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侦探社，才发觉那里根本不像侦探社。 　　几件十分精致的古董家具，光线柔和，秘书叫他们稍等，随即进去通报。 　　半晌，一位穿着随便的中年人出来问：“两位之中有无围棋高手？” 　　他们两人摇摇头。 　　那中年人立即抱怨，“一代不如一代，简直没有文化。” 　　谭啸不知恁地沉不住气，反唇相讥：“文化有许多种，人的文化不一定是你的文化，但未必没有文化。” 　　中年人忽然点点头，“是，说得是，你是谁？” 　　这时，慧仁已知他是大黎先生。 　　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他怪，可是却不知可以怪诞到这样地步。 　　她连忙介绍自己。 　　大黎说：“我和电脑下棋，每次都输，怀疑是电脑作弊。” 　　慧仁笑：“它为什么要骗你？” 　　“它当然不会，但是它的设计人想陷害我已经良久。” 　　谭啸听到这里，觉得已经受够，向女友打一个眼色，表示“我们还不走尚待何时？此人自身难保焉能寻人？” 　　慧仁耐心却好，笑曰：“大黎先生，我们与你有约。” 　　中年人这才想起来，“呵是，你们要寻人。” 　　慧仁答：“是。” 　　大黎先生说：“成年人要失踪，你便让他失踪好了，寻他做甚？恭敬不如从命，何必掀他出来？” 　　谭啸一听，立刻对这人改观，嗳，有意思，说得好，有诚意，一点不像江湖客。 　　谭啸看女友一眼。 　　慧仁不去理他，只顾对大黎先生说：“我们要寻的，其实是一个失忆的人的过去。” 　　大黎讶异：“谁？谁失忆？” 　　“我的一个朋友。” 　　“他不记得你？” 　　“不，她是我的新朋友。” 　　慧仁想把白丽的故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但是大黎不允许她那么做，他不住问问题，且显得十分不耐烦。 　　谭啸暗暗好笑。 　　慧仁不悦：“大黎先生，请让我把话说完，不是每天有人失忆的。” 　　谁知这下可给大黎逮到机会了，他呵哈一声，大声说道，“失忆？世上有成千上万的人患失忆症，忘恩负义，一阔脸就变，失忆有啥子稀奇？” 　　慧仁气结。 　　谭啸别过头去偷笑，他简直爱上了这个大侦探。 　　慧仁拿他没辙。 　　“你的好友患失忆，你要帮她寻找过去，可是这样？” 　　慧仁松口气，“是，是，是。” 　　大黎先生想一想问：“她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慧仁据实答：“她不十分想。” 　　“为何勉强她？” 　　谭啸几乎鼓掌。 　　慧仁耐心地讲解：“大黎先生，世人并非都如你这样潇洒脱俗，我们无论做事、交朋友，都需要有过去来证实我们的现在。” 　　大黎微笑：“对，背着过去的包袱，还洋洋自得。” 　　慧仁光火：“请问你到底有无兴趣办这件事？” 　　“你且把朋友的资料放下，”大黎先生大声叫人，“送客。” 　　慧仁不是没有幽默感的人，她忍无可忍，忽然笑了起来。 　　被她这一笑，大黎倒是不好意思了，到底是熟人介绍来的顾客，于是他打开信封，取出照片细看。 　　照片中女子娟秀斯文，十分漂亮。 　　大黎放下照片：“你们可以走了，有消息才联络。” 　　谭啸觉得此行真正精彩。 　　慧仁气语：“花七年他未必找得到她！” 　　不见得，谭啸想，高人行事，一向另有一功，神出鬼没。 　　那天傍晚，他见到白丽。 　　谭啸说：“慧仁似乎比你更心急想知道你是谁。” 　　他到杂志社接慧仁下班，慧仁有急事出去了，他看到他前任病人，便坐过去攀谈。 　　白丽说：“我替你打寰宇通找慧仁。” 　　谭啸凝视她：“你何故如此避嫌？和我说两句话不一定就使我见异思迁。” 　　白丽放下笔，有点无奈，有点苦涩。 　　“我想说的是，你为何不索性告诉慧仁你是谁，一次过，解决她的好奇心？” 　　白丽看着年轻的医生，胸有成竹：“可惜我不知道我是谁。” 　　好家伙，谭啸心里想。 　　这时电话已经接通，慧仁的声音传来：“谭啸，对不起，你且到绿森林咖啡座去等我，我半小时后即到，还有，我有话想和白丽说，叫她也去。” 　　谭啸刚想讲话，电话已经截断。 　　这唐慧仁，说她笨，才怪，她聪明得要死，说她聪明呢，有时笨得要命。 　　白丽处处要避开谭啸，慧仁却制造机会，硬是把他俩拉在一起。 　　谭啸正犹豫，白丽却已干脆地背起手袋，对他说：“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谭啸只得笑了。 　　途中，白丽感喟地说：“你同慧仁这一对，真是台风也甩不开。” 　　谭啸忽然沉默了，就这句话上，他没有置评。 　　在咖啡室坐下，白丽叫一杯红茶，指明要蜜糖加青柠。 　　谭啸忍不住揶揄她：“你倒是没忘记你喜欢什么饮料。” 　　白丽并不动气，只笑笑：“像骑自行车与游泳，学会了便记得。” 　　谭啸很欣赏她这份自在，她使取笑她的人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不论她是谁，她都是一个性格平和，容易相处的女子。 　　他俩等了半小时，慧仁并没有出现，不知给什么绊住。 　　谭啸一点也不闷，与白丽谈着生活上趣事：他先一阵子假期过得多么愉快，他终于学会了滑水与跳降落伞……比他小五岁的弟弟要结婚了，他任他的证婚人，弟妇坚持要一枚好看的婚戒，他把母亲的遗物慷慨地让给弟弟。 　　白丽边听边点头，一路微笑。 　　然后慧仁匆匆赶到，谭啸看了看表，什么，她迟到一小时？好像不大觉得时间过去，她好像来不来均无关系，他好像不十分牵挂她。 　　慧仁坐下来犹自怅惘地说：“他们说武念薇会来，我等了将近一小时，她始终没出现。”又补一句，“我想向她约稿。” 　　白丽一句话也没有。 　　慧仁知道白丽不爱在公众场所发表私人意见，故说：“一个作家，能做到那样飞扬跋扈，也真叫人佩服。” 　　谭啸忽然说：“慧仁，我满以为你做杂志只是为消遣。” 　　慧仁解嘲说：“但是一做就好像鬼上身一样。” 　　谭啸也不再说话。 　　三个人静静就散了会。 　　谭啸精神恍惚，不能集中，唐慧仁遭到冷淡，在外人前不好说什么，十分委屈。 　　谭啸一走，慧仁便对白丽说：“我看他的冷面孔，已经有三年了。” 　　白丽不方便开口，只是赔笑。 　　“做人真难。”是唐慧仁的结论。 　　白丽打个哈哈，“做你还说难，我们真不晓得该怎么做。” 　　慧仁微笑：“听说你写了个新小说。” 　　“是篇科幻，见笑了，学着写的。” 　　“听曾小姐说，是一个女孩子同造物主讨价还价的故事。” 　　白丽笑：“是，女主角走到造物主跟前投诉要把身边的若干人与事退掉换更好的。” 　　慧仁说：“真好想象力，上帝怎么说？” 　　“不能换呢！分配到什么就得那样过一生了。” 　　“真可怕。” 　　“慧仁，你得到的，已是上上签。” 　　慧仁的气忽然平下来，她的五官放松，握紧白丽的手：“真爱听你说话，像是特效药，一听百病消散。” 　　“过奖了。” 　　“真该替艾嘉杂志主持一个信箱。” 　　“这就变了揶揄了。” 　　慧仁低头：“有时真觉得不堪寂寞，举目无亲。” 　　“别开玩笑，慧仁，你父母俱在，还有弟弟，男朋友随时随地殷勤侍候……别叫人妒忌才好。” 　　白丽不让她有诉苦的机会，这也对，免得越诉越苦，越说越气。 　　不知是谁讲的，不喜娶与娘家过分亲厚以及姐妹一大群的女子，免得她芝麻绿豆什么都回家申诉，小事化大，不可收拾。 　　慧仁回到寓所，看到电话录音机上有人留言。 　　“慧仁，我是谭啸，大黎先生约你明天见面。” 　　慧仁嘀咕，真新鲜，不找她，反而找到了谭啸。 　　谭啸像是知道女友会不高兴，预先补一句：“也许，大黎先生认为男人与男人讲话较为方便。” 　　慧仁只得等待明天。 　　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谭啸已经坐在大黎面前。 　　大黎讶异：“小伙子，我约你明天。” 　　小伙子调皮起来也真调皮：“你约唐慧仁明天。” 　　“呵，是吗？” 　　“是，你约我今天。” 　　“你好像很心急。”他端详谭啸的面孔。 　　谭啸嘴角笑意殷然，但是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虑。 　　大黎明白了一半：“这位叫白丽的女子，在你心目中，地位不轻？” 　　谭啸吓一跳，呵心事一下子被人点破。 　　他低头不语。 　　“而唐慧仁，则是你的未婚妻？” 　　谭啸答：“我们尚未订婚。” 　　大黎咳嗽一声：“有人对处理三角关系要额外留神，有人最好不要辜负有人一颗芳心。” 　　谭啸笑得十分勉强：“大黎先生别开我玩笑。” 　　“我是说你吗？我只说有人。” 　　“是，是，”谭啸唯唯诺诺，“白丽有何消息？” 　　“白丽，并不是白丽。” 　　这个谭啸也知道。 　　大黎取出一张电脑打印纸：“她的真名字，叫尹珂瑞。” 　　那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大黎先生，这么短时间内，你如何找到她的身分？” 　　大黎嗤一声笑出来。 　　谭啸知道这是取笑他的无知，既然挂起招牌做生意，当然有点能耐。 　　大黎伸出右手，反过掌心：“指纹，小伙子，指纹。” 　　谭啸奇问：“你们如何套到她的指纹？” 　　大黎叹口气：“我派人去过艾嘉杂志社。” 　　谭啸一怔：“你在警局有熟人？” 　　大黎否认：“我没那样说过。” 　　“呵，对不起，那么，贵侦探社的资料室实在令人惊叹。” 　　“小伙子，你忽然聪明了。”大黎称赞他。 　　谭啸急不可待：“尹珂瑞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黎答：“在这里。” 　　谭啸接过资料：尹珂瑞，女，二十六岁，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五日生于米开，八四年毕业于阳城普罗市圣光大学文学系—— 　　谭啸一呆，这尹珂瑞竟与唐慧仁同年在同一学校同一系毕业。 　　他读下去，婚姻状况：离异。子女：无。 　　谭啸抬起头，奇怪，他本人在不久之前好像也提供过类似详尽资料给人家。 　　呵对了，他最近申请过信用卡。 　　现代人要失踪，实在不是易事。 　　他读下去，尹氏毕业后曾为普罗市梅开朗出版社工作四年，职位：魅力杂志助理编辑。 　　谭啸越读越奇。 　　他冲口而出：“企图，到底有什么企图？” 　　大黎说：“是，也许有企图。” 　　谭啸握住拳头，他担心两个女子的处境：尹珂瑞不知给什么人利用，而慧仁，那些人在她身上想得到什么？ 　　大黎又说：“不过也有可能是真失忆。” 　　又来了，谭啸无奈地看大黎一眼。 　　大黎先生却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毕，由你把事情经过向唐慧仁交待吧，我不耐烦再见那坏脾气小姐了。” 　　“可是——” 　　“可是什么？”大黎拂袖而起，“我又没打算收取费用，别妄想对我发号施令。” 　　谭啸只得赔笑，“前辈误会了——” 　　“我什么都没误会。” 　　他己退入后堂。 　　谭啸在会客室呆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只得打道回府。 　　他一夜不寐。 　　以尹珂瑞那样的资历，跑到艾嘉杂志任职，简直是董事人才任打杂，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是唐慧仁同班同学，为什么慧仁不记得她？ 　　十万个为什么统统涌至谭啸脑海。 　　他并没有忘记，唐慧仁之所以可以认得尹珂瑞，是出于他谭啸的介绍。 　　谭啸额角冒出汗来。 　　这样做，就是要叫唐慧仁不起疑心。 　　第一步棋子，就是谭啸他。 　　谭啸不甘心，几乎立刻想上门去找晦气。 　　不能打草惊蛇。 　　谭啸终于忍到天明。 　　他洗一把脸便去找白丽。 　　她来开门时甫睡醒，脸上没有化妆，看上去比平时小样：“呵，谭啸，是你？早。” 　　谭啸揉揉眼，不愿相信她是坏人。 　　“有事吗？” 　　“我做了个噩梦。” 　　“必定是个可怕到极点的梦，一早要来找朋友压惊。” 　　谭啸不语。 　　小客厅内只得两张椅子，他一坐下来，伸长腿，已霸占了许多空间。 　　白丽给他一杯又浓又黑的咖啡。 　　谭啸正需要这个。 　　“你在喝什么？”他好奇问。 　　“我喝香槟。” 　　早上七时三十五分喝香槟，真是个暖昧的习惯。 　　谭啸觉得白丽混身是耐人寻味的疑点。 　　本来，他一上来就想拆穿她，见到了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是个怎么样的噩梦？”白丽问。 　　谭啸答：“我梦见有人欺侮慧仁。” 　　“慧仁已经成年，她懂得保护自己，别担心。” 　　“又梦见有人欺侮你。” 　　白丽沉默了，过一会儿反问：“谁，谁对我坏？” 　　“不管是谁，我必不放过他。” 　　白丽蓦然抬头，她真没想到谭啸会为她见义勇为，连忙压抑感动之情。 　　“假如你有苦衷，你可以告诉我。”谭啸语气诚恳。 　　“但是我没有衷情。”白丽笑笑说。 　　谭啸十分苦恼。 　　她硬是不肯说实话。 　　谭啸问：“慧仁派人去调查你，你是知道的吧？” 　　“怎么样？”白丽坦然无惧，“有结果了？” 　　谭啸点点头。 　　“我是谁？” 　　听她的语气，看她的表情，白丽真似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你本名叫尹珂瑞。” 　　“慢着，慧仁知道没有？” 　　“我呆会儿就告诉她。” 　　“你应当先通知她。” 　　谭啸怔住。 　　“我并无秘密，你毋须维护我，你应以唐慧仁的利益为重。” 　　谭啸悻悻然：“这次我并不同情唐慧仁，她毫无必要掀你的私隐。” 　　白丽不语。 　　“知道你叫尹珂瑞有什么用？和叫白丽有何分别？会因此和你绝交吗？”谭啸烦恼。 　　白丽缓缓地说：“去，由你去把这个名字告诉她。” 　　谭啸没想到白丽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刹时间有一个个疑团涌上他的心头，白丽的态度太自然了。 　　她仿佛坐在那里等待她的真姓名被发现。 　　谭啸站起来，他需要时间思考。 　　白丽叫住他：“等我十分钟，我们一起回出版社。” 　　谭啸问：“我该叫你什么？” 　　她略一犹豫，笑：“还是白丽好些。” 　　谭啸叹口气，他如不是关心她，他如不关心唐慧仁，何用这样失态。 　　在车上，谭啸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丽，你是一个坏人吗？” 　　白丽并没有耻笑他，她看他一眼反问：“你呢，你有没有做过坏事？” 　　“以我自己的标准，我并不坏。” 　　“毛病就是出在这里，我们看自己，和人家看我们，自有很大的距离。” 　　谭啸感喟：“有一次，病人不幸逝世，我自问已尽全力，但病人家属拿唾沫吐我。” 　　白丽苦笑：“我不知道我是否坏人。” 　　“我相信直觉，我不认为你是坏人。” 　　白丽这才笑：“当心被你直觉所骗。” 　　“它从来未曾令我失望。” 　　到了出版社，唐慧仁已经在开会。 　　谭啸等她出来，拉住她，便说：“你对尹珂瑞三个字有无印象？” 　　慧仁把手中文件放下：“尹珂瑞？” 　　“不，尹珂瑞。” 　　“多么孤芳自赏的一个好名字。” 　　“你可听过这个名字？”谭啸追问。 　　“没有，”慧仁摇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想得远一点，慧仁，大学里头有没有这个人？” 　　“没有印象。” 　　“你们一班有多少人？” 　　“圣光大学每班人百数论。” 　　谭啸不语。 　　“尹珂瑞是谁？” 　　“大黎先生说尹珂瑞是白丽。” 　　“我的天，她知道她是尹珂瑞是白丽没有？”唐慧仁睁大眼。 　　“对她来说，另一个名字，没有意义，也仍然不知道她是谁。” 　　慧仁说：“对，我们生命由事与人组成，名字没有意义。” 　　“这是大黎先生处取来的资料，十分详尽。” 　　慧仁坐下来，对秘书说：“请白丽过来。” 　　谭啸看看时间：“我要回医院。” 　　“请便。” 　　走到门口，谭啸又回头：“慧仁，慢慢来，莫操之过急。” 　　慧仁看着他：“好医生永远关怀他的病人。” 　　谭啸即时噤声离去。 　　白丽推开门进来：“你找我？” 　　“丽，你本名叫尹珂瑞。” 　　白丽坐下来：“是，尹珂瑞，挺特别的一个名字。”她看着唐慧仁。 　　“咦，你怎么没有行动？头一件事是去报失身分证及护照再领新的呀。” 　　白丽微笑：“我并不急着要去哪里。” 　　唐慧仁暗暗佩服她的镇定。 　　“这里是你的生平。”唐慧仁把报告递过去。 　　白丽接过，嘴角仍然含笑：“你看，一个人的一生，就那么短短几句话可以总结。” 　　慧仁说：“你还有几十年可以干些轰烈大事。” 　　白丽阅资料：“据这里说，我结过一次婚。” 　　“多么兴奋，和谁、维持了多久，分了手，是谁的错，你不想知道吗？” 　　白丽说：“这张纸里边没有记载好消息。” 　　“有呀，你曾经在康狄纳斯机构工作四年之久，他们人事部一定拥有你的资料。” 　　“唔。” 　　“到艾嘉来，简直大才小用了。” 　　“我喜欢接受新挑战。”白丽自嘲。 　　唐慧仁笑：“白丽，你不介意我替你追查下去吧？” 　　“不，”白丽看着她，“直至勾起记忆。” 　　“对，直至记忆如识途老马般回来。” 　　白丽忽然长长叹一口气。 　　唐慧仁以为她终于感怀身世：“你放心，白丽，一切问题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白丽抬起头来：“是，我也抱着同样希望。” 　　下午，唐慧仁约了小林见面。 　　林医生取笑：“怎么，是故意冷落谭啸吗？” 　　唐慧仁开门见山：“小林，失忆，到底是怎么一同事？” 　　“呵，关于人类脑部活动，医生知得少之又少。” 　　“失忆，是心理上故障吧？” 　　“我们不知道。” 　　“真要命。” 　　“讲得对，我们只知道失忆也分许多种，有一种人对整个过去遗忘得一干二净。” 　　噫，慧仁想，这是白丽。 　　“又有一种病人，只对某件事某一个人不复记忆，同期发生其它的事不受影响。” 　　唐慧仁惊叹：“可以吗？” 　　“人脑比电脑精确万倍，脑细胞活动状况和内分泌一样，是一个谜。” 　　“病人最终会不会恢复记忆？” 　　“有人会，有人不会。” 　　“废话。”慧仁气结。 　　小林笑。 　　“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病人恢复记忆？” 　　“爱心，耐力。” 　　慧仁说：“要我忘记过去，那才难呢。” 　　“像你那样出身的女子，也不会有什么过去。” 　　慧仁问：“小林，这算是褒还是贬？” 　　“别多心，我不过据实说出来。” 　　“心理医生会怎么做？” 　　“对病人加以催眠，发挖潜意识，帮病人重温从前生活细节，希望可以触动过去记忆……” 　　唐慧仁沉吟。 　　“慧仁，你为何不去请教谭啸？他在大学里对心理科很有研究。” 　　慧仁叹口气。 　　“很多时候，越是亲热，越难开口吧？” 　　慧仁苦笑。 　　“过得了这一关，好筹备婚礼了。” 　　“林宇平，你真是关心我。” 　　慧仁握住小林的手。 　　小林把她的手拎到唇边吻一下。 　　“要是我有个像你那样的哥哥就好了。” 　　小林笑：“人与人之间讲缘分，我和我姐妹并不谈得来。” 　　慧仁说：“我记忆中好像也从未与父母真正交流过。” 　　“但你们是相爱的。” 　　“家父对我的确很慷慨。” 　　“慧仁，你是坚信白小姐患失忆的吧？” 　　“她为何要瞒骗我们？没有动机，没有好处。” 　　小林想一想：“也许她只是想从头开始。” 　　慧仁说：“多可怜，努力过前半生，一无所得，只得放弃。” 　　“乐观点想，一个人难得有机会活两次，多开心。” 　　慧仁笑：“我约了人，要告辞了。” 　　“唐慧仁，要提防这个人。” 　　“谢谢你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