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爹带领全府进宫护驾,不知皇上如今是什么样子。”玄析律负手而立,薄唇微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萧如丝皱了皱眉,伸手抚上小腹,撇过头干呕了几下。玄析律自然注意到了萧如丝的不对劲,转身问:“你怎么了?”
“不碍事,害喜罢了。”萧如丝笑了笑,明眸中含着一点琥珀,似是愉悦,却又似担忧。
“你有了身孕……”玄析律语气平淡,看不出其间藏了怎样的感情,“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宸宸的实力我明白,加上七彩宫武艺超群,哪怕受了伤司青也不会坐视不管。”
萧如丝一愣,转头看向玄析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你怎知司青?”江湖上大多称司青为妙手神医,除了迷香派的人,知道他的真名之人寥寥无几。
玄析律不足为奇地说:“宸宸跟我情同手足,前些天我巧遇了他手下的人,既是来寻我的,手上定有宸宸留的信件或是口信。”
“情同手足……”萧如丝突然笑了笑,“那我们的四年之约……你也知道?”
玄析律一怔,随后点了点头,“记得我曾对你说将来带你去游历山水吗?那便是宸宸对我许的诺,其实我也知晓你心里所想,不愿强求。但宸宸毕竟是太子,将来登基后三千佳丽在怀,纵使他不爱美人,你待在后宫的勾心斗角、官场的尔虞我诈中,无论是我还是宸宸,都不放心。”
“我明白,到时候我自会做决定。析律,带我去清叶坊,好吗?”萧如丝用恳求的语气说着,心里泛着丝丝苦涩,就算是为了她,也不能就这样随意地放弃她啊!
“清叶坊?”玄析律蹙眉,他是知晓萧如丝是如丝公子的,在这种情形下去清叶坊,竟连他也觉得想不明白,却也不问,道:“走吧。”
萧如丝纵身一跃,足尖轻点石阶,顿时飞上屋檐,动作连贯地旋身飞身前往清叶坊的方向。玄析律叹了口气,握紧手中的那支箭,夸大的衣袖下在腰身处隐约可见些许血迹。断然撕下衣袍下摆处的衣料,绑在腰身上,遮住那碍眼的伤口,飞身跟上萧如丝的步伐。
“慢。”飞到一处,萧如丝立起手掌,在人烟稀少的巷口停下,转身说:“前面人流拥挤,我们走过去看看再说。”
玄析律赞成地点头,悄然跟在萧如丝身后,举步轻盈却稍稍有些摇晃,放在背后的双手渐渐收紧,伤口处的毒血渐渐渗了出来,好在萧如丝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身上。
萧如丝随手拦住一位年迈的老者,“大伯,你们这是去哪啊?”
老人回头看了看萧如丝,大惊道:“姑娘,你还不快逃?像你这种貌美的妙龄女子,被皇上看中了可是逃也逃不掉了!姑娘……”老人的余光瞥见了萧如丝身后的玄析律,“姑娘和公子都是外地人吧?”
萧如丝笑了笑,“老伯你别急,慢慢说,小女子同家兄游历山水多年,这次恰好选在了流喌国。”
“那你们还是快走吧,这流喌国啊……要变天了。听闻那什么李……哦,李曹祯要篡位,而皇上……哎,这昏君我们老百姓是实在受不了了,如今竟带着嫔妃逃出宫来,生怕李曹祯夺了他的命!”老人冷哼一声。
萧如丝了然地点点头,“那么,老伯你们这是想逃去哪?”
“皇上既然没带侍卫,自然是逃回家了,我们说什么也不给他开门,哼。”老人双手合十,“老天爷保佑太子平平安安,顺利登机,治理国家从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呐!”
老人祈祷完后再看了眼萧如丝,叹了口气便随着人流走远了。
萧如丝欣慰地笑了笑,“果然,宸宸深得民心,他定会是个好皇帝。”如今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将玉玺交付给了闵宸宸,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却不是个好相公。”
萧如丝闻言回头,玄析律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析律,你说得不错,他的确……可恶。”
“走吧。”玄析律正欲迈步,却一下子警惕起来,“糟糕,有人追来了。”
萧如丝微张着嘴,现在的她无疑是闵宸宸最致命的弱点,也怪不得李公公会派人来抓她,恐怕是想将她作为人质,逆转局势。
“析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们抓到,快!”语毕,萧如丝已飞身而起,一身素白色的长裙随风翩飞,遮住了她的面容,独留一头瀑布般的青丝与衣角纠缠。
玄析律点点头,“你先走。”说罢已经看见几名侍卫飞身前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宝剑,旋身便向萧如丝刺去,玄析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截断来人的攻击。
萧如丝回眸,映入眼帘的便是玄析律腰间的黑色毒血,情急之下大喊道:“析律,要走一起走。”
“是玄参军?快上,都要活捉!”领头的侍卫忽的大笑起来,瞬间举剑冲向玄析律。
耳边传来他无时不刻保持淡然的语调:“不是活捉么?那就来吧。”萧如丝心中一紧,断然回身朝玄析律身后正欲攻击的侍卫劈下一掌,不料那侍卫吃痛地回击,并未晕倒。
“哼。”萧如丝闷哼一声,一手接住侍卫的一掌,飞起一脚踢开了侍卫手中的宝剑,另一手狠狠掐住侍卫的咽喉。
“你……你!”侍卫冷哼一声,双手无力的垂下,口中流出鲜血,萧如丝一怔,转而抬起侍卫的下颚,竟咬舌自尽?!
“如丝,快走。”玄析律右脚勾起地上的剑,飞起一脚将剑踢向萧如丝,萧如丝瞪大眼感觉着风亲吻耳畔,身后一名偷袭的侍卫应声而倒。
玄析律无暇多说,正欲转身反击却被一人击中了右臂。萧如丝蹙眉拿起一把宝剑,顺势刺向玄析律身边的三名侍卫,袖中滑出一包粉末忙接住一抛,粉末迷了众侍卫的眼,萧如丝与玄析律趁机飞身离开。
“你怎么会有那种粉末?”玄析律眯了眯眼,找了个偏僻的庙宇示意萧如丝停下来稍作休整,急促地喘着气,靠着墙角坐到稻草堆上。
“司青给的,本是保胎用的。”萧如丝的脸飘上了两朵红晕,顺手扯下衣裙下摆的衣料,拉过玄析律的手臂,“以后不准不顾自己的性命。”说罢将衣料绕在玄析律的伤口处,得以暂时的止血。
“不是不顾。”玄析律叹了口气,“今后你打算如何?”
萧如丝笑了笑,真诚地说:“我们回清叶坊,过普通老百姓平凡却幸福的日子。”
“我们?你若是料定宸宸会登基,就该回到他身旁,你们还有两年多的时间,难道你们都不想遵守契约了吗?”玄析律摇了摇头,抚上腰间的伤口处。
萧如丝垂首长吟:“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人间最长久的情谊便是相思,因有爱,便有相思;因忘不了,才会相思;因不愿备受煎熬,所以选择相思。
正德四一年间,李曹祯欲篡位,无功而返,并被玄青大将军和萧王爷萧翎昊劫持,后打入天牢。太子龙宸缕率军及七彩宫拦截望一逃了之的皇上以及众嫔妃,终是——嫔妃打入冷宫,皇上遁入空门,皇后咬舌自尽,皇太后终日以泪洗面。因太子妃离奇失踪,流喌国暂无国母。
龙宸缕与龙御旭出面共同治理国家,平复周边动荡小国,治灾荒,除恶臣,赏良臣。
正德四二年间,太子龙宸缕登基,自此再无闵宸宸此人,玄长史率军凯旋归来,举国上下欢庆七日,国号——洛桦。
清叶坊。白衣男子青丝飘然,于屏障后日日抚琴,清澈嗓音回荡流喌,闻者声泪俱下。吟唱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曲调前所未闻,便语:此乃仙人所做。
美人如丝,如缕。
丝丝,缕缕。永生不悔。
……道是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