人，对么？ 而容若对自己到底是何种感情呢？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词，半晌才喃喃自语： “若是容若可以这样待我，也肯为我写下这种满怀深情的诗词，我甚至甘愿立刻死去。” 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会得到容若的这种感情，而且，她觉得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 她甚至会这样想，如果她是那个令容若魂牵梦绕的女子该有多好。因为在她看来，她宁愿容若拥着别人时想着的是自己，也不愿她拥着自己时心中却想着其他的人。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根本就不由她来做主。无论心中如何痛苦，她依旧是那个日夜都伴在容若身边，深深地痴恋着他，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真心的可怜之人…… 放下了手中的词，心中更是一片苦楚…… 缓缓闭上双眼，婵儿用手捂住了自己早已爬满泪水的脸，然后无力地伏在桌面上无声地哭泣着。为什么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境地？若是早知道他心中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自己，那么自己又何苦要这样苦恋着他？还不如就此放开手……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她早已经无法自拔了…… 况且，她是那样的善良。她知道，容若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中是更加痛苦的。即使自己本来就是痛苦的，可她还是不舍的看到容若伤心的样子。所以，她现在只能用自己的柔情，自己的贤淑来消除容若的忧愁，慢慢解除容若的心结。而于此同时，把自己的一切痛苦与哀伤尽数深深地埋在心里。 为什么会呢？或许，只是因为，她，是那样的爱他。为了他，她情愿去做任何事情，去承受任何痛苦。 “少夫人，少夫人？”外面，玉儿有些不放心地小声唤道。主子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而且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两个丫头都有些担心。 听到玉儿叫自己，婵儿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尽量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向着门外说道：“我没事，有两本书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说罢，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然后拿起丝帕一点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拿起一开始找好的书走了出去。 外面风虽然还很凉，但是明媚的阳光依旧晃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两个丫头急忙过来扶住了她。她笑了笑，说道：“这书房里太暗了，书挺难找的，让你们等急了吧？” 珠儿连忙答道：“奴婢不敢。” 婵儿抿嘴一笑，看了一眼玉儿，然后说道：“珠儿，以后啊，你该和玉儿多呆呆，你何时看到她在我面前这么乖巧了？” 玉儿听了以后撇了撇嘴：“主子，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你！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你看我这样子，也吃不了人不是？”婵儿看着珠儿笑道。 珠儿点了点头，心中顿时觉得很温暖。自从表小姐离开，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了。而且，表小姐性子比较淡，对她自然是极好，可是却比不得少夫人这样亲切，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接近。 这时，玉儿却惊呼道：“主子，您的眼睛怎么肿了？” 婵儿一怔，然后对她嗔道：“你这丫头，大呼小叫些什么？不都说了，书房里面很暗，我去书架上找书，因为有灰尘，所以不小心弄到了眼睛里，揉了半天，这才好些了，肯能是这个原因才肿了吧。” 玉儿了然，说道：“那等回去奴婢给您抹些消肿的药膏吧，要不晚上公子回来，还以为您哭了呢！” “好好的，哭什么？你就会胡说八道。” “是啊，公子待您这么好，笑还来不及，当然是不会哭了！”玉儿皱了皱小鼻子，然后挤着眼睛打趣主子。 婵儿瞪了她一眼，然后无奈地看向了珠儿：“看看，我都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连我都敢打趣了！” 珠儿在一旁也笑了：“少夫人，玉儿说的也不错啊！” 婵儿看了她一眼：“还说让你和她多在一起呢！这么快也学坏了！” 说得两个丫头都笑作一团。 只是，珠儿还在兀自奇怪，公子的书房虽然平时很少有人进去，可是每日都有专人来打扫，怎么会有灰尘落到少夫人眼里呢？看来，那些人又在偷懒了…… 等回到房中，婵儿立刻让珠儿找来了消肿的药膏。她不能让容若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因为聪明如他，一眼便可以看出端倪的。既然他要给自己营造一个美梦，那么自己就装作迷失在里面好了…… 注：《采桑子》以及前章中的《虞美人》、《如梦令》、《减字木兰花》等词都出自于纳兰性德的《饮水词》。 ———————— 为玉树同胞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