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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海棠福了福道:“平贵人带人在咸福宫搜出一个布偶,上面绣了万岁爷的生辰八字。已经闹到太后那里了。”她跟了琴德倒是学全了琴德的谨言慎行,只是这么一句话却让琴德皱了眉头。   咸福宫是琴德安排给那王氏居住的,自从她入宫之后,玄烨倒是十分宠她,去畅春园里也次次带着她,她一个汉女的身份,不禁叫人嫉恨。而平贵人却是太子的姨母,又是庶母身份,自从静观斋里禁足放出来之后也颇得玄烨看重,如今还有了身孕,虽只是个贵人,却又不能拿寻常贵人的身份待她,在宫中连几个嫔主也要让她,只是这一次没点风声的,却单独在咸福宫出了事。琴德素知太后不喜王氏,如今闹到太后手里只怕不得善终。   琴德锁了眉头,皇上在外打仗,便是再宠王氏也远水难救近火,太后真要下了懿旨,便是自己也保不住那个王氏。她平时与王芷岚并不亲密,也许就因为两个人太过相像了,同性相斥,自己见着她就像对了一面镜子,无端生腻,因此琴德倒是心中对那个王芷岚有些抵触,并不怎么待见她。只是如今她却看得出那个王答应却是犯了众怒,被人趁着皇上不在宫中之时嫁祸于她,又借了太后的手,想来皇上一向孝顺,便是回来见着王氏的尸首也不敢对太后有所怒言,而且又是平贵人出的头,她如今有了身孕,更是娇贵,原先为着太子被皇上怒斥谴回一事已经在太后身边哭诉过多次,如今这话在宫中也成了禁忌,更遑论要去怪罪于她。   琴德想了想:“备轿,去慈宁宫。“海棠靠近了一步,沉声道:“主子,如今她们是在寿康宫太后那里。”   琴德笑了笑,黑澄静明的眸子里泛出些清冽的光芒,倒是与她平常的守拙不太相像:“不去见太后,先去找苏嘛姑姑。”   第八十章一前一后两顶素色的轿子稳稳地落在了寿康宫门前。琴德先下了轿,却是去扶那先前一顶轿子里的老太太。   见着苏嘛拉姑和德妃娘娘到了,寿康宫的太监不敢托大,连忙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迎下来,打了一个千道:“德妃娘娘吉祥,苏嘛大姑姑吉祥。”   两人进了内殿,里面果然已经聚了一屋子的人,见着她们两人进来,太后忙命人赐了座。   平贵人也立在下首,见着苏嘛和琴德进来勉强福了福,算是行过礼,她如今有着身孕,众人本来也好叫她多动,因此琴德仍旧是含笑着辞过并不以意。   太后对着琴德道:“你和苏嘛也来了也好,正好听听这贱婢的回话。”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对着温贵妃冷冷地嘱咐道:“我知道你素来不如孝懿皇后伶俐,原先也不指望你能干出什么声色,只是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叫我怎么说你好。孝懿皇后原先在时宫里向来干净,如今她一走什么鬼魅魍魉都冒了出来。”   温贵妃低着头,十分委屈却不敢不回话:“皇额娘教训的是。”   太后睨了她一眼,琴德恍惚从那冰冷的眼神里见着了还在做顺治爷妃子时的太后,她们似乎都被太后的慈祥和善被蒙蔽了,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仁宪皇太后也曾经是在后宫斗争中历练成长起来的。   “我把话说前头,皇帝是我老太太唯一的指望,你们要闹我不管,但是谁敢在皇上身上生事我绝对不会放过。”太后的声音掷地有声,却绝非虚言恫吓。太后信佛,极为忌讳这些咒魇巫蛊之术,这一次布偶之事正好砸在了太后的痛处,琴德虽是有心想保王氏却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却仍然有些烦躁,那些人怎么就那么纠缠不清呢?为了一个王氏惹出这么大的风波这又是何苦。以皇上的性子,回来就算是不立刻发作,按下了却一直会记恨过去,到时候气什么撒出来却是不知道,她们也太小瞧皇上了,怎么就可能会让她们如愿的。她太清楚皇上的脾气了,你不让他做什么,他是偏要去做的人。这个王氏不过一个汉女,掀不起多大风浪,就算皇上宠她些,新鲜劲一过也就丢开了,如今这样一闹,只怕是皇上还要特意多注意到她了呢。   她按下心头的不快,朝着太后道:“那个王氏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皇上待她一向宽厚。臣妾想着那个王氏即便糊涂也做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她的姨母还做过皇上的奶娘,她的表哥又是皇上从小的伴当儿,都是知根知底的清白出身。”琴德顿了顿,留了些时间让太后自个儿去琢磨,“做出这样的丑事那是要灭九族的大祸,王氏便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有些不满,也不敢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她不想着自个儿,也要顾忌家里的父母。”   宜妃轻轻笑了笑,似是玩笑般地打趣道:“妹妹果然心善,可是妹妹没有听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说么?那个王氏罔顾天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哪里还有良心可言啊?连天恩浩荡的皇上都可以谋害,自家父母又算得了什么呢?”   太后却点了点头,脸色减缓,知道琴德说得有道理,只是她素来十分相信这种事情,初闻此事一时大惊,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一向是宁可错杀,不可枉纵的。然而琴德的一番分析,尤其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那一句倒是让她有些不能下手。太后自己明白,如今在宫中能有这样地位全是皇上看重,众人跟风才有她现在的威仪。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不比孝庄太后身历三朝,抚育过两代皇帝,自然还是要顾忌些皇上的意思。   太后皱了皱眉头,转身对平贵人道:“你把这件事再细细和大家说一遍。”   平贵人无奈,只得将此事又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谁知琴德请来的苏嘛拉姑听得十分仔细,多次打断她细问,如今一来平贵人不免有些紧张,倒是有几处前言不搭后语的情况,一时所在的妃嫔们都有些明白了,只怕是平贵人要害那个王氏。   平贵人讲完,暖阁里忽然静了下来,只听得铜漏滴下,泠泠的一声像是滴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苏嘛拉姑半眯着双眼,有些慵懒:“你说是从王氏的衣服箱底翻出来的布偶,那管着王氏衣物的宫女怎么说呀?”   平贵人脸上讪讪,还没有答话,便听见太后“唔”了一声道:“把那个宫女去带来。”   宜妃原本端坐在下面不动声色地听着,忽然听见要传那个宫女,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坐上气定神闲的琴德,眼底飞过一丝异色,如同她水葱儿般指尖上带着的金护甲上殷红如血的珊瑚珠。   谁知去传人的太监半响才回来,然而终究没有带着宫女进殿,只是一个人进来面色为难道:“启禀太后。这个宫女十分的肮脏鄙下,怕是有辱太后、几位娘娘的眼睛。”   太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只是冷冷道:“传。”   琴德胸中一紧,闻了那太监的话,便知恐怕那个宫女是已经被上过刑的了,谁知当她被带上来的时候,琴德还是吓了一大跳。   只见她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块好肉,皆是血污,看起来带上殿前太监还是帮她收拾过的,不然只怕还惨。琴德看了不忍,别过头去。平贵人却是已经吐了出来,太后看了她一眼,已知不是她下的手,于是叫人另行扶到内室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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