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亦和顾洺带着儿子坐在右边最前方的位置，与左边最前方的顾兴夫妇点头招呼。小朗儿欢快地跑到王氏身边，猫儿一般撒娇：“外祖母。” 王氏欢喜地抚着小朗儿头发，这个小外孙天生好动，加上一家人的宠溺，便也像着女孩儿一般喜欢撒娇。相比之下，受到严格教育的小太子则显得安静沉稳。 “外祖母，今天又是皇上姨夫成亲吗？皇上姨夫都有好多妃子了，为什么还要娶妃子呢？”小朗儿仰着头，他今年已经听说皇上姨夫纳了四次妃了，可是为什么今天的纳妃和以前不一样呢？ 顾兴咳嗽一声，却没有生气，他抬手抚着小朗儿的头，严肃说着：“朗儿长大就会明白的。” “那，朗儿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爹娘总是说朗儿还是小孩子。”小朗儿撅起小嘴儿，他还有很多事情都是要等长大才能明白的呢。 “呵呵，我们朗儿最乖了，只要好好听爹娘的话，乖乖吃饭，很快就会长大的。”王氏替小朗儿拉紧衣领，初春的夜，还是有些凉意。 小朗儿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原来长大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看着对面的爹娘对着自己微笑，小朗儿从王氏怀里窜出来，又跑回顾洺怀中。 随着太监总管的一声高呼，明仲帝，皇后顾言，太上皇明元帝正中高坐。明仲帝一脸兴奋，好似第一次和心爱的姑娘成亲的小伙儿；皇后顾言一身朱红金丝华袍正坐明仲帝右侧，她端庄高雅，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太上皇明元帝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 楼亦微微皱眉，太皇太后没有来么。身边的妻子忽地唤了一声，楼亦回头，见妻子抬手轻点自己眉间：“今天怎么说也是皇上纳妃的日子，别皱眉。”顾洺笑着，温柔可爱。 “嗯。”楼亦点头，相比自己而言，洺儿才是比较难过的吧。楼亦揽着妻子的肩膀，轻轻笑了。 “娘，皇上姨夫为什么要纳那么多的妃子啊？有皇后姨母不就够了吗？”小朗儿又开始发问，他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姨夫不能像爹娘一样呢？难道说皇上姨夫不爱皇后姨母吗？不会呀，他每次看见他们都是那么好，用一个刚刚从先生那里学来的词说，叫做“相敬如宾”。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小朗儿望着爹娘，大人的世界他实在不能理解。 顾洺抚着儿子的头发，淡淡笑了一下，并不做回答。她的视线转向上座的皇后顾言，姐姐一定难过极了。 歌舞伎忽的从台上走下来，顺着大道走到宾客中间，彩色的水袖挥舞着，在空中翻转，在地上流连。美人腰肢柔软，舞步优美，大臣们想不看见都很难。忽的，一名舞姬从中间大步跳跃起来，她翻转着身姿，红色的长裙飘起，如同鲜红的曼珠沙华迷乱人眼，红色的绣花鞋不停打转，连着手上的银色彩带划出道道惊赞。众人还没有看清舞姬的脸，只听见舞姬头上珠宝伶仃，便觉一阵清风划过，转眼，舞姬便到了上座。 还不待众人惊讶，那舞姬一个侧身，竟坐在了明仲帝前面的桌上。舞姬红唇微翘，拉开一抹自信，白皙的手臂在红色的广袖中若隐若现，手中的银色彩带在空中划着圆圈儿，另一只手端起金杯，送至明仲帝唇边。 所有人都惊住了！这，这这……这个舞姬竟如此无礼！边上站着的太监吓得一身冷汗，正要张口大喊“护驾”却见明仲帝抬手阻止了。皇后顾言一脸惨白，方才的端庄微笑全然不见，差点儿就伸手拉住舞姬。而太上皇明元帝显然也是受惊不小，但是多年的沉着让他很快平息下来，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明仲帝双目望着舞姬，张口喝下那一杯美酒。看着舞姬将金杯放下，玉手一扬，银色彩带落在明仲帝脖子上，这一动作又教所有人一惊。舞姬缓缓拉着银色彩带，明仲帝缓缓靠近，舞姬站立俯身，在明仲帝唇上落下一吻，然后抽身旋转到大道上，与其他舞伴一起跳完最后的音乐。 一曲毕，明仲帝拍手叫好。却是教所有人都来不及回神，好一会儿掌声才渐渐响起。 楼亦沉沉叹气，饮尽杯中美酒，猛然发现，妻子的手已经汗湿。楼亦揽着妻子，眼神示意没事。舞姬从台上下来靠近明仲帝开始，楼亦就提高了警觉，但是看着明仲帝一脸微笑望着舞姬，楼亦猜想，这舞姬就是红丹吧。还记得几日前，和明仲帝商讨完国事，明仲帝带着笑意，期待说着：“那日，红丹会给朕带来惊喜。” 红丹款款走向明仲帝，欠身行礼：“红丹见过皇上，太上皇，皇后。” “免礼。”明仲帝笑着，向红丹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 当红丹在明仲帝身边坐下的一瞬，顾洺清楚地看见姐姐的脸色变了，是那么的苍白无助，全朝上下没有一个人同意红丹入宫，是明仲帝用黄金人情以及压力打通了层层关卡，让众人默认。 一般的纳妃大典，只是太监到宫殿去宣读皇上的圣旨，再赏赐一些贡品珠宝，而红丹的册妃大典却是如此隆重。 歌舞继续，红丹身姿柔软地倚在明仲帝怀中，俩人俨然红妆阁中的姬女和游客。皇后顾言面色不好，但唇边的微笑不曾减少，太上皇明元帝看着歌舞，不知道做何种感想。大臣们看不下去，要么喝着闷酒，要么欣赏歌舞。 待到歌舞结束后，明仲帝对太监总管挥了挥手，后者会意，忙从身后取出搁置已久的圣旨，走到中央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美人红丹能歌善舞，深得朕的知心，现册封为丹妃，赏黄金千两，白玉如意金丝杯一对，血红珊瑚珠十个，天蚕雪衣一件……” 众大臣脸色顿时煞白，只听一个大臣不小心将杯中美酒打翻，惊得赶紧坐正。顾洺抿了抿唇，那天蚕雪衣是无价之宝……当年太皇太后嫁到明隆王朝，仡简族为了和明隆王朝长期友好得到支助，花了四年的时间到极北的雪山寻得雪莲，又用六年的时间养活了极少的冰蚕，最后用两年的时间做成了天蚕雪衣，耗资耗材可谓不可计数。所以，天蚕雪衣一直被先帝作为国宝之一珍藏起来。 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会气成什么样子？顾洺抱紧怀中的小朗儿，期盼着这个丹妃不要太难相处。 喜宴结束后，明仲帝挽着红丹的手离去，众人才渐渐散去。楼亦一家正准备离开却收到皇后的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