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不,她并非看到什么怪物,唐慧仁看到的,乃是唐慧仁本人。
而站在唐慧仁身边,一左一右伴着她的人,正是尹珂瑞与汪正宇。
大黎的声音响起:“你们是同学,你们是老相识。”
“不!”慧仁叫起来,“你必须相信我。”
大黎重复他甫迸门就说的话:“是,我相信你。”
照片中三个年轻人态度亲昵,谈笑甚欢,分明是好友,唐慧仁留着长发,巧笑倩兮,那是一帧不可多得的生活照片。
但是唐慧仁一直叫嚷:“我不记得拍过这样的照片,我不记得留过长发,我不记得这两个人!”
大黎先生冷冷地看着她。
唐慧仁忽然掩住嘴,退后两步。
她脸色转得煞白。
她取起用来招呼大黎的美酒,对着瓶口就喝一大口,然后呆呆地坐下。
大黎缓缓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呵,”唐慧仁抬起头,“你必须要相信我。”
“我相信,”大黎毫不犹豫地说,“唐小姐,失忆者是你。”
唐慧仁紧紧闭上双目,焦虑炽热的眼泪自眼角迸出。
“怎么可能,我叫唐慧仁,人人都知道我是谁,我有父有母,我的男朋友是谭啸……”她的声音低下去,惶恐地看着大黎。
大黎问:“你在纳西市干什么?”
“读书。”
“你邂逅了什么人?”
“同学。”
“他是谁?”
“我不记得了。”
“你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慧仁茫然,“事,什么事?我毕了业,我回来找工作,我遇见了谭啸,我出任艾嘉杂志的总编辑,就这么多。”
大黎叹口气。
过半晌,唐慧仁嗫嚅问:“我遗漏了什么?”
大黎轻轻地答:“你遗忘的资料可以写成一本书。”
唐慧仁不可置信:“你骗我。”
大黎自公事包中取出更加多照片:“你与汪正宇的订婚照片。”
“什么?”
“这是你们在当地报章上刊登的订婚启事。”
唐慧仁的双手簌簌地发抖。
“这是令尊令堂来探访你们的合照。”
“你自何处得到这些照片?”
“这不过是四年前发生的事,你在纳西市有许多好朋友,他们存有你的照片。”
唐慧仁震惊地搜索记忆,一无所得。
大黎又叹口气。
唐慧仁用神凝视照片中的未婚夫。
“他此刻在本市居住,你随时可以去探访他。”
“但是我不记得这个人!”
大黎静默一会儿才说:“其实是忘记的好,此君伤害你至深。”
慧仁茫然:“是吗?”
“你到现在还未能把你们三人的关系串在一起?”
唐慧仁又喝了一口酒。
很简单,唐慧仁、汪正宇、尹珂瑞三个年轻人是同学。
慧仁与汪君感情成熟后订婚,但婚事为尹珂瑞破坏,最终结婚的是汪尹二人,但他们的关系只维持了七个月。
在旁人眼中,这不过是另一段老套的三角恋爱,天天在各处各地发生中,并无稀罕之处,但对当事人来说,却必定是毕生难忘的至大痛苦事。
唐慧仁吞一口涎沫,诡秘地笑一笑。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
汪君英俊的面孔,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并不曾勾起一丝回忆。
她冲口而出:“多么幸运!”
大黎说:“是,在某方面来说,的确是。”
“我父母,他们为什么不提醒我?”
大黎失笑:“你说你忘了,谁敢挖你的疮疤提醒你?”
慧仁颓然,父母爱她,巴不得速速忘记,痊愈,重新做人。
慧仁忽然想起来,“尹珂瑞!她为何出现,且佯装失忆?”
大黎答:“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是事实:她不出现,你不可能知道唐慧仁才是失忆人。”
“她故意出现来提醒我!”
“是。”
“为何不放过我?”
“答案有待寻找。”
大黎看看表,“呀,午夜十二点正,这是一个神秘的时刻,相传一切怪物在这个钟数会得打回原形。”
慧仁一惊,她的原形是什么?
大黎说:“我要走了。”
“不,请陪伴我。”
大黎硬着心肠摇摇头:“唐小姐,再不走,我的车子要变回南瓜了,还有,人们怎么说呢?”
慧仁低下头:“你说得对。”
“唐小姐,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朋友应该是她的母亲。”大黎善意地提醒她。
“呵是,妈妈。”
“你找她谈谈吧。”
慧仁送大黎到门口。
“大黎先生,谢谢你。”
大黎咧咧嘴:“我满以为你会诅咒我。”
慧仁苦笑:“你的原形是什么?”
“我想我是一只多事好奇的狐狸。”
他倒是个自嘲能手。
关上门,唐慧仁哪里还睡得着?
她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汪正宇与尹珂瑞,她不知道如果她是她,她会怎么样对付这两个伤害她的人。
但是唐慧仁此刻已不是旧时的唐慧仁,唐慧仁己再世为人,她对这两个人无爱也无恨。
他俩有没有好结果根本与她无关。
慧仁看到照片后面附着汪正宇的通信地址与电话。
慧仁实在忍不住,她拨通汪君家中的电话。
他不是一个早睡的人,马上来接电话。
慧仁说:“我找汪正宇。”
“我是,哪一位?”
慧仁问:“你不认得我的声音?”
对方无意猜谜,不耐烦地重复:“你是谁?”
慧仁只得说:“我叫唐慧仁。”
对方沉默良久。
“嗯?”
“什么事?”
语气冷淡,十分厌恶,并无好感。
慧仁试探问:“许久不见,你好吗?”
“过得去。”
慧仁知难而退,“那……那改天再谈吧。”
对方即时挂断电话,连再会都没讲。
慧仁虽然始终不记得这个人,也有点恼怒,太没礼貌了,对昔日的未婚妻一点旧情不留。
幸亏谭啸不是那样的人,即使她与谭啸不得善终,慧仁相信谭啸会客客气气地对她。
想到这里,心情略为好过。
不过此刻这个君子人身在何处,会不会与尹珂瑞在一起?
开头是毫无线索,现在是所有的秘密一下子揭开,慧仁不知道应付哪一样才好。
她披上外套,开车到母亲家去。
唐太太惺松地来开门,见到女儿连拖鞋都没换,知是急事,心内一惊,睡意全消。
慧仁十分歉意,握住母亲的手,“妈妈,我睡不着。”
唐太太揉揉眼角的皱纹,想起慧仁只有三两岁的时候,半夜爬到她床上,“妈妈,我睡不着,”小小手臂搂住妈妈。
人家的孩子六七岁就一觉睡到天亮,慧仁到六七岁时半夜还时常起来叫人,唐太太十分苦恼。
可是时间飞逝,不知恁地,一下子慧仁便长大了,天天往外跑,三更半夜还没回家,唐太太倒渴望有孩子双臂搭住脖子了。
慧仁总是叫母亲担心。
当下唐太太劝道:“男朋友的事呢,不要看得太严重,你和谭啸,最好听其自然。”
慧仁进得屋来,一声不响,斟了一杯酒,坐在母亲对面,沉默良久,才问:“妈妈,四年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唐太太一听这句话,浑身抽紧,呆若木鸡。
慧仁叹口气,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她轻轻说:“是些可怕到大家都愿意忘记的事吧?”
唐太太声音颤抖,“你,你都想起来了?”
慧仁摇摇头,“不,我什么都记不得。”
唐太太一呆:“是什么人故意提起伤心的往事伤害你?”
慧仁又说:“不要错怪人,是我自己想知道过去一些事。”
唐太太惊惶地看着慧仁。
慧仁发觉母亲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簌簌抖,她很难过,过去紧紧握住那双手,但是母亲的手仍然不住弹跳。
“妈妈,你怎么了?我从未见过你如此不安。”
“我没什么,我稍微有点担心而已,”
“罪过罪过,”慧仁挤出一个笑容,“妈妈,你能否将四年前的事,对我说一遍?”
唐太太沉默一会儿才答:“慧仁,过去的事,提来做甚?”
“妈妈——”
“医生说,你要记得的时候,自然会得想起来,贸贸然提醒你,怕你打击太大,接受不了。”
这次慧仁是真笑:“我心痒难搔。”
唐太太的手停止颤抖。
慧仁看着母亲:“事情不会太坏,妈妈,只要你仍然爱我,其它事微不足道。”
唐太太抱住慧仁,落下眼泪。
慧仁心如刀割,“妈妈,以后,这生这世,我都不会再令你如此伤心。”
唐太太听了这话,号啕大哭起来。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
慧仁告辞回家。
梳洗完毕,她叫谭啸来接她。
一见面就问:“谭啸,你认识我已有三年,来一个总结,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谭啸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是一个爽直、磊落、大方、提得起放得下的时代女性。”
“这是你对我的一贯印象?”
“是的。”
“三年来平均分数多少?”
“九十分。”
慧仁吁出口气,“对于我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谭啸松一口气:“过去?你的过去,与我何尤?”
“也许我过去的行为有点令人失望。”
谭啸想一想:“也许是,但仍然与我无关,我对此刻的你十分赞赏。”
慧仁不得不笑了。
“慧仁,你想说什么?”
慧仁看着他:“你永远是我的好友,无论如何,我不至于要忘记你。”
谭啸到这个时候,不由得静下来,把车子停到一角,轻轻问:“你不是想建议分手吧?”
慧仁答:“大家冷静一下比较好。”
“那可是暂不见面?”
“没有必要,不必敷衍。”
又过了一会儿,谭啸才说:“我并没有看错你。”
慧仁已经觉得安慰,她温言道:“彼此彼此。”
谭啸双眼润湿,连忙开动车子,把慧仁送到杂志社。
曾小姐一见到老板,吓一下:“慧仁,你好象三天三夜没睡似的。”
“你说得完全正确。”
曾小姐警惕:“如果艾嘉杂志有事,我要求知道。”
“杂志大好,是私事耳。”
啊。
曾小姐立刻噤声。
隔一会儿她闲闲道:“集美广告公司的董事总经理袁先生一直想与你见一个面,还有,卓越银行电脑的蔡兴明已被你推过七次……”
她真是个好心人。
唐慧仁十分感激,但是,“曾小姐,扯皮条不是你的本行。”
“啐!”
“白丽回来,请她见我。”
“很好很好。”曾小姐说,“公归公,私管私。”
慧仁哑然失笑,那样还做不到,还出来走呢!
不过说时容易做时难,精神难以集中,内心隐隐作痛,不知恁地,也算得是聪明能干的唐慧仁竟没好好留住身边的男伴。
白丽到了,推门进来。
慧仁从头到脚重新打量她。
她全身米白色打扮,看上去优雅、舒服、矜贵,“找我?”闲闲坐下,姿态不卑不亢。
慧仁叹口气,开口了:“难怪我与你那么谈得来,原来我们是老朋友。”
尹珂瑞比唐太太镇定得多,抬起眼来,有三分喜悦:“你记起来了?”
“白丽,你不像是个失忆的人。”
“慧仁,你也不像。”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丽低下头,感慨万千。
“我仍然什么都不记得,我只知道你原先是我的好友,后来变成我的情敌。”
尹珂瑞点点头。
“我是三角关系中的失败者。”
“不,”尹珂瑞冷笑一声,“你是失败的胜利者。”
“什么?”
“我是胜利的失败者。”
慧仁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在这段关系中,没有人胜利?”
“正确。”
慧仁完全明白,“好比战争,没有人真正的赢。”
尹珂瑞看着唐慧仁:“你变了。”
“变?”慧仁嗤一声笑出来,“人是不会变的,我们看错一个人,是因为当年目光浅短,看不清人家庐山真面目。”
“但慧仁,我的确觉得你前后判若两人。”
慧仁苦笑,“从前的我如何?”
“你骄横、任性、放肆、自私。”
慧仁仰起头,“这么说来,失忆对我有好处?”
尹珂瑞答不上来。
唐慧仁忍不住抢白,“从前的我既然那么可怕,你为什么和我做朋友?”
尹珂瑞答得好:“因为我也同样骄横、任性、放肆、自私。”
慧仁拍案叫绝,知道自己的毛病在什么地方,还是有得救的吧。
唐慧仁终于问到要紧关头上去:“尹珂瑞,你为何再一次在我生命中出现?”
“我来唤醒你的回忆。”
“我的回忆与你何干?”
“我内疚。”
慧仁笑一笑,“你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无论我为什么失忆,那必不是你的缘故。”
尹珂瑞微笑,“仍然自大。”
“不,——是自信。”慧仁指出,“这里头有很微妙的分别。”
“你真的变了。”尹珂瑞有点佩服。
唐慧仁站起来,叹口气,“你提醒了我,使我知道我是一个有过去的女人,现在,我不得不去寻找我的过去。”
“我愿意把整个故事告诉你。”
唐慧仁摇摇头,“我不愿意自你的眼与心看这个故事,我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老好唐慧仁。”
“珂瑞,到底是什么驱使你老远自纳西市丢下工作来到这里扮失忆?”
“你。”
“愿闻其详。”
“我觉得对你不起。”
慧仁失笑。
尹珂瑞知道慧仁不相信她。
她说:“你会找到真相。”
“珂瑞,你可愿意留在艾嘉杂志帮我?”
这次轮到尹珂瑞笑。
真的,小庙如何装大佛。
“我们用得着你写的那些好文章。”
“我并不擅长写中文。”
慧仁一呆,“谁替你捉刀?”
“我听说你们这里最红的作家叫武念薇,我向她买稿。”
慧仁倒抽一口冷气,“什么?”
尹珂瑞笑:“没想到就那么简单吧?”
“可是艾嘉花尽心思,诚意邀稿三载不获!”
尹珂瑞嗤一声,“诚意管鬼用,你付她三倍稿酬,又不同说法。”
唐慧仁如醒醐灌顶,大梦初醒。
“武念薇甚至肯不以本名刊登稿件?”
尹珂瑞答:“将来出书的版权仍属于她本人,她根本没有损失。”
唐慧仁长叹一声:“我还以为那么大的作家不在乎一点点稿费。”
尹珂瑞大笑:“慧仁,这一点阁下可没有变,阁下天真如昔。”
唐慧仁用手托住头。
“慧仁,艾嘉可以继续刊登那些优质稿件。”
“多谢指教。你呢?你可打算在本市逗留。”
尹珂瑞答:“我还有私事要办。”
私事,她的私事与谭啸有关?
“小公寓不见得很舒服。”
“你忘了,慧仁,我的住所一向很挤逼,我的环境与你一直没得比。”
慧仁沉默一会儿,“汪正宇呢,他的出身如何?”
“天,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尹珂瑞看着慧仁喃喃说。
“是,我大节细节一概都不记得。”慧仁愉快地说。
“我不该来。”
“我倒觉得旧友能在这种情况下相逢不知多么好。”
善忘健忘有什么不好呢。
慧仁想起一件事来。
曾小姐同一位作者有过节,多年不相往来,渐渐那位作者后悔,欲同曾小姐重修旧好,一个电话过来,先咳嗽一声:“方,我俩之间有些误会早该冰释一一”好一个曾小姐,打个哈哈,“误会,我俩有什么误会?你一向当我是姐妹,我们一贯友好,没有误会,近日只不过大家忙得死去活来,无暇交际应酬……”
善忘可以泯恩仇,何乐而不为?
“开头,我们绝不相信你是真的忘记。”
“于是有人叫你来试探我。”慧仁微笑。
尹珂瑞默认。
“化名白丽。”
“那是我在学校戏剧班用过的艺名。”
“我连那个也一并忘记。”
“我们是在那里认识汪君的。”尹珂瑞口气平静。
“我昨夜尝试拨电话给他,他异常无礼,并且好似憎恨我。”
“他恨我比较多点。”
“是吗?我不敢肯定。”
“他一向不是个大方的人。”
“珂瑞,你到本市,可有与他联络?”
“我同他己没有任何关系。”
“那倒是好,干净利落。”
尹珂瑞站起来,“我也擅长忘记。”
当下慧仁不出声。
过一会儿她语带双关地说:“珂瑞,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
尹珂瑞何等聪明,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告辞,“你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到我。”
唐慧仁目送她出去。
唐慧仁像尹珂瑞吗?不,尹珂瑞厉害得多。
有意无意,她把历史重演一遍,同样出任唐慧仁的好友,同样与唐慧仁的男友密切来往。
唐慧仁沉着脸,此刻她已经成熟,她不会轻举妄动。
她没有预约就跑去找大黎。
“哎呀,”大黎这样称呼她,“患失忆症的小姐。”
唐慧仁坐下来就说:“我正式聘请你为我寻找自己。”
“我想你告诉我,自八五年至八八年间,发生过什么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那只是一个大概,我要知道细节。”
“唐小姐,人清无徒,水清无鱼。”
“大黎先生,”唐慧仁把身子趋向前,苦涩地对他说,“如果我不先把事情统统记起来,试问我如何真正地忘记呢。”
大黎看着她,“这倒是真的,在你这种年纪,真,还是假,仍然重要得不得了,非搞个水落石出不可。”
慧仁见大黎在这种时刻还不忘讽刺她,不禁啼笑皆非。
“大黎先生,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当然是他们辜负了你。”
慧仁愕然,“你怎么知道?”
大黎笑:“谁会承认自己有错?当然都是他人无良。”
慧仁不再出声,大黎先生嬉笑怒骂,句句自有真理存在。
“让过去成为过去,不就算了。”
慧仁反问:“你不接生意,如何过活?”
“我?你少替我担心,”大黎笑,“我有一个既美且慧还十分富有的拍档。”
慧仁没好气,一时烦恼攻上心头,怔怔落下泪来。
大黎终于放下手上的一本书,讪讪地说:“这是下集,上集不知去向,不知是谁不告而取,我最讨厌书分几册,应该厚厚地钉在一起。”
慧仁打开手袋,把上次拿走的小书取出还他,“反正我没时间看。”
“你看,”大黎逮住机会,“你做了一次贼。”
“我是无意的。”
“说不定尹珂瑞也纯属无意。”
慧仁不响。
“你必须承认,尹珂瑞也纯属无意。”
慧仁不响。
“你必须承认,尹珂瑞是个妩媚的女子,自有吸引男性之处。”
“一次,再次?”
“也许,你的男友们定力都有问题。”
慧仁红着眼坐在大黎面前。
“好好好,我接下这件案子。”
慧仁抬起头来,“这是你一贯的手法吧,叫顾客苦苦地哀求你,”
大黎只得说,“啐!”
这时有电话进来,大黎忙着接听,转过头去。
唐慧仁趁他不在意,把上下两集侦探小说都收进手袋里去。
偷取,是最过瘾的一种行为。
唐慧仁为自己辩白:她不知道失去多少,故此在大黎处取回一些,作为补偿,否则,世界也对她太不公平了。
这时,唐慧仁已没有可能恢复原先平静的生活。
她失却自信,必须要寻回过去,分析得失,才能从新开始做真的唐慧仁。
下午,正在开会的时候,林宇平找,慧仁把会议丢到曾小姐怀中便出去应话。
小林说:“没事,纯是问候。”
“你不会无缘无故问候我。”
小林咳嗽一声:“要出来谈谈吗?”
昨日黄昏,小林看见谭啸的车子停在行政大厦前面,故走过去打招呼,远远看到有个女子坐车上,满以为是唐慧仁,俯下身子,一声慧仁,那女子转过头来,雪白一张陌生面孔,小林才知道造次了。
讪讪地退下,才替慧仁不值。
他已听说最近谭啸车子常接载一个神秘的女子,没想到会被他亲眼目睹。
谭啸不避人,可见不在乎,不在乎人言,还是不在乎唐慧仁?小林恨谭啸不懂得丽惜慧仁。
那白脸女子双目斜飞灵巧,一看便知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不比慧仁,什么时候都懂得替人留个余地,人结人缘,林宇平永远是唐慧仁的拥趸者。
熬了一夜,他便找慧仁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