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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已接近尾声,《欢情薄》几章可谓是莫君行跟皖水两人之间情感的飞跃,欢情两字寓有多少柔情,多少蜜意!然,一薄字却为这段情埋下了无情的风雨。 欢情薄,苦恨多,皖水腹中的胎儿能否保住?纪欣瞳又将展开怎样疯狂的报复?莫君行跟皖水这段禁忌之恋能走多远? 当兄妹的事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皖水面前,她该如何面对她的丈夫,她的哥哥? “不小心喝下一口温柔,才发现已陷入灭顶的狂流。”这是一位作者的留言,小语非常喜欢这句话。皖水现今已在无意间饮下了这口温柔,那么,当她发现自己陷入灭顶的狂流时,她会如何反应? 是谁,让她数年流离? 又是谁,让他半生癫狂? 当爱明朗,回首之际,才发现曾经的咫尺已变为天涯!这段情,最终会走向哪一个结局? 姬如枫对皖水如痴如狂的爱,最终是否由他自己放下? 水姬目前仅出现两次,这么一个谜一般的女子,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又将牵扯出一段怎样的爱恨? 请读者朋友们继续关注《欢情薄》最后两章,以及即将开始的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 小语真诚地希望各位读者亲亲们可以出来露的脸,冒冒泡。小语委实有些气馁,如果写得不好,也请亲亲们指点一下嘛!这样小语才能改呀!!拜托啦! §§第六十七章 欢情薄(四) 翌日一大早,皖水就被莫君行叫醒,强行带往狩猎之处。 这时节,往往是狩猎的最佳时候。第一,这时节的野性绒毛质量最好;第二,雪地上比较容易找到动物的踪迹。 村子里的人们都很兴奋,男女老幼,皆可上马,拉满自己手中的弓,对准自己的猎物射去。所有参加狩猎的人都已整装待发,皖水却还在跟莫君行耍小性子。 “王爷你自己去好了,我不要去。”她回转身子,趁机想溜。 谁知她才一转身,就被莫君行拎小鸡似的,逮到他身边:“本王的命令,王妃也敢违抗?” 皖水使劲挣脱莫君行的控制:“王爷去打猎,为什么非要带上皖水这么一个弱女子?”这魔王,不会又是在整她吧? 村长一声号令,所有马儿如脱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皖水一个愣神,顿觉天旋地转,然后身子好像不在实地上。待到芳魂归体,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坐在了马背上,而那个罪魁祸首正以极其亲密的方式把她困在他怀里。 “别动!”一声低低的威吓,很有效地止住了皖水微弱的挣扎。看来,反抗根本无效!既然如此,那就随遇而安吧! 身下的骏马疾奔而前,皖水一个不稳,撞到莫君行的胸上。“啊~~”为什么都不通知她一下? “王妃小心点,从马上摔下去的滋味可不好受!”话虽如此说,莫君行的速度倒是一点没变。皖水只听见风在自己耳边叫嚣,然后忽闪而过。 白雪覆盖的山林中,原有的寂静被马蹄声踏成一片凌乱。树上的覆雪也在震动中刷刷下坠,洒在马身人身上。 一入山林,所有的人都分散开来,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奔驰而去。 皖水被迫窝在莫君行怀中,一言不发。 “王妃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开心?”原来女人都有小性子。 “……” “狩猎是这个村子的习俗。猎到的猎物越多,就说明来年村子的生活越富裕平和。这对村民来说,是另一只祈祷的方式。”莫君行径自跟她解释起狩猎的缘由。 皖水的眼睛到处瞅着,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只狼獾,在丛林之中若隐若现地奔跑。 狼獾,是因为有狼一般的残忍,又有獾一样的形态而得名。 此时,一只利箭从她耳际呼啸而过,飞一般地刺向那浑然不觉危险临头的猎物。眼见那只狼獾被利箭穿身而过,动也不动地躺在雪地上,皖水不禁暗自佩服那男人高妙的箭术。 “王妃肯定在佩服本王,是吧!”洋洋得意的低浅声音从脖子后面传来,温热的气息骚扰着皖水敏感的肌肤。“想要只银狐玩玩吗?” 皖水不明所以地回头睨了身后的他一眼,才顺着他的视线在雪地上仔细地搜罗。 原来真的有一直银狐,它静静地立在前方,犹如画屏上的精致刺绣。那抹银白就如白雪一样,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若不是附近散落的细碎脚印,她真的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据说银狐是极具灵性的动物,若是被猎杀顶多只能用皮毛,若是抓住活的,那可是多了一个小伙伴呢! “好可爱的银狐!”皖水不由自主地发出清浅的赞叹声。 莫君行闻言,不禁莞尔。身影纵跃,离开马背,移步换影之间,他已然跃至银狐所在的地方。待到皖水发觉马背上只有自己一人时,莫君行已经一手高举着手中兀自挣扎的银狐,冲着她露齿一笑。 接下来,皖水怀抱着银狐,继续跟着莫君行往更深处走。 “皖水,猎得的猎物最多的男子可以在晚上的篝火之会上挑选一个女子与之共舞哟!”莫君行尽情地吸取着从皖水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近乎迷醉地睨着那张侧颜,言语中窜流着多少笑意! “王爷难不成是想寻花问柳了?”皖水自在地逗着怀中的小东西。 “呵!王妃好像一点儿也不吃醋。不过,本王决定今天无论如何要把其他男人比下去,王妃就准备晚上与本王共舞一曲吧!” “什么?王爷要皖水共舞?” “不行吗?”莫君行挑着浓眉,不满地反问。 “皖水不会跳舞。”这是实话! “正好,本王也不会跳。”这也是实话! “……” 双腿用力地夹了一下马肚,马鞭也用力地甩上马臀,莫君行握住缰绳,催赶着马儿恣意狂奔。好像是要惩罚皖水的无声拒绝,他刻意忽略皖水对马的不适应,以及那略显苍白的容颜。 一声嘶鸣,莫君行勒住了狂奔的骏马。 “皖水!皖水!”他摇着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的皖水,却见她没有一点反应,原本窝在她怀里的银狐也趁机逃脱。自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若非他刻意惩罚,若非他刻意忽略她的不适,现在她也不会如此脆弱地倒在他怀里! 心,为她揪紧,莫君行小心地揽着皖水,调转马头,往村子里赶去。 §§第六十八章 欢情薄(五) “王妃怎么会突然晕倒了?”莫君行满脸寒霜地站在床边,冷冽的视线冻得那正给皖水把脉的老御医浑身瑟瑟发抖。俊美的脸庞有着死神般的肃杀氛围。仿佛只要躺在床上的女人有丝毫的损伤,他立刻就会化身恶魔,将他一脚踢进地狱似的! 老御医颤颤巍巍地站起,恭敬地禀告:“王爷,王妃只是动了胎气,才会一时不支。” 动了胎气?莫君行阴鸷的神情,在那片阴影中更加令人恐慌。“护生草的药效已经开始减弱了吗?” “是。只是进度很慢。” “你不是说可以用与护生草相克的药物来减弱护生草对胎儿的保护吗?”莫君行阴寒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情的残忍。 “确实如此。” “立刻给本王配一副消除护生草影响的药方,另外再开一副保险的打胎药。” 老御医什么也不敢问,匆匆忙忙地应声退下。 坐到床边,莫君行一手抚上那血色褪尽的苍颜:“皖水,今生,本王绝不放开你!”没有什么可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直到中午,皖水才昏昏沉沉地醒来。扶着自己的头,她从床上坐起。莫君行正一脸倦色地靠着床柱睡着。 皖水试图从床上下来,谁知头一晕,那娇弱的身子就往地上栽去。 “啊!”下一刻,馨软的身子已准确地跌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这么好动!本王不过眯了一会儿,王妃就给本王惹出这样的事儿来!”低沉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皖水抬眸,却对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她肯定是醉了,否则怎么会认为这个向来如野兽般凶残无情的男人会露出如此显眼的温柔! “怎么,本王的王妃睡了一上午,给睡傻了?”那双往日邪魅的丹凤眸此刻幽深的仿若一潭湖水,似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然后永远不放开、 皖水将视线微微调开,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她的双腿还在床上,上半身却被莫君行凌空抱着,她甚至可以听见他稳重的心跳,一下,一下,一下……在这样沉稳的心跳声中,她的心再也不像以前那般飘摇,永远落不了地。 “王爷?”她迟疑着开口。 “嗯?” “你的手臂不累吗?”其实她是不想保持这样暧昧尴尬的姿势。 “怎么会累呢?王妃可是本王此生最甜蜜的负担!”即使她是他此生的报复,他也放不开了! 丝丝甜蜜在心头泛开,她竟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莫君行把皖水的身子扶正,眷恋地松开手:“看在王妃这破身子实在撑不下去,本王就纡尊降贵为王妃把午膳端来。”他摩挲着皖水的脸颊,傲然地说道,满眼含笑,笑意似要从眼角溢出。 看着那不甘愿的背影,皖水轻轻笑了。如果不是自小被仇恨操持了心智,他也该是爽朗温柔的吧! 正在皖水发愣之际,莫君行端着饭菜走进房间:“王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如果皖水想的是男人呢?”皖水慧黠一笑,这一笑,奈何倾城,足以倾国! “王妃若是敢想男人,本王就让王妃所想的男人做不了男人!”他儒雅地笑着,却道出令人胆寒的话语!那笑,可谓是穿心的利刃! “哦?那王爷是不打算做男人了!” 微愣,莫君行反应过来,莫可奈何地睨着那个笑得得意洋洋的女人。“本王总算领略到为何美人得以倾国了!”走至床边,他将饭菜一一摆在床前的小桌子上。 亲自捧起饭碗,他夹了一口菜送至皖水嘴边:“王妃这么不给本王面子吗?” 皖水依旧处在魂灵出窍之中。她是在做梦吗? “皖水——”阴寒的声音将皖水飘渺的神志拉了回来。莫君行顿时恢复温柔:“来,王妃,吃饭。” 皖水一边嚼着嘴里源源不断的饭菜,一边问起心中积压许久的困惑。 “王爷,听说这个村子是你当年帮忙重建的?” “嗯。”他顺手将一块肉夹到她嘴边。 “为什么?” 莫君行抬头睨了她一眼,才漫不经心地回道:“太无聊了!” “啊?”张嘴之际,一大口饭塞进了嘴里。 “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所以找些不一样的事来打发时间。” 的确,对这个魔王来说,这的确是件非常不一样的事!可怜那些个把他当作再生父母的村民,可知他们只是他无聊解闷的乐子?“王爷,明天去慕雪峰上赏梅吧!” “就凭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破身子?”莫君行“蔑视”的目光将皖水从上到下瞄了一遍。 “后天就要离开了,不是吗?”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本王答应你。”他曾经说过,无论她想去什么地方,他都会陪着她。 §§第六十九章 欢情薄(六) 次日,凭借着莫君行卓越的轻功,皖水根本不用费半点力气,就轻轻松松地上了慕雪峰。 那一大片梅花竞相绽放,红白相间,白的纯,红的艳,相互映衬,对照鲜明,却又融合得如此没有间隙。风拂过,幽香渐生,引起渺渺情思。 她像个正处芳华的妙龄少女,褪去那冷漠自傲的华衣,飘然飞进那花海之中,旋转,奔跑,回首……千万种风情毕露,恰似女儿形态! 莫君行看着那抹娇颜,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潇洒地挥开随身携带的折扇,他进入那片花海。身姿游移,玉扇挥舞,如白龙遨游于云海,如狂风席卷浪潮。扇底劲风起,梅花点点飞,洒落在他的发上,身上,点缀出几多柔情! 他自诩摧花之人,但是因她,他甘愿化身护花者,甘愿耗费自己从不轻用的内力,只为博取红颜倾城一笑! 若是朝中知他识他之人见识到现今他的模样,只怕是立刻吓得不省人事吧! 梅花飘飘扬扬地飞舞,在那场花雨中,她细心地为自己织就了一方花帘,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梦。 她褪去繁重的狐裘,伴着梅花热情地、肆意地舞着,没有章法,却灵跃动人。那舞步开始绕转。从容而舞,形舒意广,纤细的罗衣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随意波动,络绎不绝的舞姿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柔媚展现。她是空谷的幽兰,是盛放的玫瑰,是清雅的百合,是艳丽的牡丹。千种风情,在她的舞姿中尽情闪现,糅合在一起,却又那么和谐!此刻的她,芳华正茂,娇媚动人。 莫君行痴迷地凝望着那好似在放纵自己感情的人儿,她合该是如此模样!那如冰霜般不可接近的淡漠不该属于这么一个拥有倾国之姿的女子。早该想到,这样一个女子,一旦动情,势必让人神魂颠倒啊!即使他自信自己有着超凡的意志,也无法把目光从那抹舞姿上移开。而她,注定只能活在他的视线中! 不敢再继续凝视着那个娇人儿,他怕自己的魂魄会被她尽数吸走。摇着玉扇,他眺望着四周辽廓的河山,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却给他带来无边的宁静。心中一直叫嚣着的烈焰,慢慢地沉淀,还复他一片郎朗心境!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王爷——”柔媚却没有一丝造作,听起来犹如天籁。 莫君行应声转过身子,迎接他的却是一个雪球,准确无误地砸中他的鼻梁,然后很嚣张地爆散开来。 有那么一刻,整片梅林只剩下死寂般的静。 接着,一窜银铃般的笑声爆出,梅枝上的覆雪经不住震动,刷刷地落下来,悄悄地掩埋了那委落一地的花瓣。 “哈哈~~王爷,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个毫无攻击力的雪球都躲不过?”她笑得直不起腰,眼角也开始流出泪水,晶晶亮亮的,为那张秀颜平添了几许光泽。“按照你的行事风格,应该有很多人刺杀你吧?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一次次逃过的。”话落,她更加肆意地大笑。 野兽被“彻底”激怒了,莫君行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亲爱的王妃,你惨了!”凌厉地展开追击,野兽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啊!”皖水如狡兔般闪开,全力逃窜,将欢笑洒满梅林每一个角落。不知道这场雪融化时,可不可以将这些笑声深深地埋进土里。他日,她若又不知该如何笑,再来此地挖掘曾经的欢乐! 幸福如履薄冰,当这条冰河破裂开来,她会不会就此跌入灭顶的狂流? 她跑着,笑着,叫着,人生得意能几何,该行乐时且行乐。幸福转瞬即逝,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失去的后果! 紧随其后的男人越来越近,她几乎能听见那雄健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簌簌声。铁臂从腰间穿过,将她凌空抱起。 “啊!”她笑着惊呼,幸福在心尖摇曳! 莫君行将令他着迷的娇躯搂入怀中,抱着她尽情地转圈圈。疯狂吧!他要叫这一池冰水化为他怀中那股温流。“王妃,说吧,本王该如何惩罚你?嗯?” 皖水仰望着苍茫的天空,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嗯——就罚我这一辈子都让王爷疼宠吧!”她颇为郑重地宣告对自己的处罚,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幸福流泻!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惩治方式!” “这就是王爷孤陋寡闻了!大千世界,无所不有,有这样的惩治也不足为奇呀!” 莫君行让皖水落地,却依旧将她紧紧揽住怀中。“好!本王接受。那么,从今日起,王妃就要开始接受惩罚了!” 他接受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会一辈子疼宠她?她该抱有这样的期冀吗?或者说这本是奢望?但是,她能奈何?幸福来临,无从抗拒;幸福溜走,也无从挽留啊! “明天就要回王府了吗?”噙在唇角的笑开始飘渺。 “是,你四皇兄的登基仪式马上要举行了。” “王爷会一如既往地把他当作你的傀儡吗?”纵然不该存有的情已经虚渺,兄妹血缘却注定他们一生纠缠。 气氛一下子冷却,莫君行的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寒芒。“王妃,时至今日,本王要么掌权,要么弃权,而弃权唯一的下场,你应该猜得到吧!” 弃权,无疑如同一只老虎拔去自己的爪子,然后将自己锁入囚笼。皖水无语,蛾眉轻蹙,点点愁绪涌上心头。她不希望他们俩任何一个人受伤! 莫君行看着那失去笑容的侧脸,心情也随之低宕。皖水,为什么在本王的怀中,你想着的还是姬如枫? ————————————————————————————————————— “不小心喝下一口温柔,却发现已跌入灭顶的狂流。” 《欢情薄》的终结也意味着第二卷的终结。即将开始的是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 小语小小地透露一下,第三卷是这部文文中最悲,也最虐的。当兄妹血缘曝露,皖水会如何反应?莫君行真的会因为这该死的血缘而却步吗?纪欣瞳的疯狂报复,会给皖水带来怎样的切肤之痛?最终,这个可爱可恨的魔女,会走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雅如的悲剧因何产生,错,又该归咎与谁?是皖水?是邵离?抑或是莫君行?还是说,是雅如她自己? 水姬,一个忘却前尘的奇女子,又将演绎怎样的故事?由她牵扯出的一干人物,会在皖水与莫君行这段纠缠千年的情缘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敬请期待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 §§第七十章 撞破秘密 雅如正坐在小凉亭里看着那寒梅点点飘落,随风邀舞,忽见一小婢女往亭子里走来。 “雅如姐姐,刚刚总管派人传话,王爷王妃已经回府,现正在东苑的歆君楼里,王妃有些东西需要姐姐去拿一下。” “知道了。”原来是王妃回来了!这次她本来是想随王妃一道去的,但是王爷连邵爷也没有带上,决计不会允许她同去的。所以,她只能留守涟水阁了。雅如立刻起身,往东苑赶去。 歆君楼里,莫君行神色复杂地坐在书桌后,邵离则恭敬地站在屋子中央。 “无论如何,纪欣瞳一定要给本王找出来,死活不论!”阴鸷的神情浮现出一抹杀气,他握紧双拳,冷寒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邵离。邵离知道,要是这件事办不好,他也别想跟在王爷身边了!当下双膝跪地:“属下定会尽心竭力,早日找出纪欣瞳!” “另外有一事,王妃已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不能再往后拖了,她腹中的胎儿必须尽快打掉!”他从怀中取出两张纸:“这儿有两副药方,你拿去交给值得信赖之人,近期先让王妃服用第一副药。” 邵离犹豫着接过药方:“爷,您决意要打掉王妃的胎儿吗?万一以后此事让王妃知晓……”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虽然很细微,然,两人皆有精湛的功力,因此听得很清晰。 莫君行抬手,示意邵离不要继续说下去。当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到了门板外,莫君行突然开口:“邵离,你应该知道,王妃是本王的血缘亲妹……” 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显然是受到惊吓。 “这段乱伦关系下所出生的孩子能有什么未来?他的出生只是延续一个本不该发生的悲剧!”就像他,一出生就注定要在仇恨的火焰中苟且偷生,受尽煎熬! 门外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 “本王要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如何面对王妃?” 急促的呼吸声一度停止,无边无尽的沉默在房里、房外漫延…… “若是有朝一日,王妃得知本王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得知那个孩子带着诅咒和不幸的血缘,又该如何面对她倾注所有爱的孩子?”她不同于他,他可以完全不顾世俗的看法,我行我素,随心所欲。但是,她一个女子,能够背负起世人的唾骂吗?到时,她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外面的呼吸更加沉重,带着浓浓的悲伤。 “这个孩子决计不能留下!邵离,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个孩子打掉!”莫君行毫不留情地下令。 “不!”破碎短促的声音响起,随即立刻被刻意地止住。 莫君行双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线,幽厉的黑眸却瞬间眯紧,右手执扇,猛地往门外一挥。“哐当”一声巨响,门板已脱离原本的位置,向外飞了出去,只剩下一扇还在可怜兮兮地来回摇摆。随着门板一道飞出去的还有一个纤弱的身影。 雅如被这突来的冲力抛得老远,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大道上,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在地上慢慢晕开,绽放出一朵绚烂的杜鹃。 莫君行收拢扇子,从书桌后跃起,如闪电般掠至雅如面前,携着浓烈的杀气…… 邵离急忙挡住已经头昏眼花的雅如面前,双膝跪地,准备迎接莫君行这致命的一掌。 莫君行收起攻势,将对准邵离胸口的折扇一把挥开,浑然无事地扇了两下,神色却显得冷厉:“邵离,你可知若是刚刚本王来不及或是根本不打算收住,你现在已成为地府一鬼了!” 邵离俯首:“属下谢爷不杀之恩。” “本王不杀你,并不代表本王就会放过她!胆敢窃听,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扇子被霍地收拢,杀气顿时浮现在那双冰冷地无情的眸子里。 “爷,属下从未求过您任何事。” 莫君行淡淡地瞥了邵离一眼:“你要替她求情?” “……是。” “若是你敢将此事泄露半句,本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含着警告的眼神冷戾地瞪了雅如一眼,莫君行才转身往屋里走去。 邵离察看雅如的伤势:“还好,你站在门外,门板替你挡了不少力道。”否则,凭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逃得过爷那一掌? “奴婢……谢邵爷救命之恩。”雅如深深地凝视着那双看似无情的眼眸,一颗心宁愿为他沉溺。每一次,她有危险时,站在她前面,救她,护她的,总是他! 邵离不敢迎上那纯真却又炽热的眼神,中间有多少情意,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他早已把命卖给了爷,有什么资格拥有自己的幸福?更何况,这个女子,可知刚刚的一切都是做戏,做给她看的一场戏!他只是在欺骗她呀,她却如此感激涕零! 雅如嗫嚅着问道:“邵爷……王妃她……真的是王爷的……亲妹妹吗?” “……是。” §§第七十一章 飞蛾扑火 雅如愣愣地看着邵离,许久,无言…… 梅花似雪,飘扬而下,落在他们周身,委落于地。一点一点,点出几许柔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王爷明知王妃是他妹妹,却还娶了她?王爷明知王妃是他妹妹,却还引诱着她爱上他?王爷到底想做什么?”她忽然大喊,似乎心中有一团火,烧得她难以忍耐。 “雅如!”邵离惶恐,连忙打住她的叫喊。“你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吗?”更何况王爷听见她这么说他,一怒起来……“跟我来!”邵离一把抱起受伤的雅如,往僻静之处走去。 螓首枕在那健阔的肩膀上,雅如沉醉地闭上双眸。虽然他是王爷最亲近的人,但是她知道,他并不如王爷那么残酷冷血。他救了她许多次,不是吗? 一直走到一座小亭子,邵离才把雅如放下。 他依旧冷着一张冰霜般的面孔,但是黝黑的脸上却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微咳了一下,邵离撇开一直胶着在雅如身上的目光:“王妃的孩子必须打掉,这样对王爷、对王妃都是最好的选择。” 雅如陷入痛苦的沉默。“……一定要这样吗?”王妃如何承受得住?这些日子,因为这个孩子,她开始尝试去笑,渐渐地褪去冷漠,绽放自己的情愫,由此可见,这个孩子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你以为这个孩子留下,就能幸福吗?王爷会爱他吗?王爷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又该如何面对王妃?”邵离突然懵懂之间有些了解,为什么王爷执意要除掉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他不敢接近王妃!“如果王妃知道这个孩子是乱伦之下所生,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倾注她全部爱的孩子?” “可……可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哪!”她怎能狠下心来? “他还没出生,没有意识的生命根本算不上生命!与其让他承受日后的痛苦,不如让他毫无感觉地离去。” 邵离看着雅如悲戚的神色:“你是最接近王妃的,所以此事必须由你来做。” 雅如蓦地睁大双眼:“不,我不要!”她不断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如果此事让别人来做,你就不怕那人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吗?到时,王妃又将面对怎样的局面?世俗的目光将怎样看她?” “难道你们要这样瞒着王妃一辈子吗?明明是兄妹,却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 “王爷已经对王妃动了心。他不可能再放开王妃了!” “他怎么可以跟自己的妹妹有了夫妻之实?”雅如几乎不相信世上有如此残忍的人!他这样做不就相当于彻底毁了一个女人吗? “这本不是王爷所愿。” “以后呢?若是以后王妃再有了呢?” “不会了!”邵离挑明了话:“因为王爷爱她,所以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亵渎她。”尽管王爷并不在意,但是他开始站在王妃的角度想事情了。 “我要想想。” “明天到东苑来找我,我把药给你。”邵离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罐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雅如:“你伤得不轻,先把这个药丸服下。” 服下药丸,雅如看着那抹匆忙离去的背影,心忽而飘飘然的。然而,一想起王妃,她的心又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沁水阁,皖水正坐在厅上品着热茶。微微打量了四周的摆设,果然,这个水姬就是一个清高的奇女子。没有任何繁华珍宝的点缀,一切都自然得如此谐和,清清淡淡的,就如同她那个人一样。谁能想到,在这座奢华的王府中,还存着这么一个与世无争地女子? 水姬一身素袍,也没有精心打扮,就这么平平常常地从内堂走了出来。 “王妃怎么突然来了,我这还没怎么准备呢?”她笑着跟皖水打招呼。 皖水也轻笑着:“漪儿姐姐何须跟皖水客气,妹妹拜访姐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跟水姬亲近,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喜欢! 水姬随性地在皖水旁边坐下:“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嗯。那是与王府生活截然不同的享受。” “王爷他……现在对你怎么样?” 皖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要一想起那些亲密的举止,心中就有一股甜甜的细流缓缓流过,然而,潜藏在最深处的却是深深的不安。“他的确对我很好。但是我怕,我怕幸福如昙花一现,如清梦无痕,等我想要抓住它时,却发现一切只是虚无。” “看过飞蛾扑火吗?”对于皖水的担忧,水姬了然。“谁能说它扑向火焰时,那烧灼的痛苦,不是一种灼热的幸福?或许,这正是它追求的幸福!” 是吗?为了那一抹光晕,它用整个生命去追逐,即使在烈焰中化为灰烬,也终是得以拥抱幸福的火花!皖水突然了悟地笑了:“皖水明白了!漪儿姐姐,谢谢你。” “姐姐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其实,姐姐还是很羡慕你的,虽然你有很多不幸,但是,起码你还可以选择爱或不爱。而我,却仿若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虚无缥缈的魂灵。我找不到自己的根,也找不到自己的归依,只能选择随风浮沉……”那清明的眸子何时染上了飘渺的情思,淡淡的忧愁,衬得那抹素颜一片澄澈。 “漪儿姐姐,缘分早该注定。你一定是在等待你的有缘人。” “但愿吧!” §§第七十二章 醉于温柔 皖水回到涟水阁,发现雅如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愣愣地发呆。 “雅如?” “……” 一只纤手才拍上雅如的肩,就见她惊慌地跳了起来,面色惨白。 皖水关心地问道:“雅如,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呃,没事……没事!”她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忙着转开话题:“奴婢刚刚去东苑找王妃,王妃已经不在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皖水轻快地往屋子里走:“到水姬姐姐的沁水阁呆了一会儿。” “王妃……你肚子里的宝宝还好吗?”雅如扭着双手,感觉到手心一片濡湿。 右手轻缓地抚上腹部,皖水秀颜上尽是母性的光辉。“他很好,很乖。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就该是为人母的时候吧! 看着王妃往寝室里走去的优雅背影,雅如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 次日,雅如趁着皖水因怀孕变得嗜睡而午休之时,悄悄来到东苑,轻扣邵离的房门,她的心,也怦怦直跳。 房门打开,那张冷漠依然的俊脸呈现在她面前,表情一如往常,她却从中感觉到些许温柔。 邵离见是她,转身进屋,不久,拿出两包药,递给她:“雅如,这个交给你。你要记住,这样做不是害了王妃,而是在帮她,帮她扫清以后的苦难。” 雅如颤着手接过,却感觉到自己接着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小孩尸体。脸色又一度变成苍白色,她的唇颤栗着,连牙齿都开始小打小闹。 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那双颤颤的小手,低醇的声音蕴育着独特的温柔:“雅如,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但你不能只看到现在的幸福。你的于心不忍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虚脱地靠在那副坚实的肩膀上,雅如哽咽着说道:“我知道。”就让她做这个恶人吧!反正王爷已决意打掉这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就逃不了这样的命运。与其冒着让王妃知晓一切皆是王爷指使的危险,不如让这个秘密就此烂在她的心里!“是不是只要没了这个孩子,王爷就会像现在这般疼惜王妃?” “嗯。”其实他也不确定,但是他何忍让雅如再次纠结? 晚上的涟水阁中,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自从第一次畅颜而笑,她就仿佛找到了笑的窍门,每一次的笑颜,都如春风暖阳,融化那层层冰川! “王爷……” “叫我的名字!”他目光灼灼地锁住那绽放的娇颜。 微微脸红,皖水羞怯地启口:“君……君行……” “皖水,本王再也放不开你了!你知道吗?所以不要再想着从本王身边逃离!”一只大手抚上那细致的脸庞,温柔中带着几许强制,几许恐慌,几许落寞,千万种情感纠缠,竟道不明他此刻所想! 被那幽深的眼神吸入无尽的深渊,皖水只能意识懵懂地点头:“只要王爷不伤害皖水,皖水就不会逃。” 他将她揽入怀,薄凉与炽热交融,柔与刚的契合,仿佛他注定为她而来,她注定为他而生!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皖水娇羞地离开莫君行的怀抱,抬头,却见是雅如捧着一碗安胎药走进来。“王妃,快趁热把药喝了!”也许是药太烫手,她的双手竟些微颤抖。 “把药给本王。”莫君行伸出一手,接过那碗药。他轻声诱哄着:“皖水,来,把药喝了。” 知道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皖水能说什么,说了也白说!乖乖地张口,任他将苦得一塌糊涂的药汁灌进嘴里。“霸道!” 莫君行轻笑:“不霸道,哪能管得住你?” “在你面前,我能怎办?就算是毒药,你喂给我,我还不是只能乖乖喝下!” “本王不会狠心喂你毒药的!”他说着又把一勺子药汁喂进皖水的嘴里,清明的目光却闪过一抹浑浊的光芒。 侍立一侧的雅如更是一脸苍白,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只可惜,沉浸在温柔中的皖水毫无察觉。 §§第七十三章 血色蔷薇 今天,是新帝姬如枫登基的大日子。朝里朝外,皇宫民间,都忙得一团乱。 独皖水闷在王府里,理由是怕她跟别的男人跑了!皖水失笑,有莫君行这么个魔王禁锢着,她能往哪跑?想起莫君行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时,皖水足足愣了有那么一会儿,才爆笑出声。为什么她觉得这个魔王越来越可爱? 雅如又忙忙碌碌地准备午膳了:“王妃,午膳准备得差不多了。您快用吧!否则晚上王爷回来,见您瘦了,又得扒掉奴婢一层皮!”雅如有模有样地打了个颤,眼里却止不住笑意流窜。 “好了!我吃还不成!”这个小妮子,就会调侃她!懒洋洋地走到桌子旁,她拿起筷子,很懂事地开始用膳。 “王妃,这碗安胎药,奴婢就放这儿了。您一定要喝,奴婢先去厨房里把汤看着。那两个丫头怕是不知道王妃的口味。” “你去吧!药我会喝的。”皖水边吃边说。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雅如屈身一礼,随即退出去,在门口处,她驻足,回头深深地看着正在积极进食的皖水,许久,才面色不安地离去。那匆促的背影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她站在樨廊的拐弯处,看着那一丛墨绿的翠竹,即使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也依然苍绿得生机勃勃。天空突然飘起雪花,一片一片,仿佛是老天在哀泣。那刻骨的寒,渗入雅如的手心,也渗入雅如的心头…… 她却只是那么站着,站在纷飞的大雪之中,任雪花将她隔离在迷蒙的雪幕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雅如的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了,连心也仿佛失去了直觉。涟水阁中突然传出碗碟坠地破碎的清脆响声。那声音震得雅如的心一阵发疼…… 她步履匆忙地往皖水所在的地方赶去,却发现皖水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庭前的大道上,跪在冰天雪地里,那身影苍零地仿佛雪原上一只找不着同伴的羔羊…… “王妃!你怎么了?”她神色焦急地冲到皖水身旁,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那一张本来盛满笑意的秀颜瞬间变得死灰般苍白,下体的裙衫已被鲜血染得猩红。 皖水捉住雅如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哀求:“雅如,快去……找大夫!快去呀!我的……孩子!孩子!”她用力按住腹部,希望鲜血不要再这样涌流,希望那个可爱的小生命不要就这样流出她的身体…… 雅如红着眼,哭叫着:“秀莲!景儿!还不快来!”她的声音几近沙哑,却依旧嘶声地叫喊:“人呢?有人听见吗?快过来!”见没人听得见,她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雅如……求求你,你去,好不好?救我的孩子!孩子……”极度的痛楚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蹙着柳眉,抓紧雅如的手,无言地哀求。 雅如顿时为难:“可是……王妃你……”她手足无措地看着浑身浴血的皖水,不知道该怎么做。偏偏那两个丫头现在还在厨房里,怎么叫都不见人来。 “快去呀!”皖水用尽剩余的力气把雅如往旁边推。 雅如抹去脸上的泪水,一咬牙:“王妃,奴婢先扶您到床上,再去找大夫。” “不要,快去找大夫!”她紧咬着唇,即使咬出鲜血也不自知。 迫不得已,雅如只好转身往外奔去。 下体不断有血渗出,皖水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个在她肚子里驻留了这么久的小生命在用最后的力量眷恋着她的体温。孩子,不要离开娘亲!娘亲爱你呀!不要离开!娘亲求你!泪水从眼中流出,顺着脸颊滑落,和飘扬下来落在脸上的雪花融合在一起,冷与热的交融,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温热的血,不断地在刚刚铺就的雪地上漫延开来,一片一片地晕开,仿佛绽放在冰原上的血色蔷薇,带着妖冶的美,和着痛楚的悲! 君行,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她视他为唯一的依靠,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意识如同在雪花曼舞的天空中飞翔,她甚至可以看见另一个自己缓缓地走出自己的身体,漂浮在半空,那么孤独无助地看着跪在雪地上的这个自己,在哀哀饮泣…… 软绵绵地往后倒去,她仰面看着那盘旋而下的雪花,仿佛是自己凝结的泪…… §§第七十四章 丧子之痛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泪痕斑驳的脸庞,轻掠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粘在脸上的几缕发丝,心疼叹息。 她的睡容如此忧郁,紧蹙黛眉,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她依旧被痛苦纠缠着。 手指停留在她紧锁的眉间,轻抚。她的秀眉深锁着,像个倍受惊吓的孩子,完全失去了平日里倔强清高的模样,一副惹人怜爱的楚楚姿态。 夜色沉沉,月色悠悠地透进房内,带来安逸、恬静的气息…… 皖水眨着眼脸,苏醒过来。 一张开眼睛,她就看见坐在床沿上的莫君行。 他的神情平静安详得就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就如任何一个守护在妻子榻前的丈夫,有种岁月堆积出来的淡然温存。 可是,她却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清晰地记得她跪在冰天雪地,无助地感觉那温热的血液一点一滴地渗出,感觉那跳动着的生命一丝一毫地从自己生命中抽离! 她也想让一切回到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但是她如何自欺?那孕育着生命的腹部此刻已经彻底空虚,无不昭示着她的失去! 撇开脸,一滴泪水从眼中流出,划入软枕,瞬间消失无踪。 莫君行轻轻地掠开她额前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宠溺。 他漂亮的丹凤眸在绮丽月色的映照下,呈现出令人心醉的光彩。注意到她因小产而苍白的脸庞,以及空洞虚无的眼神,他突然心生不悦。他不要看到如此了无生气的泥娃娃! 移到她的身边,他伸出一手,拥她入怀,趁势俯首,双眼遽亮地压上那诱人的唇。 皖水此刻完全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可自拔,只是毫无知觉般地任由他吻着…… 察觉到她的恍惚,莫君行更是惩罚性地在她的唇上肆虐着,然后不安分地辗转到她的脖颈,舔吻着她的白皙滑腻的脖子…… “为什么你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他从来没有期冀过这条生命的到来! 暧昧的举止顿住,他抬起头,有力的手臂紧紧围紧她,把玩着她柔顺的青丝,像是系住了一世的眷恋与温情!“皖水,本王也不想瞒你。对于孩子,本王从不奢求。他是本王生命中的意外!” “对于意外,你会除掉吗?” 探出手指轻抚她冰凉的脸颊,揩去她的泪水,一切都是那么温柔而自然。“既是意外,该存在就存在,不该存在,就得铲除!” 空洞的眼神逐渐对上那似温柔又似冷漠的眸子,皖水执意追问:“那么我的孩子到底该不该存在?” “你说呢?” “我的孩子为什么没了?。”是她没有照顾好孩子吗?还是她不够资格做一个母亲? “本王一定彻查!”他将皖水冰冷的身子拥得更紧:“皖水,我们的孩子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不要担心他!现在,听本王的话,好好地调养自己的身子……” 半夜,莫君行警觉地醒来,目光迅速捕捉到那抹正向外面飘去的身影。他也跟着起身,不放心地跟上。 皖水如同一具抽去灵魂的躯壳,茫茫然地走到屋子外面的雪地里,蹲在白天她失去孩子的那个地方。浑沌的目光注视着那一方雪地,良久良久,她开始疯狂地刨着厚厚的积雪。彻骨的寒沁入肌肤,渗入心底,她却浑然未觉,只是一个劲儿地刨着,抓着…… 终于,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愕然的目光看着那跟雪混合在一起的血,那么一大片!她猛地抓起一大把,握住手心,当血水和着雪水融化,她的手心已是一片血迹。 清泪从空洞的眼中滑落,滴落在手心,与血水融合在一起。她抬眼,仰望那天际的月轮,为什么她那么虔诚地祷告,最终却只换来如此的结束?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心头感到撕裂的痛楚。 一具炽热的身躯从后面环抱住她,温热的气息洒在颈侧:“皖水,你还有本王!本王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回身,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热泪沾湿了他的锦袍,烫灼了他一向冷硬的心……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一个角落,一抹倩影幽然伫立,愧疚的目光凝望着那痛彻心扉的皖水,整个人似乎要被自己的内疚不安淹没在无际的汪洋里…… §§第七十五章 “祸水”之祸 接下来的日子里,皖水一直躺在床上,将自己困在那片狭小得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雅如面色不佳地端着一碗补药走进黯沉的寝室,走进浓烈的悲伤。“王妃,先把这碗药喝了。”她强颜欢笑,却更显悲怆。 “不喝。”皖水连眼都没睁。 “王妃……”王妃每次喝药都显得很激动,偏偏此刻王爷又不在。 一名叫景儿的小丫头走进来禀告:“王妃,雪姬主子前来探病。” 见皖水没有任何反应,雅如直接替她回绝:“转告雪姬主子,王妃身体不适,正在休憩。” 正说着,雪姬柔弱的声音已经响起:“雅如,什么时候,这涟水阁换你做主了?你有把王妃姐姐放在眼里吗?”温柔的声音里暗藏了多少不满! 雅如不卑不亢地反问:“雪姬主子,什么时候王妃的涟水阁,任由你走进走出了?” 雪姬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的火光,随即娇媚一笑:“我只是来看看王妃姐姐,有错吗?” “雅如,你先出去。”皖水突然睁开眼睛,打破这僵持的局面。她支撑着自己虚软的身子,费力地想要坐起来。 雪姬见状,立刻过去把她扶起,还很细心地垫了个软枕。“王妃姐姐,你显得憔悴多了!这样下去可不成!” “雪姬来此到底所谓何事?既然没有旁人,我们也不必兜来转去了。” 雪姬略显尴尬地笑笑:“姐姐,雪姬真的只是来探病。姐姐一定要把雪姬错当成有目的的小人吗?” “我这身子也就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看的?”她烦闷地闭上眼,显然不想再多说。 “姐姐,孩子没了就没了,你要看开些。毕竟王爷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宠,这就是你最大的福分了!我们姐妹还不都羡慕的紧!”她自嘲地撇嘴一笑:“雪姬知道近来府内多有王妃不爱听的流言,但是王妃也不必放在心上……” 皖水总算听出她话里的玄机:“府内有什么流言?” 雪姬错愕地睁大漂亮的眸子:“姐姐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到底是些什么流言? “呃,这个……”雪姬突然支支吾吾地不再说下去,双手紧张地搅在一起,目光也左飘又瞟:“既然姐姐没有听说,就当作没有这回事吧!” “说吧!”她从来不是刻意回避问题的人! “就是……就是府内开始传言……说王妃姐姐的孩子是被王妃你自己害死的……”她紧张地为自己辩解:“雪姬当真是听来的,而且雪姬还狠狠地骂了那些胡说八道的下人!雪姬压根不相信孩子的死跟王妃是‘祸水’有半点关系!”她激动地站起来,却突然娇躯摇晃了两下,双手扶住额头,十分不适的样子。 皖水被“祸水”两字撞击得头晕眼花,孩子的死是她造成的?因为她是“祸水”?无边无际的痛向着四肢漫延开来,痛到极致,反而麻木! 雪姬当下面色发白,惊恐万分:“姐姐,雪姬多嘴了,雪姬该死!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些流言!就算你母妃一怀上你就开始日益疯癫,就算你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无缘无故地流掉,也不要把错推到自己身上……” “出去!”皖水觉得心口闷得发慌,不愿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她喘着气催促雪姬离开。 雪姬泫然欲泣,苦苦哀求:“姐姐,你千万不要告诉王爷,这是雪姬不小心泄露给你的!否则……否则王爷一定会拔掉雪姬的牙齿,让雪姬生不如死的!”她惊慌失措地抓住皖水的手:“姐姐,就当为你的孩子积福,让王爷少造罪孽,好吗?” “出去!” 等到雪姬终于离开,皖水浑身虚脱地倒到床上。雪姬的话一次一次地回响在脑海中…… 她的母妃一怀上她就日益疯癫,她的孩子也无缘无故地流掉,这当真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一切都是她这个“祸水”造成的? 第一次,她深切地感受到命运的捉弄,不明白上苍加诸在她身上的,到底是怎样深重的诅咒?心口愈来愈闷,她几乎快要窒息!是不是可以就这样死去,从此不再背负“祸水”的骂名? 喉咙口一阵辛酸,紧接着一个侧身,一口猩红的鲜血从口中吐出。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床边那滩鲜血,脑子里轰隆隆直响…… 遥远的千里之外,传来雅如焦灼的呼唤:“王妃,你怎么了?王妃!”可是,她的意识已经遁远,就算想回复,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七十六章 雅如之死(上) 见皖水终于醒来,靠坐在床头的莫君行迫不及待地把还未完全回复清明的她拉入自己怀中,让疲乏的她躺靠在自己胸膛上,双臂牢牢环住她的纤腰,感觉她的体温与气息,感觉她还在他怀中,没有离去…… 生平第一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天知道当他看见那惨白得毫无生气的脸庞时,他的心几乎痛得无法呼吸! 当昏沉的皖水神志一归位,她挣扎着想把莫君行推开。 可是,那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警告的话语在头顶敲响:“皖水,你最好不要再抗拒,否则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为什么每次他们有点靠近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再把距离拉远? “我是祸水呀!”以前她不信,可是母妃死了,现在孩子也死了! 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莫君行“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 温热的呼吸轻拂在她的脸上,温柔的神情倒映在她的眼中,动人的腔调回荡在她的耳际,然而,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却很是“伤人”。 “皖水,你是祸水,本王是魔王,我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来祸乱人间的!这样,不好吗?”他那双遽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恶魔的诱惑光彩。 皖水却突然间有些失控,她哭着大叫:“我是祸水啊!我母妃因怀上我而疯了,我的孩子因为挑上我这样一个母亲,也不明不白地死了!”好像急欲宣泄些什么,她用尽所有力气嘶喊着,仿佛要把自己的心吼出来! 莫君行紧紧地把她揽住自己怀里,一手把她的头按压在胸前,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袍。 “祸水……我是祸水!呵呵~~~祸水?为什么我会是祸水?”她哭着,笑着,叫着,喊着,神志仿佛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这是埋藏在她内心深处最难以面对的恐惧,自她懂事起便已埋下。如今,无意间开启这道禁门,埋藏多年的自责让她开始唾弃自己! 雅如端着一盆水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她红着眼睛看着失控欲狂的王妃,手中的盆子“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清凉的水在整个屋子里漫延开来…… 莫君行睨着她的眼眸在瞬间变得阴暗,如同暴风雨之前阴沉的天空。 皖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雅如手足无措地看着皖水,良久,她双膝跪地,却已泣不成声。门外的邵离见状,立刻走进来,准备将她搀扶起来。 可是,雅如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用一种释然坚决的目光凝视他许久。 撇开凝聚在那张令她难以忘却的俊颜上的目光,她愧疚地望着床上的皖水:“王妃,您不是祸水!孩子的死跟您没有半点关系……”话未落,泪已飞洒。 皖水隐隐察觉到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什么意思?”恐惧从心底悄然升起,她不明白还有什么难以承受的事在等着她。 “是奴婢……是奴婢害死了王妃的孩子……对不起……”她猛地俯首,以额叩地,怦怦直响,不消片刻,额头上已经开始渗血,红肿了一大片。 屋子里除了雅如的以额叩地的声音,再无其他。 莫君行面无表情地揽着皖水,皖水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般安安稳稳地呆在他怀里,侍立一侧的邵离神色复杂,却只字未言。沉默,像潮水般席卷整个寝室…… 直到雅如的额头已经血流不止,皖水仿佛才魂归来兮。她幽幽地看着雅如:“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为什么连她最亲近的人也要背叛她? 雅如依旧不停地磕头:“对不起……对不起……”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与泪水交汇,将那张原本娇丽可人的秀颜染得狰狞。 一阵剧烈的晕眩,皖水身不由己地倒回莫君行怀中:“你在那顿饭菜里下了堕胎药?”她一直怀疑,却从没相信,因为她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也会害她! “奴婢把那天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涣散的目光竭力地想要凝聚在那血痕交错的脸上,似要从那双泪眼中看出那里到底有几分真情。 雅如不断地抽泣,泪如泉涌:“对不起……奴婢对不起王妃……” 莫君行及时制止这场审问:“皖水,你身子不适,需要休息。这件事交给邵离去办。”他转身吩咐:“邵离,把这个贱人拖下去!” 当屋子里只剩下莫君行跟皖水两人,两人再无任何语言,只是静静地拥着。 低头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女子,莫君行神色郁结。他从来都是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然而,皖水,这个女子,给他带来太多太多的意外!他越来越感觉到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双眼睛在虎视眈眈,似乎准备着给予他致命一击…… §§第七十七章 雅如之死(下) 当莫君行以为皖水已经昏沉入梦之际,她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怀中抬起身子。 空洞眼神染上一层迷茫困惑,她喃喃着:“不对……不对呀!” “什么不对?”莫君行有些害怕,害怕她将怀疑的线索往他身上牵引。 “那天的安胎药,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喝。”她恍惚地循着记忆的游丝回溯:“我记得我刚刚捧起那碗安胎药,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然后我手一抖,那碗药就全洒了……” 莫君行一双黑眸精光簇炯,细长的眼更显幽黑深邃,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你是说除了雅如,还另外有人对你下了堕胎药?” “我虽然不明白雅如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并不是想害我。”她幽幽说道:“在这背后,一定有逼得她不得不为的理由。可是,我不明白,她竭力想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好了,这件事交给邵离去办。你先睡一会儿。”他揉着那柔顺的青丝,吸取着从中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 敏感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全身僵硬,那直透掌心的寒甚至可以从发丝中透露出来,他低头查看,却发现她目光直直地望着锦帘之外。顺着她的目光,莫君行看过去,却被所见吓得心微微鼓动了一下…… 邵离浑身湿透地站在锦帘之外,怀中抱着照样湿透的雅如,犹如抱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雅如的手臂僵直地垂下,头颅不自然地后仰,没错,她死了!就在刚刚发现害死孩子的不是她时,她死了! “怎么回事?”莫君行觑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皖水,愤愤地问着邵离,语气中挟着浓烈的寒意!他不知道皖水已经承受不住任何刺激了吗? 邵离抱着雅如的尸体,就地跪下,动作僵硬,仿佛抽去了灵魂,连声音也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启禀王爷,本来属下是要将雅如暂时关押,可是她哭着往后山的方向跑去。属下遍寻不着,等到属下终于发现她时,她却已经成为漂浮在后山那个碧波潭里的一抹游魂。不知道她是失足,还是自杀……”他一直都是唤莫君行为爷,这是他首次尊称他为王爷。他也不知道该将雅如的死归咎于谁,或许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陪着王爷演出这么一场戏,将雅如陷入两难!是他,利用她对他的信任,蛊惑她做出这件可能会在她心中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的事情!是他,亲手将那两包药递到她手中,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 依稀间还记得那清澈得不带一点俗污的眸子,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像一缕阳光照进他的生命,温暖他枯寂许多年的心! 然而,他还没能放开心,去追逐这抹倩影,她已在自己的设计下魂消香隐…… 冷漠的眼神微微扫过皖水跟莫君行,他抱着那已失去温度的娇躯,仿若抱着他此生最珍视的瑰宝,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沉重的脚步声直直撞进皖水的心…… 低哑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皖水,那不是你的错。” 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眸,她放任自己坠入虚空的黑暗世界。在那里,她可以放任在俗世之中捆缚太久的灵魂自在遨游…… 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永远呆在那个没有任何束缚的地方? §§第七十八章 谁之过? 今年的冬天似乎一直都在飘着雪,一片一片地从灰蒙蒙的天空纷扬而下…… 那座孤坟零然而立,独自迎着风雪。 坟前,一抹孤傲的身影长跪不起,任由曼舞的雪花点缀上自己的发丝,沾湿自己的衣袍,润透自己的心…… 皖水撑着伞,独自默默地走到坟前,看了一眼已经不吃不喝连续跪了三天的邵离,不知该为雅如高兴,还是给为她悲?能得一男子如此深情相对,该是一个女子最期冀的幸福!可是,幸福明明已在指尖,却被自己一个错身而错过,这又何尝不惋惜? “邵离,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一直逼着雅如说出原由,或许她也不会……” 邵离没有抬头,只是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皖水未尽的话:“这本与王妃无关。”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把自己深爱的女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他理当赎罪! “不要再跪下去了……你让雅如如何安息?”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这些日子以来,她把雅如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如今,她被自己逼死了,她的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倔然的身影纹丝不动。 “你想让雅如连魂魄都不得安宁吗?” “……” 一铁骑纵马而来,传莫君行号令:“邵爷,王爷有令,命你即刻回府!”铁骑传完话,一刻也不停留,飞快地又纵马而去。 “邵离,王爷有命,你还不速速回府!” “……”黯沉的目光眷恋地深深凝望着墓碑上的名字,从此,那将成为他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 昂扬的身子从雪地上站起,冻得僵硬的骨头关节发出“咔嚓”的响声,但是邵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皖水转身,看着那抹凝重的背影,心中悲怆渐起。若是雅如还活着,她定会帮他们促就这番良缘!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歆君楼里,莫君行双手负于腰后,临窗而立,冷凝的俊颜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散发出浓重的压迫感,似要把整个世界都毁得彻彻底底! “王爷。”邵离单膝跪地,依旧是以“王爷”尊称。 莫君行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也维持着原先的表情:“邵离,你在怨恨本王?”低沉的嗓音透露出浓浓的危险气息。 “属下不敢。” 一阵掌风突如其来,将跪于地上的邵离扫得老远,直到撞到墙壁上,才狼狈得坠地。他若无其事地抹去嘴角的血迹,依旧恭敬地跪着。 莫君行踱到他面前:“邵离,你跟了本王这么些年,有必要为了一个女子,就背叛本王吗?” “属下绝不会背叛王爷!”这是他当初追随王爷即许下的诺言,他的命是王爷的,至死,他都不会离开王爷! 随意地挑了把椅子,莫君行慵懒得坐下。“若是为了雅如那丫头的死,本王只能抱歉。但是,本王从未要她死。她的死,不在本王的意料之中。”他几乎从不对人解释,但是自从遇上皖水,他仿佛一天一天地褪去魔性,转变为人……如果这样可以跟皖水长相厮守,那么他愿意做尽一切尝试! 沉默片刻,邵离问出心中困扰他多日的问题:“雅如的死当真不在王爷的意料之中吗?还是,她的死早已注定?”王爷原就残佞无心,雅如撞破了他谨守的秘密,依照常理,他会让雅如活着吗? 细长的黑眸眯起,愤怒的气氛开始酝酿。“你怀疑什么?” “属下只是想知道,雅如的死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她当真是自杀?还是她……根本就是被谋杀的?” 眼底的火苗窜高,顿成冲天怒焰。莫君行寒着俊颜,手一扫,身旁茶几上的酒杯全都坠地而碎,碎片四处纷飞。 “你在怀疑雅如是本王派人杀的?”他紧握着双拳,似乎将满心的怒焰都紧握在两只拳头中。 “属下只是想要王爷的一句回复。”他只是不希望雅如死得不明不白的。 “没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但是却依然可以令邵离深信不疑。 “属下知罪。”邵离俯身于地,甘愿受罚。 闭了闭眼眸,莫君行靠向椅背:“邵离,本王急召你回府,是想问你,追捕纪欣瞳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属下办事不力。曾有几次,追查到纪欣瞳的行踪,但是当属下追过去时,她却先一步逃离。” “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了这么些天,够了!即刻起,给本王全力追捕纪欣瞳,在全国各地颁布布告,重赏有功之人!”纪欣瞳是一个太过危险的人物,尤其她知道他的身世,所以绝不能留!这一次,一定要斩草除根! “属下遵命。” 邵离领命而去,莫君行揉按着眉心,最近总觉得心里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不断地闹腾。到底预示着什么? 看看外面的天色,快要用膳了吧!该去涟水阁了!最近皖水的身子在慢慢地恢复,他得盯着她用膳。否则,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又要“偷工减料”了!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皖水此刻根本不在王府之中。 她独自一人站在雅如的坟墓之前,看着纷飞的雪花将那座孤坟慢慢掩埋,从此,再也看不到那个娇俏的女子了! “王妃,我们又见面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皖水惊愕地转身,手中的伞再也握不住,飘然落地。雪,一片一片,点缀上她的秀发,轻吻上她的面颊,丝丝清寒,透过肌肤,渗入心底深处…… §§第七十九章 灭顶狂流(上) 来人穿着破破烂烂,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但是皖水却深深感觉到从她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然和怨忿! “纪欣瞳?”皖水僵立在原地,迟疑着开口。那声音,她应该不会听错。此刻,脑子里涌现出的,竟是两人初次见面,她“十分好心”的那句提醒:“千万不要爱上魔鬼!一旦爱上,就是万劫不复!” 来人扯下蒙住面上的那方肮脏的破布,满是疮疤的脸上硬是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王妃,你能记得我,我可是深感荣幸!”她优雅地踱到皖水面前,那张狰狞的脸上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双眸子,永远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眸子。 皖水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一度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最深处。那属于恶魔的眼眸,似乎锁住了整个地狱的翻滚火焰!她,果然跟莫君行是同一种人! “你想做什么?”皖水不着痕迹地后退。 “王妃何必怕我?我只是想来救赎你而已啊!”她“和善”地笑着,那笑却令皖水深感不安。 “救赎?什么意思?” “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吗?”她轻启红唇,一字一字的,敲进皖水的心:“千、万、不、要、爱、上、魔、鬼!一、旦、爱、上,就、是、万、劫、不、复!”她嘲弄地看着惊恐的皖水:“可是为什么你却执迷不悟?现在,你已经身处地狱的烈焰,只是你还没有感受到那烧灼的痛楚……” “你疯了!疯了!”皖水转身欲走,不想再面对这个仿佛已经疯狂的女人。 纪欣瞳轻轻笑出声:“姬皖水,你知道莫君行的父亲是谁吗?” 皖水愕然顿步,她确实不知道。他似乎把他父亲的名字当作一个禁忌,从不对她提起。 “当年,莫君行的母亲本是歌妓,不料巧遇一名叫季默的风流男人,这个姓季的男人也就是莫君行的父亲。姬皖水,你知道那个化名季默的男人其实是谁吗?”她悄然无声地走到皖水身后,探首到她耳旁,轻声说着,那神情仿佛是在情话绵绵。 季默?化名?风流男人?爱上,就是万劫不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心里的恐惧愈演愈烈,额上虚汗直冒。不,不要再往下想了!她轻晃着头,制止自己想下去。 可是,纪欣瞳的声音却如魔音般灌入耳朵:“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那个季默就是姬如墨,也就是你的父皇!”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莫君行的父亲是姬如墨,那么,她跟他……不就是兄妹?“不可能!不可能!如果这样,莫君行不会娶我……”他怎么可能娶他的妹妹? “你不要忘了,他是魔王!一个魔王,你希望他遵从什么世俗伦常吗?他不仅娶了自己的妹妹,还弑君,弑父,杀兄,杀子……他有什么不敢做的?”纪欣瞳轻佻地嘲笑着姬皖水的无知和愚昧。在她眼中,狠不下心的人都是愚昧无知的! 雪花飘落在唇瓣上,冻得她的嫣唇一片青紫,颤抖不止。“杀子?”弑君,弑父,杀兄,她可以不管。因为他们都不是她在乎的人!可是,孩子……她的孩子……怎么可能? 纪欣瞳扫视着那座孤坟,摇头叹息:“可怜这个女子,只因不小心撞破了这个秘密,就被胁迫着昧着自己的良心,把你的药给掉了包。事成之后,不仅没能得到解脱,反而被杀人灭口。可怜哪!” 是吗?因为雅如无意间知道了这个难以公布于众的乱伦关系,所以莫君行操控她杀了她的孩子?想起雅如一个劲儿地赔罪,却不敢道出原由,原是她不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难堪中! “所以,害死雅如的人,不是你,也不是邵离,而是莫君行!他才是罪魁,才是祸首!” 浑身的力气消散在这场风雪之中,她缓缓地跪到雪地里,任由彻骨的寒从脚底一直沁到头顶。“这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狠得下心?” “呵呵~~”纪欣瞳狂乱地笑着:“一个魔王,你希望他有什么感情?他本就无心,无情。他的母亲,被男人强暴至死,他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他的父亲,被他玩弄于股掌,最终还被他毒死,死不瞑目哪;更何况是一个乱伦之下所生的孽种!你以为他会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吗?” 纪欣瞳的话颠覆了皖水的整个世界!她感觉到幸福的冰河已经开始破裂,刺骨的冰水从脚心渗透进身体…… 想起洞房之中的那场交易,皖水意识到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原始的纠缠:“既是兄妹,他又为何要娶我?”那场交易,绝非为情,那么他图的是什么?她身上又有什么可图的? “娶你,只是报复的开始!”纪欣瞳很大方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第八十章 灭顶狂流(下) 心,在一瞬间冷绝。泪,缓缓滑落,无声无息地占据那苍白的美丽面庞,那双近日里总是无法褪去伤感的眼眸也更显无神和失落…… 纪欣瞳却没打算放过她:“你知道自己的罪过是什么吗?”她挑起皖水的一缕发丝,轻嗅,眼眸中却饱含冷冽:“你错就错在不该投身帝王家!你选择了一个风流成性的父亲,却又挑上了一个美貌动人的母亲,他们俩注定了你此生的悲剧!” “不要侮辱我母妃!”皖水终究不是一个任凭别人践踏的女人,她有自己的高傲,有自己的尊严! “你母妃?你可知道她毁了你?”踱开两步,纪欣瞳嫣然一笑:“当年若非你母妃一入后宫就将姬如墨迷得神魂颠倒,他又怎会遗忘了在外面苦苦等候的洛颜?” “我母妃是无辜的!”一切都是那个风流男人造成的,为什么所有的过错却让她和母妃来背负? “无辜?在莫君行眼里,只要惹到他一分一毫的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就是喜欢找尽理由折腾任何一个可以折腾的人!这是他唯一的乐趣!”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那荒谬的报复!她将自己陷入了怎样的狂流?呵呵,飞蛾扑火?这把火本就是等候着她去送死! “你看,现在的你成了什么样子?他就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先将你捧至云端,再将你狠狠推下,不让你跌到粉身碎骨,誓不罢休!雅如,死了;孩子,死了;爱情,颠覆了……他只要再给你致命一击,就可以让你痛不欲生……”纪欣瞳睁圆了双眼,恨意从中肆意流泻。她快意地不断重复着,不断地打击皖水,不断地折磨她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魂!这是她仅剩的乐趣! 心,不知搁哪儿去了,空空洞洞的,好冷,冷得泪水都凝结了!她的幸福之河还是碎了,她终是陷入深深的冰河底下,或许有一片尖锐的冰片,刺穿了她的心…… 心,才交出;恨,已颠覆! 不小心喝下了那一口温柔,却发现已跌进灭顶的狂流! 皖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不理会纪欣瞳狂乱的嘶喊,径自失魂落魄地离开。或许,她应该去找莫君行,听他亲口说出所有的一切!不伦哪!他不会想用这样肮脏的方式毁了她的!他曾经说过,要罚她一辈子被他疼宠,不是吗?他也曾经说过,无论她想去哪儿,他都会陪着她! 还是,他那眼里的温柔,只是她的错觉,只是她的幻想? 大雪漫天狂舞,她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在被白雪覆盖的林间大道中,游移…… 该往何处去?雪花迷了她的眼,迷了她的路!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愈来愈近…… 她听见了,听得很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反应。回首,她呆愣在原地,看着那黑影穿透雪幕,向她飞奔而来…… 涟水阁中,莫君行一片震怒。 “你们当自己是死人吗?连主子去了哪儿,都不知道,留着你们有何用?”他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应声而碎,碎木屑散落满地。 两个婢女战战兢兢,不敢仰视:“王爷饶命,奴婢们也问过王妃,可是王妃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也不许奴婢们跟……” “还想狡辩!来人哪!给本王拖下去!”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更别提还有个纪欣瞳!这两个该死的贱婢,居然让她一个人出去! 守在外面的侍卫并没有进来,反而是邵离去而复返。“爷,王妃在踏马坡。” 莫君行一双冷戾的眼眸如野兽般锁住他,邵离知道,他在等他继续。 “属下曾在那儿遇见王妃,王妃她……前往拜祭雅如。” “你却一个人回来了!” “属下失职。” 莫君行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下一刻,他已如一阵风般掠出屋子…… §§第八十一章 草原来客 火炎宏,火炎部族的少主,即为未来火炎部族的族长。凤越皇朝西边,是一片辽阔的草原。生活于草原的人们皆以游猎为生。草原由四大部族瓜分,分别管理。五年前,四大部族结成联盟,共推势力最强大的火炎部族为四大部族之首,尊火炎部族族长为草原之王。 然而,经过五年的各自开拓,四大部族的势力已有所消长。其中,首沧部族近年来势力开拓最为迅速,几乎可以跟火炎部族相抗衡。尤其是,首沧部族依靠联姻拉拢了势力较弱的祁穹部族。所以,现在草原四大部族分为两派。火炎和陌里,首沧和祁穹。两派的争夺之战虽然还处于暗斗,却愈演愈烈。 此次,火炎宏奉父命前来凤越皇朝,主要意图就在于跟皇朝签订盟约,获取皇朝的支持。 火炎宏,自幼雄才大略,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即使是对于中原文化,他也多有涉猎。其组织领导才能,丝毫不下于其父火炎天。 然而,向来处事不惊的他,此刻却面临生平最为难的事。 他无奈地看着躺在他怀里毫无意识的女人,实在很后怕。刚刚若非他反应得快,纵身下马,将她抱转开来,只怕这窈窕淑女已经成为他马蹄下的亡魂了。 低头,他头一次仔细审视一个女子。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紧闭着的眼睛下面,睫毛掩不住淡淡阴影,透射浑然天成的高贵而忧郁的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仅那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何为倾国之姿,他总算领略到了! “姑娘?醒醒!”虽说怀抱佳人是件美事,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佳人是谁。 看来她是吓晕了!火炎宏微微笑着晃头,一把抱起失去意识的皖水,准备先找家客栈住下,等这位姑娘醒来。 待他刚要上马之际,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对面传来。当他刚看见那匹马的影子时,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至跟前。因为雪还下个不停,来人又身着白衣,火炎宏根本没有察觉。 等他反应过来,怀中的佳人早已不在。 莫君行几乎是怒火中烧。他急匆匆地往踏马坡赶去,却不料在中途就碰见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搂住怀里。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思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怀中的女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些天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为什么转瞬间似乎又变得更糟了? “皖水?皖水!”他轻晃着皖水薄弱的身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火炎宏见他轻唤佳人芳名,知晓他定然与佳人认识。“这位兄台,刚刚在下唐突了,理当赔罪。” 阴寒的目光如冰刃一般扫过来,若非火炎宏素来淡定,只怕早被莫君行吓得退避三舍了。 “你要把本王的王妃带到哪儿去?”敢对他莫君行的女人动手动脚,看来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真的是找死! 王妃?原来佳人已有归属!心中淡淡的失落,被火炎宏不着痕迹地掩下。他无畏地笑着:“原来是王爷的王妃!在下失敬。”他恭敬地赔礼,毕竟他来皇朝是身怀任务的。不管这位王爷的权势如何,能不得罪当然是不要得罪。“在下本来是在赶路,谁知王妃娘娘站在路中央,来不及回避。在下从马背上飞跃下来,将王妃娘娘救离险境,王妃娘娘却陷入了昏迷。想必是受了惊吓。在下无意冒犯,希望王爷不要见怪。” 莫君行无心理会这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心牵挂着怀中的皖水。看也没看火炎宏一眼,他将皖水抱上自己的千里马,一甩马鞭,纵马而去。独留下火炎宏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八十二章 却是兄妹 晚上,莫君行才从东苑来到涟水阁,就听婢女禀告说,皖水已经醒了。 一颗悬了老半天的心,总算可以着地。 走进悄然无声的寝室,他却只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里面带来一点朦胧的光明。 “为什么不点灯?”莫君行看着伫立窗前的那抹倩影。新婚之夜,她也是如此清高孤傲地站在窗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莫君行隐隐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一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竟然些微颤动…… 幽幽的声音从那薄弱的月光中传来,带着沧桑虚无的飘渺。“点了灯就能看清你的心吗?” 莫君行向前跨了两步:“什么意思?”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交代吗?”低切的声音从幽幽的月光中升起,连带着掀起那丝丝冷意。 莫君行眯起幽深的眸子,状似喃喃自语:“交代?”若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他大概会肆意地嘲弄那人的愚昧无知,但是从皖水那里听见,他却掩不住心里的恐慌。 “雅如……是怎么死的?” “失足。”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顺从地回答一个女人的“逼供”!黑暗中,他自嘲地掀起唇角,冷冷的笑意,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清寒。 “为什么她把我的安胎药换成堕胎药?”皖水一直面向窗户,背对着莫君行,傲然却又脆弱地站着。在朦胧的月光中,她飘逸地仿佛随时都要乘着月光飞升。所以,莫君行丝毫不敢把目光转移开来,纵然那孤傲冷漠的背影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也莫可奈何! 堕胎药?他能说是他指使的吗? “是你指使的吧?”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似乎没有一丝怨恨,却又仿佛早已被怨恨充斥得没有一丝空隙! 莫君行几乎想要笑出声,那抹嘲讽的笑意始终凝聚在唇角。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怯懦?居然连一个简简单单的答案都无法给出,只能逃避! “你的父亲是谁?” 莫君行猛然抬头,那抹嘲讽的笑花还挂在嘴角,却渐渐枯萎,僵硬,眼神中透露出几许震惊,心中的恐惧更甚!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世界即将发生剧烈的动荡,他无力阻止的动荡!然而,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深深地凝望着那抹背影…… “洞房之中,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执意娶我?你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王爷,请问,这一天到了吗?”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自从他贪恋上她薄凉的体温,自从他眷恋上那助他安然入梦的幽幽体香,自从他发现宠她,溺她,是件十分畅快的事……对,畅快!当他疼宠着她时,他也感觉到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那是一种浑身自在轻松的畅快!从那以后,他就决定永远掩埋那场交易背后的黑暗和冷酷的算计! 皖水根本没看见莫君行的表情变换,也根本没有猜测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只是继续幽幽地问着:“王爷报复够了吗?如果够了,可不可以放过我?” “你见过谁?”他感觉到心里最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但是,会不会存着那么一丁点儿的侥幸? “纪欣瞳。” 扯动嘴角,让那抹僵硬的笑无声地褪去,他看着她的背影:“你都知道了?” “对,我都知道了!”她明明想要坚强,为什么心里还是绞痛非常?咬紧牙,她逼着自己冷漠:“什么都知道了!你,是我亲哥哥!娶我,只为了报复!孩子,被你这个亲生父亲杀死!雅如,被你设计,最终还惨遭灭口!你就是想把我推入万劫不复,不是吗?”她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却止不住泪水斑驳。 果然,她都知道了!莫君行如遭雷击,不知该如何反应。 皖水探出手指,抚上脸颊,感觉指尖那冷冽的湿濡,突然恨起自己的软弱。“世人说的不错,你就是一个恶魔!一个无心无情的恶魔!”她倏然转身,直直望着莫君行,眼中除了泪水,只剩下恨! “哈哈~~没错,本王就是恶魔!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听到皖水口中那一句“恶魔”,莫君行怎能无动于衷?别人怎么看他,他无所谓!但是皖水不行!他已经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温柔,她却还是如此绝情地当他是恶魔!理智早被怒火燃烧殆尽,他怒红了一双眼,在月光下化身为野兽,满眼的狂乱,只为那绝情如斯的女人! 皖水无畏地看着他狰狞的面孔,是不是这才是他最原始的面目?“你报复够了吗?”她只想从他身边逃离,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 一道身影突然掠至她面前,几根手指也随之强制地捏住她的下颔,那冷酷的俊颜在月光下恰如地狱来的恶魔冷绝!“够了?当然不够!”一个一个无情的字从他牙齿缝中挤出,带着地狱特有的阴寒。“除非哪一天,你再也离不开本王,那才算够了!”既然她是他此生的报复,那么,他也要成为她此生的报复!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第八十三章 爱已颠覆 皖水冷冷地觑着那张俊颜:“你要锁我一辈子吗?” “若是你心甘情愿,这就不是锁了!”他轻声诱哄着,捏住皖水下巴的手指也轻轻摩挲着,似要给她所有温柔。 “呵呵,若是我死了呢?你要如何锁住我的魂魄?”她忽然笑了,笑得哀婉凄绝。泪水不受控制地划破脸上的冷漠,划出一道湿漉漉的“伤痕”。 黑得发亮的眸子闪过一道火光,阴恻恻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来:“若是你死了,本王就用整个皇朝替你陪葬!”他带着恶魔的笑欺近皖水的脸颊:“当然也包括你最亲爱的四皇兄!” 皖水不可思议地盯住莫君行那挂在嘴角的邪魅的笑:“你就是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吗?”那才是他一贯以来,报复人最残忍的手法!而今,他居然将之用到她的身上! “本王怎么舍得让你死呢?”空出的一手游移在她诱人的身体上,他痞痞地笑着:“这如此诱人的身体,本王怎么忍心让它埋于黄土?” 啪的一声,在空荡寂静的寝室中回响。两人都愣住,他,保持着撇过脸的姿势,捏住皖水下巴的手也被甩开,而她,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麻痛的手,冻得发紫的唇微微颤抖…… “没有人敢对本王动手!王妃,你何以自信,本王不敢杀你!”冷冷的语调仿佛刚从冰天雪地中拾起来般,直冻得整个寝室都失了温。 皖水无所畏惧地扬起脸,对上他的侧脸:“王爷若是觉得受辱,大可杀了皖水解恨!” 空气流动得越来越缓慢,似乎已经快要凝结。无边的寂寞,包裹住两个不久前还欢声笑语,情意绵绵的人! “就为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为了那个卑贱的婢女,所以,你要背叛本王吗?”他蓦地大吼起来,神情激愤。 “不该存在的孩子?你居然说我们的孩子不该存在!”皖水忽而醒悟:“对,或许,他的确不该存在!但是,这又是谁造成的?是你!王爷,造成这个不该存在的悲剧的人是你!在你看来,雅如只是卑贱的婢女,但在我眼里,她是我最贴心的姐妹!到底是什么不该存在?或许,不该存在的只是你吧?” “王妃,你在诅咒本王!” “诅咒你?皖水做得到吗?皖水自己就是一个倍受诅咒的人啊!” “王妃,本王说过今生,绝不放开你!”无论她是生是死,她永远只能属于他! 皖水凄楚地笑着:“我该称呼你什么?王爷?夫君?还是哥哥?”片刻的停顿,她发疯似的狂叫:“给我出去!出去——”指向寝室门口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颤抖着,她愤怒地瞪视着莫君行,胸脯因激动而起伏不定。 莫君行有那么一刻的震惊,然而,他很快掩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眼中再次跃上一贯的冷色。“好!本王出去!”野兽般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血红的光芒,在他背后,已逐渐凝聚出一股骇人的嗜血杀气! 他摔帘而去,所过之处,带起一阵强风,整个寝室顿时一片狼藉!心中一股烈焰来势汹汹,似乎要把一切都焚毁殆尽。若不早点离开这里,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肆虐的杀念,杀了那个可恨的女人! 等到再也看不见那蓄满杀气的男人,皖水才伤心欲绝地回身。莫君行的话远比纪欣瞳的揭露来得更加伤人! 抬头,她仰望着那轮月亮。那日,在慕雪峰下那个村子的后面,她看见的也是这样一轮月亮吧!她虔诚许愿时,所倾诉的对象也是这样一轮月亮吧!可是,为什么她所求的不但没有能够获得圆满,反而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是上苍的诅咒吗?因为加诸在她身上的诅咒,所以,幸福对她视而不见!她有何辜,要承受这样的诅咒啊? §§第八十四章 纵容到死 已将近子夜,可听雪楼依旧灯火辉煌。 裹着厚厚的暖裘,雪姬扯出冻僵了的笑容,小心地给莫君行倒满酒。 晚风瑟瑟,吹得四周树木上的积雪刷刷地下落。地上覆盖着的白雪也正在消融,温度比平日更冷上许多。 莫君行今天怒气冲天地跨进听雪阁,让一直倍受冷落的雪姬欣喜万分,以为自己时来运转,终于熬到出头之日。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魔王来此唯一的目的尽只为酒,和一个陪酒的女人! “王爷,外面雪后天寒,不如进屋去暖暖身子?”其实是她被冻得受不了,可是这魔王没有进去,她也只能在这刺骨的严寒中耗着! 莫君行仿若没有听见雪姬的话,依旧一杯一杯地灌着烈酒。心中一团怒焰熊熊燃烧,即使是在这刻骨的寒冷中,也无法减去半分这难以忍耐的折磨!难道,只有在那个绝情的女人身边,他才能获得片刻的救赎吗?又是一杯烈酒从喉咙灌入,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俨然就是地狱的魔! “王爷,莫非是王妃让你不快?”一只玉手爬上那健硕的胸膛,轻轻安抚着这个已经不经意间流露出痛苦神色的男人。 “……”莫君行没有只字片语的回答,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 “传言王妃对当今皇上情有独钟,想必定然是这么多年的情无法放下……如今,姬如枫又登上了帝位,她怕是还抱着那么一点幻想……” 精致昂贵的酒樽瞬间变为碎片散落于地,莫君行一双黑眸闪现着危险的光芒,她想要激怒他,然后从他身边逃开吗?不可能!他,永远不会放过她!即使只能留住她的人,只能留住她的尸体! “王爷,莫不如,让贱妾伺候王爷……”纤细的手指带着凉凉的触感伸入莫君行胸前的锦袍之中,媚惑地挑拨着。 然而,那凉凉的触感却一点儿也没有消停他体内烈焰的焚食!莫君行突然苦笑,他已经陷得太深了吗?深得再也离不开她? 看见那抹没有杀气的笑,雪姬自以为是自己的挑动取悦了莫君行,更加卖力地施展自己的蛊惑技巧。冻得发紫的唇无限诱惑地吻上那衣袍敞开的胸膛,时而发出一两声娇吟…… “雪姬,本王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他的眼神逐渐变冷,或者说一直都很冷。 雪姬闻听此言,从他胸前抬起脸,娇笑着:“王爷,贱妾只是个弱女子,又兼病体,向来都是安分守己地呆在这小小的听雪阁中。王爷这话……贱妾委实不明白。” “本王向来欣赏聪明的女人,所以任由你在王府内兴风作浪。但是,聪明过头往往就是自取灭亡!雪姬,你已经太聪明了!”他勾起一抹笑,睨着面色些许苍白的雪姬。仿佛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沐浴在月光下的男人,明明是带笑的表情,但那眼神却无比阴沉,一身寒气逼人,让她无由地发起颤…… “以前的事,本王不想过问。但是皖水已经是王府的女主人,本王也早已当着所有侍妾的面宣告过。而你,居然还敢以下犯上,雪姬,你当真以为这王府里的事可以瞒得过本王吗?” 雪姬慌张跪下:“王爷,贱妾一直深居简出,从来没有做过伤害王妃的事啊!” “没有?”他温柔地挑起雪姬的下巴:“姬青娅是怎么进来的?嗯?王妃膳食中的堕胎药是哪儿来的?嗯?又是谁跑到涟水阁尽嚼些有的没的的谣言?雪姬,别告诉本王,这不是你做的!“ “不,不是!不是贱妾呀!”盈盈泪光在月光下闪烁,那楚楚动人的姿态更彰显出这个女人特有的韵味。 莫君行松开钳制着雪姬下巴的手,手肘搁在石桌上,托着自己的下颔,神态慵懒。:“看来你是非得吃吃罚酒?” 雪姬惊骇得张大明眸,还没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就觉得身子被重物狠狠地压下,背部朝上,极其不雅地趴在了地上。地上渐渐消融的雪水瞬间便渗进了暖裘,刺激着她的肌肤。“王爷,饶命……” “姬青娅混进王府的那天,只有你出过府。皖水小产的那天,你的丫鬟跑到涟水阁的厨房,去找景儿聊天……当真有这么巧吗?雪姬,你的手法真的是越来越不高明了!比起前几年,你的杀人不见血,如今,你是黔驴技穷、机关算尽了吗?” “王爷,雪姬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背上的力道猛然间加重许多,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柔弱的骨架几乎要散了。 莫君行一只脚踩在雪姬的背上,慢慢地把全身的重量都施加在那只踏足于美人背的腿上。可是,他的神色没有一丝起伏,仿佛那些动作只是不经意间完成的。“本王一直豢养着你,因为你给本王带来不少的精彩。本王承认,你前些年的手法相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高明,也难怪那些个比你美貌的女人惨死在你的手上!可是,皖水不同!她是本王认定了的王妃!”莫君行身子渐渐前倾,给了雪姬更多的压迫。 一缕鲜血,从她唇角流下,渗进雪水之中…… 她几乎快无法呼吸,然而,她却倏然间笑了。或许,她的确已经黔驴技穷,已经机关算尽,这么多年的争宠战争,她让无数个女人从王府中消失,甚至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但是,怎么样呢?依然有无数个女人前仆后继地进来!除掉一个,再来一个,她永远都到不了她想到的位置! 她累了!或许,这一次的失败,可以让她永远的解脱! “王爷……看在这些年来,雪姬好歹取悦了你的份上……给雪姬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吧!”进了王府的女人,永远注定属于悲剧!爱上这个魔王的女人,更是悲剧中翻不了身的最悲!不知道,是不是有女人可以打破这个诅咒? 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莫君行没有拒绝:“本王成全你!”脚下猛地一个用力,佳人命已逝,魂已远!痛,在一瞬间终结,这就是最痛快的了断! §§第八十五章 恶意蛊惑 寂寞的揽月楼,寂寞的人,寂寞地伫立…… 那一树寒梅悄然绽放,冷艳绝伦,仿若凝聚着皖水的精魂。 黑暗中,一道身影在偌大的皇宫中肆意穿梭,直到来到这座荒废的揽月楼。 警觉到空气中流窜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姬如枫沉声说道:“来人还不献身?” 苗条的身影从阴影中迈出,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两只精明的眼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却是曾相识。”妩媚的身姿在月色先柔媚尽显,女子无所顾忌地打量着所看见的揽月楼。 “可怜一时繁华,一世落魄。这揽月楼终是掩埋于岁月的烟尘了!” 姬如枫鹰隼般的厉眼紧锁住她:“你到底是何人?”隐隐中,他感觉到来人的熟悉,却又隐隐中感到莫名的危险…… “呵!四殿下……如今应该称呼你为皇上了吧,您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她肆意地盯着姬如枫,眼神无比犀利。 四殿下?她虽如此恭敬地称呼他,却透露出浓烈的鄙视。她是……纪欣瞳!只有那个魔女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纪欣瞳?你是怎么进入皇宫的?”想不到守卫森严的皇宫,她居然可以自由出入! 纪欣瞳摘下蒙面的黑巾,睨着姬如枫:“就凭那些个木头侍卫,就想拦截我?”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吧? 姬如枫谨慎地看看四周,料想在这荒废已久的揽月楼,不会有人注意到。不知道这个魔女的功力到底如何?若是交手…… “皇上在害怕吗?”她走至那株梅树前,玉手轻抬…… “不准碰它!”姬如枫威吓! 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纪欣瞳毫不留情地折下一大枝梅花,凑到鼻尖轻嗅:“这地灵人杰的地方,长出来的梅花就是与众不同,特香!”她转身看着目露凶光的姬如枫:“皇上要不也来折个一窜,拿回去好好欣赏?”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的视线紧紧凝视着那株残缺的梅树,心里的痛如潮水般漫延开来。他……终是无能!无力保住皖水,也无力保住她最钟爱的梅树!恨,在眼中浮现,在心中漫延……可是,他恨的却只是自己! 纪欣瞳也不再蘑菇:“姬皖水已经小产了,而且她的孩子是被莫君行亲手杀死的!” 震惊跃上姬如枫的眼眸,他不禁心微颤。皖水,在王府真的像子倩说的,很幸福吗? “你可知道,她已经被莫君行软禁了?” “他敢!”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魔王有什么不敢的! 纪欣瞳似乎不满意他如此低调的反应,继续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莫君行是姬皖水的亲哥哥!”她淡然地吐出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漾着绝美的笑意。 姬如枫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亲哥哥?皖水嫁的居然是她的亲哥哥?不对,如果莫君行是皖水的亲哥哥,那不也是他的亲兄弟?“你……刚刚说什么?” 纪欣瞳再次走到那株梅树前,手指玩弄着绽放绚烂的梅花,感觉着花瓣上面的积雪将寒意一丝丝传入肌肤。“我说……莫君行是姬皖水的亲哥哥,同时也是你的亲哥哥!”她俯首,靠近梅花,嗅着那独特的花香,神情一片陶醉。 “莫君行居然娶了自己的亲妹妹?皖水她知道了吗?”她如何承受? “我才跟她说的。” “莫君行爱上自己的亲妹妹了吗?” “你不也爱上你的亲妹妹?”纪欣瞳了然媚笑:“只是他敢娶,而你却选择逃避!”懦弱的男人,注定输得彻底! “可……这是不为伦理所容的呀!”这样的不伦之恋带给男人的或许只是谴责,但是带给女子的却是毁灭! “莫君行就是要彻底毁了姬皖水!你以为他何以会娶了姬皖水?还不就是为了报复?” 有那么一刻,姬如枫沉浸在打击中,几乎无法自拔。蓦地,他回过神来:“纪欣瞳,你告诉朕这些,用意何在?”凌厉的目光顿时变得精明,居于高位,他必须学会提防任何人! “看来你反应得还算快!我是想帮你夺回姬皖水……”她靠近姬如枫,贴近他的侧脸,在他耳边轻声蛊惑。 姬如枫不动声色:“你想怎么帮朕?” 退开一大步,纪欣瞳巧笑倩兮:“这世上唯一能够伤到莫君行的,只有姬皖水。你只要紧紧握住姬皖水这柄武器,就可以随时出击,将莫君行打入地狱!” “你要朕去鼓动皖水,让她帮我们对付莫君行?” “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近莫君行,却又不会让莫君行设防的女人!” §§第八十六章 守爱十年 “纪欣瞳,你想牺牲皖水,来帮你复仇?”冷冽的目光暗含着坚决。 纪欣瞳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姬如枫眼前轻晃:“不只是帮我复仇,也是帮你夺权!除掉莫君行,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姬如枫凝望着那株白梅,感觉到幽幽的清香随着晚风扑鼻而来,直入心脾。“对你,的确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对朕来说,造成对皖水的伤害,就是最难以弥补的过错!” 含笑的目光渐渐变冷,纪欣瞳嘲讽地勾起唇角:“姬如枫,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失去皖水吗?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凭什么跟一个权倾天下的魔王去争!但是,现在转机到了!你只要略施小计,除掉莫君行,到时候,天下就成了你的,姬皖水,也会成为你的……” 幽光开始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若隐若现…… 只要除掉莫君行,天下就成了他的!皖水也会成为他的!江山,回到他手中!美人,也回到他身边! “皇上,姬皖水为了你甘愿跳入火坑,你却眼睁睁看着她被魔王凌虐吗?” 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不,他不能看着皖水受苦,却无动于衷!否则,他费尽心思,夺得帝位又有何用?他几乎忘记了当初立下此志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自己和皖水并肩站在最高处,让那些鄙视欺侮他们的人匍匐在他们脚下…… 而今,他如愿登上了帝位,却将皖水推入了万劫不复!这不是他希望的!对,他要救皖水,将她救出莫君行的魔窟! “皇上,想想看,只要姬皖水趁着魔王不注意,将尖锐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那么,一切都结束了……”蛊惑的声音好像挟带着幽幽花香,沁入他的心脾,撩拨着他的神志…… 纪欣瞳妖冶地笑着,世上人皆有贪欲,只要抓住他的死穴,都可一击而中! 一阵晚风挟着飞散的雪吹过来,冰冷的雪花飘落在姬如枫的脸上,刻骨的寒渗入皮肤,竟然将他恍惚的神志拉回了冷静之中。混沌的目光恢复清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可怕的女人:“纪欣瞳,朕自会救出皖水,但是朕绝不会再让皖水牵扯进这场纠纷之中!朕跟莫君行之间的较量,自有我们男人的处理方式!” 纪欣瞳倏然间冷下了娇颜:“姬如枫,你真是愚蠢得可笑!你拿什么跟莫君行去斗?嗯?活该你成为莫君行的傀儡,活该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凌辱,却无能为力!” “魔女!随你怎么说,朕绝不会改变初衷!”为了权势,他已经牺牲过皖水一次!这一次,他怎么还能为了除去莫君行,而将皖水置于危险之中?一旦莫君行察觉皖水对他起了杀意,又怎么会放过她? “姬如枫,我几乎已经预见了你的下场……” “纪欣瞳,这里可是皇宫,而你……是通缉的要犯!”姬如枫沉声而喝。 纪欣瞳反倒一点儿也不紧张:“你不会杀我,就如同我不会杀你一样。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莫君行!”她忽然眼一斜,手中一根银针穿透晚风,直直飞向某个方向…… “啊!”一声惊呼从花丛中传出,空气微微颤动。 姬如枫凌厉的眸光像利刃般扫过去,看着那抹窈窕的身姿缓缓走出阴影,伫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皇后?你来做什么?”姬如枫冷冷地问道。 尹子倩紧张地绞着手指,不知是因为夜间的寒冷,还是被刚刚那从耳际擦过的银针吓到,脸色显得苍白。“臣妾拜见皇上。”她愣了一下,才依皇宫礼仪向姬如枫叩首请安。 “朕是问皇后,这么晚了,皇后来此有何要事?”他已经如她所愿给了她孩子,给了她后位,她还想要什么? 子倩可怜兮兮地跪在冰凉的地上,眼中泪光盈盈。“臣妾只是看皇上这么晚还没有回去,心里担心……” “皇后是在跟踪朕吗?”纪欣瞳早已趁机离开,此刻,揽月楼前,只剩下一对夫妻,却又不仅仅是一对夫妻。 “臣妾不敢。” “皇后,身处后宫,就要懂得知足,否则只会一无所有!”他俯低身子,语气中满满的警告。 撂下这句话,回头凝望了一眼揽月楼,他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被打扰的地方。 “皇上,您知道子倩为什么执意要嫁给您吗?即使您前途未卜,即使您生死难料,子倩依旧义无反顾。您知道子倩为何有如此的执着吗?”子倩跪在地上,幽幽的声音在夜色中浮起…… “因为子倩爱了您十年!十年的等待只为换您一次回首!”泪水从她苍白的面容上滑落,滴落在寒气渐重的地面上,瞬间便开始凝结…… §§第八十七章 自始而错 盈盈目光含着温柔,似要穿透那黑夜的薄纱,回归最原始的记忆…… 有些事,不是岁月的风尘可以掩埋的,就像初遇他的那一刻,仿佛发生在昨天…… 那一年,她才七岁,偷了爹爹的御赐金牌,硬是缠着舅舅带她进宫。因为她听说她有个表姐住在宫中,却从未见过,她不免好奇。 于是,在金牌和舅舅的帮助下,她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 舅舅独自一人去面圣,她无聊至极,就左打听,右询问,好不容易找到了表姐所住的揽月楼。途中,她一个不慎,跌了一跤,弄得脸上身上都是污泥。站在揽月楼外,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跟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姐打个招呼。 正在这时,几个男孩子晃了过来,看他们的衣着,定然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还是皇子什么的。 她不想招惹这些男孩子,于是低着头想要离开。 孰知一个男孩子挡住了她的去路:“祸水,怎么,吊在树上一整天,你还是学不乖?不是跟你说过了,以后见到太子殿下以及各位殿下,都要乖乖地跪着,直到我们走远才起来的吗?” 她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什么祸水?什么吊在树上?她统统不懂。 “既然她记不住,就好好给她长长记性!”她看见始终傲慢地站在一旁的那个男孩子很不屑地看着她,然后很不屑地示意其他几个人动手。 “是,大皇兄。” “遵命,太子殿下。” 几道不同的声音迅速应和,她知道他们是要准备欺负她了…… “啊!你们……你们放开我!”她的手腕被使劲地抓住,娇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挣脱这些张扬跋扈的皇子们。 那个被称为太子的男孩子冷漠地下令:“把这个祸水扔进池塘!” “我……我不是……”她突然想起有传言说她的那位表姐是天生注定的祸水,该不是他们把她错认成表姐了吧?自己突然出现在这揽月楼,脸上又沾染上泥土,难免他们会认错。刚想澄清自己的身份,她却猛然感觉到身子凌空飞跃,飘飘欲仙…… “啊——”不是凌空飞跃,而是他们真的把她抛进了池塘。 水花四溅中,她娇小的身子随即被水吞没,尽管她不住地挣扎,却始终逃不过那些肆意流窜的水往嘴鼻里钻。 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爹爹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不断下坠的身子,将她拖出水面。 意识还停留在混沌之中,她隐隐感觉有人在按压着自己的腹部。总算,无意中灌进去的水被吐了出来,她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救她的人到底是谁?无奈,黑暗却慢慢地吞没了她的神志…… 意识最后停留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了身边男孩的声音,不卑不亢,犹如天籁。 “身为皇子,你们居然如此草菅人命!此事若是传到父皇耳中,怕是谁也捞不了好处吧?” “四皇弟,你有必要为这么一个祸水屡出风头吗?” …… 无尽的黑暗像潮水般用来,她再也听不见那缭绕在心头的动听声音。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不远处的窗前,一道身影迎着暮色傲然伫立。 “咳咳~~”她抚着胸口,感觉到腹部隐隐作痛。 “你还好吧?”低沉的声音传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大哥哥的声音,让她听了好伤感! 她仰望着大哥哥的俊脸:“我……还好……”以往甜美的声音没有了,嗓音粗哑得让她不敢开口。 “如果你可以走的话,就赶紧离开这儿。省得你家人担心。”他踱到桌子边坐下,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那沉浸在晚霞中的容颜,几乎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啊!舅舅!”猛然想起舅舅一定在到处找她,她急忙跳下床,穿好鞋子,往外跑去。 站在奉清宫外,她凝望着匾额上那几个大字。大哥哥,子倩会一直一直把你放在心里的! “皇上,或许在你的记忆中,那根本不值一提,或许你早已遗忘。但是,子倩记了整整十年!子倩以为这段情只能埋在心底,但是老天给了子倩这么一个机会,一个接近您的机会!可是,您……” “皇后,你知道当年朕为何会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去救你吗?”姬如枫依旧背对着她,话语中几许无情,几许冷漠。 子倩痴痴地望着那背影,记忆中,十年前,他也是用这么一道背影对着她…… “因为朕以为被扔进池塘的是皖水。”在那之前,他也仅见过皖水一面,即为他将皖水从树上救下的那一次。谁知不经意间路过揽月楼,不经意间听闻“祸水”之名,不经意间看见太子等人把一个小女孩扔进池塘,他以为那就是皖水。不假思索的,他立刻跳入水中,救起水中的人。 等到发现救错人之后,他又不能再把人给推下水,只好将她带回了奉清殿。想必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跟皖水有几分神似,而皖水又不经常出来,所以太子他们才会搞错对象。 子倩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以为我是表姐?”他救的只是表姐,而不是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被扔进池塘的是我,而不是表姐呢?” 姬如枫沉默片刻,突然迈步离开。 “你会救我吗?还是,你会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明知答案,何必还要苦苦追问。”他的颀长身躯渐渐隐没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子倩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而她,却将这个错误延续了十年!现在,如若要改,还来得及吗? 梅花点点,在晚风中飞旋,泪光盈盈,在夜色中闪烁。 子倩突然笑了。既然已经错了十年,就继续错下去吧! §§第八十八章 爱已成怨 春节已经快要如约而至,天气却反常的冷,好像冬天还在盘桓着不去…… 若是往年,此刻家家户户都开始了春节的筹备工作。可是今年,没有人再敢大肆铺张地购置年货,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准备节庆活动了! 一切,只因为皇朝的地下皇帝不爽,非常地不爽! 朝堂上,他坐在那比皇位还尊贵的位置上,只要看见他嘴角又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每一个朝臣就开始额头冒汗,只因为知晓这个魔王又要拿人开刀了!而近来,他更是笑得“春风烂漫”,笑得每个人都心里凉飕飕的! 王府里,他的脾气更是一天坏过一天,就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易爆易怒,患得患失,身边的人动辄得咎以至于噤若寒蝉。他的脾气时而像冰天雪地般寒彻骨髓,时而又像风暴席卷而来。连邵离也被多次伤得口吐鲜血,甚至于卧床难起。 整个王府上上下下全陷在一种惶忪难安的诡谲气氛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邵离带着伤走进书房,单膝跪地:“爷,近来外面已经开始传言王爷迎娶亲妹之事……”不过,因为王爷向来有魔王之称,所以传言无法大范围地流传,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莫君行伫立在窗前,良久,无言。 邵离不敢看主子阴残发怒的面容,索性低下头,盯着地面。下一刻。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猛一抬头,赫然发现原本明净的窗棂已空,地上尽是支离破碎的残屑。再瞧见爷的神情,凶怒狂寒中……隐隐泛青…… “邵离,你办事是越来越不如人意了!”除了纪欣瞳,还有谁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 “属下知罪。”只是纪欣瞳实在太过狡猾! “传令密探全部出动,何人胆敢再乱嚼舌根,就让他一家老小到阎王面前去慢慢嚼!”就不信这世上会有拿性命来满足口舌之欲的人! “遵命。” “三天!三天之内,本王要看到纪欣瞳,无论是人还是尸!”他的声音一如平常的冷静,可是那双背在腰后的拳头却握得死紧。 外面一个丫头探头探脑的,倏然间听见莫君行一声暴喝:“给本王滚进来!” “奴婢拜见王爷。”那个丫头跌跌撞撞地爬进来,卑贱地趴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王妃还是不用膳?”他怒红着一双厉眸,仿佛瞬间就可以把那个可怜的丫头瞪得起火。 “王妃她……她……” “说!”邵离悄然无声地退下,只剩下莫君行隐忍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撞击,回荡。 “王妃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那个丫头始终趴伏在地面上,声音随着身体的颤动也剧烈地颤动着。她认为自己可能走不出这间屋子了,上次,就是昨天的事吧!她来此禀告王妃的用膳情况,亲眼目睹一个姐妹被王爷一掌打出来,跌落在石阶上,七窍流血,死状凄惨,以致于这两天她睡觉都会做噩梦! 跪了许久,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赫然发现王爷早已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涟水阁里已是死气沉沉,没有欢声,没有笑语,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寂寞…… 皖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般伫立在窗前,仰望着天际的月轮,目光中不知是怨,还是恨,还是什么都没有…… “砰”的一声巨响,通往寝室的门板已经成为躺在地上的残骸。 莫君行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那抹好似飘渺的身影,虚无得好像连他也无法抓住…… 走到她背后,他却不敢触碰,生怕只要他一碰,她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甚至不愿留下一丝痕迹,让他去追逐! 睨了一眼桌子上纹丝未动的饭菜,他漠然地质问:“想以死抗拒吗?” “……”倔然的身子没有半点动静。 莫君行冷笑,世人皆道他无情冷血,但是,她好像比他更冷然,更无情!撩起衣袍,他径自在桌子边坐下:“皖水,本王说过,若是你死了,本王会拿整个皇朝替你陪葬!而,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姬如枫……”他把玩着桌子上的茶盅:“还有,你的那位倩姨!” §§第八十九章 灵魂主宰 皖水蓦然回身,冷冷的眼神紧盯着莫君行:“你……把倩姨怎么了?” 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莫君行淡淡地说道:“没怎么!但是,如果你继续违抗本王的命令,那本王就不敢保证会把那个老女人怎么样了!” 心,一下子沉入了海底,几乎快要窒息!“莫君行,你到底要把我折磨到什么时候?”她近乎绝望地问道。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到底还要过多久?暗无天日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本王吗?”曾经,他给与她所有的温柔;曾经,他为了留住她,费尽一切心思;曾经,他为了博取她的一笑,不惜放下身段,屈尊降贵!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的付出当作一回事!她的心里,永远只为她的那个四皇兄着想!好!既然他注定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 皖水虚无的视线不知看向哪里,只觉得心,在这凄冷的夜里,彻底地寒了!“如果能够逃离你身边,哪怕只是一刹那的光景,我也会去尝试的!”只有离开他,才能见到生命中的阳光!他的身边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莫君行突然闪身到她面前,欺近那抹苍颜:“王妃,你好像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了!”他的手指摩挲着皖水细致的面颊,流连忘返:“你忘记,你已经把灵魂典当给本王了!” 昂扬的身躯挺立在窗前,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绝美的容颜:“王妃,本王一直都是你的灵魂主宰!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灵魂的主宰?这个魔王居然是她灵魂的主宰?皖水好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 “王爷何以主宰皖水的灵魂?需要把皖水的心挖出来吗?” “那……本王就一直禁锢着你,直到你爱上本王为止!”主宰一个人的灵魂,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让她爱上他! “呵呵!爱上你?王爷,你好像也忘记了一件事,你,是皖水的亲哥哥!”她笑着凝视着莫君行,眼里流露出来的却是绝望的悲哀! 莫君行突然一把揽住皖水的腰,迫着她靠近自己:“皖水,既然你可以爱上姬如枫,为什么就不能爱上本王?” 皖水震惊得望着他,这个魔王果然知道她心仪于四皇兄! “王妃,不要露出这么意外的神情。在这皇朝,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本王的眼!”为什么她明知姬如枫是她的亲哥哥,却依旧爱得义无反顾?可是,他倾尽所有,却只换来她的怨和恨? “王爷,你想利用皖水对你的爱,来彻底地报复皖水吗?”就像他让她怀上孩子,再无情地打掉一样,他就是要让他的猎物从最高处,狠狠地跌下来,跌得粉身碎骨,跌得再难翻身! 莫君行敛下冷漠的神情,温柔地诱哄:“如若本王真的想得到你的爱呢?” 皖水却不以为然地冷笑:“当王爷在说这句话时,你已经决定了要以如此方式来报复皖水!”她不会忘记,他的温柔带着怎样危险的面具!那抹淡然的温柔背后,涌流的是怎样汹汹的狂流!已经被淹没了一次,她怎能不吸取教训? 莫君行眼中冷意突现,为了不吓到皖水而刻意装饰的温柔,在她无情的鞭笞下,化为虚无!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走不进她的心房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为他开启那道心门! 怒火从心底燃起,顿成滔天怒焰,席卷了他的全部理智! 蓦地俯身,他迅速攫住那些许苍白却依然诱人的唇瓣,强势地吻住。记忆中,他从未吻过她…… 或许,在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中,他曾经吻过,但是因为媚香的影响,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此刻,再次接触那芳香的嫣唇,汩汩魅惑的情丝传入他的心房,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最深处的悸动…… 怀中的娇躯还在不停地扭动,无意间点燃了他隐忍多日的欲火!是,他一直渴望着她的身体,即使只能抱住怀里,那也是无穷的享受! 心底的火愈烧愈烈,怒火和欲火交缠在一起,难分难舍…… 他使劲地将皖水的身体揉入自己的胸膛,似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髓…… “放开我!放开!”皖水不停地闪躲着他炽热的唇,她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会掠走她仅剩的尊严!他是她的哥哥,她怎么能容忍他对她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他这么做,就是想羞辱她吗?彻底解散她所有的尊严,然后成为他的奴隶,出卖自己的灵魂,任由他无情地玩弄,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第九十章 凄风苦雨 莫君行狂肆地吻着,似乎就算让自己跟着她一起燃烧,一起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 然而这一切,在皖水看来,却是他主导的侮辱!,心,一狠,她将牙齿抵在舌尖,重重地咬下!没有想过四皇兄,没有想过倩姨,她觉得自己的理智完全销毁在这个强势霸道却又无情冷绝的吻中! 莫君行吻得热切,吻得忘我,却警觉一缕血腥味在他们黏着的唇间缭绕,交替…… 他蓦地抬头,让唇离开那如罂粟般绝美却致命的诱惑!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将那苍白的唇染得妖艳,却又决绝! 她就这么厌恶他的碰触吗?使劲地甩开她的手,力道猛地使她跌落在地。他踉跄地后退两步,一双厉眸始终锁住她冷艳的容颜。直到腰已经抵在了桌子边缘,他猛地转身,将满桌子的饭菜全部扫到地上,碎片肆意狂舞…… 一道碎片堪堪地扫过她的颊畔,猩红、粘稠的液体像一条细蛇自她的太阳穴蜿蜒爬下,隐入她的发髻,银白月光下,猩红对比着白玉般的肌肤,显得愈发狰狞! 皖水并不抬手拭去,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她睁着一双明眸冷冷地直瞅着他,眼神中几许挑衅! 莫君行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忽而笑了,带着透骨的冰冷寒意! 报复啊!她是他今生难以避免的报复啊! 他从皖水身边走过,衣袍擦过她的脸颊,带走几丝血迹,沾染上他素白的锦袍,晕开一朵朵血色梅花…… 月光下,那抹身影被拖得好长好长,孤独,落寞…… 伏在满地狼藉之上,皖水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地跪着。血水和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一起滴落到地上,宛如她伤痕累累的心…… 不知道跪了多久,不知道跪到了何时,天际的月轮早已隐入云层,窗子被风吹得劈啪作响,开开阖阖,原本还是朗月当空,现在却忽而飘起雨来,挟着冷雨的夜风呼呼地吹拂着。天气更冷了,冷得足以冻僵所有人的心! 皖水却只是浑然未觉地跪着,她自以为的幸福,却只是灭顶的狂流!她自以为可以托付的男人,却从头至尾都是在报复!而她,除了接受他残忍的报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窗外的冷雨不断地洒进屋内,落在她的身上,很冷!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冷,又一阵火热,但她却失去了挪动身子的力气! 好冷!是不是可以就此死去?从此,她不用再承接他的报复!从此,她不用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困守! 意识在虚无间漂浮,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随着浮动,是不是她就要离开这个残酷的人世?她的母妃,她的孩子,还有……雅如,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她呢! 情之一字,却是两处悲伤!这里在凄风苦雨中徘徊于生死之间,那里,却是浴身于晚风冷雨,凭借那一丝丝寒平复自己焦躁的心绪! 莫君行伫立在风中,暴露于雨中。风,拂乱了他的披肩黑发,雨,淋湿了他的素白锦袍!他,却只是那么伫立着…… 曾几何时,他要得到一样东西,需要如此费尽心思,最终还是没能得到?曾几何时,他像在乎那个绝情女人一般在乎过任何东西和人?曾几何时,他愿意留着一样可能最终归于他人的东西如此之久?他不是向来都是宁愿毁掉,也决不让自己看中的东西落入别人之手的吗?曾几何时,魔王居然也有了人性? 风中,他狂肆地笑着…… 皖水,不要再逼本王!本王已经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如若你再一心想要逃离,就莫怪本王斩断你的羽翼,焚化你的四周,使之成为一片墟烬!到时候,是不是除了依赖本王,你就再无选择了? 邵离冒雨而来,跪于莫君行身前:“爷,纪欣瞳已经逮捕归案,听候爷的处置!” 想起皖水那决然的脸庞,莫君行只觉一番怒气冲上头顶:“很好!纪欣瞳!现在,你想后悔,也没机会了!” §§第九十一章 魔女饮恨(一) 阴暗的狱室之中,纪欣瞳伏在姬玄渊曾经呆过的那片地方,那里,有他的气息,有她眷恋的味道…… 没想到,只是一时按捺不住,离开皇宫之前,趁黑摸入了曾经住过的毓华殿,就被监司卫守株待兔给抓住了!她从来没有害怕过死,甚至她从懂事开始就期待着这一天。自从姬玄渊死后,她形单影只,更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所有力量! 只是,她何以甘心?莫君行还活得好好的,她就要就此死去吗? 忘不了,就在这儿,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忘不了,他临终那一眼,含了多少柔情;忘不了,自己曾在这儿的日日夜夜,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候那一抹幽魂!在这里,她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开启了自己的仇恨!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一道光线自外透入,她知道是那道大铁门开启了! 浑厚的脚步声,在铁门关闭后留下的一片黑暗中慢慢传来,愈来愈近…… 她以为是莫君行,孰料来人却是邵离。 “你们两个,把她带出来!”邵离干脆地下令。这个魔女果然狡猾多端,武功尽废,居然还可以在皇宫之中来去自如!若不是她自寻死路地前往毓华殿,只怕又得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两个身强力壮的监司卫,立刻进入狱室,一左一右将纪欣瞳架了出来。 “邵离,你要带我去哪里?” 邵离看也没看她一眼:“带走!” 纪欣瞳被带到一间密室,密室里各种各样的刑具一应俱全。呵!原来要跟她搞这一套! 密室中央,摆放了一张软塌。莫君行似笑非笑地倚进软塌,坐姿慵懒不羁。右手执一精美的酒樽,身后侍立着一位身子妖娆的美女,正殷勤地为他斟酒。 纪欣瞳无意间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女子,却是当日诱惑姬玄渊的贱人!当下心中一把怒火气势滔滔地燃烧起来。 “莫君行,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倒要见识一下如今的魔王,变成了怎样人不人,魔不魔的死样!”纪欣瞳无所畏惧地挑衅。 莫君行丝毫不恼,依旧悠哉地品着美酒:“师妹,你知道什么叫尸骨无存吗?” “师兄,你师妹身为魔女,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自毁名誉?”说话的当儿,两个监司卫已经把她锁进了一个大铁笼。但是,她依旧谈笑风生,无一丝惧怕。 “本王今天兴致突起,就想着跟师妹一道领略这尸骨无存的快感,师妹觉得意下如何?” “莫不是师兄也想尝尝尸骨无存的滋味?这个师妹自是乐意效劳!” “不,本王只想当个观众,至于这表演之人嘛,本王倒是有了人选……”他托着下颔,嘴角弯起可疑的弧度。 纪欣瞳心猛地一沉,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她却又想不出来。“师兄是想看师妹的表演吗?” “不,师妹虽说惹恼了本王,但是,本王还不至于绝情至此。所以,这表演之人自是另有其人……或许该说是另有其尸……”双掌一拍,“啪”的一声,在近乎封闭的密室里,撞击着四面的墙壁,反复地回响。一次,又一次,撞上纪欣瞳的心…… 立刻,就有两个监司卫抬着一副木架进来,恭敬地放在地上。 “邵离,把上次从太子妃身上搜出来的那些个瓶瓶罐罐都拿出来!”他姿态优雅地吩咐道,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风雅的事! “是,爷。”邵离随即将一个托盘送上,上面摆放着的正是纪欣瞳数年来配置出来的各种药物,其中多是狠戾的毒药。 莫君行随意从中挑了一样,瞟了瞟:“唔,这个该是化骨粉吧?”他不确定地说道,英挺的眉微微蹙起。 “回爷,的确是化骨粉。”邵离早已把各种毒药一一检验过。 “那……就用这个试一下吧!看看那把贱骨头到底有多硬!”犀利的目光利刃般扫向地上那覆着白布的木架。 看着那副木架,纪欣瞳突然好害怕。那是莫君行口中所说的“尸”吗?可是,她什么没见识过,岂会害怕一具尸体?除非,那是…… 脸色瞬间惨白,纪欣瞳失控般地吼道:“莫君行,你想做什么?” 莫君行径自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做什么?凭着师妹绝顶聪明的脑袋,会不知道?” 纪欣瞳已经料想到那所谓的“尸”是谁了!当初姬玄渊的尸体被抬出去后,就再无消息。她出去后也曾寻过,却一直没有线索。想不到,再见面时却是如此境况!顺着铁栅,她缓缓滑落在地:“你这个魔王,你会有报应的!” 把玩着瓷瓶的手猛地用力,几乎险些将瓷瓶毁掉,莫君行阴鸷的眼神闪现着火光:“报应?这个你早说过了!本王有本王的报应,你又何尝没有你的报应?现在,你的报应就在眼前了!“将手中的瓷瓶随手一扔,莫君行决然下令:“邵离,让这个女人好好看看她的报应!” 邵离俐落地接住瓷瓶:“属下遵命!” §§第九十二章 魔女饮恨(二) 邵离三两步走到木架旁边,大手一挥,白布飘然坠地…… 纪欣瞳双手死命地抓住铁栅,原本一双明眸也显得混沌。她看见了,那是她倾心所爱的人!虽然已是面目全非,全无以往俊朗倜傥的样子,但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依旧可以一眼认出他来。 莫君行玩味地欣赏着她怔忡的模样:“师妹,怎么,太感动了?本王可是想好好成全你,让你临死前能够再见他一面!” 纪欣瞳的视线依旧定格在那具尸体上:“你这个魔王!好狠!”她不住地喃喃着,声音无力,却又充斥着满满的怨忿! “本王好狠?真是笑话!这些药可都是你一手研制出来的,本王不过帮你试验一下它们的效果!”手指轻弹,他笑着示意邵离动手。 “师妹,传言尸骨无存的人到了阎罗殿,阎王都不让他们投胎转世耶!师妹应该没有许下来世之约吧?否则,师妹可就亏大了!”他“关心”地瞅着纪欣瞳,黑眸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恨不得将她也挫骨扬灰的杀意! 眼见邵离已经快要将那满满一瓶化骨粉倒在姬玄渊的尸骨上,纪欣瞳疯狂地大叫:“不要,不要!莫君行,死者为大,你要怎么对付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殿下已经死了,你何苦对付一个死人?”头一次,她不惜放下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孤傲,在莫君行面前俯首。 “本王就一个惨无人道的魔王,你跟本王讲这些人间的大道理有何用?”他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蓦地大吼:“邵离,动手!” 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飘下,附着在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也好像倒在了纪欣瞳的心上,她深切地感受到心仿佛跟着腐蚀了一般,灼灼生疼…… 报应?或许真的是这样!她的媚香最终是用在了殿下身上,她的银针也从他的死穴刺入,如今,连她的化骨粉也用来对付他了!莫君行,真懂得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具尸体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狰狞的面目,变形的五官,仿佛化骨粉没有任何效用! 莫君行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毫无动静的尸体:“邵离,把太子妃领出来,让她亲手试试让人灰飞烟灭的快感!” 纪欣瞳赫然睁大空洞的眸子,慢慢地往后移动:“不,我不要!我不要!”她不要让姬玄渊灰飞烟灭,她要好好地看着他。她可以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她的殿下还在,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啊——不要!你们放开我!”邵离带着另一个人一起把她拖出铁笼。 她好恨,很自己此刻的无能!没有了武功,没有了银针,没有了毒药,她什么都没有!只能任由这些男人抓住她的手臂,像拖狗一般把她拖出去。 邵离接到莫君行的暗示,一把抓住纪欣瞳的手,往姬玄渊的尸体探去…… 纪欣瞳的神志已经接近癫狂,不住地摇着头:“不要,不要……” “邵离,停手!”莫君行在纪欣瞳的手距离尸体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距离时,猛然制止了一切动作。 纪欣瞳迅速地缩回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胸口,一双失神的眸子还泛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尸体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那口气会把那具尸体吹得消失不见…… 莫君行忽而凑近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师妹,好好保护好这具尸体,否则他什么时候不见了,你可别找本王要人!” 纪欣瞳一言不发,神情痴狂,三魂七魄好像还未复位似的。 终于,所有人都出去了!莫君行出去了,邵离出去了,监司卫出去了…… 狭小的密室中,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具尸…… 没事了!她终于保住了他!她低低地笑开,笑得泪水肆流…… 这时,密室的门突然“哐啷”一声闭上,连带着扫过来一阵风…… 笑,僵硬在唇角;泪,凝聚在眼底。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空空的木架,什么都没了! 密密的灰白色粉末在空气中漂浮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寄托。没有根的它们,该往何处安身? 纪欣瞳豁然起身,伸出手一阵狂抓,希望抓住什么可以感觉的实体。可是,当她松开手掌,却只看见一片空无…… 看着那漫天飞舞的骨灰,她放开喉咙大笑:“哈哈~~哈哈~~~”张开手臂,她无法自制地跳着,跑着,带动那漂浮着的粉末一起流动。 “玄渊,你看,我们到现在还不是在一起!”她伸出手,在那片粉末中游走,感受着粉末划过手心的细微触感,那么温柔…… “呵呵,玄渊,为什么你会爱上我?我是一个魔女啊!为什么茫茫人海,佳丽无数,你却偏偏看上我?”她仰头笑着,笑到最后,泪水也无法控制地滚落,和着些许骨灰,坠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 §§第九十三章 魔女饮恨(三) 走出那扇沉重的铁门,莫君行回身,望着那看似无穷尽的黑暗。 “邵离,这个女人交给你!别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他当初没有痛快地给她父亲一刀,今天也不会让这个彻底惹怒他的魔女以死为最终的救赎! 邵离躬身应道:“遵命。” 孤身回到歆君楼,已是破晓时分。莫君行觉得自己心中的焦躁稍稍平息了一些,毕竟他的怒焰已经将纪欣瞳烧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往看着别人生不如死地挣扎,他却自觉心中弥漫着畅快的清流!这已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可以减缓仇恨折磨的渠道! 楼前,王府总管正在焦躁不安地徘徊。 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莫君行突然出声:“又有什么事?” 可怜的总管被吓得不轻,身子微颤,片刻后才敢转身:“回禀王爷,王妃好像病得不轻……”虽是寒冷的初春清晨,总管额头上依旧不可抑制地冒出层层细汗。近来王府里的气氛低迷地让人惶惧不安,这位主子周身更是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莫君行手上力道倏然猛增,将折扇握得劈啪直响。那个该死的女人,真的想以死为解脱吗?可惜,在没有得到他的恩准之前,她根本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御医来了吗?”没有丝毫温度的问话懂得总管牙齿直打架。 “御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药?”莫君行嗤之以鼻,难道说她的心药是姬如枫,他也必须把姬如枫奉送到她面前吗?天下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何况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病! 邵离走进密室,却只见纪欣瞳还是狼狈地坐在地上,满脸的泪痕,沾染上灰白色的粉末,弄花了那曾经魅惑人心的容颜…… 这个魔女,终是跟她父亲一般,一旦爱上,便是全部生命的付出! 纪欣瞳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却好像感觉到邵离的存在。她仿若低声呢喃般地开口:“邵离,你真该一剑杀了我!” “王爷有命,念在多年师妹之情,他饶过你一死。”活着,对有些人来说,才是最残忍的折磨!而这个自视甚高的魔女,绝不会懦弱地选择自杀来终结自己的一生! 纪欣瞳低低地笑着,笑声在墙壁之间来回游荡,随着些许还漂浮着的骨灰舞旋。“那个魔王,害死了你最爱的人,你居然还甘心替他效命!邵离,你根本不是男人!” 邵离自是明白这个女人就是想激怒他,他走近,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往外拖…… “人皆道魔王的王府是鬼窟,有入无出。可是我真的潜入过,你知道吗?”尽管身子被狼狈地拖着往狱室的方向去,她的嘴却依旧没有意识要停下来。 “在王府的后山上,那个什么潭旁边……”她蹙起秀眉,认真思索着那个潭的名字:“嗯……好像是叫碧波潭吧!好俗的名字!” 邵离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那是他不敢触碰却无法忘记的伤。 “就在那里,我看见你想爱却不敢爱的那个丫头,是叫雅如吧?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她依旧被紧紧拽着,然而那力道却越来越大,她可以感觉到他正在向失控的边缘迈步!越是冷酷的男人,心中越是难逃旧时的伤! “她一个劲儿地说着‘王妃,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邵离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心在灼灼生疼。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死在他跟王爷联手策划的阴谋之下,让他如何不愧悔难安? “死亡,是我一生追逐却怎么也达不到的目标!我的父亲苦苦等候了十几年,才盼来这么一次终了的解脱,可是,我却依旧还是寻觅!”狱室就在前方,她知道一旦进去,又将是无穷无尽的等待,无穷无尽的折磨!她不要再到里面去了。 嘴角肆意绽放出美丽的笑花,她轻声叙述着那可以助她解脱的故事:“邵离,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雅如是我杀的……” 邵离昂扬的身躯猛地一颤,一道杀气迅速在眼眸中闪逝。他顿了顿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看纪欣瞳一眼。片刻,他死命地拽住她的手腕,直想把她丢进那满是黑暗压抑的狱室之中!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因为那个一直驻留并将永远驻留的身影而掀起波潮…… “你没听见吗?雅如是我杀的!你最爱的女人是我杀的!我把她推入那寒冽入骨的水潭中,看着她在冰冷的寒冽中脆弱地挣扎,汲取生命最后一点温度……呵呵,她曾经爬上来过,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获得活下去的机会!但是,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因为我就是要让她死!”她几乎跟不上邵离的步伐,只能加快脚下的速度。审视着那抹看似平静,实则怒焰翻滚的俊容,她继续添油加醋:“你能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那彻骨的寒意中拼命寻找生命最后一丝希望时的恐惧吗?你能想象终于寻得一线生机却在下一刻跌入更深的地狱时的绝望吗?” 狱室的门“哐啷”一声被粗鲁地打开,邵离将纪欣瞳像甩包袱一般甩入灭顶的黑暗之中。握住佩刀的左手手背上青筋尽现,仿佛随时都会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纪欣瞳一头栽进狱室,却依然不肯放弃最后解脱的希望。她嘲弄地笑着,笑得狂肆放纵:“邵离,你为什么不敢杀我?因为你根本就不爱她,否则为什么会跟莫君行联手将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还是你无能爱她,因为你早已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利?哈哈~~~邵离,我发现,你也可悲得可怜!” 她扭曲着此刻尤显狰狞的面容,疯狂地扑到邵离身上:“你为什么不杀我?嗯?杀了我啊,替那个可怜的女人报仇啊!你忘记她死得多凄惨了吗?那么冷的天,她无助地在寒彻心扉的水中沉沦……” 入耳的魔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在煽动着他的理智走向崩溃!他怎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这个可恶的魔女,为什么连无辜的雅如也不放过?雅如那扭曲的容颜渐渐浮现,他好像可以听见她脆弱的呼救,却怎么也无法到达她的身边…… 纪欣瞳握住他握刀的手,疯狂地吼叫着:“杀了我啊!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邵离最后一抹理智全面崩溃,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上刀柄,在他的神志归位之前,他已经俐落地将刀拔出,挟着冲天之怒,用尽所有的力气砍向那个笑得邪肆的女人…… §§第九十四章 病榻情缠 莫君行站在床榻旁边,一双冷冽的黑眸如野兽般锁住床上那抹苍白的容颜。 “她什么时候会醒?”莫君行面无表情地问向跪在他脚边颤栗的御医。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看来他有必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自己该遵从的主人是谁! 一股寒流席卷全身,御医全身颤抖:“王妃……只是因为……受了寒,所以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但是,她……” “你要是不能一句话给本王解释清楚,本王就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御医几乎快要跪不住了,哭丧着一张脸:“回禀王爷,王妃之所以还没醒过来,是因为她根本不想醒!”说了!他居然说了!偷觑魔王的脸色,果然,他把这个魔王惹怒了!这下子,他可能真的永远也没机会说话了! “你是说王妃一心求死?”眼眸中火光乍现,他绷着俊颜,咬牙切齿地问道。 冷汗从额头滴下,御医已经恨不得落荒而逃了!“呃……依卑职看来,确实如此……” 莫君行动也未动,只是任由死一般的静默无限地延宕…… 许久,他透露着疲惫的声音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突然响起:“出去!” 御医错愕地愣了片刻,随即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冲出了这个吃人的地狱! 莫君行依旧孤身一人伫立着,冷冷的俊颜上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鹰隼般的目光肆意地扫过那惨白的容颜,那微蹙的眉,那日益瘦削的身体,那紧握住锦被的双手…… 当他用尽一切办法要把她困在自己身边时,她却只想着逃离!这何以公平? 一小丫鬟畏怯地进来禀告:“王爷,水姬主子求见。” 寒冽冻人的声音穿破那一片空寂:“让她进来。” “是。” 不久,水姬从容不迫地走进寝室:“贱妾拜见王爷。” “你来做什么?”在他印象中,这个女子始终困守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很执着地环卫着自己,防范着别人。她从不侵入别人的领地,同样也不允许别人侵入她的领地。无可讳言,他对她,始终存着那么一点兴趣!这个女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谜!包括对她自己! 没有被莫君行冰刃一般的声音吓住,她依旧保持着冷静自持。“贱妾听闻王妃玉体染恙,特意过来探视。” “水姬不是向来深居浅出?” “人活一世,知己最为难求。” “水姬将王妃视为知己?” “贱妾将王妃视为姐妹。” “水姬,你很清高!然而,女人最需要的是顺从!”其实,他自己也很矛盾,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他可能会看在眼里吗?可是倔强如皖水,他却只想将她磨去她的性子! 水姬浅然而笑:“王爷想必是不知道拿倔然如斯的王妃如何办吧?” “哼!本王会拿一个女人没辙?”天下都掌握在他的手心,何况是一个弱女子! “王爷,贱妾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王爷跟王妃之间的误会矛盾不是很清楚。但是,贱妾相信王妃对王爷并非无情。她也曾经试图做那一只扑火的飞蛾,即使王爷最终可能会将她烧灼成灰烬!一个女人能为爱奋身至此,如若没有感情的支撑,她何以有此等勇气?” “试图做那一只扑火的飞蛾?” “正是。贱妾如今只是困惑,王爷对王妃究竟怀着什么样的情?王爷爱王妃吗?” 爱?莫君行倏然转身,嘲讽之色跃上眼眸。“水姬,你以为一个恶魔会有这些人间所谓的情爱吗?” “可是王爷却期望从王妃那儿获得情,得到爱!”水姬突然想起皖水说过的话,困住这个魔王的不是迷障,而是由心中滋长出来的魔障!他能走出这个魔障吗?还是,当他走出时,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本王恋栈她的身体,恋栈她的幽幽体香,并不代表本王恋栈她的爱情!”他走近水姬,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俊颜上浮现一抹诡笑:“本王要让她成为本王的禁脔,除了本王,她将哪儿也去不了!”这就是那个倔强的女人惹怒他的下场! 水姬却惋惜一笑:“王爷,你并不明白这份对王妃的执着究竟因何产生。你只是把它当作一种独占的欲望,而但凡有尊严的女人,尤其是王妃这般高傲的女人,最唾弃的就是这种无情的眷宠!” 莫君行微然一愣,水姬并不知道皖水跟他之间究竟有多少纠葛错乱,但是,她从最原始的起点分析了皖水对他的排斥之因。 见莫君行有些动容,水姬继续说道:“王妃是一个对感情非常敏感的女人,她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过辛苦,也太过自闭。对于爱情的付出,她很谨慎,也很怯懦!在那份高傲背后,隐藏着的是她小心翼翼的心!” §§第九十五章 梦语错情 莫君行收起挑着水姬下巴的扇柄,抬起身子:“水姬,作为一个女人,不要太过自以为是!” “王爷只知道一味地索取,却从来没有想过王妃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水姬一派傲然地跟莫君行对视,无半点屈服。 莫君行玩味地审视着她,赫然发现她的倔然中透露着一股不可忽视的高贵,而皖水的倔然中掩盖的却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本王何时需要一个女人来指点本王的行为?”他倏然斥责。 水姬微愣,旋即温婉而笑:“既然王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水姬就不再多话。”这个魔王,终是将自己困得太深!伤人,伤己,何时才能醒悟? “出去!”他是不是疯了,居然安安心心听一个女人说教,还忍耐了这么久! “王爷,情很脆弱,尤其是对于受伤甚重的王妃而言!”她深深地望了莫君行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皖水,方才低叹着走出去。 莫君行坐到床边,看着那睡梦中也无法安稳的容颜。真的是因为他逼她太紧,所以她才急欲从他身边逃开吗?一向精明的他首度陷入了连自己也无法解开的迷惘…… 而,躺在床上的皖水正在自己的梦中纠缠错绕…… 慕雪峰上,无边无际的梅花争相怒放,她置身那一片花海,畅快淋漓地旋转,好像要飞身上天,从此再无羁绊。一旁,四皇兄悠然而立,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她的舞姿…… 合该是幸福的时刻,她几乎要忘记今夕是何夕! 然而,一切却在下一刻颠覆!四皇兄的面容逐渐模糊,她愣愣地看着,却无力阻止!那逐渐模糊的容颜慢慢地变成另一张邪魅的俊颜…… 莫君行!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他把四皇兄怎么了? 他邪肆地笑着,宛如地狱出来的恶魔。“王妃,你在找什么?姬如枫吗?不要再找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他!” 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他了?什么意思?皖水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心慌意乱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你这个魔王!把四皇兄还给我!把四皇兄还给我!”她使劲地捶打着他,他却依旧放肆地笑着。 莫君行正苦恼地蹙起眉宇,见皖水烧得满脸通红,不禁抚上那好像很痛苦的容颜。皖水,你当真曾经试图经营这段感情吗?本王虽然不懂何为情,何为爱,但是,如果夫妻之间的相处,就像我们在慕雪峰下那个村子里的生活,那么,本王也不会排斥这样的日子,甚至,本王怀着期待!是不是,我们可以从新开始? 然而,他的手却在那一瞬间僵住……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微微开阖的唇瓣,不敢置信地听着那呢喃的话语。 “魔王,把四皇兄还给我!把四皇兄还给我……”她冰凉的手一把抓住莫君行正在帮她拭汗的大手,仿佛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那是恨的爆发吗?她恨他,因为他拆散了她跟姬如枫吗? 怒火好像从脚底涌上心头,他猛地甩开那只小手。豁然起身,他阴鸷的眼神盯住床上还在不安地呢喃的人儿…… 好,很好!她不屑于付出她的感情,他也不屑于接受她的感情!只是,她既然已经将自己典当,就别想他会放过她! 不再理会皖水的呢喃,他转身决绝地离开。涟水阁外,天空,那么昏暗的一片,空气中都是令人烦躁不安的情绪在流窜! 邵离低头快步走至他面前,恭敬而跪:“属下失职,请爷惩处。” “本王不是叫你看守纪欣瞳吗?” “纪欣瞳她……已经不需看守了。”邵离不敢抬头。 “出什么事了?” “她已经死了。” 这倒是莫君行始料未及的。“那个魔女,居然会选择自杀?” “爷,她是属下杀的!”邵离毫不含糊地承认。 莫君行冷冽的目光射向俯首的邵离:“你杀的?何时,你敢无视本王的命令了?”是不是他近来性子太收敛,所以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了? “属下知罪。”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到底还是了解邵离,若不是纪欣瞳把他逼得失去理智,他也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擅自处决了她。 “纪欣瞳杀了雅如。”他现在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让那个魔女死得如此简单?真该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又是为情所困!“邵离,温柔乡,英雄冢!你可不要让儿女情长牵绊住你的脚步!”他绝不会任用一个为情牵绊的人!若不是雅如已死,他绝对帮助邵离斩除这个祸害! “属下遵命。”既然雅如已死,他也无所牵绊了!从此,王爷就是他用全部生命去效忠的人! §§第九十六章 寒彻冰心 到了晚上,皖水的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伺候的丫鬟报到莫君行那里,莫君行听完,二话不说,黑着俊颜,冲到涟水阁。 坐在床弦,他伸手探测了一下皖水的体温,果然炽热得像火烧一般。 微微瞪视了床上人事不知的女人一会儿,他一把粗鲁地抱起皖水,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皖水,本王说过,不要试图激怒本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的极限! 虽是春天,到了晚上,这天气可一点儿也不讨喜!寒意入骨,直往心底透去。 阁外有一个小水池,里面本来种植着些许荷花,如今只是惨败地漂浮着些许枯叶和萎顿的落花。 不顾天寒水冻,也不顾皖水还是个病人,莫君行俐落地抱着皖水跳入冰冷的水中,几乎是决绝的动作,好像只要她不醒来,他就陪着她在里面呆到老,呆到死! 冰冷的寒意渗入骨髓,莫君行却感觉不到体内怒火的消停。是因为怀中这副躯体还在散发着浓烈的怨忿吗? 过了许久,皖水依旧紧闭着眼眸,眼睫覆盖下的那一片微微阴影,到底沉淀着怎样的愁情? 莫君行盯住皖水沉沦的容颜,怒意将他的理智焚毁殆尽。深吸一口气,他发狠将自己跟皖水一同沉入池底。闭着气,他狠命瞪着皖水。没错,他在逼她,用最狠绝的方式逼她! 寒意蚀骨,在冰冷的水中,皖水终于还是撑不下去,呛出水来。她在水中勉强睁开涣散的双眼,无法呼吸,痛苦得呛咳不停。 莫君行似是为了惩治她的轻生,见她醒来,却没有把她带出水面,反而继续陪着她在水下呆着。 终于,见皖水快要撑不下去,他才抱着她冷热交替的身子浮出水面。 皖水急促地喘息,神情一片狼狈。湿漉漉的长发,紧紧贴在后背,些许黏着在脸上。本想推开这个魔王,奈何浑身无力,反而支撑不住地倒向他的怀里。 将皖水抱回床上,他伸手欲替她褪去湿透的衣服。 皖水抬起疲软的手臂,挡住他的动作:“王爷,你做什么?”是不是因为才从冰冷的水中出来,所以连带着她的声音也透着丝丝寒意? 莫君行神色一凛:“你想穿着这身湿衣服,直到进入棺材吗?”这女人,还在想着以死解脱吗?可惜,没有他的允许,连阎王都不一定敢收她! “叫婢女进来吧!”她翻身而卧,对坐在床弦的莫君行视而不见。 “王妃,不要再试图抗拒本王!”话语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快,就像一座火山,随时都会喷发出滚烫的岩浆,将一切焚毁至虚无的空旷! 他将皖水孱弱的身体揽入自己的怀中,二话不说地开始替她脱去那因吸水而变得沉厚的衣袍。粗鲁的动作中却透露出不经意的温柔…… 知道这个魔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皖水也任由他那双带着灼灼温度的手肆意游移在自己冷颤的身上。 直到换上干净的衣服,莫君行才喘一口气,将皖水冰冷的身子揽入自己依旧温热的怀中。当那丝丝刻骨的凉意透过肌肤渗入体内,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啊,偏偏就是让他的身体恋上她! 当昏昏沉沉的皖水在一片空虚的白色中找不到方向地游荡时,耳边响起了魔王轻柔的声音。 “皖水,醒醒!该吃药了!” 不,他的温柔只是猎狩的陷阱!她不该相信他了!她执着地继续往那么迷茫的更深处走去,即使那里永远没有出口! “皖水,不要再抗拒本王!”温柔之后,是霸道的命令。他终是不知道世间的情不是权势威迫可以换得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漂浮在那片没有尽头的虚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深切地感受到那来自唇上的压力,呼吸被那炽热柔软的东西截断,她几乎快要窒息…… 胸口愈来愈闷,她的魂魄瞬间离开了那片迷茫,站在床榻旁边,瞅着床上的自己,正被一个霸道无礼的魔王强吻。可是,连她的魂魄也无法逃开那窒息的难以忍受。 拗不过那个无所不为的魔王,她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使劲地推开那健硕的身板,平复自己的呼吸。 莫君行却只是双眼遽亮地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手不由自主地探上她的唇,细细地摩挲着。“皖水,为什么一定要逃呢?”如果你不再逃,本王也不必总是想着要锁住你了! 皖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收回失控的手,他恢复冷然的神色:“邵离,把芙缇果拿来。”芙缇果,长于雪峰之上,五百年才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且每次只开一朵花,结一个果。盛言其有治疗百病之效,身体羸弱之人服用,不消五日,身体健康得胜过常人。当初别国进贡,最贵重之物只此芙缇果一枚,被他收下,至今未尝服用。 §§第九十七章 除夕盛宴 莫君行已经换掉了湿透的锦袍,仅是身着一素白薄衫,胸口大大咧咧地裸露,更显得狂放不羁。 他接过邵离手中的紫色果子,递到皖水嘴边:“王妃,这可是极品,乖乖吞下。” 皖水抬眼,睨了他一眼,随即张口就着他的手将那奇异的果子吞下。果然,果子一入肚,她就感觉气息平顺了许多,力气也顿时恢复了不少。 大手抚上她凌乱的秀发,莫君行俯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除夕之夜,宫中特意举办了盛宴,王妃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就随同本王一道去热闹热闹吧!”他会让所有人知道,皖水,到底是属于谁! 皖水冷冷地看着他的侧颜,眼中闪过质疑的神色,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去就去吧!他本就习惯了为所欲为,总是把所有人当作他手心里的斗虫! 转眼已到除夕,因为辅政王府里的低迷气氛,整个桓雀城都缺乏往年那种张灯结彩的节日氛围,显得冷落惨淡。幸而有新帝为求普天同庆,举办了除夕盛宴,共邀群臣齐聚一堂,为天下百姓祈福祉! 偌大的皇宫装饰一新,一片喜气。布置华美的大殿上,灯会辉煌,歌舞不尽。众朝臣分坐两旁,彼此举杯相贺,其乐融融! 更兼草原火炎部族的使者团由火炎部族少主、草原盟国的王子火炎宏带队,前来皇朝,商议结盟之事,所以,今年的除夕盛宴上,多了些许异国风情,比起以往,更是热闹! 姬如枫端坐于帝位,目光冷冷地看着御阶下尚且空着的尊位。 火炎宏举杯,朗笑:“皇帝陛下,小王敬您一杯,祝贺皇朝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仰头,他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笑意不减。 他不解地看着众臣愈显不安的神色,疑惑地问道:“何以如此拘谨不安?这盛宴为何还不开始?” 姬如枫悄然握起右拳,却还是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莫君行是存心想让他下不了台吗? “回禀皇上,辅政王携辅政王妃到!”一侍卫快步走进大殿,恭谨禀告。 火炎宏握着酒樽的手微抖,脸上却波澜不兴。辅政王?就是传说中那个一手遮天的皇上皇?看来他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否则也不至于连一场小小的盛宴也要看他的脸色!那么,此次来皇朝,还必须打通他那一关! 莫君行揽着皖水的纤腰,倨傲地走进大殿,也不向姬如枫行礼,径自走至空悬的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下。 火炎宏愣了片刻,却见众臣好像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眼一斜,猛然看见坐在莫君行身侧的美貌女子,不就是上次差点葬身于他马蹄下的那个她吗?火炎宏这才注意到大名鼎鼎的辅政王,就是上次他见过的那个“王爷”! “呵呵,王爷,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莫君行淡然地瞟了他一眼:“原来是你!” “上次不小心让王妃受惊,小王惶恐,还望王爷不要降罪。”想不到“她”竟然是这个号称魔王的男人的王妃!只是,如此冷血无情的男人,当真知道何为情吗? 忍不住将目光转向莫君行身侧的皖水,却只见她素颜悄然,清清冷冷的,看不出悲喜。 “王子殿下!”莫君行出声不快地打断火炎宏的凝视,眼底一片阴鸷。 火炎宏赧然地收回目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妃不愧天容之姿,绝代佳人!” 莫君行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方才看向面无表情的姬如枫:“皇上,除夕盛宴可以开始了吗?” 姬如枫握了握拳,平静地向身旁的侍从吩咐:“宣布盛宴开始!” 不消片刻,大殿上已是歌舞缭绕,丝竹不绝。 更有使者团自行排演的腰鼓舞,奇装异服,首先便让人眼前一亮,十几名女子,十几名男子,交错旋舞。刚与柔的绝佳配合,力与美的不断升华,在阵阵鼓声中层层展现…… 皖水不由自主地被这充满异国风情的舞蹈所吸引,直觉身体里有一股一直沉默的血液受到鼓声的召唤,开始复苏,开始流泻。在那豪放与柔情并存的舞乐中,她的心仿佛飞跃千山,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驰…… 莫君行不经意地撇首,却发现皖水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大殿中央的腰鼓舞上。那一直冷淡的素颜也仿佛有了阳光的味道,竟突然间多了一抹明丽的色彩!看来,他的决定还是对的! 悄然伸出手臂,环过她的腰,莫君行俯身在她耳侧:“王妃若是喜欢,本王可以组建这么一支舞乐队,专为王妃而舞。” “将原本属于草原的舞蹈圈禁于小小的王府,岂不如同把汪洋之水困顿于方寸之池!”那不是她向往的! 莫君行眼底渐渐黯沉,环住皖水腰肢的手臂也加大了力道。这个女人,就是要跟他对着唱! 倏然回眸,却又见姬如枫的视线不知胶着在皖水身上多久了。他怒极反笑,松开皖水,执起身前案几上的酒樽,优雅地递至嘴边,慢慢品味,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姬如枫痴迷的目光,黑眸中涌现出愈来愈浓烈的杀气…… 子倩不禁黯然神伤,微微推推姬如枫的手臂,用眼色示意他不要惹怒了莫君行。 姬如枫调转目光,看向一派悠然的莫君行,两人目光交错,摩擦出炽热的火花…… 莫君行勾唇,眼中兴味盎然,这个姬如枫,自以为翅膀硬了,敢跟他大小眼了!他是在警告他吗?警告他什么?皖水吗? §§第九十八章 四人之局(上) 眼见姬如枫跟莫君行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暗涛汹涌,子倩苦涩地笑笑,随即看向莫君行:“王爷,您不介意本宫邀表姐去闲话家常一会会儿吧!” 莫君行瞟了她一眼,才看向身边的皖水:“想去吗?”他很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 “皖水可以自作主张吗?”她很不客气地挑衅。 挑了挑浓眉,莫君行撇嘴一笑:“这个时候,本王给你选择的权利。”或许,他真的不该禁锢她太紧! 皖水嘲讽地看了他一下,旋即起身,从案几前面走过,随着子倩一道走出大殿。 两抹纤细的身影,自歌舞升平中悄然离去…… 梓汐湖畔,子倩跟皖水并肩而立,初春的夜晚,千万道灯火倒映在水中,不见了白天的萧索,反而显出华丽的节庆气氛。 “表姐,孩子……没了就没了吧!王爷如此疼宠于你,即使没有孩子,他也会一如既往地把你捧在手心的!”而她,就算千辛万苦求来一个孩子,也照旧留不住那个人的心,甚至是那个人的身! 皖水心里却越听越苦涩,自嘲地一笑:“有的时候,柔情就是穿肠的毒药!”就像莫君行那看不透的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之后,才开始张牙舞爪地要把人给撕成无数片! 子倩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精光:“表姐,皇上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幸福,如果你有什么不快的事,可千万要跟本宫或皇上说,不要闷在心里。”她抬眼远望那一波春水,泛着柔柔的灯光倒影。右手抚上微凸的腹部,她微微笑着:“本宫近来害喜严重,皇上也紧张呢!可能不太顾得过来,表姐可不要误会皇上不关心你!” 看着子倩那漾着幸福柔光的脸庞,皖水除了心酸,还能作何?她跟四皇兄终是恩爱夫妻,她又如何插足?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啊! “皇后放心,我很好。”她的事就让她一个人担着吧! “说的也是,光看王爷那柔情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让表姐伤心的!” 大殿上依旧一派喜乐气氛,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火炎宏起身,向姬如枫躬身一礼:“皇帝陛下,小王一直想参观参观您的皇宫,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带领小王四处一游?” 座中一官员愤然起身:“王子殿下,皇上乃是我皇朝之尊,如何能屈尊降贵,做王子的陪客?” 火炎宏微愣半晌,才歉意而笑:“这位大人误会了!小王初来乍到,不知皇朝规矩,失礼了!不过,在小王的草原上,由主人带领客人四处游览,是对主人地位的认同!他日皇帝陛下若是驾临草原,向小王父亲请求同游草原,那是对父亲的尊重,也是对父亲草原之主的认同!” 姬如枫旋玩着手中的酒樽,淡然而问:“王子殿下远道而来,是我皇朝尊贵的客人,朕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小王此提议纯粹只是为表小王对皇帝陛下的尊重,如若引起误会,请皇帝陛下不要见怪。” “朕岂是斤斤计较之辈,王子殿下请。” 御花园中,姬如枫与火炎宏边赏玩,边谈论结盟之事。 “王子殿下,想必皇朝的形势,你已知一二。此事关系重大,不是朕一人所能决定。”幽深的黑眸暗含着忍耐,总有一天,他要将大权握于他一手! “陛下究竟是皇朝之主,辅政王如此行为名不正,言不顺,未必能够持久。” “道理虽是如此,然辅政王挟持群臣,早已把持朝纲。皇权衰微,已非三两日之事了。” “如若仅是辅政王那里存有疑虑,小王自会前往游说。他日草原平定,小王定不忘陛下之德!” “如此甚好!朕这里自是全力支持,王子殿下尽管放心。”这火炎宏一看就知非池中之物,处事圆滑,若是因此结交下这一个盟友,对他来说极为有利。 正走着,姬如枫忽然停下了脚步。 “陛下?”火炎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一片灯火之中,却是皇朝的皇后和辅政王妃在湖边倩然而立,衬着点点晕黄的灯烛,自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皇帝陛下想必另有要事,小王先行回归宴席。” 姬如枫点头同意,等火炎宏离去,方才往梓汐湖边走去。 子倩最先看见他的身影,心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创伤。她知道他绝不是为她而来!为什么明知是禁忌之恋,他却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他真的这么爱她吗? “臣妾拜见皇上。”她微微扶着腰,缓缓下拜。 姬如枫一把扶住她日渐丰腴的身子:“皇后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子倩嫣然而笑:“臣妾是后宫之首,自是不能带头废了规矩!” 这一幕看在皖水眼中,赫然就是情意绵绵,夫唱妇随的温馨局面!原来到最后,她什么也没得到?初春夜里的风儿吹过,竟仿佛还夹带着冬日的寒冷,冷得她的心都在颤抖…… §§第九十九章 四人之局(下) 姬如枫的视线一对上皖水黯然失神的眼,便再也无法移开。扶住子倩的腰的大手微微一僵,随即滑下,连带着掠走所有虚假的温柔。 “皇后,你怀有身孕,不宜久站,先回去歇息吧!”他温文地对着子倩说道,那声音听在子倩耳中却只有冷漠。他筑起一道厚厚的墙,硬是将她和孩子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她笑着说道:“这有身子的人就是不比平时,本宫倒真是有些乏了!表姐,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原谅本宫的招待不周,好不?” “皇后说的哪儿话?您请便。” 子倩转向姬如枫,款款下拜:“臣妾先行告退。”低首,她不敢直视那双淡漠的眸子,只因里面的温柔更加刺痛她的双眼! 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那在灯火映衬下逐渐远去的背影,姬如枫只能无声地低叹。 “皇兄,特意出来找皖水的吗?” 姬如枫贪婪地望着那抹素颜,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兄?” “皖水,你过的还好吗?”上次纪欣瞳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惜皖水习惯了掩藏所有的情绪,竟然连他也无法参透她此刻的喜乐! 皖水任由笑意流窜在唇际:“皇兄,你不用再担心皖水了!如今你既是一国至尊,自是当把天下放在心里,而不是为皖水一个女子牵肠挂肚。” 空气中那了了的苦涩悄然漫延开来,姬如枫不禁自嘲,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管顾她的幸福!“皇兄只是希望你幸福!皖水,你老实告诉皇兄,你的孩子……为什么没了?” 皖水愕然抬头:“皇兄你在说什么?”他知道了吗?不可能!莫君行绝对不会让这种消息泄露出去! 姬如枫仔细审视着皖水不敢置信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那个孩子是被莫君行亲手害死的?” 皖水从来不知道她的皇兄也可以如此冷漠,冷得连声音都透出阵阵寒意。他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都会冲破自制的底线,向着所有可以进攻的猎物冲去!“不是!” 姬如枫更加逼近皖水:“不是?什么不是?你的孩子不是莫君行杀死的?他也不是你的亲哥哥?他不是为了报复才娶你的?他没有把你软禁在王府?这一切都是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吗?”曾经,她什么都会告诉他。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连他也不再敞开心怀?空气中弥漫着他粗喘的声音,他的怒焰随着每一句问话渐渐升腾,好像随时都可以在那片冷寂的空气中擦出火花…… 子倩冷着俏颜正待回寝宫,却不意间看见莫君行正往这边过来。眼中闪现一抹决绝,她没有调转方向,反而装作没看见他似的迎着他走去。 “皇后,你不是在跟本王的王妃闲话家常吗?”莫君行危险的眸光锁住她,脸色阴沉得好像暴雨之前的天空。 子倩惊慌地低头,不敢仰视,只是紧张得拽住衣襟,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看着她这副神态,莫君行更加怀疑。“皇后,本王要杀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可是易如反掌的事!要是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腻了,本王不介意劳动一下本王的手!”他挟着死亡的气息步步进逼,所过之处皆是暗涛汹涌。 “他们在梓汐湖畔!”子倩脱口而出,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悔之晚矣地掩住嘴。 待到莫君行怒气冲冲地往梓汐湖畔走去,子倩才收起那楚楚可怜的姿态。有的时候,就必须冒险!否则,应该属于自己的,也会白白放走! 当所有的问题像潮流一般向她涌来,皖水觉得自己几乎快被淹没。皇兄说的都不错,她是莫君行的亲妹妹,她的孩子虽说不是死于莫君行之手,但是莫君行却从未想过要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他娶她,只为报复!而今他的报复还未终止,所以她只能任由他羞辱,任由他摆布…… 一阵晕眩突然间降临,四周的一切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越转越快,好像也要连带着把她吞噬般! “皖水!”一声熟悉的惊呼,安抚了她的恐惧。知道四皇兄就在她身边,她奇迹般地不再害怕。任由身子随着那不断剧增的晕眩感倒下,倒进一个温柔的胸怀。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港湾!可是,那个港湾已不再供她长期留驻。那么,是不是可以,就留驻那么一瞬间? 姬如枫将皖水单薄的身子紧拥入怀,为她挡去习习的晚风。“皖水,在皇兄的怀里,你可以肆意地哭。”这是他对她一辈子的承诺! 皖水伸出双臂,回抱住姬如枫的腰。此刻,再让她放纵一次吧! §§第一百章 强势对峙 莫君行站在不远之处,冷冷地觑着那亲密相偎的两个人。 高大的身躯在一片夜色中缓缓接近那两个兀自沉浸在久别的温柔中的人儿,寒冽的视线,让那俊美的脸庞,有着死神般的肃杀氛围! “你们在这聊得很开心?”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偏偏在这几乎凝固的空气中迅速跌宕开来,猛烈地撞击着正兀自沉沦的两个人的心! 姬如枫警觉地稍稍推开皖水虚软的身子,将视线转向笑得诡异的莫君行。“王爷似乎不是很开心?” 莫君行顶着压迫的寒流,一步一步走向两个状似很亲密的人。“本王是一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只要属于本王的东西,就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分毫!”一个一个寒冷至极的字,似乎快要把夜晚原本就很寒冷的空气凝结住。 姬如枫愤然说道:“王爷把朕的皇妹当什么?她是一件东西吗?” “在本王眼里,人和东西没有区别!”他完全可以把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当作降温的工具! 皖水抬起眸子,睨着那毫无温度的俊颜,唇角浮现出一抹凄绝的笑花。不知为何,明明早已知道的事实,当亲耳听到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是她对他期盼太多了吧?本不该怀有任何期望的!是不是让心从此死去,才不会感受到那种绝望的痛? 姬如枫望着皖水眼中泫然的泪花,心中一阵痛楚。他细心守护的人,早已不再为他一个人笑,为他一个人哭了! 平复下心中翻腾的思绪,皖水从容不迫地从姬如枫怀中离开,没再看他一眼,直直地往莫君行所站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漫长的距离,她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晚风吹动她的秀发,凌乱了那烦恼的青丝。衣袂飘飘,她宛若误入凡尘的仙子。可是,为何,那双本该清澈动人的眸子失去了天堂明丽的色彩?为何,那本该洒脱无羁的步伐沉重得踏碎了夜间的清梦? 站在莫君行面前,她傲然地迎上他阴暗的眸子。既然只是一件毫无生命的东西,那她何必多出那些无人在意的情绪?“王爷还不准备走吗?” 警告的视线越过那发丝轻舞的头顶,莫君行最后一次用目光杀向姬如枫。或许,下一次,杀向他的就不是无形的目光了! 惩罚性地揽住皖水柔若无骨的腰,力道大得几乎折断那杨柳般的腰肢。莫君行冷然而道:“回府!” “慢着!”一声威吓,姬如枫几个大步冲到莫君行面前,神色凛然。“王爷,你对皖水的报复游戏要进行到何时?你已经杀了她的孩子,毁了她的名誉,还不够吗?” “王妃,你向皇上诉苦了吗?可是,为什么你偏偏找上这么一个无能的男人?”他不屑于理睬姬如枫的质问,只是更加用力地环住皖水的腰身,好似在发泄他的不满。 “王爷,这跟皖水无关……” “她是本王的王妃!”一道氲满杀气的眸光在夜色中乍然闪现。 “她也是朕的皇妹!” “皇上想替本王的王妃打抱不平?” “朕愿意用天下去换取她的幸福!”此刻,他方才知道,当初为了获得这个魔王的支持,不惜任由皖水嫁给他,是件多么荒谬的事!他当时是被权势冲昏了头吗?竟然不知道自己最终想要追求的是什么?不是江山,而是美人啊!即使只能一辈子以兄妹之礼相称,他也愿意倾尽一生,来守护她的一颦一笑! 莫君行突然低低笑开:“皇上,你似乎忘记了,这天下是本王的!你还能拿什么来换取她的幸福?” 姬如枫霎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是啊,这江山说到底还是属于这个魔王的,他能拿什么来守护皖水? 一直保持沉默的皖水突然出声:“皖水只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幸福!所以,王爷跟皇上的争执未免太可笑了!”幸福,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触及,却在怯怯地伸出手指的那一刹那,脚下踩了空,从云端一下子跌入地狱! 察觉到那眉间浓郁得化不开的愁绪,姬如枫直觉地想要替她抚平那碍眼的褶皱,无意识地伸手,却在下一刻,手腕上一阵刺痛。 “皇兄!”皖水惊呼,急欲挣脱莫君行的钳制。可是,他却蛮横地扣住她的腰,让她连动一下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 姬如枫拼命按住鲜血涌流的手腕,一滴一滴浓稠的血液滴落在干干净净的地面,晕开成一朵一朵炫灿的血花。 莫君行却只是冷冷地觑着他:“如果不是本王现在还不想坏了跟王妃之间的交易,刚刚本王划破的会是皇上的喉咙!”作为权势盖天的魔王,他就没什么是不敢做的,即使是杀了这个傀儡皇帝! “皇兄,你还好吧?”皖水焦虑地询问着姬如枫的伤势,那涌流不停的鲜血刺痛了她的双眼,可是她却只能无助地看着。 勉强一笑,姬如枫轻轻摇头:“皖水,皇兄没事。” 没有心思看着两人郎情妾意,莫君行强制地环住皖水的身子,硬是带着她离开了梓汐湖。 §§第一百零一章 强欢掠爱(上) 姬如枫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冲到寝宫,却见子倩在宫外神色不安地候着。 “皇上,您受伤了!”她跑到姬如枫面前,手忙脚乱地查看着他的伤势。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眯起锐利的眼眸,他注视着她的慌乱眼神:“皇后怎么在这儿?” “臣妾担心皇上,所以一直在这儿候着。”自从把莫君行引到梓汐湖畔之后,她一直惴惴不安。她只是不希望皇上跟皖水旧情复燃,并不希望那个杀人如麻的魔王伤到皇上分毫。 漠然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回,姬如枫审视着子倩的情绪:“皇后何以担心朕?朕只是跟朕的皇妹叙旧,有什么可让皇后担心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锐不可当。 子倩这才惊觉自己露了马脚,都怪自己一时心急。“臣妾……皇上的伤还在流血,先进去让御医来包扎一下吧!”她扶着姬如枫的身躯,正待往寝宫里走。 可是姬如枫纹风不动:“皇后,朕跟皖水和莫君行之间的事,希望皇后永远不要插手!”他俯身,逼近子倩闪烁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不留情地甩开子倩的手,他径自走进寝宫。 “皇上预备拿江山来跟莫君行作赌吗?” 姬如枫没有回身,只是淡然说道:“如果江山能够换回皖水,朕愿意去赌!” 子倩凄然而笑,她把自己陷入了怎样错乱的旋流啊? 而那厢,莫君行擅自离席,并且强行带回皖水,直接风风火火地回到涟水阁。 一脚踹开寝室的门,莫君行阴着一张寒颜,拽着皖水走进去。轻轻一甩,皖水便被抛到了床榻之上,跌得头昏眼花。 等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却惊见莫君行噙着诡谲的笑容,一步一步地往床榻走过来,每一步都震碎着这难耐的寂寞! 她突然觉得心中一股寒流汩汩流过,竟然不由自主地微颤。“王爷……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王妃,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想本王能对你做什么?”他明明在笑,可是皖水却觉得他满身的阴寒! 眼见他已经褪去那华丽的淡金色锦袍,皖水感觉呼吸都快停滞了。“王爷,你别忘了,我们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她无法忍受这样乱伦的关系,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将她玩弄于股掌的魔王! 莫君行却笑得邪肆:“王妃认为本王会在意乱不乱伦吗?”既是魔王,那这些所谓的礼义廉耻与他何干? 说话间,他已经屈膝爬上了床,缓缓地逼近不断往里退缩的皖水,就像一匹狼正在逼迫着一只小羊。他扭曲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不是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吗?或许,有了孩子,你就不会再想着逃离本王了吧!” 热烫的呼吸袭来,他的指卷绕着她颈边的发,带来异样的酥麻。皖水只能瑟缩着,全身颤抖。“不!”她无助地微颤着唇,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怎样的难堪! 那幽暗的眸子里,倒映出皖水不知所措的神情,让皖水更加恼恨。带着高热的男性躯体逐渐逼近,熨烫着她的肌肤,陌生的男性气息里充斥着她的呼吸,让她更加心慌。 “皖水,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这副身子对本王有着怎样的诱惑力!”他的大手眷恋地抚上那玲珑有致的娇躯,感受那缕薄凉如清泉涌入心田。顿了顿,毫无意外地,他在她的眼中找到了怨与恨,唇角扯出个冰冷的弧度,他吐出更无情的字眼。 “如若哪天,本王厌倦了这副躯体,放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把她当什么?当作他发泄欲望的工具吗?皖水急促地呼吸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紧张。冲动之下,她不假思索地挥出右手,却不料在半路就被莫君行一手握住,直握得她生疼。 “本王可以纵容你一次,不代表本王可以纵容你第二次!”手一甩,将皖水的身子甩倒,紧接着,他健硕的身子也压上那馨软的娇躯。 “不要,你这个恶魔!放开我!”皖水竭力地挣扎着,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正在往更深的地狱中坠落,而头顶,是这个恶魔在肆意大笑…… “呵,恶魔?本王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魔!”他俐落地褪去皖水身上的衣物,炙热的肌肤像一团火似的燃烧着,热烫的唇,不停歇地烙印在那洁白的肌肤上。她那轻微的颤动,带给他强大的原始冲击,让他更加狂乱地啃吻着她,更加猖肆地抚摸着她…… §§第一百零二章 强欢掠爱(下) 制住她反抗的双手,莫君行俯下身,吮吻着她半裸的纤纤娇躯,她柔软滑嫩的细微地带,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勃发的欲望…… 月光悄然探入,细细碎碎地洒落一地。 双手被制住,皖水再也无法反抗。她任由莫君行在她身上肆意妄为,一点一点地剥开她的自尊,一点一点地踩碎…… 黝黑的身躯在她柔软雪白的身上移动,月光落在她身上,而他则隐藏在黑暗之中,压抑的喘息飘荡在偌大的房间中,情欲的味道弥漫着,如此原始而强烈。阴影缓慢地罩到她的身上,月光逐渐消失在她眼中…… 她咬紧牙关不给他任何反应,她的心在此刻退避得好远好远,与她承受激烈侵犯的身体分隔开来,退到他永远都无法碰触的角落。 心,已死,身,也走向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真实的存在,好像一抹游魂,在别人看不到的阴暗中揉搓着自己没有一点温度的心…… “莫君行,我真的恨你!”她轻启嫣唇,却只道出这几个字。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赤裸的精背,划出一道道血色的红痕! 染满情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芒,他微弯唇角:“那就恨吧!”风轻云淡的几个字,把两个人同时打入了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恶魔总算翻过身子,躺到她的身侧。她也放纵着自己的意识坠入那没有光的虚空。藏身在黑暗中,她才不用面对自己残破的身子…… 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他在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 “皖水,你只能属于本王!” 虚空的灵魂惨然一笑,她尚且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实存在,又何来属于谁的问题? 一夜的需索,累坏了皖水刚因芙缇果而痊愈的身子。直到次日黄昏,她才从那一片虚空中走出,回到沉甸甸的世界。 莫君行早已离开,偌大的床榻上,华丽的锦被中,只有她酸软麻木的身子。 白天和黑夜有着浅浅的重叠,温热的水带着飘渺的香气,她坐在浴盆中,热水淹没到她的肩膀,安抚她受伤的身躯,却暖不了凉透的心…… 看着自己雪白的娇躯上那点点暧昧的吻痕,她只想抹去那难堪的回忆! 伸出双手,她使劲地揉搓着自己娇嫩的肌肤,即使是将本来白似雪的皮肤擦得发红,也毫不在意。 当双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她无力地靠向浴桶的边缘。泪水滑落,融进温热的水中,不见了踪迹…… 低泣声,压抑不住地从紧闭的双唇间溜出,渐渐的,声音越来越无法控制…… “啊~~~~”当身心俱受重创,皖水再也保持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伤心欲绝的哭声从那大门紧闭的房中传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为了自己陷入这被世人唾弃的不伦之中?还是为了自己沦为恶魔的祭品?抑或是为了那个不知有幸还是不幸早夭的孩子? 孩子?伤心欲绝的哭声猛然打住,皖水如遭雷击地僵住身子。 “不是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吗?或许,有了孩子,你就不会再想着逃离本王了吧!” 他要她再怀一个孩子?一个乱伦之下所生的孩子?不,她怎么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背负上千古骂名,甚至是祸及以后的子子孙孙?她不要孩子,不要! 晚间,莫君行神色如常地踏进涟水阁,身后跟着一个婢女。 皖水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边,冷冷地看着那个婢女把一碗药端到她的面前。 “王妃,这是王爷专门吩咐为您煎的药。”婢女卑微地跪在她的脚边,将药碗高举过头,递至皖水胸前。 “这是什么药?”皖水抬起下巴,望向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的莫君行。“什么药需要王爷亲自来监察?” 这个女人还是一样的倔!即使心里已经千疮百孔,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脆弱!莫君行释然一笑:“王妃认为呢?” “皖水可以猜测这是避孕之药吗?”至少她很希望是! 黑眸中闪现着一股难以言明的郁色,莫君行浓眉一拧,随即掩住乍然显现的情绪:“王妃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端过婢女手中的药,坐到皖水身旁,亲自舀起一勺子,送到她唇边。 皖水满心疑窦地凝视着那双看不透的眼眸,实在猜不透这次他给她准备的又是怎样无法抗拒的折磨!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这个魔王,今天就是硬给她灌下去,也决计不会让她逃过的! 顺从地张嘴,她忍住心中满满的排斥,喝光他递到她唇边的每一口药,即使那是穿肠的毒药!但是,她的视线一直盯住那深邃地看不见底的眼眸,试图从最深处找到一点点预示…… §§第一百零三章 水姬引惑 水姬走进涟水阁,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前的那抹萧索的背影。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却仿佛还陷在白雪纷飞的冬季。 “皖水?”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总是理所当然地把皖水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是不是前生,她们就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走到皖水身后,她轻拍着她的肩:“皖水,虽说已是春天,但春寒料峭,也得注意保暖。” 眼眶微微湿润,皖水微仰头,将泪花眨入眼脸,方才回头:“漪儿姐姐来了啊!随处坐吧,不用跟皖水客套!”那勉强绽放的笑花跟那凄绝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让水姬一阵神伤。 “皖水,王爷他……对你用强了?”那颈间的吻痕还未消掉,看来是这两天的事。 尴尬地往上拢了拢衣襟,皖水强忍住心中的悲怆:“从皇宫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好像……失去理智一般……” 水姬在皖水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皖水,姐姐不知道你跟王爷之间是怎么弄到今天这地步的。但是,王爷对你未必无情!” “漪儿姐姐,皖水真的呆不下去了!”低哑的声音里开始穿插着哭音,她不敢眨眼,生怕眼眶中脆弱的泪水会无法抑制地滑落。 水姬总算意识到他们两人的问题也许比她预想的要严重得多:“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皖水偏头看向窗外那初绽生机的春色,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启齿:“我跟莫君行是亲兄妹……” “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因为他觉得是我的母妃害了他母亲一生,也毁了他以往的十几年!” “他从不爱我!从来没有!甚至他一心想的,是要如何羞辱我,如何报复我!” 一句句控诉,化作一道道坎,将两个人隔绝在天涯和海角! 一时间,水姬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兄妹的血缘早已注定这段情不容于世俗,更何况莫君行的心根本就没人可以看透! 皖水握住水姬的手,好像握住那唯一助她不再沉沦的浮木:“漪儿姐姐,我无法忍受他对我这样的侮辱!他可以囚禁我,可以杀了我,可以折磨我,但是,他不能强暴我!”身体上每一道遗留下来的痕迹,都无时无刻不在向她提醒着她的堕落,提醒着她的……耻辱…… “皖水,想要逃出这戒备森严的王府谈何容易。一旦失败,你能想象后果如何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每到晚上,我都好怕,怕他会化身为野兽,向我扑过来,而我却无处可逃……”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就是他给与她的报复吗? 轻拍皖水微颤的手,水姬迟疑地说道:“皖水,在你决意离开之前,姐姐希望你想明白一个问题。你对王爷的排斥,究其根由,应该追溯到哪里?因为他是你的哥哥?因为他对你的残酷报复?还是因为你决意收回对他的感情?” “收回对他的感情?”皖水呢喃着这几个字,竟然觉得自己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收回感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恨去代替曾经的爱,用逃避去模糊彼此的记忆!” 皖水惊慌失措地摇头:“不可能,我不会爱上他,不会……”她根本没有来得及付出感情,就已经被打入了地狱! 水姬将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般的皖水揽入自己的怀中:“皖水,如果你真的不想困守这里,姐姐会帮你离开的。”不管皖水爱不爱莫君行,他们之间的兄妹血缘已经斩断了一切情愫! §§第一百零四章 擦肩而过 大年初五,王府里一如往常般冷清,丝毫没有节庆气氛。 莫君行伫立在骊风亭上,居高临下俯视整座王府,当视线触及那涟水阁的屋顶,却再也无法洒脱。 自从除夕之夜后,他没有再踏入涟水阁,不知道那个决然却又脆弱的女人到底怎样了!他早已没有报复她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偏偏心心念念只有她的皇兄! 他怎能容许自己看上的猎物被别人觊觎?就算是捆缚,他也绝不允许她离开半步! “爷。”邵离缓步上亭,躬身而立。 “把水姬叫来见本王。” “是。” 不久,水姬从容不迫地步上骊风亭,款身下拜:“王爷。” “水姬,听闻你最近经常去涟水阁陪伴王妃?”莫君行背对着她,淡然问道。 “贱妾说过,贱妾当王妃是姐妹。如今正值春节,贱妾与王妃皆无可拜访之亲人,所以才多多走动,彼此解闷。” “王妃有对你说什么吗?” 明丽的眼眸中闪过厉色,水姬平静地问道:“王爷指什么?” “你们都聊些什么?” “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而已。”此时此刻,她不能让莫君行对皖水产生提防之心。 莫君行凛然转身:“真的就这些?”莫非那个倔强的女人将一切都藏在自己心里,连水姬也未曾倾诉分毫?她想把自己憋死吗? “王妃这些天心情不好,你多去陪陪她,给她解解闷。” “王爷并不是不关心王妃吧!”可是为何,他要用如此冷酷的方式去摧残皖水? 冷冷地扫了水姬一眼,他漠然说道:“你先回去。” 火炎宏正在邵离的带领下往骊风亭走来。 他轻松地打量着这号称比皇宫奢华百倍的王府,心下也不禁暗叹这莫君行的势力之大。一个男人可以在二十岁出头就开始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足以说明他的盖世才能。只是这样一个残佞无道的魔王,对皇朝来说,是运还是劫?对火炎部族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邵爷,这王府之豪华可真是令小王大开眼界哪!”这魔王睥睨天下的气势也让他大开眼界了! 邵离波澜不兴地带过:“王子殿下自辽廓的草原而来,自是对皇朝的院落感到新奇。” 正说话之间,水姬刚好从骊风亭过来,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一缕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火炎宏警觉地回头,凝视着那抹素白纤细的背影,直觉说不出来的熟悉。那女子是何人,为什么仅是背影,就让他感觉到心中一缕细细长长的牵挂?还有,那熟悉的幽香…… 邵离折了回来,疑惑地问道:“王子殿下,怎么了?” 火炎宏收回探寻的目光:“没什么?”应该是错觉吧!这儿可是皇朝,是辅政王府,怎么可能有他熟悉的人? 邵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去的水姬,也没有多问:“王子殿下请上骊风亭。” 莫君行迎风而立,更彰显出他浑然天成的霸气,那是一种让人无法超越的气势,仿若是与生俱来般。 “不知小王是否扰了王爷的雅兴?”火炎宏出身草原,习惯了天高云淡,如今站在这视野辽廓的高处,方才感觉到心与自然融为一体,说不出的通身畅快! “王子殿下是为了结盟一事而来?” “王爷既然开门见山,小王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对于此事,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莫君行优雅而笑:“既是草原纷争,本王何须参与?”没有益处的事,他向来不屑为之! “王爷有何条件?”火炎宏也不是蠢人,自是知道莫君行在暗示些什么。 莫君行掩住眼底诡异的笑意:“本王也只有一个条件。”他笑睨着火炎宏,眼中满是兴味。 “王爷不妨说说。” “王子殿下必须承诺,将来如若本王有任何要求,王子殿下必须照办!”他好久没有玩些刺激点的游戏了,如今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个绝佳的契机,怎能放过? 火炎宏一愣,随即反对:“这如何可以?王爷如此而为,以后岂不是可以随意操纵火炎部族?“ “王子殿下放心,本王管理偌大的皇朝已是力不从心,哪儿来的精力去操纵草原?”他斜斜地靠着柱子,慵懒得无羁。 “王爷,这条件实在太苛刻!何不明确一下,也好让小王思量一番。” “本王现在什么都不缺,如何开条件?”他邪肆地看着显然有些拿不准主意的火炎宏:“王子殿下可以拒绝。不过,如此一来,只怕王子殿下要担心的不是火炎部族是否会受到本王操纵的事,而是火炎部族是否会存在的问题!”草原的形势,他也知道得七七八八,没有皇朝的支持,火炎部族很难统一草原,甚至可能被灭族! §§第一百零五章 决然离去 火炎宏当然知道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必须得到皇朝的援助。只是…… “王爷,您刚才说您只有一个条件,不知是否代表将来您要求小王兑现的也只有一件事?” 很好!如此轻易地就将“任何”转变为“一个”!莫君行但笑不语,偏要看看火炎宏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王爷也曾说过不会浪费精力去操纵草原,是否也代表王爷不会干涉草原的政务?”如此一来,莫君行能提的条件就受到极大的局限,至少草原的政权不会受到他的影响! 莫君行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本王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王子殿下的确有胆识!” “那王爷是同意了?” “好,本王同意。”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吃亏!就当玩一场游戏罢了! 火炎宏自是明了这个魔王对他的些许赏识:“王爷,既是结盟,不知王爷可否借兵供我火炎部族统一草原?” “为什么?”他轻松的语气仿佛正谈论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水光山色一般。眼眸含笑,他俨然就是一个儒雅的温文公子! “自然是为了日后小王有这个机会可以为王爷效劳!” “不错,王子殿下有如此诚心,本王自是却之不恭。” “那……小王谢王爷借兵。”他掩住郁色,不知道这个将一切视为玩乐的魔王将来会提出怎样令人始料未及的条件!但是,他已经后退无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水姬从骊风亭下来后,就直接赶往了涟水阁。 正巧子倩也到涟水阁,说是来给皖水拜年。 “贱妾拜见皇后娘娘。”水姬淡淡地给子倩请安。俗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涟水阁如今已成为冷落萧索地。这个皇后娘娘,只怕不是只为拜年而来的吧! 子倩巧笑连连:“这位想必就是表姐刚刚提及的漪儿姐姐,既是表姐的姐姐,那么自然而然也是本宫的姐姐了!” “贱妾不敢当。” 皖水冷冷地打断子倩的热络:“皇后娘娘此来不知有何要事?” “呃……表姐……”她微微瞟了瞟坐在皖水身边的水姬。 “皇后娘娘,漪儿姐姐不是外人!”皖水自是明了她眼神中的暗示。 子倩心下百转千回,一时还在犹豫。自从那次梓汐湖畔的事,皇上有所察觉后,就一直对她冷漠至极。她知道,如果要挽回那个男人的心,势必要冒险了!只是,她真的要拿自己的命去博取这一段渺茫的情吗?还是说,即使她丢了性命,也未必能够换来他的一滴泪? “如果江山能够换回皖水,朕愿意去赌!”姬如枫决绝的话语回荡在耳际,敲击着她摇摆的心。他为了皖水,愿意拿江山去赌,她为了他,也愿意拿性命去赌啊! 皖水审视着子倩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轻唤:“皇后?皇后!” 子倩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走了神。拢了拢秀发,她靠近皖水低声说道:“表姐,如果你想逃出王府的话,子倩愿意帮你!” 水姬坐在皖水身边,自是听见了这句话:“皇后娘娘何以愿意帮助皖水?”既然要逃,就必须一次性成功!所以,必须要有天衣无缝的计划! “这其一,自然是因为表姐是子倩的姐姐,妹妹不帮姐姐,这才是说不过去呢!其二,皇上为了姐姐的幸福,日夜忧思难安,心神不定,若是姐姐能够重新开始,自是定了皇上的心!其三,姐姐当初为助皇上登基,甘愿嫁入王府。如今皇上已然为一国之主,自是不能忘了姐姐的功劳!” 皖水默然不语,倒是水姬嘲讽地说道:“原来这是皇上皇后的犒劳!”皖水为了姬如枫,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最终居然只换来如此的对待!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后如何帮助我离开?”不管她此举目的何在,只要能助她离开这囚笼,她都愿意一试。 子倩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出自己拟定的计划。 皖水眼中浮现一抹担忧之色:“这样的话,你如何脱身?” “表姐放心,在姐姐没有消息之前,王爷应该不会把我怎样?”其实她只是在赌!当一个女人费劲心思,也换不来所爱男人的一丝疼惜时,她只能用自己的一切去赌,包括她的性命!而她,更是附带上了她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 水姬握住皖水的放置在膝上的手:“皖水,你真的决意离开吗?” 皖水浅然一笑:“漪儿姐姐,这儿对皖水来说,是人间的炼狱!” “那……姐姐祝你一路平安。”但愿以后再不要相见了吧!此去,唯愿你能够好好疗治心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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