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偶然在《乐府》中读到这样的诗句,竟是一愣神,眼前似乎展现出一幅盛夏莲花满池的景象。父亲说,她出生的那一天,院里满池的红莲开得正艳。放眼望去,那一片片的红艳绝美之极,幽香萦绕。抓周的时候那些琴棋书画她都没有抓,偏偏抓了一朵摘下来的红莲,所以盈晚有一个乳名便叫做盛莲,像盛开的莲花一般妖娆却清雅。
可惜盈晚虽然爱莲,却不愿被别人唤这个名字。她觉得那莲花虽是盛开,却不得不在夏末凋谢。她不愿那样凄惨的结局。
怅然淋身,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这些扫兴的事来?暗恼着,却已无心在书上。随意一丢,起了身踱到门口,正撞上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云儿。“云姐姐?”盈晚一边揉着撞痛的脑袋一边埋怨着,“做什么啊,像投胎似的。”
云儿扶着门框喘着气:“二,二殿下来府上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盈晚莞尔一笑:“哦,知道了,我这就去。”
“可是……”云儿皱着眉表示不赞许,“这会儿老爷也不在府上,小姐你,一个人……”
盈晚想了想,问道:“那我哥哥呢?把他也叫来不就好了?好啦,我先去前厅等他。”说着理了理衣裙便举步前行。
云儿想想也只好如此,提着裙子便是一溜小跑。
盈晚迈进前厅时,齐允正悠然品着茶。盈晚瞄了眼茶色,好家伙,王管家你到是把老本都拿出来了。齐允瞧见身穿白底水红云纹裙衫的盈晚在他身前站定,款款行了一个礼,微微有些愣神,这个丫头,偏偏这么喜欢红色,却不俗不烂,艳中带雅,妖中带清。见盈晚疑惑地神情便正了神色挥手道:“晚儿这么规矩做什么?找个位子随意坐吧。”这态度倒像是主人一般。
盈晚撇撇嘴,在他对面坐下来,看见桌上摆的一卷画轴,脸上马上如沐春风:“看来二哥给我带好消息来了。”
上次在五味楼,盈晚遇到齐允,便拜托他向齐彦索回《红莲图》。可代价却是当时手上带着的红漆镯子。
齐允得意笑着,将画轴扔给了盈晚:“那是当然,本王是什么本事。”盈晚冲他献媚一笑,解开了青色丝带,缓缓展开来。美目凝视了许久,唇边笑意展开。盈晚抬眸看着他,眼中盈盈波光流转,似是清澈的溪水,流入他的心间。
“晚儿啊,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给你抢过来的。你可要补偿我才是。”齐允说道。
是费了不少功夫,盈晚淡淡笑着。这《红莲图》与齐彦的虽说是一模一样甚至连印章和轴上裂纹都分毫不差。但是那丹青的墨迹似乎还有些潮湿呢。齐允啊齐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我上次不是给你报酬了吗?”她听他这么说,还是撅起了嘴。
“那个不算,作为补偿,今天咱们一起去踏青。”齐允笑着看她,眼中满是不容抗拒的光。
盈晚闷在府里有些时日了,正愁着无事做,到合了她的心意,面上佯装深思熟虑。见到云儿这时赶了过来,就问道:“我哥哥怎么还不来啦?”
云儿气喘嘘嘘开口回着:“小姐,少爷不在府上。”
“走吧,你哥哥正在车上等着呢。”齐允开口说道。
盈晚出了府才发现门口停了一辆大大的紫缯梨花木马车,一看就不是闲人能够坐的,那白色雪驹马也高大得很,盈晚此时身形还较小,仰头看向马鼻“哧哧”喷出的热气,愣神了许久。齐允好笑得看着她呆愣的模样:“上去吧。”
一个青衣小童从车厢外跳下来,跪趴在地上。盈晚看了眼,那小童比自己还要小个三四岁,于心不忍踩在他瘦小的背上,盯了很久还是没有上前。齐允淡淡一笑,嘴里却嘲道:“丫头真是麻烦。”挥手让小童让开,一步跳上马车伸出手去拉她。盈晚笑着伸出手借着他的力道登上马车,他的手心温热,她的指尖触到指关节薄茧,想着一定是日日埋首与书画之中的。
盈晚虽说也是名门之后,可这样的皇家马车还是没有坐过的。心里自然开心,想着这么大的马车,可以躺在里面翻滚几圈都没关系,于是咧着嘴一把撩开车帘,却当场愣在那里,车里满当当的人呐。
首先瞧见的就是太子齐宇,正对她微微一点头。边上是齐彦那个家伙,见到她,微微一挑眉,似是挑衅。盈晚心里生气,还没找他算账呢。
后面的齐允却是等的不耐烦了,叫道:“还不进去啊。”盈晚讪讪笑着行了礼低身进去,坐在了一位水色衣裙的女子身边,那女子不过二八光景,却是明眸皓齿,好似一朵清幽的水仙。
盈晚笑着:“我是许盈晚,从没见过姐姐。”
那女子嫣然一笑:“早就听说妹妹才貌双全,果真如此。”
还没等她自报家门,明诚就笑着说道:“这位是吴府千金吴霞。”
吴霞回身看着身侧的明诚,淡淡一笑,脸上染上若有若无的红晕。盈晚看在眼里了然一笑:“哦,原来是吴霞姐姐。哥哥常常跟我提起你呢。”她说的意味深长,更让吴霞脸上红晕纷纷。
半个时辰后,几人下车,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翠色,茵茵绿草正是最最娇嫩的时候。那姹紫嫣红繁复多彩的花朵洒满了整个山坡,竟成了无边的花海!
盈晚看着眼前这仙境一般的景致,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这明明就是应该出现在梦境中的风景,竟美到如此的不真实。不光是盈晚,一行众人都沉默欣赏着这风光。良久之后,齐允伸着懒腰笑道:“如何?这群芳谷不错吧?”
齐宇已经收目美景,淡淡笑着:“二弟果然寻了一处好地方。”
齐允有些自得地扬起头:“大哥难得夸我一次。小米,你去寻处空地,把带的瓜果点心摆好了。我们一会就来。”他吩咐完那个青衣小童后便开始提议:“这么好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留连一番,瞧瞧这漫山遍野的鲜花。咱们几个就来比赛摘花如何?”
盈晚一听便起了兴致,拍手道:“好!我们规定好时间,看谁摘的花又多又漂亮,如何?”明诚和吴霞都同意了,齐彦点点头。主要还是要听从太子殿下的了。齐宇含笑看着一干人:“既然你们喜欢就去罢,我便留在这里看小米收拾东西。”
太子没有太大兴趣,众人也不好强求,便分了组各自分头了。盈晚见明诚和吴霞二人朝西走了,心里闷得很,这哥哥就顾着心上人了。
盈晚笑嘻嘻凑到她身边:“咱们三个也该开始了。”
“咱们三个?”盈晚心里正闷着,便说道:“我可没说要和你们两个一组。”
齐彦但笑不语,可眸子却说:这已经是明摆的了。你一个人?这样肯定会输的。
盈晚撇着嘴:“我一个人就比他们采得多采得漂亮。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开始了。”说着便撇下齐彦和齐允朝北走了。齐允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朵花,还真不好采呢。
虽说盈晚心里不是很舒服 ,但是面对着这样一片花海那些烦恼全部抛向九霄云外。环顾四周,这花海之中只有她一人徜徉,自在的就好像湛蓝碧虚上的浮云一般。
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盈晚抬着头迎着温暖的阳光缓缓闭上了眼睛。鼻尖萦绕着百花的幽香和春光的气息。生活本该如此,平日里一直困在府里学那些刺绣女红何用?一阵清风吹来,她感觉自己便要融化在春日里,随着风飘散了。
不禁随着微风转着圈,几乎是忘情了。绚烂花海中,乌发如瀑的美丽女子为自己做了一个花冠,映衬着她如花的面容。她张开双手转着圈,如纱红裙随着飘动起来,轻盈飘逸。她的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微笑,就算是千金也难换着安谧时刻。她不知道,那花海中陶醉的人影形成了怎样的一副旖旎的画。她亦不知道,那花海中陶醉的人影,竟成了别人脑海中从未模糊过的美好记忆。