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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寂落的揽月楼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热闹,如今俨然成为一座冷宫。冷宫中住的不是被遗弃的嫔妃,而是一个被遗忘的公主。十年了,她已经十年不曾走出这座牢笼一步!日日的萧索,夜夜的落寞,她从一个渴望亲情,渴望温暖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学会独自咀嚼孤苦的女子。十七岁,芳华正茂,她却困守枯楼!皇朝公主,一出生便具备的高贵血统,给她带来的只是十七年的孤僻自封! 曾经圣恩不断的揽月楼,如今奴婢太监全部各谋生路,只剩下当年陪伴如妃入宫的老宫女还忠心地守在她身边。 然而这一天,一直寂寂无声的揽月楼却突然热闹了起来。一大群宫女太监涌进来,接着是各色各样的物品,鲜艳夺目,珠光宝气,反而与这陈旧的揽月楼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很古怪的搭配。 皖水静静地坐在窗前,冷眼旁观,一言不发。任由那群闯进揽月楼的人忙得一塌糊涂。倒是一直陪着她的倩姨小心地打探着:“这位公公,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几乎堆满楼阁的赏赐,十七年了,皇上总算想起这个被他冷落,被他遗弃的女儿了吗? 被问的公公扬着笑,客气地回答:“这可是喜事儿,奴才还要恭喜公主呢?” 皖水嘴角勾出不易察觉的弧度,公主?呵,自有记忆开始,她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还有这样的称呼!如果可以选择,她宁为贫家女,也绝不做深宫的公主!那是她无法逃避的悲哀! 倩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才陪着笑继续问道:“请问公公刚才所说的喜事是怎么回事哪?” “这个嘛,想必一会儿圣旨就要到了,你们稍候。” 正说着,楼外以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圣旨到——皖水公主接旨——” 皖水心猛地一颤,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公主?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她是个公主?多希望他们能把她永远忘记啊!当黄缎圣旨打开,她顺从地跪下,脸上没有半丝起伏。 当无情的字一个一个不可避免地敲进她的耳朵,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空荡荡的静寂中碎了。 当她满怀憧憬渴望有人想起她时,日子在漫漫无期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当她希望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时,一道圣旨轻而易举地毁了她的梦;当她希望守在最靠近他的地方默默地守着他时,她的父皇却残忍地摧残了她追逐多年的温暖! 她的父皇,在给她这一条命之后,又再给了她些什么?七年与母妃的相依为命,十年的孤僻自封,甚至于如今把她当货物一样典当!父皇,你十多年来第一次想起女儿竟然只是为了把女儿推上绝路吗? 潜伏了十几年的怨,压抑了十几年的愤,顷刻间汇聚到一起,幻化成弥漫心田的恨!她目光涣散地看着冰冷的地面,恨意几乎埋没了她的理智。 她不要离开揽月楼啊!这儿是她自小依存的地方,是她得以喘息的天地!她也不要离开他啊!那是她唯一还存着希冀的梦,唯一还可以依靠的人!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还记得她,还关心她的人只有他了!她不要离他太远,即使他们之间隔着沟壑,隔着伦理,隔着道德,她只要默默地守在离他不远处就好了!偶尔,他会带着那抹温度,像日阳一般照亮她孤寂的心,温暖她冰冷的灵魂! 莫君行,她父皇要她嫁的就是他吗?一个杀人如麻的魔,一个笑里藏刀的王?虽然十年来从未踏出这儿半步,她也依然从四皇兄那儿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传言。嫁给他?只怕是呈给他的祭品吧! 传旨的太监有点不耐烦,频频催促:“公主,请接旨。公主……” 皖水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接旨?然后把自己推入地狱,把自己献给魔王吗?她凌厉的目光轻轻地扫过不满的太监,眼中隐忍的怨恨让太监顿时噤口。 旁边的倩姨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急忙出来打圆场:“公公累了吧,奴婢给公公沏一壶茶。” “不用了,这圣旨就由你代接吧!老奴回去交差了。”说完他迅速地离开了揽月楼。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倩姨才心疼地把呆愣的皖水搂入怀中:“苦命的孩子,如果想哭,就哭吧!”最是无情帝王家!如妃当年早已有了认知。牺牲了一个如妃还不够,如今又要牺牲皖水吗? 眼中掠过倔强的寒芒,皖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我不嫁,不嫁!”目光灼灼,她死死盯着那闪眼的圣旨,突然一把扯过它,然后疯狂地撕扯,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 倩姨急忙夺过:“孩子,纵使不愿,也不要明着跟皇上对着干哪!” 紧咬双唇,即使渗出血丝,她也不自知。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仅存的理智管制住漫延的愤怒。“我要去找四皇兄。”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是四皇子也不敢违抗圣旨呀!” 皖水一愣,随即还是冲了出去。倩姨看着被撕扯得不像样子的圣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命运弄人哪! 离开揽月楼,皖水在诺大的皇宫里不辨东西地乱闯。这么多年来,她的天地仅限于小小的揽月楼,对于皇宫的那些可怜的记忆早已抹杀。现在该怎么找到四皇兄的奉清殿? 顺着宫墙往前走,她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看不见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听不见周围纷繁的议论,她任自己沉浸在苦涩的悲伤中。她一直都在苦海中沉沦啊!只有他,是她仅有的短暂依托!可是为什么,连她仅有这点幸福都要无情地剥夺?她不想恨的,无论是皇宫,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皇,她都不想恨!可是,他和它却逼得她不得不恨! “如儿……”一道带着试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如儿?母妃的闺名?谁在叫母妃的闺名?转身,她立刻发现了那个正痴痴凝视着她的中年男人。相对,无语…… 中年男人蓦地想起什么,再惊讶地看向她:“……你是如妃的女儿吧?” 他跟母妃是什么关系?尽管心里疑惑不解,皖水还是淡漠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 “原来是皖水!好啊!长得比你母妃还要漂亮……”男人显得神情激动。 对于他的称赞,皖水只是冷漠以对,冷冷的目光无所顾忌地迎上他热切的眼眸。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他! “皖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舅舅呀!你母妃的哥哥。”他满怀希冀地看向眼前这个美得倾国倾城的女子,尽管布衣荆钗,依旧难掩她的绝代风华! 舅舅?她知道她有一个舅舅叫林潜,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原来就是他!十七年的不闻不问,他居然还记得她!真是难得! “皖水,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能告诉我奉清殿怎么走吗?”虽然并不想跟他多说,但眼前她只能找他帮忙。 “奉清殿?那不是四皇子的寝宫吗?你去找四皇子做什么?”林潜精明的眼眸微眯,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皖水跟四皇子走得近,他是知道的,也从未在意。可是如今,皖水自闭十年突然离开揽月楼,这么着急地找他,想必有什么急事。而发生在皖水身上的急事无非是那道赐婚的圣旨……她想要做什么?抗婚?那怎么行?自从如儿亡故,他还是在朝中多番周旋,才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这么多年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丢官甚至是掉脑袋!如今外甥女终于可以嫁给皇朝最有权势的辅政王,他怎么可以错失良机?这可是他官运的转折点呀! 皖水淡漠地别开眼,不想看见这个所谓的舅舅眼中的计算,那只会让她更寒心。 “你去找四皇子是为了赐婚一事吗?你……不想嫁?”林潜试探着开口。 皖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答,反而转身就走。与其在这儿徒劳地周旋,还不如她自己去摸索! 林潜凉凉地说道:“几天前,八皇子莫名其妙地死了,随后不久,九皇子也跟着去了……” 皖水止步,却没有回头。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那些皇子的生死与她何干? “皇上龙体一日不如一日,皇位之争也愈演愈烈。你的四皇兄也身在其中吧!”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皖水一眼,正确地说是看了一眼那萧索的背影,接着说道:“若是你嫁给莫王爷,四皇子无疑多了一道筹码,而且是决定性的筹码;可是你若执意抗旨,只怕王爷不会轻饶你。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可是四皇子呢?”他踱着步子走至皖水身后:“魔王会放过他吗?” 林潜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只留下皖水愣愣地站着,任秋风拂过冰凉的面颊,掠走心中最后一点温度…… 没有选择了吗?或许是吧!为了他,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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