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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沉沉
杨柳风笑了笑,再次执壶为他添酒:“依风儿拙见,饮而不醉乃是人生一大憾事,如王爷这般常醉人间,才是令人艳羡的美事。” 刘珩眸光深邃地注视着她的笑靥:“既如此,你又怎可抱憾终身?” 她举杯凝眸:“王爷所言极是,风儿今日舍命相陪,不醉不归。”言罢一饮而尽。 他不禁忍俊:“要你陪本王喝盅酒罢了,就扯出什么命不命的,若都如你这般,也就不会有人胆敢弹劾本王了。” 杨柳风浅笑道:“王爷这一招暗渡陈仓棋意高远,岂是风儿可堪比拟。” 刘珩微笑地凝注着眼前不同于往日的靓丽佳人,慢慢地将酒盏凑近唇畔,缓缓倾尽美酒入口中,才柔声道:“本王就喜欢听你的恭维话,不矫揉,不浮夸,有理有据恰到好处,让听的人心里舒坦。”放下杯盏道:“你且说说本王这棋如何高如何远?” 杨柳风起身拿过酒坛小心地将酒加入壶中,涓滴不漏:“秦州地北苦寒,且左邻北羌右毗契丹,如此强伺挟持,当政者自然时刻如坐针毡,因此素来如为官者的冷宫,何况如今宁远将军与北羌顽寇鏖战永兴关,据说战事也是多有不利,这秦州之地既要防备北羌的袭扰,又要留意契丹的动向,更须兼顾粮草周转,可说是危如累卵,此刻前去赴任秦州刺史何异于飞蛾投火?”执壶为刘珩斟满酒杯接着道:“王爷这一手明着是杀鸡儆猴打压妍妃一党,只怕吴娘娘心头已是恨得不能了。” “既有明,必有暗,府中幕僚都说本王此番过于躁急妄动,本王倒要听听你的见解。” 杨柳风会心微笑道:“王爷哪里是躁急妄动,分明已是先发制人。”缓缓自饮杯中酒,接着道:“王爷肯对方氏父子动手,想必这二人确有可用之处,如今前方战事愈演愈烈,北羌久攻未果却并不撤兵,可见颇有决心,我听说朝廷已连增三次援兵,最近的一次兵部连新科的武举也全部破格提拔派往前线增援,足见得朝中已无可用的武官,若依旧不能打破僵局,非但国库日虚,即便粮草尚能支撑,又派何人领兵前去呢?” 刘珩轻叹一声道:“不错,北羌的君主若尔罕确实野心勃勃智略非凡,自即位十年来屡屡吞并周边的弱小部落,去年连契丹的一支散部也被他收为己用。本王接到的朝廷邸报上称,自今春以来北羌兵力不减反增,兵将骁勇攻势猛烈,若尔罕麾下五员猛将可谓万夫不挡之勇,自去岁冬末至今,我朝军队已连折数员大将,死伤兵士七万有余。” 杨柳风烟眉微蹙道:“邸报上已写得如此,只怕实情更令人堪忧。” 刘珩收起笑容,重重地冷哼道:“据本王所知永兴大军五十万,早已死伤太半,如今真正能上战场的还不到二十万,今春以来更是节节败馁,如今,不过凭永兴关地势险要苦苦支撑罢了。”拧眉饮下杯中之酒,语声更沉地道:“鲁老将军手下的将领殊死搏杀,十一员虎将已折其六,剩下的也都是伤病缠身,上个月鲁奕铮的次子鲁瑞成亦已战死疆场,如今永兴营中能带兵上得了战场的,算上鲁老将军和其长子鲁瑞安恐怕也不过四人而已。” 杨柳风不觉色变道:“前方战事竟已如此紧迫!那鲁瑞成岂非就是七年前的武状元,后来领兵打退辽军收复析津失地的飞虎将军?” 刘珩惋惜一叹道:“正是此人。” 她沉默片刻迟疑地道:“可是,朝廷不是已连增三次援兵么?就算永兴大军伤亡惨重,怎么可能只剩二十万也不到的兵力呢?” 刘珩连饮三杯,才重重放下杯子道:“第一次调集江陵的荆军号称三十万,实到的只有十万,其中还不乏老弱病残,真正能用的不过五万;第二次调集的广南军,号称二十万,广南军主帅郭平上奏说是军中兵士水土不服至今仍在利州停滞不前;这一次,皇上已无兵可调,只得纠集淮南军十万赶赴永兴。” 杨柳风讶然道:“可是淮南军不是以水师为主么?这陆战如何胜任?况且自东南沿海而疾行至内陆,那只怕才真是要水土不服呢。” 刘珩眸光深寒:“荆军主帅吴珂乃是吴氏一脉的宗亲,不过略会些拳脚,哪里懂得带兵打仗?这几年贪墨军饷克扣粮草为所欲为,好好的荆军早就被他糟蹋得溃散无形,哪里还能集结出人马!广南军郭平那个老狐狸,觊觎宁远将军之位良久,如今持兵观望不过是想审时度势保存实力,好相机而动取其代之。” 杨柳风不由轻喟一声道:“若永兴关有失,北羌劲旅长驱直入,又岂是一支小小的二十万广南军所能抵挡?届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郭平非但美梦成空,反要累及百姓社稷……”黯然垂眸酒盏:“可见人心不足,这‘权’、‘欲’二字竟如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只怕还不止如此。”刘珩森然一笑:“据本王所知,吴氏曾数度派人试探鲁老将军的口风,皆被淡然置之,只说武将应专心战事保家护国,朝堂上的事情自有言官谏臣,不便越俎代庖。” 杨柳风眸带忧色地举杯道:“吴氏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刘珩举杯与之相碰:“不错,否则以郭平的小心谨慎又怎肯如此明目张胆地抗旨违命?” 她饮尽杯酒,忽然静静地一笑:“如此说来,方氏父子此行,王爷已是意在兵权。” 刘珩微笑地凝眸不语。 杨柳风沉吟片刻,颔首道:“若是战事久持不下,朝中无人可用,皇上一筹莫展,纵然千般忌讳,只怕也不得不劳动王爷出马了。” 刘珩讥诮地一声轻笑:“就算明知本王出马定能力挽狂澜,他不到最后关头也不肯轻易交出兵权。” 她沉默地为他添酒,执壶的柔荑却被他轻轻按住:“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所说的力挽狂澜言之过早?” “王爷智虑深远,岂是风儿可以擅度。” 刘珩一手轻握柔荑,另一手拿过酒壶,斟满两只酒盏,抬腕一带,已将娇躯拥坐在膝头,下颌轻抵在香肩,深深汲取微馨的气息,贪婪地凝视着云鬓中轻颤的紫金火玉合欢钗,幽幽地道:“你若是知道本王的身世,就不难明白本王为什么能有底气讲这样的话。” ************************************************************** 倚风寄语: 拍马屁不单要有技巧,更要有强大大知识和智慧做后盾。 只有真正做到了“不矫揉,不浮夸,有理有据恰到好处”才能让被拍者“心里舒坦”。 高段的拍马者甚至不会让被拍的人察觉到……除非对方也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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