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靠椅上，易远阳静静地，手里无意识地在玩转着一根签字笔，嘴角还留有淤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愿意见任何人，甚至当张茜的辞呈递到他的面前，他没有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是吴佳妮也被他拒之门外。他只想一个人单独地呆着，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干着自己份内的事，尽管有太多的好奇和揣测。 　　早晨，六婶打电话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着伊一的不辞而别，他的心痛得已经麻木。当他接到离婚协议书时，他就知道他和伊一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离婚协议书上伊一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她只是带走了她原来的东西，至于那百分十五股份的归属她保持了沉默。 　　揉揉有点昏沉的额头，他站起来面对着高大明亮的落地窗，看着窗外略显阴霾的天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神情落寞而阴郁。 　　一阵轻轻的脚步传来，熟悉的，似有若无的馥香慢慢地靠近了他，一双柔软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滑腻生香的温暖贴住他的背。 　　他的眉微蹙了下，淡淡地，“我想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不要！”感觉那胳膊抱得更紧了，哀哀的声音，“我不要！远阳，你别这样，就让我陪陪你，好吗？” 　　易远阳轻叹了口气，挣开她的胳膊，转过身，接触到她那满是温柔，怜惜的眼眸，还有一抹淡淡的哀怨。他转开眼，声音淡漠，“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 　　“远阳！”吴佳妮心中飘过一丝恐慌，她瞥到他嘴角的伤，“你的嘴怎么了？”她想去抚摸。 　　易远阳避开她。 　　吴佳妮的手僵在了半空，咬着唇，泫然欲泣，困难地，“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远阳，你别这样对你自己……你这样，我很害怕……求你，别这样！” 　　易远阳沉默地没有说话，只是眸中的颜色更加深重，幽然如漆。 　　吴佳妮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不住轻轻地啜泣起来。 　　易远阳脸上有丝不忍，叹息着，“你，别这样……” 　　吴佳妮止住哽咽，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幽幽地，“远阳，原谅自己好吗？谁也不想这样的！你，你这样我觉得好害怕，好陌生……” 　　易远阳忽而苦笑了下，说不出的怅惘和涩然，“其实，对于你，我已经是陌生的了！不是吗？” 　　吴佳妮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易远阳缓缓地，“你不该回来！十年前，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离开了我，那时，我们就结束了！” 　　吴佳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如此地熟悉，却又如此地陌生。她结结巴巴地，“远阳，你，你说什么？……我不该回来对吗？你，你怎么会这么说？你知道，我当年……” 　　“我知道！”易远阳声音低沉，“所以，我原谅了你，也不再恨你。我，”他苦笑了下，那么伤感，“只恨我自己！” 　　吴佳妮楞楞地瞧着他，看着他的伤痛，他的怅惘，他的阴郁……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的心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变冷，颤抖着声音，“原来，你……你爱的是她！对不对？你其实一直爱的是她，只是，你从来没有觉察！……” 　　易远阳没有说话，眼前似乎飘过那个总是淡淡微笑的女人的脸，澄净的双眸，温暖干净的笑容，还有似有若无的蔷薇花香……伊一，他微微闭上眼睛，心痛得痉挛。 　　吴佳妮的心冷了，身体似乎浸入了一个冰窖里，温度正在慢慢殆尽，消失。她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嘴里是满满的苦涩，声音也有点嘶哑，“原来，原来，你爱的是她！……真正多余的是我……我该想到的，十年真的改变了太多的东西！我曾经以为你对她只不过是习惯，……真的没有想到……”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虚幻。 　　易远阳低低地，“对不起，佳妮，我曾经以为那不过是习惯，可是当她离开我，躺在病床上，做掉了我的孩子，我才明白我爱的是她！也许是太久了，那习惯早已变成了爱，只是我一直没有觉察！我，伤害她的太多太多……” 　　吴佳妮的头脑有些晕眩，她勉强支持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这个男人的伤感，落寞，悔恨，突然笑了，笑得那么凄苦，那么美丽……曾经的思念和执着如同美丽的烟花迸裂破碎，曾经的努力和希望成了一个可笑的嘲讽，她忍不住笑，不可抑制。 　　易远阳看着她，眸中只有深深的怜悯，深深的愧疚，却不是曾经的柔情。 　　吴佳妮终于止住笑，微微抬起下巴，尽管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脸色还是么苍白，骄傲如她，美丽如昔。 　　她没有再说话，转过身，身子仍然那么挺直，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在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她迟疑了下，她多么希望听到那个男人深情的挽留声，多么希望那个温暖的，宽厚的怀抱拥住她。 　　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个男人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已经偏离了她，飘向一个不知名的，遥远的角落，眼神那么缥缈而柔和。她知道，他在想另一个女人，一个他爱了很久很久的女人。而自己从此和这个男人不再有任何关系，也永远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刻。她忍住夺眶的泪水，心冰冷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