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家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他英俊潇洒而且算得上年轻有为，年仅二十六岁就能在H市的中心医院做神经外科的主治医师，在医院里深得从医生护士到病人的喜欢，他从小生活在农村，学习成绩优异是当时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所以一直是父母眼中的骄傲。如果不是发生一件意外，也许他的一生会沿着现在的轨迹继续下去。 　　他刚做完一个小手术，休息了一会，刚进入手术间就听到急诊科医生紧迫的声音，从而知道这次患者的伤势必定非常严峻，他不敢有丝毫拖泥带水，疾步向手术台走去，一边沉声道：“谁来说患者具体情况？” 　　“患者姓名不知，青年女性，车祸致颅部创伤，面部严重变形，多发性肋骨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血压75/45，脉搏32……”“第四至第六肋粉碎性骨折，断端向内移位，造成心肺挫伤内出血，立即开胸抢救，准备静脉输血，快！张医生，颅部交给你们脑外科了，请尽快抢救。” 　　新来的急诊护士还在汇报当中，刚来上班就有这么重大的手术，一定很紧张的，他已经走到手术台边上，见患者颅脑血迹斑斑，脸部已肿得认不出原来的模样，整个头部看起来异常的恐怖，情况确实非常不妙！在墙上看过患者光片后，他皱着眉头开始仔细地为这个伤重垂危的患者检查起来。 　　一个胖子医生在这个时候也进入了手术间，一边穿无菌衣一边问他道：“敬哥，怎么样？” 　　胖子医生是他科室里的杨东主治医师，也是他的好友，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直关系很好而且在一起工作，关系好的更是没话说。他先从患者的头上收回手才说道：“头盖骨骨折并造成颅内出血，小东，立即准备开颅修补血管，我来定位。” 　　“没有问题！”杨东也不问他是怎么诊断出来的，戴好手套之后就走到手术台边，着手准备开颅手术。 　　备皮，切开头皮，开颅，固定，清除出血，开始修补脑血管裂口，杨东主刀，动作形如流水，俨然是一位老练的脑外科医生，而他则在一旁协助手术进行，两个人配合得井然有序，一场抢救伤重患者的大型手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 　　“患者血压下降，65/40……” 　　“60/38……” 　　“静推多巴胺，快！” 　　“是！”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在各个医生争分夺秒下，患者又恢复了基本体征，与之同时，开胸检查术已经接近尾声，那边的医生问道：“我这边差不多了，张医生，你那边怎么样了？患者脉搏持续减弱，恐怕不能支撑太久。” 　　“放心，有敬哥和我在，就是死神也要退避三舍！”杨东露出个自信的微笑，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觉又加快了几分，赶在胸腔缝合结束前修补好了脑血管，抬眼瞥了胸腔手术区一眼，大大呼了一口气，“血管修补完毕！我这边马上缝合……” 　　杨东刚拿起手术针线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忽然出手拦住了杨东，指着颅内大脑上一块灰色区域说道：“小东，你看看……” 　　“咦？”杨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他道：“脑组织病变？” 　　灰色质地在白花花的脑组织显得有些刺眼，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下了头：“是肿瘤，车祸时有可能伤到了瘤体，必须摘除才行。” 　　“现在？”杨东有些犹豫，“器械不够，要手术恐怕很难完成……”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没忘记患者还在生死一线的抢救当中，仅思索了一下就下了决定，转头对旁边的手术护士吩咐道：“立即叫器械室另送器械过来，我们要摘除患者的肿瘤。” 　　护士应声拿起手术室电话准备拨打给器械室，却被急诊科的主刀医生叫住了，略带不满的声色道：“你们怎么回事，谁叫你们自作主张的？仅仅凭着肉眼就诊断病人患有肿瘤，你们有什么医学根据。”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杨东就瞪了那个急诊科一眼，眼里竟显出一丝凶相，大声道：“敬哥的话就是根据，我们医院谁不知道敬哥在病理诊断上的能力，什么时候错过一次？哼！” 　　“就算是得了肿瘤也不关你们的事，我叫你们来协助抢救病人的，可不是叫你们来做脑肿瘤手术的，你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行。”急诊科医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杨东，他有些恼羞成怒，搬出了医院的规矩，眼下这个病人是急诊科的，怎么治疗应该有急诊科来做主，而不是前来出诊协助抢救的神经外科医生。 　　作为神经科的医生，他再清楚不过脑肿瘤的轻重了，见急诊科只顾病人眼前的病情，只得好声建议道：“李医生，如果瘤体出现破裂还不现在摘除的话，恐怕……” 　　“不要说了，肿瘤又不是今天生成的，治疗也不用急着一时，你又没确定瘤体是不是破裂了。”李医生显得有些不耐烦，“一个脑肿瘤手术你们也知道要多久才能完成，病人现在这么虚弱，怎么能撑得住这个时间，还是等病人伤势稳定下来再说。” 　　“可是……”这个伤势颇重的患者能否撑得住长时间的脑手术确实是个问题，他也有点犹豫，以后再手术摘除肿瘤是目前最保险的治疗方法，可他怕肿瘤受车祸的影响导致患者有更大的危险。 　　“好了，肿瘤的问题我会交代病人以后治疗的，你们也快点完成手术，早一点送病人去监护室。”见他还在犹豫，李医生所有的不满都明显放在脸上了。 　　见急诊科的医生不愿意，他把视线从患者大脑病变区慢慢抽离，对上杨东征询的目光，摇摇头又点点头，视线重新放回了手术野上，眼里充满了不甘的眼神。 　　杨东就好像能看到他的心似的，想了一下就对一边的护士道：“马上叫器械室以最快的速度送器械过来，我们要做脑肿瘤切除手术。” 　　“杨医生，你这……”江医医生见他们还不死心，脸上明显的不快，“病人现在进行脑瘤切除手术会很危险，我希望你……” 　　“你，你什么，我说了要做就得做，是不是还要我去医务处申请才行？”杨东目露凶光，转头对手术室护士道，“你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打电话！” 　　手术室护士吓了个激灵，连忙给器械室打电话，李医生被气得不轻，连连说了几个‘好’字，警告他们道：“随你们怎么搞，不过出了事你们可要负责！” 　　“要负责也轮不到你负责！”杨东不屑的回击李医生，然后得意的看着他道，“敬哥，这个手术要怎么做？” 　　他先仔细地检查这块灰白质地，分析过后才临时凝定了切除手术方案。新器械一送来，杨东在他的示意下，调整好放大镜，执着手术刀，慢慢向灰白质地部位刮去。 　　刀入，血出。 　　这不是一般的渗血，而是那股鲜血从刀面飙出来，血流很急。 　　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他竟然在杨东下刀之后才发现这个肿瘤是动脉瘤，如今已造成大出血，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脑动脉出血是每个医生都不愿意碰见的颅脑手术并发症，这得要医生以最快的速度止血，并且在这操作基础上绝对不能损伤到脑组织，不然后果非常严重，他没时间多想，也没有了退路。 　　止血！ 　　止血！ 　　赶紧止血！ 　　止不住血，这条生命肯定就此完结！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不管心脏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他都要稳住，可这时刻，杨东一向沉稳的双手竟然产生了微微的颤抖，他一发现这个状况就连忙出声提醒道：“小东，稳住，要稳住才有机会！” 　　“音乐！”杨东听他的话，停下手先深呼吸了一下。 　　优雅的纯音乐在手术室间轻轻响起，杨东也似乎随着音乐声恢复了平静，手术的进度也逐一进行，速度较之前更是提升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进行的大脑手术是最耗时间的拉锯战，从止血到完全切除肿瘤，花费的时间比普通手术要多出几倍，即使他们能完成这个手术，也要看患者能不能支撑得住。 　　车祸下的患者之前又经大手术抢救，身体机能弱到不能再弱了，就在手术还在进行当中，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病人血压下降很快，快没有脉搏了。” 　　“不好，病人心脏骤停。” 　　“李医生，请帮忙电击起搏。”他看向李医生，这个时候他和杨东都空不出手来，只有指望急诊科的医生了，这种紧急抢救方式不正是他们急诊科的拿手好戏么。 　　啵病人没有动静，除颤能被调高到250。 　　啵二次电击过后，监测仪上还是一条直线！他大概不信邪，呼道：“300，再来！” 　　啵还是完全没有动静！李医生停下手看着他和杨东，嘲讽的眼神显露无遗。 　　“再来几次看看……”他有所不甘心，脑动脉修补术那么难的操作都完成了，眼看肿瘤也要完全清除，只要经过这一关，患者恢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谁也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再一次次电击，一次次提高能量，可患者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几分钟过去了，他也失望地摇了摇头，患者呼吸停止后不做任何人工维持呼吸有5分钟以上就会脑缺氧而脑死亡的，脑死亡的患者再抢救也没有任何意义。 　　“记下死亡时间吧。”看来之前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他叹了一口气，向杨东递了一个眼色，便退下了手术台。 　　患者已经死亡，他和杨东脱下身上的无菌衣，在急诊科医生的热嘲冷讽中准备离开手术间。 　　手术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一个小护士刚接听一会，小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色，迟疑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患者身份确认了，是我们医院的王……吴医生，下面叫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抢救回来……” 　　“都死了还怎么抢救？”李医生问小护士，“是哪个吴医生？” 　　“是脑外科的吴倩医生。”手术室护士一边回答一边偷偷瞄向他。 　　“什么？你说是谁？”他惊了一下，脸上突显狰狞，吴倩这时可是在外省的医院进修，怎么可能会在他们这里发生车祸？ 　　小护士似乎被他吓得小脸唰地一下变得发白，结结巴巴答道：“门诊那边说的，说患者的包刚送到医院，在里面找到的身份证，患者名叫吴倩。” 　　不可能，他不相信，一定是和小倩同名同姓的患者，他带着心中的恐惧，两步做一步走手术床尾，抓起死者无菌布单下的右脚，一个显三角形的胎记赫然在目，他脑袋嗡地一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不！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张子敬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刺眼的亮光让他一下子睁不开眼睛，干脆闭上眼睛，两手轻抚着狂烈跳动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小倩下葬的前一晚，他一个人跑到酒吧买醉，后来不知怎的走到小倩即将下葬的墓地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就遇见正在进行的葬礼，由于当时吴家的人对他成见很深，他只能远远的目送小倩入土为安……吡呖叭啦，吡呖叭啦，蹦叭……就在张子敬还沉浸在回忆当中时，身后的一阵鞭炮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心中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向鞭炮声那个方向望过去，一个熟悉的葬礼映入他眼中时，他是真的完全呆住了，眼里不禁浮起一丝迷茫，他不是还在做梦吧？ 　　他下意识用力一掐自己，痛！他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