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翌日,李家的账房内。
“你骗我! ”丽儿像只被惹毛的猫儿,全身的毛全竖了起来。
桌案后的男人依旧埋首在账册上,快速的拨着算盘珠子。
她跺着小脚,气嘟嘟的娇嚷, “你昨天明明答应我会到外面走一走,今天却还是一整天都待在这里算账,你这个骗子…… ”
李艾生索性来个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在最后的审校上。
“你这个大骗子! ”她掩面轻泣,柔弱的趴在椅子上,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谁教我是个千年女鬼,既然是鬼,当然不必对我遵守承诺了,反正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呜……我的命好苦…… ”
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嘎然停止,旋即又继续。
“都怪我的运气不好,整整盼了一千年,总算盼到一个可以跟自己心灵相通的人,想不到……呜……老天爷真会作弄人……让我的愿望成空……既然这样,我不如去死好了…… ”
他凉凉地回了一句, “你早就死了。 ”
丽儿小嘴一憋,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出来。
“不用公子提醒,我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你好狠的心,还故意这样嘲笑我……呜……我要变成妖怪吓你…… ”
李艾生挑了下眉,淡讽道: “好啊!我倒想看看妖怪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舌头可以变长?还是青面撩牙? ”
“你……呜……可怜我只是一缕无主的魂魄,还要平白被人耻笑,呜……再也没有鬼比我更可怜的了…… ”
“够了! ”李艾生大喝。
她猛地噤声,泪水赫然停止。
“你到底想怎么样? ”
“我要出去。 ”
李艾生瞪她一眼, “我又没拦你。 ”
“公子明知道我出不去,还这么说。 ”她委屈地控诉。
他吐出一口气, “然后呢? ”
丽儿眨了眨水光澈沸的美目, “这还用问?当然是公子带我出去了。 ” “我看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李艾生若有所悟,他可不是随便就能让人唬弄过去的。 “实际上你是想出去找你表哥对不对? ”
她一脸期盼地说: “我在想,或许表哥也住在这个城里。说不定就这么碰巧让我们遇上了。 ”
“哼!你知道京城有多大?住了多少人吗?要是这么简单就让你找到,你也不会等了一千年。 ”
“总要试一试吧! ”丽儿说。
“好吧! ”毕竟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丽儿脸上的哀愁一扫而空,回报他的是一朵明艳无涛的笑靥,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不自在的别开双眼。
他迅速整理好桌案上的账册,顺手抄起保暖的大衣,走出账房。
突然碰见李夫人和管家气冲冲回来。
“娘,怎么了? ”
李夫人哼了哼, “别提了。 ”说完便转身进入屋内。
“管家,到底怎么了? ”他便问管家。
管家有些难以启齿, “刚才回来的路上,夫人突然想去帮大少爷算个命,大少爷应该知道夫人最关心的就是你的婚姻大事了,所以,就去找了京城最有名的王半仙,结果……”
“他看了你的八字,居然说你是天杀星入格,还说这种命格在性格上的表现为有魄力、有冲劲,且可掌权、有威严,这些说得都没错,不过,他居然说你注定孤独一生,一辈子娶不到老婆,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的儿子既有人才,又有钱财,她就不信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娘,随便他怎么说都行,我们未必要相信。 ”他只当它是无稽之谈。
管家赶紧帮腔, “那个王半仙还说大少爷最近会有个劫数,不过也会遇到贵人相助,这位贵人还会帮你化解这个命格。 ”
“贵人? ”李艾生斜瞅一眼含笑盈盈的丽儿,嘴里不禁嘀咕, “我看是祸害还差不多。 ”
丽儿噘起粉唇,不依的娇嚷, “公子,我已经够可怜了,你怎么忍心说我是祸害? ”
“娘,别听那个什么王半仙的,您要孩儿娶谁,孩儿就娶谁。 ”对他来说娶谁都一样。
宋夫人心头大乐, “真的吗? ”
“当然是真的,您看哪位姑娘比较顺眼就选谁,孩儿没有意见。 ”
她笑得合不拢嘴, “管家,你听到了吗?要是他敢反悔,你可要作证喔! ”
“是的,夫人,老奴全听见了。 ”管家笑说。
“那娘可要好好的挑一个,不过你放心,娘会事先征得你的同意,毕竟这个媳妇儿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
李艾生只有对娘亲才不吝惜露出笑容, “全由娘作主。 ”
“太好了,太好了! ”宋夫人听了更是心花怒放, “管家,走!我们得开始计划了,很快家里就要办喜事了…… ”
管家跟在宋夫人后面走出偏厅,一路上主仆俩不时交换意见。
“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娘。 ”丽儿有感而发地说。
“自从我爹过世,她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我们兄弟身上,只要能让她开心,再大的牺牲也无所谓。 ”
她的眼眶中泪光闪动, “看到李夫人,我就想到我娘,如果老天爷能让我再见她一面让多好,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
李艾生冷不防的泼她一桶冷水, “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找到你的表哥,好赶快去投胎比较重要。 ”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会找到表哥的,无论还要等多久,我都要找到他,然后亲口问他…… ”
“问他什么? ”
丽儿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没什么,我们不是要出门吗?快点!不要拖拖拉拉的。 ”
他不禁翻翻白眼,心想,明明是她跟他先扯东扯西的,现在又反过来催他!
“大少爷,你要出门是不是? ”找过见他拿着大衣,一副打算外出的模样,上前问道: “外头天气这么冷,你要上哪儿去? ”
李艾生顿了一下, “只是出去走走。 ”
“那小的陪你去。 ”
丽儿朝宋麒英猛挥小手,示意不要让其它人跟着。
“不用了,只是到大街上而已,我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他说。
昭贵听他这么说,才没坚持跟上来。
李艾生动作俐落的被上大衣, “鬼不是白天都躲起来,晚上才现身的吗? ”
她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因为我是依附在人的身上,所以才能在白天出现,现在有这个机缘,一定是老天爷终于被我的痴情感动了,这次绝对可以顺利的找到表哥…… ”
李艾生摇摇头,由着她去作白日梦。
“我真的不该带你出去! ”宋麒英在房内大声咆哮。
丽儿低头绞着光洁白皙的十指, “公子,你别发这么大的火嘛!人家已经在反省了。 ”
“反省有什么用?你让我在大街上丢尽了颜面,大概不用多久,全汴京的人都会以为我发疯了,才会在大街上对着空气吼叫。 ”他的音量越来越大,连外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丽儿心虚的偷瞄他铁青的俊脸,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我有什么办法? ”
“是谁看到新鲜的玩意就吵着要过去凑热闹,我不答应,就赖在地上哭? ”李艾生火大的指着她, “不是每次哭都有用,告诉你,没有下次了。 ”
她霎时鼻头一酸, “公子,你别这么小气嘛!人家已经死了一千年,你想想这千年的变化有多大,况且我在世时从来没有逛过街,才会一时兴奋过度,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嘛! ”
李艾生两手抱胸,用眼角睥睨她, “哼!你现在愿意求我了? ”
“算我求你嘛! ”心儿小声地撒娇。
“你真的愿意再带我出去? ”她喜出望外的抬起宛如冰雪般剔透的面容,那清丽柔媚的五官漾着一抹笑意。
见到她的笑容,李艾生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 “我明天正好要去参加一个寿宴,可以顺便让你开开眼界。 ”
丽儿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好棒喔!可以出去了…… ”
“不过…… ”
她的笑容蓦然僵住, “不过什么? ”
李艾生脸色一正, “不过你什么话也不能说,也不准吵着要去什么地方。要是让我再闹笑话,就真的没有下次了。 ”
“遵命! ”她屈膝行了个礼, “明天我一定会乖乖的听话。 ”
他嗤哼一声,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
丽儿感动地在他身伴磨蹭,宛如猫儿在跟主人撒娇。 “谢谢公子。 ”
即使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也没有任何触感,李艾生瞅见她柔媚的姿态,全身的血液顿时直冲向某个部位,俊脸泛起红潮,像被开水烫到似的跳开。
“公子? ”他异常的反应让她不解。 “你的脸好红,是不是病了? ”
李艾生吞咽下口水,尴尬地叫道: “你……你不要过来! ”
该死!他怎么会对一个女鬼有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 ”心儿读到他的心思,天真地问。
他用力地拍打一下额头,低哑的诅咒, “天杀的!我怎么忘了她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 ”
“公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热?可是现在应该很冷才对啊!莫非你发烧了? ”她不自觉的靠近他。
“不要再过来了! ”李艾生失声大叫, “我……我没病,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就好了。 ”他努力平息胯间的骚动,不让任何人瞧见异状。
丽儿眼泛泪光,委屈地问: “公子是不是讨厌我? ”
“不、不是,当然不是了。 ”如果讨厌她,就不会有这种糗事发生了,从未对任何姑娘产生任何遐想的自己,现在却对一个女鬼有了绮念,光想到这个,他就冷汗直冒。
她好奇的问道: “公子对我有什么绮念? ”
李艾生怒极大吼, “你……不准再偷听我的心! ”
“这、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和公子心意相通,自然而然就能听见,想不听也不行。 ”她差点被他的吼声给吓哭了。
他吼得脸红脖子粗, “反正不准就是不准! ”
“好嘛!我尽量就是了。 ”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嘛!唉!谁教她是寄人篱下,只有忍耐了。
“你真的办得到? ”宋麒英狐疑地瞅她。
丽儿噘起粉唇, “公子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
“哼!我就相信你一次,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偷听我的心事。 ”
她只能在心里埋怨,不敢真的说出来,免得惹他生气。
“是,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