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洞房承诺
华灯初上,锦州城中热闹非凡,石家更是热闹得紧,因着今日是石家大公子娶妻的日子。 重要的是,石家大公子娶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的侄女儿,也就是这皇帝唯一的弟弟晋王的掌上明珠荆钗郡主。 锣鼓、鞭炮、烟火、大红灯笼、大红喜子……无不透露着喜气。 更易显露这些的,还是锦州城百姓的笑脸,皇上赐婚,天恩浩荡啊! 何况,这石家又是锦州城的首富,本就是乐善好施,现如今又有皇家护佑,那更是福泽万代啊! 这就意味着,他们锦州百姓的安逸日子将会跟着长久下去。 热闹异常的石府,大门之上的牌匾已换了新,赫然四个镶金大字——镇南王府。 就在这喜气洋洋、一片歌舞升平之中,一个极其不协调的身影闪进了这王府的东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个起落到了北边藏仙阁之上。 似是掐准了时机,藏仙阁内人影轻晃,门无声被开启,黑影闪身而入。 而这些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公主呢”?闪进屋的黑衣女子问,声音里有几分焦急。 “刚拜完堂,在里屋歇着呢,这会儿怕是已经睡着了吧。”一个脆嫩的小丫头声,麻利地回答着。 稍一会儿,黑衣女子毅然决定进里屋,小丫头忙拉住: “落棋姐,这十多日公主都不曾睡过好觉,怕是已染上了风寒了,这刚合上眼,你……” “是不是落棋回来了?”里屋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问,而声音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疲乏: “进来吧……” 屋子外两女子轻摇头,两声轻叹,双双掀帘进了里屋。 不知是因这洞房皆红物之故,还是她们的公主确实是因多日赶路,染上了风寒,平日里白皙的面庞而今倒是绯红嫣然。 瞅着床上刚坐起的主子,两个丫环不禁心疼了。平日里的冷傲和倔强,此时竟是半分也找不着了,乌绸般的长发披满瘦削的背脊,大红的嫁衣也似千斤重般压着她,仿似不堪这不该有的重负。 “公主……”一个淡淡白衣的女子端着茶碗轻唤,公主回头接过她手里的药丸,对落棋说: “都查清楚了?” “是”。 “赏画,笔墨。”公主淡语,语气中却有着不容违抗的意味。小丫头似乎还想努力一下: “公主,还是歇歇吧,不就一个锦州城吗?凭落棋姐的脑袋瓜子,记着它还不是小事一桩。” 公主不作声地听着这些劝,一杯清水送下药丸,挣扎着向桌边走,赏画无奈,咬咬唇只得出屋。 床边的女子忙挽住了公主,扶着她到桌边坐下,但听她说: “涉书姐,你去楼下瞧瞧吧,侍琴姐还在守着,大冷天的,记得把暖手炉带上。” 白衣女应声福身退出。 掀帘而入的赏画,将文房四宝置于桌上,瞅着灯影下有几分憔悴的主子,不禁红了眼圈。 若不是为了她们这“主仆”五人的性命安危,公主又何至于此? 是的,她们所拥有的时间是个未知数,也许明天……她们就会被发现,她们中任何一人的真实身份都会给身边人招来杀身之祸,甚至灭顶之灾。 当初,她们决定跟着主子时,就决定了要做奴做婢一辈子,为的就是逃离那个囚笼般的皇宫。 如今已然逃出,只剩最后一步就可彻底远离皇帝的魔掌了,为何不拼一把? 砚好墨,赏画提笔向落棋点头,落棋开口: “锦州城北接党项,南濒大理,西临吐蕃,东靠本朝,约为原后蜀国的三成大小……” 听着落棋叙述中的“后蜀”两个字,桌边烛影下的小新娘陷入了记忆的深渊…… 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宫阙中,她拥有当今圣上的宠溺,但她却不敢真正放心地享受。她小心翼翼的,步步为营,生怕一着失足将会跟那些俘虏来的异国妃子一样,一条白绫香消玉殒。 虽然她不是被皇上俘虏来的妃子,而她却是俘虏来的妃子所生的。她的母亲就是当年后蜀国那倾国倾城、仪态万方、才华横溢的花蕊夫人。 正是这样一位母亲,为她带来了最为尴尬的处境。自小到大,她的耳畔都流传着关于她真实身份的言语,说她不是当今圣上的九公主,而是后蜀国的牡丹公主,她的娘亲被虏进宫时已然怀上了她。 事实也证明,她的确是娘亲进宫七个多月后所生的,当她小心翼翼问她最敬爱的大姐晋国公主时,大姐告诉她: 你只是未怀够十个月而已。 大姐轻描淡写得这么说,她却听出来了,大姐并未直接告诉她,她到底是不是父皇亲生女儿。 更让她心疑的是,父皇对她完全不像对待其他姐妹那样。从小到大,父皇不骂她,不责罚她,给她穿最好的衣服,玩最好的玩意儿,吃最好的食物……真是无微不至,而她也是非常乖巧的有分寸的接受着这所有的“父爱”。 正是这不寻常的一切,引起了她的怀疑。所以,从三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查自己的身世。 一年前,听闻皇叔晋王的女儿荆钗郡主,将以皇家女的身份远嫁锦州城,以还当年皇帝与石老将军的儿女婚约。恰恰这锦州城又是当年后蜀国之旧址,所以,她走了一招险棋——扮荆钗郡主入嫁石家。 至于真正的荆钗郡主,她早已将其与意中人送至了扶桑,有情人比翼双飞了。 惟一的遗憾是,她竟忽略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她安排人将她意外坠河的消息报告给了皇上,结果皇上分外震惊,派人在皇城的护城河中搜寻了半月有余,仍是不放弃,还颁出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密令。 虽说她的“偷嫁”做得天衣无缝,但谁能保证衣不会旧呢?时间一长,恐怕对她将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一来到锦州城,她就派落棋将这城走了一遭,而今又让赏画连夜赶绘地形图,早日做完她要做的事,带上琴、棋、书、画四人远走高飞,远离这是非之地。 “公主……” 听到落棋的轻唤,她回过了神。透过红烛,她迎上了落棋黑白分明晶亮的双眸,为了不影响正常视觉,她轻挪了挪身子,避开烛焰,淡视落棋。却听落棋说: “公主,在这石府的西院后面有一个马场,马场与西院相接处是一座双层楼阁,叫悦目楼。” 公主眨着她很好看的明眸淡淡地问: “怎么了?” “那楼的对面有一片竹林,叫霡霂林,”落棋顿了顿,欲语,但听她的主子说: “竹林有异?” “烟斜雾横,入得其中,伸手不见五指,细雨绵绵。” 公主端着茶杯轻挑秀眉,落棋又说: “附近百姓说,那是一个迷失林,只要深入其中十步以上,便会走不出来,被困死于林里。” 公主莞尔,吹吹茶问道: “你走了几步” “十一步。” “感觉?” “不是很好……” 落棋说着,观察她主子的反应。却见她依旧在吹茶,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赏画绘完图,轻轻置下了笔。 公主放下茶杯,细看了看地形图,不禁蹙起了秀眉。 正在此时,珠帘轻启,涉书闪身进来了,眉宇间微露焦急: “公主,丑时已过,府中喜宴已散,王爷……进了东院,向这里来了……” “完了!石伯阳……要……要跟你洞房了……”赏画跳了起来,语气中竟有三分惧怕。 此时,公主才将她的视线从图上收回,凝眉思索着。 看着眼前这明眸似星,秀眉如黛的小主子,涉书禁不住想起了她的娘亲——花蕊夫人。 同是冰肌玉骨的美人儿,眼前这仅十二岁的小主子却过早地透露出了她惊世骇俗的容颜与仪态,更过早地使用着她慧黠过人的头脑。 这红彤彤的洞房中,摇曳的红烛、低垂的红纱,连同她身上那名贵而做工精妙的金丝线嫁衣,仿佛都氤氲在她与众不同的气息中,她的眉目间流露出的是高雅。 涉书跟了花蕊两年,那时她也仅十二岁。而今,小主子一天天长大,她则是欣喜之至,小主子越来越像当年的主子了。她只是求命运不要像对待主子那般对待小主子。 而今,小主子回蜀地了,她真是又喜又悲,真不知这会否是老天爷在捉弄人…… 虽然,当年她答应过夫人,永远不要让小主子追问生父之事,可这些年来,小主子所处的境况真是由不得她了,身世不得不查。 瞅见桌上的地形图,再看看凝眉思索的小主子,涉书知道,查身世却也非一朝一夕,至少她们都低估了锦州城的大小与布局,似乎也低估了这石家。 也是,如此多的老将军之子与皇家联姻,唯一封得王爷的,仅这石伯阳一人。如此,仅一个解释:石家并非单纯富贾人家。 楼下传来了侍琴请安的声音,赏画急了,正待开口,却见公主缓缓抬起了美眸,纤长浓密的睫毛仍是遮不住幽深迷离的双眸。 不点而红的唇,轻轻迁起一条美丽的弧线,公主起身向床边走。 涉书和赏画忙跟了过去,看着她端端正正坐到了床上,乖巧地将双手置于双膝之上,轻垂下眼帘,等待着红盖头落下。 两声悄无声息的轻叹,盖好红盖头,涉书与赏画分立床两侧。 落棋早收拾了文房四宝闪身进了书房。 珠帘轻响,之后是涉书、赏画的请安声,再接下来是她们应声退出去了。 红盖头下的人儿,微微有了些紧张,她听到新郎官的脚步声。 在这之前,她们几个已是商量好的,在拜堂前将该办的事情办完,远离这是非之境是为上上策;入洞房前将事情办妥离开,是为上策;入得洞房由公主与石伯阳周旋是为下下策。 而今迫于无奈选了下下策,门外的琴棋书画恨不能冲进屋抢了人立马逃走。 屋内盖头下的人儿更是紧张,一步步走向她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她辨不清这气息是恨还是憎,似是还有怨。 不知是她听错还是真的,她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蔑笑。 一步一步,一下一下……她屏息凝神,等待着石伯阳的靠近。 盖头缝隙下,皂角靴隐现眼前。微合上眼,她蓄势待发,只要他揭开盖头,她定会先下手为强,控制了他再说。 感觉他住了足,莫名的压迫感使她有些呼吸困难,从未有过的感觉……宽大袖袍下,一双纤纤玉手死死的抓在一起,强敛心神等待着。 淡淡的竹林清香,若有若无地缭绕于鼻息间,却也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无与伦比的感觉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石伯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这个神秘而传奇的男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权力,可以叫朝廷如此“客气”得相待…… 思忖间,盖头被掀起,她敛住心神,蓄势待发。 不算细腻的食指面托起了她的下巴,红烛下的面庞依旧掩饰不住白皙,指部传来的滑嫩感也不得不令他暗叹: 果真是天生丽质! 世人都道,本朝的两位绝色美人儿,一是当今圣上的九公主牡丹,未至豆蔻年华已现倾国倾城之貌,沉鱼落雁之姿。另一位就是他眼前这荆钗郡主,都说是皎花般明艳动人。 两女子得其一,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几世修来的福份。 可这对于他石伯阳来说,只能以两个字来形容: 笑话! 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接着轻轻开启,现出深潭般幽深迷离的双眸,一点一点吞噬他的视线,摄住他的心魄。 拔不出来,甩不开去,他就这么牢牢被这一双明眸粘着…… 内心深处,快被淡忘却又永生不能忘记的记忆,此时重新被唤醒,心竟是硬生生地疼着、揪着…… 看到他的视线牢牢被她的视线控制,窃喜,因为她成功了。 “闭上眼睛,躺下。”朱唇轻启,她魔咒般喃喃。 烛影红缦中的她,浑身上下妖娆的气息氤氲缭绕着,此番旑旎的情境,不叫人*****荡魄还算何? 他的手渐渐离开了她细滑的下巴,缓缓落了下来。 看着他脸上那若有若无的浅笑彻底消失,不愠不喜的双眸缓缓合上了。 她美丽的红唇禁不住地勾出弧度来,是的,她彻底成功了。 欲起身,却觉哪里有不对…… 是的,是有不对! 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可能……在她施出力道时,还……还有情感的流露? 是的,她明明看到了他眼底的痛与愠色。 “你!……” “谁教你用摄心术的!”未及她开口,他倒先质问,不高的声音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大惊之下,她欲起身,竟发现动弹不得,不知何时,他已封了她几处穴道。 情急之下,她只觉胸口憋闷得慌,似是要炸开,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一头栽进了石伯阳的怀里。 滚烫滚烫的感觉,自胸口不断向身体的四周蔓延,她的意识时好时坏,却一直听他在她耳畔低喃: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很快,很快就会过去的……” 是的,她会坚持住的,她一定会的,使用摄心术的代价她是知道的,多少次了,这滚烫的感觉她是明白的。 会的,她一定会坚持住的,她已逃离了皇宫,自由正向她招手,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意识渐渐模糊,灼热也渐渐退去…… 迷迷糊糊中,一个似暖日和风般的声音,轻轻问道: “你到底是谁?” 这一问似当头一棒,将她敲醒了七分,迷离的双眸微微开启,红烛摇曳中,却见是石伯阳温煦的面庞,刚硬的轮廓,被这烛光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有些朦胧。可那双眼中的疼惜竟是如此清楚。 有那么一瞬,她的心漏掉了一两个节拍,她想告诉他,她是牡丹…… 可她明白,他是石伯阳,皇上亲赐的婚事,刚册封的镇南王。一丝讥笑,她告诉了他她是谁,怎奈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微敛眉,他靠近,贴到她唇边,她使出全身力气: “荆钗,我是荆钗郡主。” 显然,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欲语,但见她已闭上了双眼,几不可闻地向他道了声: “谢谢……” 他还是听见了,她是谢他运功护住了她的心脉。 见她脸色已有些红润,他收功轻轻将手掌自她胸口挪开,轻轻为她带上被。被角处隐现的是她水红的肚兜儿,烛光下她白皙光滑的脖颈,更显得线条柔美流畅。 是的,这的确是个美人儿,但绝不是荆钗郡主,二十岁的女人,怎会拥有十四五岁女孩儿的身体? 刚刚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手掌心,他石伯阳是何许人也?女人的身体与年龄没有人能骗了他。 望着被衾内熟睡的她,虽是面容憔悴,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稚嫩,分明是一个孩子。 探手抚上她光洁的面颊,他俯身在她耳畔低喃: “不管你是谁,我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睡梦中,她轻嗯了一声。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