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如丝醒来后,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微微塌下去的床榻留有他的余温,竟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如丝,如丝,你在里面吗?快给我开门啊,哎呀,小悦子,你别拉着我,让我进去呀!”门外传来陌黛影聒噪的声音。
萧如丝揉了揉太阳穴,正欲起身,却又闻得小悦子的话:“陌姑娘,你可万万不能进去,太子临走时嘱咐了,说是让锦王爷都歇息会儿。”
萧如丝揉了揉耳朵,天啊,她不会是听错了吧?冷然的闵宸宸也会对她好,莫非是天上下红雨了?忙穿上马靴,随意穿戴好官服,快步跑到门前,打开门,撞入一方略带凉意的胸膛。
“你……”萧如丝张了张嘴,指着身前的闵宸宸说不出话来。
“不睡了?今日不必上早朝,快把这身换掉,我带你出去玩玩。”要不是闵宸宸一脸的冷然,萧如丝险些把他看成是以前那个春风般的闵宸宸,改天一定要询问他这件事,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萧如丝被闵宸宸轻轻推入房中,不忘回头询问:“为何不上早朝?”
闵宸宸叹了声,“昨晚跟你说过了,父皇已经熬不了几日了。”
话音刚落,萧如丝收住脚步,看着自己的足尖,原来他性情大发完全是因为了皇位,不是因为她,恐怕永远不是为了她。“陌黛影呢?我跟她一起去,你不用陪我了。”
“你……”闵宸宸指着萧如丝,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冷淡地说:“不去也罢,万万不可和陌黛影出去,我已经命小悦子叫她回房休息了。”
“喂,我好歹是个女子,跟你出去有什么好处?一来我不可能站在胭脂坊;二来我用什么身份和你出行;三来一切女子爱去的地方我都不能去,因为我现在是锦王爷,是王爷呀!”
闵宸宸拉住萧如丝指着他的手,“小悦子。”
“奴才在。”小悦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备女装。”
“太子,这……”
闵宸宸斜眼看他,冷冷地道了声:“还不快去?”
“是,奴才遵命。”小悦子不解地下去准备了。
萧如丝见闵宸宸将门关上了,连忙后退两步,拉着衣襟,惶恐地看着闵宸宸。闵宸宸回望她,半晌后冷情的一句话不给萧如丝后路可退,“我不喜欢你这种年纪的,再说……”说罢看了看萧如丝的胸口。
“啊——”萧如丝低头扯着胸口处的衣料,“不要看这里,闵宸宸,你这个色狼!”
闵宸宸撇过头去,脸很意外的红了半边,好在小悦子及时送来衣物,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暧昧。
“你出去!”萧如丝指了指门外,手里揪着小悦子送来的衣物。
“不要命令我。”闵宸宸冷哼一声,语气不佳,不过还是依言走出去,顺道带了下门,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闵宸宸蹙眉站在门外,显然有些不悦,“萧如丝,你好了没?”里面没有回声,闵宸宸回头望了眼门,这下可好,太子的颜面都丢尽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轻轻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那个,闵宸宸,我不会穿。”
闵宸宸回头看着她,脸又冷了几分,走进屋内,将门关好。看向萧如丝,纱织粉色罗裙松松地挂在她的身上,衣襟半敞开,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和微红的脸颊,透着几分诱人。
轻柔地伸手,认真地帮她系上衣带,穿好后又细细的整理了一番,闵宸宸童真地笑了笑,“好了。”
眼前的萧如丝着实让他吃了一惊,明知道她穿女儿装会很好看,却从未想象过有如此空灵的美,惊心动魄的美。瀑布般的青丝垂泻在肩头,丹唇不点而赤,柳眉弯弯如远清黛色,淡然自若,清逸脱俗,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着傲然的琥珀。
“你……”待萧如丝发出质疑,闵宸宸早就收敛了笑意,“走吧。”说罢带头走在前头。
萧如丝笑了笑,快步跑到他身旁,“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
“你不是习武之人吗?”闵宸宸冷声道,长臂轻轻一揽,将萧如丝拥入怀中,“别动。”萧如丝整个脑袋都埋在了闵宸宸怀中,东宫中的宫女们驻足观看,在一旁议论纷纷。
“是太子,你看他怀里的是谁啊?”
“废话,当然是未来的太子妃啦!”
“哪家姑娘这么好福气?哎,像我们这些宫女只能一辈子留在宫中,别妄想攀上枝头当凤凰。”
萧如丝在闵宸宸挣扎了一下,闷闷地说:“闵宸宸,快放开,让宫女们看到了不好。”
“我没有断袖之癖。”
萧如丝诧异地昂头看闵宸宸,隐约间只能看见他微尖的下巴,和柔美的脸廓。刹那间恍然大悟,倘若让宫女们看见太子搂着女装锦王爷,一定会成为宫廷里的笑柄。
“你要带我去哪?”一路来畅通无阻,萧如丝顺顺当当地出了城门,抬头看着闵宸宸。
闵宸宸停下脚步思索了一番,带头走在前面,萧如丝的肚子忽的叫了起来,可怜兮兮地拉着闵宸宸的衣角,“喂,我饿了。”
萧如丝如愿来到了清叶坊,属于她的茶楼,“小二,上点可口的点心和小菜,再来一壶桂花酒。”见萧如丝轻车熟路地举动,闵宸宸了然,转头看着窗外。
“吃点吧。”萧如丝用两指捻起一块羊肉卷,举在闵宸宸嘴边,“啊,来,吃一口。”
闵宸宸乃是太子,从未吃过民间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去尝试,摇了摇头便拒绝了萧如丝的好意。
“张嘴。”萧如丝命令道。
闵宸宸微微蹙眉,两瓣噙着冷然的薄唇轻启:“不要命令我。”
有时候觉得这样的闵宸宸好孩子气,又霸道,若需萧如丝喜欢上了那个春风般温柔体贴的闵宸宸,如今对着她讨厌的冰冷的闵宸宸却倍感温暖。
“好好,不命令你就是了,拜托你吃一口好不好?保证你难忘,吃啦。”萧如丝轻笑,将羊肉卷贴上闵宸宸的薄唇。
闵宸宸撇过头,滑嫩白皙的肌肤沾上了些许糯米,萧如丝轻笑着将它擦去,“乖,吃了我就嫁给你。”话一出口,连萧如丝都感到惊讶。
闵宸宸邪邪地笑着,轻轻咬了一口羊肉卷,斯文而生疏的样子从他的眉宇间流露出来,貌似很可爱呢。
萧如丝笑了笑,认真地看着闵宸宸,“好不好吃?”
“又不是你做的,何必如此着急?”闵宸宸撇过头去,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微笑。
萧如丝呆呆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那就是好吃咯?”这不是她做的,却也是她费心思去想的,闵宸宸不排斥就是对她最大的褒奖了。
“那个,我刚才……那句话随便说说的。”
闵宸宸转过头看她,“哪句话?”
“哎哟,就是刚才那句。”不安分地绞着手,她现在总算可以用女子的情态站在他面前。
“嗯?”
萧如丝抬眼看着他,“就是那句‘嫁给你’……”水灵灵的眼里闪着不确定的光芒。
“哦。”
“就完了?”
闵宸宸望着窗外,冰冷的双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的确令人捉摸不透。
“我吃好了,走吧。”萧如丝拿起手绢,优雅地试了试唇,看向对面的闵宸宸。
闵宸宸轻轻地应了声,“嗯。”随后站起身来。
“啊。”萧如丝垂头,手抚上小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闵宸宸走到萧如丝身旁,半蹲着看她,“怎么了?”
“肚子疼,恐怕是吃坏了什么。”萧如丝说罢,看了看桌上剩余的饭菜,她吃的也不算多,为什么肚子会这么痛呢?
小二恰巧路过,顿了顿,转过头来,“公子,你夫人怎么了?”
闵宸宸瞥了他一眼,不说话。萧如丝却因小二的一句话走了神,再次看向闵宸宸,却发现他依旧不为所动,眼底微妙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小二因闵宸宸的一眼而心颤,“公子,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酒菜有问题?”
萧如丝强笑一声,和颜悦色地说:“没事,他不是这个意思。小二,结账。”无论如何,都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清叶坊是她一手创办起来的,再怎么痛也得忍着,不能毁了清叶坊的名誉。
“这……”小二看向一旁冷着脸的闵宸宸,问了句:“公子,你夫人真的没事吗?要不我去请郎中?”
闵宸宸伸手拦住小二,“不必了。”随手将一锭白银放在桌上,扶着萧如丝起身,“我们走吧。”
萧如丝感激地看了闵宸宸一眼,依言随着他的步伐离开清叶坊,独留小二一人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要带我去哪里?”萧如丝侧头看着闵宸宸。
闵宸宸也不看她,“回皇宫。”
“为什么?”
闵宸宸的脚步顿了顿,斜眼瞧着萧如丝,“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萧如丝蹙眉不语,一手抚上小腹,不悦地看着地面。
“你……罢了,我带你去就是了。”闵宸宸拉起萧如丝的手,冰凉的指尖蔓延着令人安心的清凉感,侧身让萧如丝轻靠在他怀中。
萧如丝看了眼闵宸宸,笑了笑,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快说,到底去哪?”见闵宸宸不回答,萧如丝也不好多问,美目微闭,由闵宸宸牵着她。
“到了。”
萧如丝闻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枯黄的落叶林,小巧的枝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轻柔的秋风拂过脸颊,吹落了一地的黄叶。如此一看,满地的金,别有一番风味。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萧如丝兴奋地一跃,连忙吃痛地闷哼一声,复而尴尬地捂住小腹。
闵宸宸莞尔,轻柔地覆上她的小腹,专注地揉着,浓密的睫毛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扑扇着轻盈的蝶翼,在眼部下方洒落一片淡淡的阴影。
“喂,你……”萧如丝在闵宸宸抬首看她的那一霎那间羞红了脸颊,连说话都有些疙疙瘩瘩的,“你、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看到他的笑,总归是有些诧异的,毕竟冷漠的他从未真心的笑过,最多的也只是冷笑罢了。
“自是知道的。”闵宸宸轻轻将萧如丝拥入怀中,略带暖意的气息流走在萧如丝的耳畔,“可是,你要做太子妃了……”
萧如丝愣了下,“我……我没有答应啊。”手尴尬地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闵宸宸拉开两人的距离,墨玉色的清澈眼眸中倒映出脸色绯红的萧如丝,渐渐俯身下去,温热的气息扑朔在萧如丝的眉眼间,露水的味道中夹杂着桂花的清香,可能是方才饮了些许桂花酒,白皙的脸颊也有些泛红。
萧如丝呆呆地看着那双捕获人心的眼,回过神后忙撇过头去,“我、我答应就是了。”
闵宸宸轻轻一笑,狡猾地像一只阴谋得逞的狐狸,摆弄萧如丝垂在耳旁的发丝,将发间的白玉发簪轻轻取下。刹那间,秋风四起,吹散了地上的落叶,也吹散了一头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