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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孑孑
寝帐帘门刚刚放落,当先进门的鲁瑞安已回身撩袍跪倒,低声道:“臣叩见七皇子。” 刘羽一怔:“侯爷知道我的身份?” 鲁瑞安缓缓抬首道:“瑞安曾与皇子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当时皇子尚且年幼,恐怕也不记得了,这些年历练变迁,但小时候的轮廓依稀还在,况且,此事王爷亦并不曾有瞒瑞安,只是碍于时势不得点穿而已,还请七皇子恕臣一向斗胆冒犯之罪。” 刘羽上前扶起他,清冷一笑:“羽早已被贬为庶民,现在易名羽仍,任上护军之职,到底还担着欺君之罪,侯爷何来冒犯之说?” 鲁瑞安重重一叹道:“如今王爷身遭不测,瑞安诸事也只有请皇子示下,这才不得不说破此事。” “侯爷言重了,羽受贬为庶民,又易名欺君,岂敢复以皇子位分自居?侯爷若果然顾惜看重,还请以羽仍的身份相待,羽感激不尽。” 鲁瑞安见他说得恳切,遂不再坚持,只蹙眉道:“王爷殒难之事该当如何呈报京畿才好。” 刘羽拱手道:“恕羽仍直言,此事只怕是京畿、契丹、北羌三方都是纹丝不可泄露。” “哦?” “京畿之地,吴氏一党蠢蠢欲动,若消息传出,只怕局面顷刻不可收拾;契丹王乃是宁王嫡舅,若得知噩耗只怕要即刻结兵发难,所以羽才擅做主张扣留契丹兵士;而北羌新主,既蒙王爷策反篡位,必然双双订立盟约,此刻盟约内容尚且不明,若让对方得知盟誓之人不在,只怕变化难料,因此,羽以为如今只有封锁消息,先全力搜寻王爷,待结果明朗之后再做计较,请侯爷三思。” 鲁瑞安沉沉颔首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方可暂且稳住局势。” ************************************************************** 夜幽寒,帐外怅立之人却并不觉得。 主帅的寝帐里黢黑一片。 她睡了么?在这样的夜晚,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如此的平静从容似乎已经超过了常人所能接受的范畴。 刘羽忽然想起她听到钟以卿死讯后的情景,难道,将近四年的耳鬓厮磨,竟还及不上一个萍水的书生?脚步定定地凝在帘门前,生生没有勇气再迈进一步:怕看见一个伤心欲绝的画面,怕知道她心里有多么在意那人,所以,他宁可不看,宁可不知。 伫立良久,刘羽终于缓缓转身离去。 帐内寂静的幽暗中,“杀了她!”“杀了她!”的低吼声分外清晰。 一双黯淡的眸,无声地看着月光投射在帘门上的人影。 任凭他前进、退却,终于消失。 静静地,仿佛已融化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也如此轻微——从下午到掌灯,她都安之若素。 “哭出来吧,姑娘,求你,摔东西也好,打人骂人也好,哪怕是尖叫两声,只不要这样闷着,不要这样为难自己。”蕊儿泣不成声地摇晃着她的双肩。 “傻瓜,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杨柳风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替她擦去泪水,柔声道:“去,替我拿丝线来,我把这只香囊的穗子重新做一做。” 蕊儿抽噎地取来丝线,她轻轻接过,认真地选线、结穗。 做得入神之处,她忽然笑着道:“蕊儿,那茶怕是凉了,你重新……”蓦地抬眸收声,怔怔地看着泪汪汪站在身前的蕊儿,凝滞了半晌,杨柳风才黯然一笑,低低地道:“不必了。”又埋首去做那香囊的穗子:一对简单的穗子,打了又打,烟眉轻蹙,却总似不满意。 蕊儿流着泪侍立良久,终于忍不住一把按过她的手拼命摇头道:“姑娘,别打了,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满意,他死了,再也看不见你做的香囊了,蕊儿求求你,求你哭两声,好不好,你这样会闷出病来的,王爷在天有灵也会不安的。”恸哭着跪倒在她膝侧,绝望地凝噎。 杨柳风怔然地凝视金燕剪柳,喃喃地道:“死了?”忽然微笑着俯身为她轻轻拭去泪痕:“蕊儿,你可记得王爷有什么是答应了咱们却没做到的?” “没有。”蕊儿哽咽地回道。 杨柳风满意地一笑:“这一次他说三五日即回,今天才只是第三日,王爷他……不会食言的,不会的。”语声低微,似是说给她听,又似只是说给自己听。 “姑娘……” “我累了。”杨柳风截断蕊儿的话道:“你下去歇着吧,我也睡了。”不由分说地把她赶了出去。 熄灭灯火,就这样独自静坐。 二月十九。 “杀了她!”“杀了她!”的低吼声依旧昼夜不息。 柴文展和杨继朗先后领兵归营,回报说翻遍那附近的积雪仍然没有找到刘珩,秦放率部向更远的方向搜索,命他们先行回营复命。 杨柳风听闻,只是沉静地颔首道:“有劳二位将军。” 看着她款款远去的背影,刘羽压低声音对柴文展道:“你说句实话,他还有没有希望。” 脸上的刀疤微微牵动,柴文展迟疑了一刻,才终于叹息道:“只怕是凶多吉少。” 鲁瑞安上前道:“没有找到尸首就该是还有希望。” 柴文展慢慢摇了摇头:“我看了那边的现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风暴,但是几十里地都被夷为平壤,这样的风势比我们来的路上碰到的那一场不知道猛烈多少倍,足够把人吹到上百里之外,现在虽然没有找到尸首,也许只是因为被吹得太远了,所以秦放才会执意要深入雪原去寻找。” 鲁瑞安踌躇道:“难道就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吗?” 沉默片刻,柴文展缓缓地道:“也不是没有,就只怕他落地的时候也已遍体鳞伤,又不知会身处何境,这么冷的天,又无药食,今天已是第二日,就算是活着,他还能撑多久?” 二月二十。 深夜,秦放才带着疲倦的人马归营,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艰难地摇了摇首,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寝帐。 鲁瑞安垂首叹息一声,转向定定地看着秦放寝帐的杨柳风,低低地道:“风儿姑娘,王爷他怕是……”语音梗塞,却是再说不下去。 “风儿知道。”杨柳风缓缓垂睫,语声幽寒:“大家都已经尽心而为,命数一事非人力所能逆转,还请侯爷不必耿耿于怀。” 鲁瑞安怅然相望,安慰之词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杨柳风娉婷施礼道:“时辰不早,风儿先行告退。” 踌躇一刻,鲁瑞安方沉声道:“还望姑娘善自珍重。” “是。”她依旧是那样恭谨平静的应答。 “去吧。”鲁瑞安颓然垂首叹道。 素淡的身影翩然离去。 营门外,“杀了她!”“杀了她!”的低吼声在寒夜中格外刺耳。 “真该查杀那个为首之人。”刘羽皱起双眉狠声道。 鲁瑞安回身长叹道:“如今局势微妙,还请羽护军少安毋躁,切不可轻举妄动。” ******************************************************** 倚风寄语: 当机立断扣留契丹士兵,怎么说呢,倚风觉得王者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成就的,虽然他还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不得不说,与郁怀乡那个毛头小子,已经是天壤之别。 不流泪就是不伤痛吗?四年的相守换不回一滴眼泪吗?或者,痛到极点的时候,连哭也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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